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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树菩萨传

 liibun 2014-06-11

苏州西园寺、戒幢佛学研究所:道成编辑

2014611

(共计:19页;字数:约27600字)

注:若哪位大德发现有错误之处,请发邮件至:liibun@hotmail.com非常感谢!

《龙树菩萨传》全一卷。后秦鸠摩罗什译。收于大正藏第五十册。本书记载古代印度菩萨乘佛教“中观学派”创始人龙树之生平事迹。从出生于南印度婆罗门种起,至龙树名之由来,共分七段。内容及字句与元魏吉迦夜、昙曜共译之付法藏因缘传卷五龙树传相同,故或谓本书乃摘自该书而成。

至于译者为鸠摩罗什,尚有可疑之处。盖以鸠摩罗什翻译本传之记载,出于隋代之历代三宝纪卷八,《法经录卷六西域圣贤传记之鸠摩罗什条;然梁代之出三藏记集卷二及梁高僧传卷二鸠摩罗什条均未记载。

龙树是菩萨乘佛学的创始人,生于约公元二至三世纪,是南印度的婆罗门种姓,传说其父姓龙,母生他于树下,故名龙树。

一、龙树菩萨传约生于150-250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龙树菩萨者,出南天竺梵志种也。天聪奇悟,事不再告。在乳哺之中,闻诸梵志诵《四韦陀典》,各四万偈,偈有三十二字,背诵其文,而领其义。弱冠驰名,独步诸国,世学艺能、天文地理、图纬秘谶,及诸道术,无不悉练。

契友三人,亦是一时之杰。相与议曰:“天下义理,可以开神明、悟幽旨者,吾等尽之矣。复欲何以自娱?骋情极欲,最是一生之乐。然诸梵志道士,势非王公,何由得之?唯有隐身之术,斯乐可办。”四人相视,莫逆于心,俱至术家求隐身法。术师念曰:“此四梵志,擅名一世,草芥群生。今以术故,屈辱就我。我若咒法授之,此人才明绝世,所不知者唯此贱法,若得之便去,不复可屈。且与其药,使日用而不知,药尽必来求,可以术屈为我弟子。”各与青药一丸,告之曰:“汝于静处,用水磨之,以涂眼睑,则无有人能见汝形者。”龙树菩萨磨药闻气,便尽知药名、分数多少,锱铢无失。还语术师,此药有七十种,分数多少,尽如其方。药师问曰:“汝何由知?”答曰:“药自有气,何以不知?”师即叹伏:“若斯人者,闻之犹难,而况相遇?我之贱术,何足惜耶!”即具授。

其四人得术,隐身自在,入王宫中。宫中美人,皆被侵陵。百余日后,宫中人有怀妊者,以事白王。王大不悦:“此何不祥,为怪乃尔?”召诸智臣,以谋此事。有旧老者言:“凡如此事,应有二种,或是鬼魅,或是方术。可以细土置诸门中,令有司守之,断诸行者。若是术人,足迹自现,可以兵除。若是鬼魅,则无迹也。鬼可咒除,人可刀杀。”备法试之,见四人迹。即闭诸门,令数百力士挥刀空斫,斫杀三人。唯有龙树,敛身屏气,依王头侧。王头侧七尺,刀所不至。是时始悟欲为苦本,众祸之根,败德危身,皆由此起。即自誓曰:“若我得脱,当诣沙门,受出家法。”

既出入山,诣一佛塔,出家受戒。九十日中诵三藏尽,通诸深义。更求异经,都无得处。遂入雪山,山中深远处有佛塔,塔中有一老比丘,以摩诃衍经与之。诵受爱乐,虽知实义,未得通利。周游诸国,更求余经。于阎浮提中,遍求不得。外道论师、沙门义宗,咸皆摧伏。即起骄慢,心自念言:“世界法中,津途甚多。佛经虽妙,以理推之,故有未尽。未尽之中,可推而演之,以悟后学。于理不违,于事无失,斯有何咎?”思此事已,即欲行之。立师教诫,更造衣服,令附佛法,而有小异。方欲以无所推屈,表一切智相。择日选时,当与诸弟子受新戒、着新衣,便欲行之。独在静室,水精地房。

大龙菩萨见其如此,惜而愍之,即接入海。于宫殿中开七宝藏,发七宝函,以诸方等深奥经典,无量妙法,授之龙树。龙树受读,九十日中,通解甚多,其心深入,体得实利。龙知其心,而问之曰:“看经遍未?”答言:“汝诸函中经,甚多无量,不可尽也。我所读者,已十倍阎浮提。”龙言:“如我宫中所有经典,诸处此比,复不可知。”龙树即得诸经一相,深入无生,三忍具足。龙还送出。

