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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九势》义疏

 财如水111 2013-05-18

蔡邕《九势》义疏(一)

 

 摘自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274661953_0_8.html

  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

   夫(fú),助词,用于句首,有提示作用。书,书写—字形—(书法),《广雅·释文》“书,记也”;清王筠《说文句读·聿部》“书,书写其本意也。因而所写之字谓之书”;《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后之圣人易之以书契”。肈(zhào),开始,发端。自然,即天然、非人为的,《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后汉书·李固传》“夫穷高则危,大满则溢,月盈则缺,日中则移。凡此四者,自然之数也”;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河水三》“山石之上,自然有文,尽若虎马之状,粲然成著,类似图焉”;宋欧阳修《明用》“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既,已经,《左传·庄公十年》“既克”。立,存在。阴阳,古代指宇宙间贯通物质和人事的两大对立面,亦指天地间化生万物的二气,《易·系辞上》“阴阳不测之谓神”;《新唐书·宦者传上·鱼朝恩》“阴阳不和,五谷踊贵”;《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这里还引申为奇偶、动静、开合、依违向背等意义。生,产生,《广韵》“自无出有曰生”。焉(yān),作语气助词,用于句末。形势,本指形态,《文子·自然》“夫物有胜,唯道无胜,所以无胜者,以其无常形势也”。这里还引申为局势、趋势、格局、力量、气势、声势、阵势等意义。出,显露。矣(yǐ),语气词,表示完成的语气,相当于“了”。
   蔡邕所指的“书”(书法),包含了书写和字形两方面的含义,换句话说,书写和字形的总和就是“书”(书法)。与当下的“书法”概念比较,内涵要狭窄而外延更宽泛。“书肇自然”说,具有三层含义,一是从发生学角度,“书”(书法)的书写和字形都来源于大自然的阴阳之道;二是从内容规定性的角度,“书”(书法)的书写和字形都包容着大自然的阴阳之道;三是从形式规定性的角度,“书”(书法)的书写和字形最终是以“形势”来体现大自然的阴阳之道。由此可以窥探蔡邕书法思想的核心在于:“书”(书法)就是借助书写和字形造就的能够体现大自然阴阳之道的“形势”。

              (2007年12月29日于凤凰山下)

蔡邕《九势》义疏(二)

 

  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

 

   藏(cáng),隐匿,《说文新附》“藏,匿也”;储积,《墨子·三辩》“农夫春耕夏耘,秋敛冬藏”。此兼有隐匿和储积之意,即隐匿的目的在于储积。头,物体的顶端、前端,此指笔尖。护,此兼有掩蔽和保护之意,即掩蔽的目的在于保护。尾,末端、末尾,此指点画的收束。力,能量、效能,《说文》“力,筋也。像人筋之形” “筋者其体,力者其用也”。在,存在,《说文》“在,存也”。字,文字。古时单体叫文,合体叫字,后人逐渐不再严格区别。《说文解字·叙》“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力在字中,指书写者的能量融入字的点画之中。下笔, 落笔。用力,《说文》“用,可施行也”;即使书写者的能量发挥出来。肌肤,肌肉和皮肤。之,此处放在倒置的定语与中心语之间,作为定语后置的标志,《劝学》“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丽,美丽、漂亮。肌肤之丽,意为象美丽的肌肉和皮肤一样。

   蔡邕主张用笔的入笔和收笔,对笔锋都要注意隐匿和掩蔽,这样才能将书写者的能量储积和保护于文字的点画之中。这一主张符合儒家“文质彬彬”的“中庸美”。但考之以历代书法实践,这一观点又有过于绝对化的不足。蔡邕在此对书法美的内容和形式作出了尝试性的界定,颇值得玩味。他认为,书法美的内容就是融于“字”中之“力”,即书写者融于文字点画中的能量;书法美的形式就是点画的血肉丰满、生机勃勃,如美丽的肌肉和皮肤一样。应该说,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2008年1月1日夜于得玉斋)

 蔡邕《九势》义疏(三)

 

  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

 

   故,缘故、原因,《说文》“故,使为之也”。曰,说,《广雅》“曰,言也”。势,此兼有动作、力量和力量的趋向等多重含义。来,由彼至此,由远到近。与“去”、“往”相对。《尔雅》“来,至也”。朱骏声曰:“往來之來正字是麥,菽麥之麥,正字是來。三代以还,承用互易,如苑宛、童僮、酢醋、穜種之比。许君未经订正,故沿伪至今。”可,能够,可以,《史记·魏公子列传》“可与俱”。止,停住,中断进程,《广韵》“止,停也,息也”。去,由自己一方到另一方,与“来”相对,此为结束、终止之意。遏,抑制、阻止、阻拦,《尔雅·释诂》“遏,止也”。“势来”“势去”二句互文,所谓“参互成文,含而见文”,若范仲淹《岳阳楼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意为不因“物”所处的环境或“己”个人的遭遇而喜,也不因“物”或“己”而悲。故此二句应释为:书写的动作、力量和力量的趋向,其形成和终止是不能够中断或抑制的。惟(wéi),独、只。笔,毛笔,此处指笔豪。古时毛笔笔杆都是以竹制成,故从竹。简化字“笔”,“从竹从毛”会意,指旧时用的毛笔。此字最早见于北齐隽修罗碑,是六朝时的俗字,也见于《集韵》。软,柔,跟“硬”相对,《玉篇》“软,柔也”;《广韵》“软,俗輭字”“輭,柔也”。则,就、便。奇(qí),兼有罕见、惊异、出人意料之意。怪,奇异,不常见,《说文》“怪,异也”;《论衡·自纪》“诡于众而突出曰怪”。生,显现、出现。焉(yān),助词。
   上文“形”“势”并用,此则单用“势”。形,样子,事物的状态、结构。《史记·太史公自序》“形者,生之具也”。势,动作、力量和力量的趋向。形倚势而生,势因形而立。书法创作是“人——势——形”三位一体,书法解读是“形——势——人”一体三位。书法欣赏中,止于形者,但以端正论高低;会于势者,方可领略气韵之美;见于人者,则达缘艺证慧之境界。由是观之,“势”在书法创作和书法欣赏中具有特殊的“中介”作用。在此,蔡邕还论及作为书写工具的毛笔,因笔豪柔软的特性,在书法美的创造中具有独特的功用。值得指出的是,“奇怪生焉”通常被误解为下笔的结果超出书写者的最初想象,从而产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正确的理解应该是,由于毛笔笔豪柔软,便于书写者通过书写动作、力量和力量的趋向——“势”来表达其书写意识,因此它不仅令书写者惊异,而且也令欣赏者惊异。

