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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用麻黄医案

 学中医书馆 2013-10-12

麻黄剂指“以麻黄汤为主方,以麻黄为主药”的一类方剂。笔者数年来以之治疗包括银屑病在内的诸多皮肤疾病,验证了其卓越疗效。然而白璧微瑕,不容回避,为了让麻黄剂获得更广泛使用,现将一则误治案例及误后反思实录于此,提请同道注意,万勿重蹈覆辙。

患者牛会清,男,59岁,2009年5月14日初诊。主因全身皮肤大部肥厚,色暗,瘙痒剧烈5年余就诊。就诊前曾数经中西医治疗,曾于北京某三甲医院住院治疗3月无显效。针对其素饮食不节,多饮白酒(凉饮)的特性,及舌苔白厚腻,舌下瘀暗,“不喜上火”,胸前汗出而胸前皮损和瘙痒最轻,下肢皮损重的特征,判断为寒湿郁阻,制定了温通发散、开腠解郁的大法,冀其“汗出而解”。治疗开始前,进行了充分沟通。经过数年辗转,患者对治疗法则也做过很多思考,认识到中药清热利湿以及急功近利的激素治疗无法解决根本,对于笔者温散的方法,治病求本的理论,“汗出而解”的治疗目标,及服用中药同时配合吃“发”物、多饮温酒、多晒太阳、多运动、多穿的治疗措施表示认同,这为开展治疗和误治后救误提供了良好的基础。医患达成共识后,治疗开始。初诊治以麻桂各半汤原方各6克,7剂,水煎服。后麻黄用量逐渐由6克加至36克,其余药物参以麻黄加术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等方方义加减,病情逐步减轻。2009年6月22日,患者诉阴囊下坠、小便滴沥不通约一周。当时未予足够重视,麻黄保持36克不变,只于方中对症加入茯苓、滑石,处方:麻黄36克,肉桂15克,桂枝24克,细辛6克,干姜15克,甘草30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桃仁12克,红花10克,茯苓12克,滑石15克,3剂,水煎服。之后阴囊与小便症状时轻时重。2009年7月2日,考虑到麻黄“拔肾根”,及舌苔变薄黄,停用麻黄剂,改用龙胆泻肝汤加减,4剂,水煎服。2009年7月6日,患者诉皮损加重,瘙痒加重明显,遂复用麻黄剂,麻黄用量为24克。服2剂后,以急性尿潴留急诊入院。2009年7月9日,患者诉外科行前列腺切除术。经笔者反复解说,患者明白 “急性尿潴留”是中药所误,并接受了再吃些中药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手术的建议,处方:平胃散各6克,五苓散各15克, 4剂,水煎服。服用2剂后,小便通利而出院。继续中药治疗皮肤病,但麻黄无法再用,只要方中有麻黄,很快会出现“小便不利”,不知确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原因?无论什么原因,对他来说,麻黄再无用武之地。

此例误治发生已近一年,其前其后均未发生类似情况。对于此例,始终无法释怀,思之再三,所得有四。

第一,治疗须依次第,不可急于求成。经云:“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慢性皮肤病何急之有?当效古圣先贤按部就班。朱丹溪《格致余论》中载其师“治一病僧,黄瘦倦怠……每日以牛肉、猪肚、甘肥等,煮糜烂与之。凡经半月余……察其形稍苏,与桃仁承气,一日三帖下之……”邪去是为了正安,“邪去”是手段,“正安”才是目的。若斤斤于驱邪,驱邪时没有顾及到是否有足够的正气做支撑,忽略了对于正气的保护,则迷失了治疗的方向。治疗须有次第,急于求成,只能欲速则不达。许叔微于此有经典论述:丘生有麻黄证,而尺部迟弱,以小建中加减服用五日后,尺部应,才与麻黄汤。案后评曰“医者……须顾其表里虚实,待其时日。若不循次第,暂时得安,亏损五脏,以促寿限……”可不慎哉?

第二,出现“报警”,要果断停用。如果患者最初出现小便滴沥时,笔者可以果断停用麻黄剂,及时反思,补充正气后,再行发散,则不会出现后面的结果。如果7月6日时针对患者症状加重的情况,首先考虑其正气,其“本”,而不以“症状的轻重”为导向,则后果将会改写。本案例给笔者最大的教训是“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当时如果不是“只视其利,无视其弊”,而是稳扎稳打,遵循 “攻击宜详审,正气须保护”,“候其正气来复”再针对症状治疗的话,后面的治疗会更顺利一些。麻黄为开腠解表、发越郁阳的不二选择,但是笔者用之过早,让患者对于麻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方中只要有麻黄,就会“小便不利”,使得麻黄再没有机会发挥其斩关夺隘的作用。非麻黄之过,乃我误麻黄也。

第三,中虚、下虚者,不可“发”之。李心机教授在《伤寒论通释》中,39条“大青龙汤发之”后,选择了一大青龙汤误治案警示“里虚”不可发汗。“患者发热恶寒,身疼痛,烦躁不安已三日……脉沉弱。此为风寒闭遏、郁热于内,当舍脉从证,方选大青龙汤治疗……一服汗出如洗,身痛虽减,然恶寒更甚,手足冰冷,脉较前更弱。此为发散太过、汗多亡阳之征兆……脉沉主里,弱主虚,如此里虚之证……应舍证从脉,先用小建中或黄芪建中汤之类以培补中气,待里虚得复,再相应投之大青龙,可一汗而解也。”关于此点许叔微为我们做了成功的榜样,前文提到的治疗丘生的案例,即是“虚人伤寒建其中”的典范。刘渡舟教授在其《伤寒论临证指要》中提到“下虚之人误用了小青龙汤,才出现了拔肾根, 动冲气的种种后果……对年老体弱以及心肾虚衰患者, 切不可猛浪投用……”《伤寒论》40条小青龙汤后的4个“去麻黄”,如果从下虚来解释,会变得顺理成章。下虚不可用麻黄,仲景在其《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中已有表述:“麻黄发其阳故也”。