时南天竺王甚邪见,承事外道,毁谤正法。龙树菩萨为化彼故,躬持赤幡,在王前行,经历七年。王始怪问:“此是何人,在吾前行?”答曰:“我是一切智人。”王闻是已,甚大惊愕,而问之言:“一切智人,旷代不有。汝自言是,何以验之?”答言:“欲知智在说,王当见问。”王即自念:“我为智主,大论议师。问之能屈,犹不足名。一旦不如,此非小事。若其不问,便是一屈。”迟疑良久,不得已而问之:“天今何为耶?”龙树言:“天今与阿修罗战。”王闻此言,譬如人噎,既不得吐,又不得咽。欲非其言,复无以证之。欲是其事,无事可明。未言之间,龙树复言:“此非虚论求胜之谈。王小待之,须臾有验。”言讫,空中便有干戈兵器,相系而落。王言:“干戈矛戟,虽是战器,汝何必知是天与阿修罗战?”龙树言:“构之虚言,不如校以实事。”言已,阿修罗手、足、指及其耳、鼻,从空而下。又令王及臣民、婆罗门众,见空中清除,两阵相对。王乃稽首,伏其法化。殿上有万婆罗门,皆弃束发,受成就戒。

是时龙树于南天竺大弘佛教,摧伏外道,广明摩诃衍。作《优波提舍》十万偈,又作《庄严佛道论》五千偈、《大慈方便论》五千偈,令摩诃衍教大行于天竺。又造《无畏论》十万偈,于《无畏》中出《中论》也。

时有婆罗门,善知咒术,欲以所能与龙树诤胜,告天竺国王:“我能伏此比丘,王当验之。”王言:“汝大愚人。此菩萨者,明与日月争光,智与圣心并照。汝何不逊,敢不推敬?”婆罗门言:“王为智人,何不以理验之,而抑断一切?”王见言至,为请龙树,清旦共坐政德殿上。婆罗门后至,便于殿前,咒作大池,广长清净。中有千叶莲华,自坐其上,而诃龙树:“汝在地坐,如畜生无异,而欲与我清净华上大德智人抗言论议?”尔时龙树亦以咒术,化作六牙白象,行池水上,趣其华座,以鼻绞拔,高举掷地。婆罗门伤腰委顿,归命龙树:“我不自量,毁辱大师。愿哀受我,启其愚蒙。”

有一声闻乘法师,常怀忿嫉。龙树问之言:“汝乐我久住世否?”答言:“实不愿也。”退入闲室,经日不出。弟子破户看之,遂蝉蜕而去。去世已来始过百岁,南天竺诸国为其立庙,敬奉如佛。其母树下生之,因字“阿周陀那”。阿周陀那,树名也。以龙成其道,故以“龙”配字,号曰“龙树”也。(依《付法藏传》,即第十三祖师也。假饵仙药,现住长寿二百余年,住持佛法。其所度人,不可称数。——据《乾隆大藏经》、《大正藏》参订

(白话文)龙树菩萨传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龙树是菩萨乘佛学的创始人,生于约公元二至三世纪,是南印度的婆罗门种姓,传说其父姓“龙”母生他于树下,故名“龙树”。

龙树天资特别聪明,在孩提的时候,听到婆罗门诵读经典,数遍之后,他即能背诵。到二十岁以后,对天文、地理、数学,以及婆罗门和各道的经文,几乎都读遍了,而且理解力相当强,因此在青年时名气就很大。

他有几位同龄好友,都是学识超群。一天,大家议论道:我们把天下的经论都理解了,现在就是没有学到法术,不能纵情逸乐。不久打听到有一个术士,会隐身术,他们就去登门求教。那术士看到他们年轻,又动机不良,不愿传授。他们苦苦请求,术士缠不过他们,只得给每人一粒药丸,嘱告道:“你们在僻静的地方,用水将药丸磨化,涂在眼睛周围,人们就见不到你们了。”龙树便当场试磨,细辨药丸的气味,对术士道:“你共享了七十样药物合成,对吗?”术士不胜惊讶,问他怎么知道,龙树说:“我是从气味中辨别出来的。”术士甚为叹服,只得叮咛要慎用此术。龙树等四人仗着隐身术,从此常出入宫中,恣情取乐。百余日后,宫中的一些美女,竟有人怀孕了。国王大为忿怒,严加责问。妃子们哀泣说:“非是我们不贞,是睡梦中有妖人作弄。”国王召大臣商议。一老臣说:“凡这等事有两种可能,一是鬼魅作崇,一是术士捣乱。陛下可派几个精明的人,暗暗分守在宫门背后,若是术人,总有迹象可露,可用兵器除之;若是妖魅,虽无迹象,亦可用符咒消灭。”国王立即照办。

不久有人来报,是术士所为。国王当即派武士数百人,禁闭宫门,手挥刀剑,望空乱砍。三个婆罗门术士被杀死了,惟有龙树药性未过,没有现形,又屏气凝神地躲在国王背后,终于逃脱了性命。

受此严重教训后,龙树方才觉醒,想到了佛陀所说:“贪欲是众苦与祸患的根本,一切败德丧命之事,皆由此引起。”于是下了归依佛门的决心。他寻到一座山上的佛塔,向一位沙门虔诚请求,出家受戒。他在佛塔待了九十多天,读遍了所有经论,心不满足,但已无其它经文可得。他辞师下山,又访寻到北印度雪山的一座佛塔,向一位老比丘恳求,得到了《摩诃衍》菩萨乘经典,他用心研读求教。三个月后,他又统统理解并背熟了,仍感不满足,于是就周游列国,搜集沙门的各种经论。一路上,他还和诸外道及部派佛学者辩论,都辩不过他,他逐渐产生了骄傲,认为佛经较诸外道,其理虽然高明深奥,但亦不难穷尽,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他就萌生非非之想,别出心裁,欲另自立一派,广收徒弟,宣扬他的学说。