(2008年1月2日于凤凰山下)

蔡邕《九势》义疏(四)
 
  凡落笔结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势递相映带,无使势背。
   凡,副词,凡是,表示概括。《广雅》“凡,皆也”。落笔,下笔。结字,对文字的各个组成部分进行排列搭配。上皆覆下,字的上部要覆盖字的下部。皆,副词,全,都。《说文》“皆,俱词也”。覆,覆盖。下以承上,字的下部要托住字的上部。以,语气词。承,托。《说文》“承,奉也,受也”。使,让,叫。《说文》“使,伶也”;按,“伶者,令也”。其,第三人物代词,相当于“它(们)的”,此指文字。形势,形指某物的样子和构造,势指能量和趋势。递,顺着次序;相,交互、互相;映,映托使其显现;带,引导。无,不。使,让。势背,文字点画的样子和结构,所体现的能量和趋势,不能互相违背。背,违背。
   从字面看,蔡邕讲了结字的三条要求:上下的覆承、形势的映带、无使势背。事实上,文字的结构不仅仅是上下关系,还有左右关系、内外关系等,而这里蔡氏只讲了上下关系,我以为这里文字可能有脱漏,因为以蔡氏的智慧不应当出现这样的疏漏。这是一种理解。另一种理解,就是“上下的覆承”只是对“形势的映带”和“无使势背”的例释,即所谓形映势带犹如上覆下承、所谓无使势背犹如上覆下承。值得关注的,还有“形”与“势”的关系问题。蔡氏采用了“形势”和“势”两种说法,显然“形”和“势”是两个概念。明确这一点,对书法艺术的创作和接受,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形”是样子和构造,对于书法而言是静止的点画线条及其组合,是书法艺术创作的物质终结、书法艺术接受的物质起点。“势”是能量和趋向,对于书法而言则是静止的点画线条及其组合中所蕴含的运动趋向和生命能量,是书法创作的过程追溯、书法艺术接受能够最终进入本真体认——复原书家生命状态——的必经通道。
          (丁亥大寒后一日于凤凰山下)
蔡邕《九势》义疏(五)
 
  转笔,宜左右回顾,无使节目孤露。
   转笔,即转换笔锋。宜,要;左右,前后左右,各方面;回顾,回应照顾。无,不要;使,让;节目,《说文解字》引“《礼·学记》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方氏曰:节则木理之刚,目则木理之精”,本指物体的分段或两段之间连接的部分,此指点画转换或转换之间的连接;孤露,孤立暴露。
   这里蔡邕对书写过程中笔锋的转换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左右回顾”;二是不要“节目孤露”。前者是对书写动作的要求,后者是对书写效果的界定。换句话说,如果书写时笔锋转换不注意“左右回顾”,就会使点画转换或转换之间的连接显得孤立暴露,不能形成流畅自然的“势”。由此可以看出,“势”乃缘书写动作而产生,依点画痕迹而示人;“势”亦有优劣,书法之所求者,去劣而存优也。
             戊子正月初八于凤凰山下

蔡邕《九势》义疏(六)

 

  藏锋,点画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尔。

   藏(cánɡ)锋,笔锋隐而不露。出入,出锋和入锋。之,的。迹,凡有形可见者皆曰迹,《淮南子·说山训》“循迹者,非能生迹者也”。欲,想要,希望。左,向左运笔;右,向右运笔。至,连词,至于。《史记》“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回,还,返回。亦,也,也是。尔,如此,这样。《礼记·檀弓》“尔毋从从尔”。
   人们以为蔡邕的“藏锋”之论,系指篆隶笔法。考之以作者时代和书法历史,是符合实际的。因为,蔡邕生于公元133年、卒于公元192年,即汉安帝永宁十三年至汉献帝初平三年。历史上,把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称为东汉,共计195年。蔡邕在世的59年,正处于东汉末期。而楷书发轫于汉末,成熟于三国两晋至南北朝;章草起于西汉、盛于东汉,今草起于东汉末期。可见,蔡邕在世时,楷书和今草都处于发韧阶段,只有章草处于盛行期,而章草是由草写的隶书演变而成;因此,他由篆隶中总结出“藏锋”并予以特别强调,也就不足为怪,更不能以此轻视“藏锋”论的意义。我认为“藏锋”论的意义至少有二:一是揭示了“锋”的隐藏与点画之“迹”的内在联系,从而启迪后来者对于“法度”与“书法艺术”关系的深入思考;二是揭示了“势”的本质是“法”与“意”的统一,从而启迪后来者对于“书写方法”与“书写意识”关系的深入思考。


 戊子正月十二于凤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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