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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自古出纯粮

 预竖林丰 2013-02-11

“纯粮”白酒的滋味

在我生命的前21年里,对白酒毫无感觉。囿于严格的家教,我跟这种特别的液体几乎绝缘。偶尔还能蹭口葡萄酒或者果酒,但是白酒是严令禁止的呃。那些年,看着父亲在饭桌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忍不住送上羡慕的目光,期待痛饮的种子埋下了一颗又一颗。及至大学结束,这些种子就如舌头上的爆炸糖般疯长开来。再加上我的工作区域又在中国的西南——那个云集了众多名白酒的地方。不过,让我印象最深的不是茅台,五粮液,而是那些地地道道地自酿产品,虽然大多数味道都相当够呛。在这些地方,喝白酒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是广西的水酒,云南的包谷酒,还是贵州的糯米酒,亦或者四川的大曲酒。

有一次去云南麻栗坡,恰好碰上向导家在烤新酒(明明就是蒸吗)。人常说贵州是天无三日晴,我敢肯定他绝没有到过麻栗坡。那才是一个终年云雾缭绕的地方,别说放晴了,就是等到雨停也是稀罕事。用洗衣机甩干的衣物在屋檐下过一晚又是“泉水叮咚”了。在这种地方,你甚至会渴望下山后的那口苞谷酒。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和着酒引的苞谷已经发酵多日了。虽然多几日会更好,但是好客的向导大哥还是据顶直接开烤。看着灶台里悠悠的火苗,滴答而下的清澈液体,一时间,有种“卖火柴童话”的错觉。终于等到酒干火熄,迫不及待地灌上一口。突然一口全喷在地上,我靠!这真的是酒?

是酒必纯粮

其实,几乎每个人都酿过酒(不进厨房的人除外)。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年节时宴请客人的时候蒸了一大锅米饭,但是丰盛的鸡鸭鱼肉早把朋友的肚皮撑得滚瓜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挨家轮换吃,于是只盛出一小碗的大锅米饭也被遗忘了。某天收拾厨房忽然发现,有阵阵异香从电饭锅里传出来,打开一看,饭粒上铺满了或青或白的菌丝,一股酒气直冲脑门。于是,一锅大米饭已经变成酒糟。实际上,我们喜欢吃的醪糟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醪糟酒曲中的微生物种类更纯,长得不像电饭锅里面的那帮青霉兄弟吓人罢了。

醪糟算的上是一种原始的酒,制作的过程,基本上类似于随意剩饭。于是,大米中的淀粉被霉菌分解,变成了糖,糖被酵母菌变成了酒精。只要温度合适,又没有杂菌干扰,一锅剩米饭很容易就变成了米酒醪糟。“仪狄作酒”的灵感大概就来自于与一锅忘了吃的饭。只不过仪狄用的大概是小米,那才是夏禹时期北方部落的主食。


在元代之前,这就是做酒的基本方法。跟葡萄酒,啤酒一样,米酒也属于酿造酒。因为,虽然酿酒酵母可以把葡萄糖转化成酒精,但是酒精又会抑制酿酒酵母的活性。所以,酿造酒的酒精含量通常不会超过20%。所以,张飞和李逵一口气干掉一坛酒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千万不别把米酒不当酒!我曾经在广西见识过米酒的威力,初尝起来寡淡如水(习惯二锅头的人这种感觉更强),但是在灌下去五杯之后,直接就如坠云端了。第二天早上,酒劲依然没有消散,还感觉肚子里面的酒水在晃荡。

至今,我仍然不能分辨那淡如水的米酒是什么香型的,因为那香味太淡了。但是,我可以肯定这水酒是纯粮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纯粮酿制”成了酒的高档标签,就像小白菜贴上有机二字就身价倍增一样。于是大家在每次开瓶之前总是要掂量一下,这酒究竟是纯粮的,还是勾兑的?实际情况是,目前市面上几乎所有的酒精都应该算得上是纯粮酿制,因为除了少量的用乙烯制造的酒精外,几乎所有的酒精都是通过淀粉或者纤维发酵得来的。就算是工业化生产的酒精,基本上也是以玉米、小麦、木薯和糖蜜(生产蔗糖后剩余的残渣)生产出来的。

白酒的个性正在于此。由于原料和微生物种类的的区别,会形成不同的气味体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淀粉原料都会产生出特别的香味,像马铃薯这样的家伙就会产生特别的臭味,针对这样的臭酒,要经过多次蒸馏和过滤,目前市场上流行,竹炭酒就是经过竹炭过滤的酒精,结果是丧失了所有的个性,在我看来,就像兑了水的医用酒精。当然,不排除有些酒友就喜欢这份纯净的滋味。

酒是陈的香?

不管身份如何高贵,不管是茅台还是五粮液,刚刚蒸出来的新酒总是不让人愉悦。就像,我喷在麻栗坡土地上的那口酒一样。这也难怪,在酒发酵的过程中,不仅仅有我们的喜欢的酒精,还混进了硫醇,硫化氢,二甲基硫等让人不舒服的家伙。还好,这些家伙都容易挥发,一段时间之后,它们就消散在空气之中了。

更要紧的是,在放置过程中,酒中的一些醇类物质变成醛,醛又变成了酸,酸和醇结合又变成了酯类物质。于是,在放置的过程中,不同的分子的交叉结合,使得酒香不断成熟丰满起来。不过这中熟化前提是,我们的酒能够陈年。