正在这时,有一位叫大龙的比丘,长髯突眼,目光炯炯,特来找他。对他说:“年轻人啊,你不能持井蛙之见,你的学识再高能超过佛陀吗?你且跟我到一个地方,让你看看菩萨乘经典,你再下结论吧。”这位大龙比丘就把他领到一个深山的石洞,入洞数步,竟是另外一个华藏世界,殿宇金碧辉煌,清静雅致。老比丘把他领入龙宫,打开了一个个玉石宝库,里面藏着数不尽的稀世经典,宝库里发出阵阵幽香。大龙比丘说:“年轻人,这下够你读了吧?”龙树忙不迭地贪婪地翻阅,口里说道:“长老,我太感谢你了!”

这下龙树真的满足了,比过去读到的多十倍,玄理更其精妙深奥,他如饥如渴地昼夜阅读,不明之处随时就向龙师请教,视野顿时开阔,心量也开始谦虚了。至此他才真正地感到,佛学浩如烟海,其理博大精深,没有任何外道超得过它,够我一生用心钻研了。同时也就打消了自立门户的陋见。

他在龙宫待了很久,把所藏的经典反复细阅,几乎能背诵了。大龙长老又授予他一些神通术,他才别师出来,仍回到了南印度。从此大力宣扬佛法,说服外道,推广菩萨乘佛教。被他感化的婆罗门等外道,不计其数。

当时有位婆罗门上师,会一点咒术,心生嫉妒,欲与龙树比个高下。他奏明国王,请王以观究竟。

国王规劝他:“我看你虚心一点吧,龙树已是一位得道高僧,和多年前大不同了,他明与日月争光,智与圣心并照,你为什么不能容他呢?”婆罗门说:“陛下被他巧言迷惑了,我谅他没有什么真本事,如若不信,看我们比试吧。”国王见他固执,只得准奏。

比赛的那天,国王与龙树先坐在听政殿上。婆罗门后到,他见国王如此尊重龙树,心中更是不悦,便于殿前立即作法,只见现出一个广大洁净的黄金池子,水波潾潾,中央升起一株千叶莲花,那婆罗门高坐其上傲慢地说:“龙树,你看我坐在莲花之上,宛如天神,而你屈居地下,卑微可笑,你敢与我莲上的大德智人辩论吗?”

龙树也不答言,从容地离开座位,用咒言化作一头庞大的六牙白象,自坐其上,绕黄金池子一周;然后举步池中用象鼻把那婆罗门高高举起,摔于地下,莲池与白象瞬间隐去,惟见那婆罗门腿折腰伤,一副可怜之相。他知非龙树对手,匍匐于地,叩首恳求:“恕我力不自量,毁辱大师,伏请多谅!从此愿意归依佛门,开我愚蒙,求大师收我为弟子。”

印度又有一个邻国,国王笃信外道,并强迫其臣民亦信奉外道;对沙门释子,则非平等对待。龙树闻之,特前往宣扬佛法。其时该国正在招募国王卫士,龙树应募,很快升为校卫。他在短时期内,帮助整顿队伍,严明纪律,使国王的卫队面貌一新。一日国王出巡,龙树率领卫队荷戟前行,彩旗招展,步伐整齐,威风凛凛。国王见了甚是满意,便问侍者:“带队的是甚么人?”侍者答:“此人奇怪得很,不吃王家一口饭,也不要王家一文饷银,说是来保护国王,整饬军纪。”国王亦觉奇怪,就召他晋见。问道:“你是什么人?”龙树答:“我是一切智人。”国王惊愕,半晌说:“一切智人旷古少有,你敢大言不惭吗?”龙树说:“国王如果不信,可以当场试验。”国王心里想道:我是精研婆罗门教理的,可谓智人之主,他竟当我面自称一切智人,而且说得如此着实,不能小看。我若提出的问题,被他解答,证明他胜了;我若不提出问题,也说明我负了。迟疑良久,就索性提个大难题,看他如何回答。于是启口问道:“你可知今上天在做什么?”龙树不慌不忙的施礼作答:“启禀国王,当今上天正在与阿修罗作战,战斗方酣。”国王听了,喉咙里像塞了棉团一样,心里想:“这个人真是疯子吗?”半天说不出话来。龙树说:“国王,你不要以为我是虚谈怪论,片刻就能见验。”说罢,不一会,就闻空中干戈喊杀之声,阿修罗的手和断足从空掉下。龙树又施法术,让国王、臣民与婆罗门等,统统见到天上鏖战的情况,良久才渐渐隐去。

这时从国王起,所有的臣民和婆罗门等,个个惊讶信服。国王再问龙树:“你究竟是什么人?”龙树忽现比丘身,答道:“贫僧乃是沙门龙树。”国王早闻龙树是邻国的大师,举国被其佛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心悦诚服,于是也归依了佛门。国内所有婆罗门,外道,亦甘愿剃发受戒,至心归命,自此便恭请大师天天宣讲佛法,举国受到了正法的教化。以后龙树又回到本国去了。

