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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业化进程中,沦落的小资产阶级和崛起的劳工阶层

 汉高周老师 2013-07-10

大规模城镇化,其实是全社会大工业化进程中的一种表现。在这个过程中,大范围的农业生产融入到工业化秩序中来,而相当多的农业人群也会融入到工业城市的生活范畴中来。

如果没有重大意外,这一变革的过程将深刻的改变两个社会群体,即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和城市底层劳工阶层。

所谓目前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的阶层身份,其实更多比重的是一种经济过度期中,对自我定位上的偏差认知的虚假结果。相当比例的企业白领、小业主、自由职业者和专业技术从业人员,其实他们掌握的少量生产生活资料并不足以保障他们的劳动方式摆脱被资本控制和剥削。就本质而言,他们仍然是最基层的劳动者群体。然而由于社会财富结构的差异化,是部分地区的这些人群可以一定程度上,相对产业工人、进城农民工和底层小商贩等群体而言,在生活工作质量上拉开一定的距离。而进入资本社会初始的一些文化宣传导向,又使他们误以为可以完全摆脱旧式劳工阶层的生活轨道,进入积累财富与个人素质、迈向“富足文明”的社会中间层级的康庄大道。

在这一时期,这个并不能真正实现小资产阶级生产模式的,但被社会和自我认知无形间定位为“城市小资产阶级”的人群,开始站在这一阶层的立场认识社会,模仿其生活方式、吸收其价值取向,并且采用其本能倾向的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主义的方式来争取自身权利。

底层劳动者因其生产与生活的方式,而天然形成对群体组织的依赖,他们天然会钦慕那些能为自己提供保护和能够带动自己发挥力量的强力秩序体。一旦一个主流的,可以为大部分劳动者提供其所需的秩序和规范的社会主体出现,劳动者本能上就会选择跟随其引导。这也是劳动者的理论思想体系经常喜欢强调立场问题的原因。因为一个强大的秩序体,发动起来的底层劳动者的能量是巨大的,而这个能量最终走向何处,则直接决定了大多数底层人群的结局。劳动者们最重要衡量的,还是其劳动成果的归属的。

自我认知为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的人群则相反,因其价值观追求自身的个性化自由化的生活方式,却无法最终为任何一个社会群体提供负责任的现实出路,因此在本能上排斥强大的秩序的同时,而往往避免终极探讨在自由化形式之后导向的立场问题。

不过正如前文所说,在工业化进程的过渡阶段,相当大比例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不过是一种暂时性的虚幻的社会定位而已。他们信仰的依靠个人努力积累财富地位甚至迈入更加“先进文明”门坎的人生轨迹,不过是资本社会构建初期为一部分诚实劳动者提供的梦想依托。这个阶层的人或是在接受高等教育时为职业发展事业规划的蓝图所吸引,或是进入职涯后被公司的光鲜平台和企业理想所鼓舞,或是在人生负担最轻干劲最足的时代享受着资本透支社会模式营造的迷梦,或是干脆被一套套励志故事和影视作品中的都市传奇所蛊惑。

他们看到了一个洗净泥腿子、擦干油污手、平稳福利与个人价值双双实现、可以保暖温馨地俯视世间愚顽挑战精英空间的进阶梦想。这种梦境的营造是需要一些“天赋”其合理性的信条支撑的。就像古时的世人在会以周礼为假想标准营造自己的精神王国一样,也就像举着圣经揭露别人原罪的虔诚信徒一样,今天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会天然地信奉带给他们现有位置的“发达社会”和“先进文明”。

在社会群体中,最喜欢充当“唤醒世人”角色的就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然而最不愿意梦醒的恰恰也是这个群体。因为在这个阶层的人而言,其精神世界的满足感甚至优越感是其自我价值认同中极大比例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满足感往往又是通过现实基础以外的“文化因素”附加推演得出的。在捍卫其梦想天条的时候,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不惜付出否认现实甚至毁灭现实的代价。

不过幸运也不幸的是,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转变,可能在还没来得及被语言论述所说服之前,就会被现实彻底教育了。

随着大工业化进程的加深,大量底层劳动力将进入城市,迅速转变为工业型劳工阶级。资本的自身属性使得其金字塔结构必然不断的尖锐化,而在城镇化、工业化的过程中,必然面临稳定基础劳工秩序进而稳定整体社会秩序的问题。因此社会秩序的掌握者在工业劳工阶层膨胀的过程中还要一定程度保障甚至增加其利益,必然要出现挤压大部分社会中间阶层利益的局面,首当其冲的就是广大小职员、小业主、自由职业者和小知识分子。

