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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説《耆夜》

 白垩居 2013-05-28

還說《耆夜》

 

何焱林

 

在網上搜索到《耆夜》一段“原文”釋讀,覺得還有話說。

一、釋讀為“任仁”或“紝夷”二字者,原文釋讀為“紝”, 紝可以通假為任。字則要費些口舌。

仁:《說文》:“親也。從人從二。”段註謂:“獨則無耦,耦則相親。故其字從人二。”

:段玉裁《説文觧字註》仁字條釋義中有:“古文仁或從尸。”仁從人,此人乃立人;尸為臥人。字不見於《爾雅》、《說文》,《集韻》錄之,《集韻》:“,古文仁字。”

《集韻》在宋仁宗寶元二年(1039)由丁度等編成。“”字雖前此不見於典籍釋義,其造字法則合於六書。仁字從立人,尸之篆體象臥人之形,故從臥人,立人臥人皆人,故為仁字別體。

《康熙字典》引《玉篇》:“,古文夷字。”故“”作夷之古文,最早見於《玉篇》,《玉篇》由南朝梁顧野王於梁武帝大同九年(公元543年)編成。梁簡文帝(550—551在位)嫌其詳略未當,旋令蕭愷等“刪改”。唐高宗上元元年(公元674年),南國處士富春孫強又予以修訂增字,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陳彭年等又奉敕重修,這就是今天所看到的《大廣益會玉篇》,學界以為這次重修,變動最大。

陳彭年等於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修《廣韻》,《廣韻》遍錄各字異體,如東韻,下錄倲,註曰同上,即倲為之異體。又同下錄仝,註曰:古文,出道書等,皆是。下愚查了宋版《廣韻》六脂韻“夷”字條下,並未錄入為夷字異體,又於十七真韻“仁”字條下,並未錄入為仁字異體,可見字無論《說文》或隋陸法言修切韻,唐玄宗時孫愐修《唐韻》(較《切韻》增收3500字),陳彭年承其余緒修《廣韻》,亦未收入字,可見字於唐玄宗時猶未出現。

據唐代封演《聞見記》載,《玉篇》共16917字,現存本則為22561字,大約為孫等陸續增添者。與《說文》對照,《玉篇》原本多出7564字,今本多13208字。

《說文》為許慎作,許慎活動於東漢明帝與順帝間(約58年—約147年),於和帝永元12年始作《說文觧字》,收字9353個,許慎博極群書,時人評為“《五經》無雙許叔重”。應當認為,當時經籍用字,民間常用字,已為其搜羅殆盡。字不見於《十三經》,亦不見於《說文》,當然就沒有其為夷古文之說。字較《說文》成書時代為晚出,《集韻》成書於宋仁宗寶元二年(1039)。從集韻錄字看,當在《玉篇》經陳彭年等修訂後。夷:《說文》:“平也。從大從弓。東方之人也。”照《說文》所說,大固像人形,但非臥人,“二”則絕不同弓,同夷於六書造字法不合。或按段玉裁《說文解字註》:“周禮註夷之言尸也者,謂夷卽尸之叚借也。尸,陳也。”夷有平義,尸(臥人)亦有平義,故可借夷為尸,而非借為夷。故為夷之別體,其文字依據,不會早於陳彭年等於1013修訂《玉篇》。

無論為仁為夷,字皆晚出,義皆後起,所謂古文,最早不超出唐玄宗朝。造簡者自以為古,實則其出現之時,比之武王周公生時至少晚千余年,比之許叔重至少晚數百年。

贔贔二字,亦現真身,字為圖片拼成,作品字排列,上字類目,下二字絕對為貝,造簡者故弄玄虛,實為贔字。

地下出土簡文,其所用字,與時或有廢棄,後世人難以認讀,但不會湮滅許久後復見於於世。贔字出現於西晉後,字出現於唐玄宗後。

字亦未必真古。

:《說文》:“殺也。從戈今聲。《商書》曰:‘西伯旣黎。’”

段註:“殺也。殺者,戮也。按漢,魏,六朝人、堪、戡、龕四字不甚區別。《左傳》:‘王心弗堪’,《漢五行誌》作‘王心弗’。勝也。從戈。今聲。口含切。古音在七部。《商書》曰:‘西伯旣黎。’西伯黎文,今作戡黎。許所據作黎。邑部下又引‘西伯戡’。其乖異或因古文今文不同與。《爾雅》曰。堪,勝也。郭註引《書?西伯堪黎》葢訓勝。則堪爲正字。或叚,或叚戡,又或叚龕。皆以同音爲之也。”

郭璞(276—324)在西晉生活了四十二年,其主要學術成果當在西晉時取得,照一些人說法,此時古文《尚書》尚在,歐陽、夏侯三家《尚書》也在,其《書》作《西伯堪黎》,當錄自所謂“梅賾獻《書》”前之“真”《尚書》,段註不誣,則《耆夜》所用不過堪之或體,算不得古老。