据玄装法师《大唐西域记》介绍:龙树在晚年合成了一种长寿药,过百年后还不见衰老,国王也得到了长寿。年过半百的太子急了,对母亲说:“这样下去到哪一年接位啊?”母后说:“佛教主张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一切可舍,连生命也可施舍。如今人们尊称龙树为菩萨,你就去求他施舍吧。”太子就来到龙树跟前,跪下求道:“龙树菩萨,我不幸得了一种疾病,非人脑不能医治,如今升平时代,到哪里去觅人头啊,只有求菩萨施舍了。”龙树知道王子的来意,半晌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是你父王也不能长久了,你要负不孝之罪啊!”王子不吭一声,只是叩头。龙树就随手取了一根干茅草,吹口气,化作利剑,立刻自刎了。国王听到此事,不胜悲哀,缺了合药之人,不久也就死了。

另据其他传说,由于龙树弘传菩萨乘教法,与声闻乘部派佛学以及婆罗门等教派,产生了激烈的斗争。新王接位后信仰声闻乘,龙树给一位声闻乘法师重重的逼迫,自感百岁后智慧、体力衰弱,就自行坐化了。

龙树的著作十分丰富,有《中论颂》、《十二门论》、《大智度论》、《十住毗婆沙论》、《菩萨资粮论颂》、《庄严佛道论》等不少著名的论典,享有“千部论主”之称。

二、印度大成就者咕噜龙树菩萨传

作者:蒋扬·钦哲·汪波

文章来源: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传

龙树菩萨是印度东方嘎尼札地区中嘎候位当地的人。他是属于婆罗门阶级,由度母而得到成就。在嘎候拉当在有一万五千人,大家都是互相争斗抢夺。婆罗门众就开会商议:“这里不适合我们居住,纷争层出不穷,还是离开到它乡去吧。”龙树菩萨听到了这个消息,就派人告诉婆罗门众人:“请你们不要去别的地方,别的地方也有痛苦,请我们把我的财产拿去。”大师就把全部财产布施出来,自己从嘎候拉经过凉园再到那烂陀佛学院。

龙树菩萨在那烂陀寺出家,修学五明,结果通达一切,成为印度当时声望最高的一位大学者。后来大师对讲授感到厌倦,就专事禅修,因此亲见了本尊绿度母。龙树菩萨离开了住有百位僧众的那烂陀佛学院,放弃了这里的生活,到别的地方,过着托钵乞食的云游生活。

龙树菩萨自认为这样仍未能完成对众生的利益。为了要完成对众生利益的功德,龙树菩萨就来到了京城。龙树菩萨作了魔王的十二魔女的抓压念诵修持,第一天地大震动,第二天起大水,第三天出现大火,第四天刮起大风,第五天天降兵器,第六天天降石雨,第七天众魔女出现了都来障挠阻碍龙树菩萨,但是龙树菩萨的心毫无变异动摇,丝毫不受影响。众魔女被龙树菩萨降伏了。众魔女们齐来询问龙树菩萨需要什么,我们愿意听您的命令。龙树菩萨回答:“我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供养我的生活所需。”所以魔女们就每日供龙树菩萨四碗饭、五盘蔬菜。龙树菩萨接受了她们的供养,在十二年中专注的来禅修。

龙树菩萨聚集了一佰零八位女魔的力量,来到了卡达希拉山,他想把整座山变成黄金来利益众生。他先将整座山变成了铁,再将铁变成了铜,这时文殊菩萨现身告诉龙树菩萨:“这样会引起人民的广大争斗,会造下大恶业。”龙树菩萨就停止了这项决定。现在印度卡达希这个地方仍有紫色的铜山。

龙树菩萨为了救济贫苦的民众,特别修藏巴拉(财神)法,来求财宝,普利众生。又修咕噜咕力法,钩召德义迦龙王及其眷属以为护助。当时有二位龙女,以弥漫胜土檀香涂身,现作少女的形相,来到龙树菩萨的面前,所经之处,香气不绝。龙女禀白龙树菩萨说:“我们是德义迦龙王女。今奉父王之命,特地来迎请上师前往我龙宫宣说正法,以利益龙国大众。”这时,正好龙树菩萨想到龙宫迎请菩萨乘法宝,因此,立即允许龙王的礼请,亲往龙宫说法。

拿嘎按那龙树菩萨在龙宫说法的时候,遇见很多释迦世尊教法中的阿罗汉,在龙宫中受到各种供养。这些阿罗汉一见到龙树菩萨,便问道:“我们都是了脱生死的阿罗汉,而你却是三毒(贪、瞋、痴)具足凡夫。为什么你能够到这里来弘扬佛法?为什么又能不被龙毒所伤呢?”龙树菩萨回答说:“我是修学菩萨乘密法而得到成就的,为了求法宝,特地来龙宫迎请菩萨乘经典。”

有一天,龙树菩萨接受了龙王的礼请,去参观龙宫的宝库,才发现释迦世尊所说的三藏法,都很完整地珍藏在龙宫里。龙树菩萨为了遍阅佛陀所说的法宝,因此,在龙宫住了很久,结果连经典的目录,也看不完。这时,龙树菩萨才知道人间所存的三藏经典,只不过是一部份而已!不及龙宫珍藏的百分之一。因此,龙树菩萨就向龙王请求,由龙宫请出《大方广佛华严经》八十卷,和《般若十万颂》、陀罗尼(密宗法本)等多种经典。这些都是人间所没有的法宝,也是佛教中最主要的菩萨乘经典。