我在小学的故事会上,给同学们讲过一个成语故事——“狗恶酒酸”。故事大致是这样的,“有一个人酿出的酒味道很好,但是他家养了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于是他家的酒每次都会变酸,然后贡献给土地爷。”虽然那时我就能绘声绘色地讲这个故事,但是台下的同学可能和我一样疑惑,这酒怎么会变酸呢?无论是老爸的竹叶青,还是老妈的葡萄酒,从来都没有酸味。后来才知道,成语里面的那种酒,跟我们喝的不一样。

最初的酒,只是经过酿造,简单的压榨和过滤之后就上酒桌了,这些酒里面还有大量活跃的微生物。如果任由它们生长,它们就会把酒精变成醋酸,酸溜溜的酒就很难受欢迎了。于是,在陈放之前必须对酒进行灭菌处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热。北宋时的酿酒著作《北山酒经》中,介绍了两种处理方法,第一种,“实酒满瓮,泥其上,以火烧方熟,不然不中饮”,简单来说就是把酒坛装满,然后用火煮开,这就是火迫法。不过这种方法会导致酒精大量挥发,降低酒的品质。于是,发展处了第二种方法——煮酒法,就是想将酒坛封好,再放在甑(可以理解为大蒸笼)上蒸,直到酒坛中的酒沸腾就完成了煮酒。不管是烧酒还是煮酒都是直接对成品酒进行加热。今天,我们喝的黄酒和啤酒也还在依赖类似的技术灭菌。

在元代开始,出现了一种新的加工工艺。那就是目前白酒生产中的主力方法——蒸馏法。虽然有人认为,我国汉代的炼金术士就已经会用这种方法制酒了,但是史料记载还是显示,蒸馏法在元代之后才推广。于是,我才在麻栗坡碰见了真正的蒸馏酒。作为灭菌工作的副产品,酒的酒精含量也大大提高了。

只是刚出锅的酒辛辣无比,喝进嘴里就像吞了烧红的拨火棍,有酒叫“烧刀子”,一点都不夸张。但是陈年的酒就柔和许多,于是品酒中有了一个专业词汇——“入口绵软”。这种绵软并非自我暗示之类的心理作用,酒中的酒精和水确实在发生反应。最初,酒精和水都是分散的,但是你它们会互相抱团,时间越长抱得团就越大,酒的口感也就越柔和。如果你觉得这种抱团过程太缓慢了,不妨试试用超声波发射器来处理一下你买的新酒。确实有研究表明,超声波会促进二者的结合,并且对大米酒的效果要好于玉米酒。看来这招对于麻栗坡烧酒是无解了。

除了改善口感,酒的香味积累工程也可以用技术手段来加速。比如,我们可以用碘钨灯光照来加速乙酸乙酯的产生,或者用臭氧和高锰酸钾直接去除酒中的硫化氢,硫醇等物质;亦或者利用高温高压加速不同成分间的反应。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快去除异味物质,产生香气物质。

当然了,二锅头和茅台中的酒精和水都能联合,但是酒的香味终究会不同。最初的原料不同,最终的香气物质会有很大差别,于是有了以汾酒为代表的清香型,以茅台为代表的酱香型,以及以泸州老窖为代表的浓香型,再加上米香型,兼香型,凤香型和芝麻香型等等。还没有上酒桌,就已经被飘散出的纷杂的酒香迷得晕头转向了。

通过化学分析,发现每种香型的酒中都有自己代表性的香气物质。比如,浓香型白酒的主要香味成分是己酸乙酯;清香型白酒的是乙酸乙酯;凤香型白酒则混合了前两者的香气物质,还加上了异戊醇。至于酱香型和兼香型的就复杂多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明主要的气味成分究竟是哪个,也可能就是一锅烩的香气,比如,茅台的酱香就混合了糠醛、苯甲醛、4-乙基愈创木酚、酪醇和四甲基吡嗪等成分。虽然复杂,但是破解在有条不稳地进行,结果就是我们可以自由地兑出自己喜欢的白酒了。

勾兑出的琼浆玉液

传统意义上的勾兑,大多是用年头长的,酯类物质丰富的陈酒跟年轻的白酒加以调和。不过,在知道是哪些香料在挑逗我们之后,就可以用工业化的瓶瓶罐罐来搞定了。

在香味中,首当其冲的是酸味,谁让酒醋本来就是一家呢,这之中醋酸的作用最大,通常的含量也最多,除了这些无机酸,还有很多乳酸或者柠檬酸之类的物质参与,让我们有绵软的口感。至于酯类,乙酸乙酯、己酸乙酯、乳酸乙酯是三巨头,这些散发着水果的物质对于酒的风格有很大的调和作用。

至于甜味,是评价的重要一环。所谓的入口绵软主要就是甜味物质在起作用了。碳原子数量是乙醇数倍的异戊醇等多元醇这里的中坚,不过多元醇难于控制,稍微加多点可能就由甜味变成辛辣味了,所以可以用甜味剂替代,主要使用的蛋白糖。

经过这番调制,白酒的基本框架就齐了,当然还有些醛啊,香兰素啊等香气物质,没办法一个从老窖池中出来的酒少说也有上百种化学成分,那些零碎的个性化香味物质,我们在勾兑中只能省略了。

其实,我们对于纯粮白酒的期望,多少有点奇怪,特别在喝着没有一点柠檬或者橙子成分的果味气味汽水的时候。至少,白酒里还有从粮食里来的酒精。只要没有甲醇之类物质,不妨把价廉的勾兑白酒当做汽水之类的易耗品,倒也来得心安理得了。

在我看来,酒的好坏不在于其身价,而在于喝的场合。夏日约几个朋友,在路边的烧烤摊坐下,点完肉串,鸡翅,烤羊腿之后,豪气地吼一声,“伙计,来瓶白牛二”。这瓶二锅头一点也不比五粮液掉价,咱喝的就是这个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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