这个过程的残酷现实会迅速击碎城市小资产阶级自我维系的梦想。他们会突然发现他们信仰并依赖的那一点点个人优势突然间贬值。他们曾经赖以区别于底层劳动者并引以自豪的,诸如教育背景、工作资历、社会规范、人脉关系甚至小资情调,会随着企业变革、大批新生劳动力的竞争和行业利润的缩水而无足轻重。他们积累下的几处车房和一点私人财产,也许只够将将抵御个人所遇到的经济风险,并且极有风险在新一代人的更迭成长中就被彻底清盘。如果想走回头路,在他们擅长的有限生存空间之外,他们又难以与刚刚“洗脚上岸”的广大城市劳工在竞争力上拉开档次性的差距。

简而言之,广大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们,昨天还可以靠理论推想以“贫苦大众”的立场去抒发一下自己的社会抱负,明天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实打实是这贫苦大众中的一员了。他们会发现自己轻易就可以沦落到一个毫无优越感可言的劳动生活层面:他们工作不比搬砖的轻松,收入没有耍手艺的丰厚,生存智慧赶不上街边卖菜的,技术的硬性竞争力远不如工厂的技工,甚至连所在的社会基础秩序都被农民工出身的各类临时工协管员所掌握。

一旦进入到这一层面,他们起先会本能地怨恨那些大量出现的极大挤压了他们生存空间和工作福利的新生劳工群体,但是随后不久,他们来源于资本社会建造者们编织的梦想天条就会不用再经过咬文嚼字的网络辩论而自行动摇。

他们会见识到权贵和资本阶层真正的冷艳高贵,以至于冷艳优雅而符合各种先进理论思辨的把他们抛弃到都市的大街上,自由而个性化的自生自灭。他们会发觉自己与以前嘲笑和挖苦过各类落后底层群体并无不同,却与少年时信奉过的资本英雄有着始终不可跨越的鸿沟。

当他们渴望社会变革时,会发现他们视为彼岸救助者的各类“先进文明”,最终只会与他们切齿诅咒和疯狂嘲讽的“腐朽没落”的秩序掌控者形成交易,而他们自身不过是促成交易的筹码或者被牺牲的弃子。哪怕他们曾经是海归,后来变成海待,最后变成海失,也不会因格调和做派上的差异而在实际利益上与自己真实所处的阶层有本质区别。

林妹妹如果死了,宝哥哥就要做和尚去。小资产阶级梦幻或早或晚破灭的那一刻,那些自以为是“觉醒者”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或者说被小资梦幻蒙住了眼睛的劳动者,也会开始真正残酷而痛苦的大彻大悟的过程。

他们会在生存的压力下迅速抛弃叠床架屋的理论臆想,认识到自己并不比那些用血汗和牺牲养活了这个社会的泥腿子和油污手更加高贵或高明,认识到站在属于自己生存之源的实际立场上。这时,他们中的优秀者会放下书生意气,背上雨伞爬下安源煤矿,拿起镰刀走进秋收田野,向山大王学习绕圈子,向街头小贩学习“敌进我退”。

当他们放弃了矫情和空想,他们就会很快清楚自己需要与什么人站在一起,绝无高贵但毫不低贱的捍卫着群体的利益、组织的力量和共同的价值观。这时,他们的热忱、理想、敏捷才思和浪漫情怀才能真正成为推进社会前行的星星火焰。

与此同时,大量新融入工业社会的农民务工人员,会因为工业化社会的需求受到前所未有的锤炼和组织。他们看似粗糙和低劣的学习着管理和建造这个社会,他们当城管会爆发冲突,做产品会粗制滥造,做工程会偷工减料,读书不努力时又会游手好闲虚度时光……但是他们终究被一步步组织起来纳入这个巨无霸的工业社会体系。在生存和实践的过程中,在一次次的积淀和成长中,他们所获得的筛选和成熟的速度将会是惊人的。他们会承接站在自己立场上的思想理论,会认清自己劳动的价值,会重塑评判是非的标准。他们会像历史上任何大工业化时期一样,渴望着以劳动者的身份成为自己的主人,也渴望着为捍卫自己的劳动果实而奉献任何代价。

最终,在全社会大工业化的进程中,经过“劳动改造”的小资产阶级和经过资本社会改造的劳工阶层会有效地融合起来,认清自身的真实社会定位,也越来越熟练的掌握了改造社会的工具。在那一时刻,一个经历了农民式崛起和初步工业化的中华民族,将迎来自身的又一骨干性力量。

在资本不断加速聚敛的时代,这一力量的形成,也必将也来越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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