龙树菩萨又前往印度南方的圣山。在途中的大河旁,遇见了许多牧童,龙树菩萨问他们如何能过河。有人就故意指引龙树菩萨到一条险道上,既有凶猛的鳄鱼,又充满了急流。但是有一个牧童善意的告诉龙树菩萨:“这条路不好走,请走这一边。”就背着龙树菩萨走过去,到了水中央时,龙树菩萨化现了许多可怖的凶恶鳄鱼等种种危险。牧童反而安慰龙树菩萨:“在我未死前,请您不用害怕。”龙树菩萨驯服了那些化现的鳄鱼,终于来到了岸上。

龙树菩萨就告诉牧童说:“我是龙树菩萨,你知道吗?”牧童回答并不知道。菩萨就告诉牧童:“你把我从水里带过来,我将送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牧童说:“我想要成为一个国王。”龙树菩萨就将水洒在路旁的一棵色拉树上,树马上就变成了一只大象,并且听从国王的命令,当需要军队时,大象呼叫一声,军队就马上出现。国王名为色拉邦札,皇后名为辛蒂。国王成为巴希达那地方的贤明国王,统治着必须纳税的八百四十万人民。

龙树菩萨来到了南方的圣山,在这里作长期的禅修,国王色拉邦札很想念上师,就亲自来到了圣山,向上师顶礼绕行过后,国王告诉龙树菩萨:“国家王政是微渺琐碎的,罪恶却是很大,我不需要了。我请求能留在您身旁。”龙树菩萨告诉国王:“不要放弃王政,我有一串宝贵的念珠可以帮助你治理国家。”龙树菩萨就教授他可以免于非时死亡的恐惧的心要教授。国王说:“如果我能够和上师住在一起,我就愿意修持此心要口诀,并统治国家,否则我两者都不要。”国王就留下来陪伴上师。

龙树菩萨就给予国王口诀教授,国王在国家中修持无死的心要口诀,在百年中统治国家。而在这百年中人民生活富裕美满,山林中鸟兽也平安快乐,而在百年中龙树菩萨光大宏扬佛法,天魔心生忌妒,就想制造出种种障碍扰乱。因此日月变得暗淡无光,女人多成为仆役,果实未熟自然掉落,雨水失时,生灵遭逢饥荒的痛苦,疾病和武器争战的时代到来,而草木花树都干枯死亡等等怪异凶象都出现。

国王色拉邦札自忖:“这些凶兆的意思不是别的,必然是对我的上师有所不利。”就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正谛古巴拉。仅带了一个随众来到了圣山见龙树菩萨。龙树菩萨问他:“儿啊!你来这里作什么?”国王回答:“我和众生的善业尽了,佛陀的法教也没落了,黑暗遮闭了四方,大悲上师如月亮般的明亮胶洁,现在由于大魔作祟,被雨和乌云障蔽了。如金刚般的清净上师,将如有漏世法般的坏灭吗?”

龙树菩萨告诉国王:“众生有生即有死。聚即有散,合即有灭,诸行有为法最后必然是无常坏灭。这有什么不愉快呢?你应该继续修持性命心要法门。”国王回答:“如果我留在上师身边,就愿意修持性命心要法门,如果上师不再住世,我就不需要再修法。”

龙树菩萨就把所有的财产布施给别人,大梵天就化现为一婆罗门,来向龙树菩萨求取人头,龙树菩萨答应了将头作布施。国王色拉邦札不能忍受上师将入涅槃的痛苦,就以头顶礼碰触上师的莲足就往生了。

众人都责怪这个婆罗门,这时龙树菩萨的头无论如何都切不断,龙树菩萨告诉婆罗门:“你用任何利器,也不能砍断我的头,因为我的二业都已经清净,得到金刚不坏身,可是我小时候(儿童时代),曾用吉祥草,切断了一个苍蝇的头,这个因果业报,我必须要接受。你就用吉祥草来切我的头吧!”那位婆罗门就依此方法,用吉祥草轻轻敲龙树菩萨的头,龙树菩萨的头就掉下来,布施给大梵天。

从此树林都干枯了,人们的福德也产生障碍,以前的八大女夜叉至今仍守护着龙树菩萨的身体。龙树菩萨的舍利遗骸存在处,也有龙王菩萨守护着,有光芒射出如同月光般。而龙树菩萨的身体在弥勒菩萨来临时,将会再度合起来以利益众生。

三、龙树传

亚历山大·伯金(着)艾德(译)20062

龙树和无着是菩萨乘佛教传统的两位伟大的先行者。龙树传承了自文殊菩萨的关于性空教义,而无着传承了自弥勒显宗的菩萨乘修持。

龙树大约于2世纪中叶出生于一南印度毗达婆国婆罗门家庭。该国位于现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和安得拉邦。诸多经典如《楞伽经》等都对他有所预言。刚出生就有预言者说他只能活七天,但是,如果他父母亲供奉一百名僧人,他可以活七年。龙树的父母为他的生命颇为担心,七岁时就送他去北印度佛学中心那烂陀寺。在那里,龙树遇到了佛学大师沙罗诃。大师告诉他如果出家、诵念阿弥陀佛陀罗尼咒,他即可长寿。龙树照大师的话做了,加入僧团,法号“西曼塔”。