第四,客观看待麻黄的禁忌症和适应症。《伤寒名案选新注》中,百岁老中医熊寥笙有这样一段话“凡事都要一分为二,有其利,必有其弊,关键问题在于掌握麻黄汤的适应症,药与症对,确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如果不加辨证,盲目乱投……就成为致人于死的毒剂了。麻黄汤是如此,其他方剂掌握不好也是如此。”关于“其利”和“其弊”的辩证关系,李心机教授说得很是精辟,“离开禁忌症片面强调适应症,临床上施方用药将失去法度,同样,离开适应症片面强调禁忌症,宛若作茧自缚”。我们不能犯“作茧自缚”的毛病。但同样不能“只知其利不知其弊”,“盲目”滥用。错不在方,而在用方之人。《伤寒杂谈》转引了一段吴鞠通的话,提示了禁忌症和适应症的客观性,“医生不得有善用之药,若有善用之药,必有不当用而用者;医生也不得有畏用之药,若有畏用之药,必有当用不敢用而误者”,对于喜用、自诩善用麻黄剂者是个警示,对于畏用、视麻黄剂为蛇蝎者是个鞭策。错误不同,其原则一,要在不得其法耳!

道少斋医话(节选)——误用麻黄,阴阳耗散而亡
  有某患者,患扩张性心肌病,病发顽固性心衰,心悸心慌,喘息气促,不能平卧,咳痰稀白,周身重度水肿,胸水腹水,四肢不温,舌质光红无苔,脉结代。经某医学院附院抗炎、强心、利尿、扩血管(曾连续静滴硝普钠月余不能缓解)等综合治疗2月不能缓解。后转我院,先予以西医抗心衰治疗结合中药,时认为是阴虚水停,予生脉散加葶苈子、冬青子、茯苓、桔梗、车前子等味益气阴,化水湿,半月无进展。余苦思良久,认为患者系阴阳两虚,当阴阳两补、化气行水。方予全真一气汤加减,药用红参、制附片、干姜、麦冬、五味子、怀牛膝、桔梗、山萸肉、桂枝、丹参、红花等味。服方两剂,舌转淡胖,苔白滑。在未用仍何利尿剂的情况下,每日尿量3000~4000ml,喘息渐缓,服方十余剂,水肿消失迨尽,诸症悉平。守方出院。
  半年后,患者不慎感受风寒,一周内发热恶寒、咳痰白稀如泡沫、喘息气促、心悸心慌、周身浮肿、小便量少,舌质淡红,苔白腻,脉沉细结代。时余认为是表寒里饮,予小青龙汤加减,唯恐生麻黄发散过度,遂改为炙麻黄,配以薄荷以疏风解表。服方2剂,发热消失,余证依然。时余因教学,离开病房,然对此患者甚感兴趣,是以每日晚前去病房,得以观察病情变化。某医接手,遂请心内专家某教授查看病人,该教授本系《伤寒》名家弟子,认为患者心衰当从饮治,水饮凌心射肺,古有肿、悸、喘等症并见,小青龙汤为正法,但不可以炙麻黄代生麻黄,前方不效即在麻黄用这不当,遂以小青龙汤原方加葶苈子予服。服方一剂,患者即胸背大汗,抹汗日湿透毛巾十余条。第三日,患者出现烦躁、谵语,第四日,患者心脏骤停而亡。从大汗至亡,亦未停方。
  患者病属顽症,其死当无可厚非。纵观中医之辨证,有否过失,或可从中有所受益。
  患者肿、悸、喘等症并见,从饮论治,小青龙汤当属正法。然久咳久喘,肺气耗散,生麻黄不可轻矣使用,这一点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早已有明确指出对于“久咳久喘病人,麻黄有耗散肺气之弊,不可轻易投之”。叶氏为一代中名家,其所看之病多危重,所以此话必从临床经验来!这是我改炙麻黄的原因,为什么我改了,因为我看过《临证指南医案》。
  我出此案,非在诋毁,是要爱友在其中吸取教训耳!患者久患心衰,前用阴阳两补之法,进大剂参附合生脉,病得方以平,今用生麻黄正犯“虚虚”之戒,汗则亡阳,复又耗阴,阴阳两亡,岂能不殁?生麻黄重在发汗,炙麻黄重在平喘。
  自此之后,我在临床对于慢支肺气肿、哮喘等久病数十年而致心衰者,临证有肺肾气衰、动则喘促汗出者,从不轻易的使用生麻黄。
  又如我在治肝病肝区痛时使用乳没药出现急性肝功能损害,外感咽痛使用山豆根致呕等等,都为自己在临床上积累了很多经验。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是提高临床技能的一个方法!
  用古人方当不可胶柱鼓瑟,当灵活化裁,然虽治成坏证,亦有救法,下面出几个问题请爱友回答!
  问题二本案服小青龙汤证见大汗时,以何方救逆?
  问题三出现烦躁、谵语又以何方救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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