從文字上看,《耆夜》中屢用後世文字。

二、夜字《耆夜》中訓作舉。古人文字少,或一時想不起,多用假借字。假借一般出於二種原因,1、本無其字,借用聲同或相近者代,許慎在《說文序》裏說“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如北之本義為二人相背,北方之北與背音同,故借北為北方之北,而為背之北反而添月作背以別。2、本有其字,或因書寫時忘記,而用同音或音近之字代替,如常借為棠等。夜字在《詩經》中出現31次,皆作名詞,在古代典籍中亦多作名詞,間作名詞性形容詞,如夜月,夜宮等。無一作動詞者。音相近者,《詩?唐風?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夜古音在鐸部,舌根塞音(入聲),居在魚部,二字主要元音相同。故通押。《鄭風?大叔於田》:“火烈具舉,襢裼暴虎,獻於公所。”舉在魚部。故舉與夜韻可通押。韻通押不等於聲相近,夜之古音聲紐為喻四,喻四今人定其為喉塞音,舉之聲紐古為見母,見母為舌根清塞音,兩聲相去甚遠,若要同聲假借,古音與舉相近者如莒、矩、據、倨等皆可,何必以夜代!

“舉爵酬”三字連文不見於六經,舉觶酬則見於註疏,可見皆非當時常用詞組。故假夜為舉,典籍所無,實為妄度。

篇名《耆夜》,四稱夜爵,實乃夜宴。造簡者實從《詩?小雅?湛露》得靈感:《湛露》:“厭厭夜飲,不醉無歸。”《毛傳》:“夜飲,私燕也。宗子將有事,族人皆入侍。”《正義》引《尚書傳》:“宗室有事,族人皆侍終日。大宗已侍於賓,奠然後燕私。”所謂周公詩:“於飲月有盈缺,歲(歲星,即木星)有歇行。”詠《蟋蟀》詩(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皆夜間事,更直接點題(按此詩或為後續文章預設伏筆,姑拭目以待)。故《耆夜》者,奠然後燕私之謂也。硬將夜釋為舉,所謂強解事者!

三、《耆夜》諸詩,亦不類當時人所作。武王,周公皆當時最高執柄者,其詩又在“文太室”為賀畢公戡黎凱旋而作,為廟堂樂歌,當入周頌。

《詩經》有周頌三十一篇,其中《清廟之什》十篇,《臣工之什》十篇,《閔予小子之什》十一篇,共三十一篇。全無韻者八篇,部分無韻者十一篇,有韻者十二篇。無韻或部分無韻者幾占三分之二;句數雜亂,句數最少者《維清》,僅五句,最多者《載芟》,三十一句。句式也不整齊。前人指認周公所作者為《時邁》、《思文》,《時邁》四言,十五句,全無韻;《思文》八句,句四字,第一句與第四句押職部韻,第二三句押真部韻。後四句無韻。《維清》為祭祀文王之樂歌,五句,第三句僅兩字,前三句押真部韻,後二句押耕部韻。與《魯頌》、《商頌》比較,別的無論,《周頌》在篇幅,入韻上都遠遠不及。說明周初文事不彰,廟堂樂歌如此,別的可見一斑。《魯頌》、《商頌》皆為成康後作,歷有定論。

《耆夜》之作,時未定鼎,正當殺殷前夕,戎事倥怱之際,有詩五篇,句式整齊,篇篇有韻。尤其《蟋蟀》,詩三章,章十句,即席賦詩,真太難為周公了。

須知曲水流觴,賡歌和韻,金谷罰酒,夜宴桃花,已是魏晉後事。

 “清華簡”是一攬子簡,要解決《尚書》問題、《戡黎》問題,“共和”是召公、周公聯合執政還是共伯和執政問題,清輯《竹書紀年》真偽問題,斷代問題,還要改寫中國歷史,造簡者擔的干系也太大了。(2012-3-6)

 

將搜索到的《耆夜》部份釋讀列於下:

武王八年征伐 (耆),大之。還,乃至于文大(太)室▃。縪(畢)公高爲客。卲公保睪(奭)爲夾▃。周公弔(叔)旦爲宔(主)▃。辛公 (原釋文作“ ”) (甲)爲立(位)。 (作)策 (逸)爲東尚(堂)之客▃。郘上(尚)甫(父)命爲司政(正)▃,監酉(酒)。王夜(舉) (爵) (酬)縪(畢)公, (作)訶(歌)一夂(終)曰藥〓脂〓酉〓(《樂樂旨酒》:“樂樂旨酒,) (燕/宴)以二公。紝 俤,庶民和同。方 (壯)方武,穆穆克邦。嘉 (爵)速▃, (爵)乃從▃。”王夜(舉) (爵) (酬)周公, (作)訶(歌)一夂(終)曰 〓(《輶乘》:“輶乘)既 (飭),人備(服)余不 (胄)。士奮刃(原釋文作“甲”),殹民之秀▃。方 (壯)方武,克 (燮) (仇) (雔)▃。嘉 (爵)速 (爵)乃 ▃。”周公夜(舉) (爵) (酬)縪(畢)公, (作)訶(歌)一夂(終)曰 〓(《 》:“ )戎備(服)▃, (壯)武〓(赳赳)。 (謐)情(精)(謀)猷▃, (欲)惪(德)乃救▃。王又(有)脂(旨)酉(酒),我 ▃。既醉又 (侑),明日勿稻(慆)▃。”周公或(又)夜(舉) (爵) (酬)王, (作)祝誦一夂(終)曰明〓上〓帝〓……

(20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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