在那烂陀寺,龙树跟随勒那摩提(宝慧)——文殊菩萨的化身学习修他罗(经)和密续;还特地跟随沙罗诃学习了《密集根本续》。此外,他还从婆罗门那里学得炼金术,获得了将铁转化成金的法力。在饥馑时,他曾运用此法供养了那烂陀寺的僧众。最终,龙树成为那烂陀寺主持。他将8000名操守僧律寺规不当的僧人逐出寺院。他还在论辩中击败了500名外道。

两名青年——他们是龙王的儿子,来到那烂陀寺。他们身上自然发出檀香。龙树问为何有此香味,这两名青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于是龙树要求用檀木制一度母像,并请求龙族助他建造寺庙。两名青年返回龙宫,向他们的请求父亲。龙王说只要龙树能来到海底龙族居所为他施教,他将帮忙。龙树于是来到海底,给龙王给出众多供养,并向他龙众施教。

龙树知道龙众有《般若十万颂》,于是请求得到一本。佛陀在讲授般若波罗蜜多——圆满无碍之智慧时,龙众为保存起见将一部带到他们的驻地,天神带走另一部、药叉财富之主带走了又另一部。尽管为确保龙树能回来再次教导他们,龙众将最后两章保存以,龙树还是带着十万颂本返回了。嗣后,这最后两章加到了《般若八千颂》的最后两章。这就是这两种颂最后两章相同的原因。龙树还带来龙地之土,修建了很多寺庙和佛塔。

曾经有一次,龙树正在讲授般若,六龙前来在他头部上方围成一伞状以遮荫。因此,表现龙树的图像都是其头部上方有六龙。由于这件事,他得到了“龙”(Naga)之名。又由于他讲授达摩教义时直达要领,如同神箭手阿祖那(印度古典《薄伽梵歌》中的英雄)之箭,他又得到了“阿祖那”(Arjuna)之名。二者像合成“龙树”。

后来,龙树远行北俱卢洲(北部大陆)施教。在路上,他碰到几个孩童在路边嬉戏。他预言说,当中有一童子叫杰他卡会成为帝王。当龙树从北俱卢洲返回时,该童子已经长大成人,成为南印度一大国之王。龙树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教授他以佛法。龙树嗣后的岁月在在该国另一地方度过,即室利巴尔伐陀(大吉祥山)——俯瞰如今的那伽尔朱纳康达(龙树城)。龙树为国王《宝行王正论》(《宝鬘论》)。此王和龙树所写给《亲友书翰》中的国王系同一人,即禅陀迦王(藏人译作德西欧得王)。

西方有些学者认为禅陀迦王即位于现在安得拉邦的萨塔瓦哈纳王朝(前230199年)国王乔达弥普德拉·娑多迦尔尼(统治时间:106130年);还有一些认为是其继承人乔达弥普德拉·耶奇涅娑多迦尔尼(统治时间:130158年)。澄清到底是谁确有困难。萨塔瓦哈纳王族是佛陀初授时轮金刚教法阿摩罗婆提大佛塔的捐资者。此地靠近室利巴尔伐陀(大吉祥山)。

禅陀迦王之子鸠摩罗·萨克提曼意欲取代父王。王后告诉王子,除非龙树死,否则他不能继承王位,因为禅陀迦王和龙树同生死。王后授意王子向龙树讨其头颅,因为龙树以慈悲为怀,因此将毫不犹豫地同意将头颅施给他。龙树确实答应了王子的请求,但是鸠摩罗无法挥剑取头。龙树告诉他,前世时,他曾经在割草时伤害过一只蚂蚁。因此作为报应,只有用吉祥草叶才能割下他的头颅。鸠摩罗于是用吉祥草叶杀害了龙树。龙树头颅庄严,流的血变成奶,头说道:“吾欲往西方极乐世界,然我欲再驻此身。”鸠摩罗于携带龙树的头颅远离其躯体,但据说头颅和躯干每年都在逐渐靠近。头颅和躯干相合之时,龙树将回生施教。无论如何,龙树活了600岁。

浩繁的经论中,龙树所著述的有《中观理聚论》、《颂集》和《论集》。

《中观理聚六论》包括:《中观根本般若论》,《宝行王正论》(《宝鬘论》),《回诤论》,

《七十空性论》,《精研论》,《六十正理论》;

《颂集》包括:《法界赞》,《妙吉祥胜义赞》,《菩提资粮论颂》(《出世间论说》)。

《论集》包括:《菩提心释》,《诸经集要》,《亲友书翰》。

龙树还著述了关于《密集根本续》的注疏,包括:

《成就法略集》,《经集》,《圆满次第五支论》。

龙树最富盛名的弟子是著述了《中观四百论》,并为《密集根本续》做了诸多注疏的提婆(圣天)。

四、龙树论著及思想

自:印顺导师《印度佛教思想史》

第四章、中观菩萨乘──「性空唯名论」

第一节龙树及其论著

多方面传出的菩萨乘经,数量不少,内容又各有所重,在下化众生,上求佛道,修菩萨行的大原则下,「初期菩萨乘」经的行解,不免有点庞杂。「初期菩萨乘」流行以来,(公元前五0年──公元二00年)已经二百多年了。面对印度的神教,「佛法」流传出的部派,菩萨乘自身的异义,实有分别、抉择、贯通,确立菩萨乘正义的必要。龙树就是适应这一时代的要求,而成为印度佛教史上著名的第一位菩萨乘论师。

龙树在世的年代,传说不一,而年寿又都说很长。公元四0四年,鸠摩罗什来到我国的长安。罗什译出的『龙树菩萨传』说:「去此世以来,至今始过百岁」。罗什二十岁以前,在西域学得龙树的菩萨乘法门。二十岁以后,住在龟兹。前秦建元十八年(公元三八二),罗什离龟兹而到了姑臧,住了十九年,才到长安。可见『龙树传』的成立,一定在公元三八二年以前。那时,龙树已去世百零年了,所以推定为:龙树约生于公元一五0──二五0年,这也是很长寿了!龙树是南印度人;当时的南方,是案达罗王朝。宋(公元四三一年)求那跋摩译出了『龙树菩萨为禅陀迦王说法要偈』。「禅陀迦王」,就是唐义净的异译本,『龙树菩萨劝诫王颂』所说的「乘土国王」;『南海寄归内法传』说到的「市演得迦」。一般以为:「禅陀伽」是案达罗王朝的创建者。龙树仰推禅陀伽王,用意在劝诫案达罗国王,依法而行。宋僧伽跋摩再译本,名『劝发诸王要偈』,也许更符合实际。后代称此「偈」为『密友(或作「亲友」)书』,那是说龙树与某国王有亲密关系,得到某国王的崇敬护持了。近代学者,纷纷的推定当时的国王是谁,但一直在推论阶段,没有得到定论。

关于龙树的传记,首先要辨别的是:龙树或译作龙猛、龙胜。然『楞伽经』所说:「证得欢喜地,往生极乐国」的龙猛,应译为「龙叫」、「龙名」。月称的『入中论』,为了证明龙树的胜德,引了『楞伽经』说;又引『大云经』说:「此离车子,一切有情乐见童子,于我灭度后满四百年,转为苾刍(比丘),其名曰龙,广弘我教法,后于极净光世界成佛」,这也是龙名。依多氏『印度佛教史』说:南方的龙叫(或「龙名」)阿阇梨,真实的名字就是如来贤,弘扬唯识中道,是龙树的弟子。这位如来贤阿阇梨,绝对不是龙树;思想(其实是如来藏说)与龙树不同,也不可能是龙树的弟子。

龙树菩萨出家,修学,弘法的事迹,依早期的『龙树菩萨传』,是这样的:

「入山,诣一佛塔,出家受戒。九十日中,诵三藏尽,更求异经,都无得处」。

「遂入雪山,山中有塔,塔中有一老比丘,以摩诃衍经典与之」。

(龙树欲)「立师教戒,更造衣服,令附佛法而有小异」。

「大龙菩萨……接之入海,于宫殿中,开七宝藏,发七宝华函,以诸方等深奥经典无量妙法授之。……龙还送出,于南天竺大弘佛法」。

「去此世以来,至今始过百岁,南天竺诸国为其立庙,敬奉如佛」。

龙树出家时,佛像初兴,舍利塔代表了佛,与僧寺相连,由比丘僧管理。龙树在佛塔出家,就是在僧寺中出家。「初期菩萨乘」经的传出,虽与部派佛教的三藏不同,但「初期菩萨乘」是重法而轻律的,还没有成立菩萨僧团,所以菩萨乘而出家的,还是在部派的僧寺中出家。也就因此,龙树出了家,先读声闻乘的三藏。龙树论所引的律典,多与『十诵律』相同,所以传说龙树于说一切有部出家,大致是可信的。后来,龙树在雪山的一处佛寺中,读到了菩萨乘经。雪山在印度北部的边境;『般若』等菩萨乘经,起于南方而大成于北方,在雪山地区读到菩萨乘经,是合于事实的。龙树有「立师教戒,更造衣服」,也就是有别立菩萨乘僧伽的意图。但没有实现这一理想,可见为了避免诤论,或被误会为叛离佛教。这可见个人的理证不难,而大众制度的改革,却是很不容易的!龙树入龙宫的传说,极为普遍。我曾作『龙树龙宫取经考』,论证为:龙树取经处,在乌荼,今奥里萨地方。这里在大海边,传说是龙王往来的地方。这里有神奇的塔,传说是龙树从龙宫取来的。这里是善财童子的故乡,与『华严』的「入法界品」有关。龙树在龙宫读到菩萨乘经,应有事实成分,极可能经典是从龙王祠庙中得来的。龙树在南天竺弘法。是当然的。多氏『印度佛教史』说:龙树也在中印度弘法。多氏所说的龙树弘法事迹,已有后期「秘密菩萨乘」的色彩,有些是附会的传说。龙树曾在雪山地区修学菩萨乘法,对北方也应有影响。龙树的弘扬佛法,不是局限在一地区的。依『大唐西域记』,龙树晚年,住南憍萨罗国国都西南的跋逻末罗耆崛山──黑峰山。后住阿摩罗缚底大塔西北的吉祥山,在这里去世。

龙树所造的论典,留传世间,受到菩萨乘佛教界普遍的崇敬。由于众望所归,即使思想不同,也没有人敢出来责难的。公元七、八世纪,还有人自称是龙树的传人;后起的著作,也传说是龙树造的,那不免为盛名所累了!

龙树论流传在北方,经西域而传来我国的,公元五世纪初,译出了四部:

一、『中论』:四卷,是龙树本颂与青目释论合编的。

二、『十二门论』:一卷,『论』中引到了龙树所造的『七十空(性)论』。这两部,是明甚深义的。

三、『大智度论』:一百卷,是二万二千偈(中品)『大般若波罗蜜经』的释论,也是经、论合编的。僧□的『大智释论序』说:「论之略本,有十万偈。……三分除二,得此百卷」。『大智论(后)记』说:「论初品三十四卷,解释一品,是全论具本。二品以下,法师略之,……得此百卷。若尽出之,将十倍于此」。这部『大般若波罗蜜[大智度]经』的释论,是十万偈广论的略译。「后记」所说,似乎夸大了些!

四、『十住毗婆沙论』:十七卷,是『华严经』「十地品」重颂的广说,仅解说二地。这两部解说经文的论,在甚深义的基楚上,广明菩萨的大行。以上四部,是现存最早译出的龙树论。『龙树传』说:「广明摩诃衍,作优波提舍十万偈,又作庄严佛道论五千偈,大慈方便论五千偈,中论五百偈,令摩诃衍教大行于天竺。又造无畏论十万偈,中论出其中」。「优波提舍十万偈」,应该就是『大智度论』;经的释论,一般是称为「论议」──优波提的。『十住毗婆沙论』,是菩萨道──十地的广释,可能就是『庄严佛道论』。『中论』,传说出于『无畏论』,那『无畏论』是龙树所作偈颂(及注释)的总集了。

公元七、八世纪,佛法传入西藏;在藏文的译本中,有众多的龙树作品。除传说的秘密部外,主要的是「五正理聚」,显示甚深义的五部论。

一、『根本中论颂』。

二、『六十颂如理论』:我国赵宋施护曾译出龙树的本颂。

三、『七十空性论』(颂及释):近代法尊依藏文译成汉文。

四、『回诤论』:后魏毗目智仙与瞿昙流支,曾译出偈与释。

五、『广破经』。

后二部,是破斥印度的正理派的。此外,有:

一、『菩提资粮论』:隋达磨笈多译,六卷。本颂是龙树造,释论是自在比丘造的。『十住毗婆沙论』提到了这部论,罗什译作『助道经』。

二、『宝鬘论』:真谛所译『宝行王正论』,就是『宝鬘论』,但真谛没有题「龙树造」。

三、『寄亲友书』:与『劝发诸王要偈』同本,我国共有三译。

四、『菩萨乘二十颂论』:赵宋施护也有译出。论说『一切唯心』,未必是龙树造的!

龙树成立的菩萨乘义,特别是『中论』,影响深远,所以称龙树学系为中观派。传说无着造『顺中论』,元魏瞿昙(般若)流支译为二卷。西藏传『中论』有八家注释:安慧释,提婆设摩释,德吉祥释,德慧释──四家,都属于瑜伽行派。瑜伽派的解释,未必符合龙树论的本义,但受到菩萨乘学界所重视,可以想见龙树『中论』的地位了!四家中的安慧释论,由赵宋唯净等译出,名『菩萨乘中观释论』,十八卷。其他四家中,有『无畏释』,也许因此说龙树造『无畏论』,『中论』出在其中。这部释论,近于罗什所译的青目释。西藏传说为龙树造,但也有以为不是的。有清辨释,名『般若灯』。唐波罗颇蜜多罗译出,十五卷,名『般若灯论释』。译者是瑜伽行派,在「观涅槃品」中,清辨评斥瑜伽行派部分,译者竟把他删去了,对翻译来说,未免不够忠实!西藏所重的龙树「五正理聚」,是属于甚深观行的。而『中论』所明深义,是三乘共入的,如(一八品)「观法品」所说。龙树为公认的菩萨乘行者,他所说的菩萨大行,难道只是『菩提资粮论』?广明菩萨大行的,是『大智度论』,『十住毗婆沙论』;由于公元四世纪,印度的中观者一度衰落而失传了,是后期(复兴的)中观者的不幸!近代学者,有的由于后期中观者不知道这两部论;而『大智度论』有『赞般若偈』等,怀疑不是龙树造的。不知大部的经、论,后人增补片段,是印度经、论的常态,怎能以点滴而怀疑全部!『大智度论』是龙树造的,公元四世纪在西域流传,五世纪初传来我国,这比之晚期出现于印度的龙树作品,应该可得信多了!

『龙树菩萨传』(大正五0·一八五中)。

『龙树菩萨劝诫王颂』(大正三二·七五一中)。『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七下)。

『入中论』卷二(汉院刊本二──三)。

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译本一三九)。

『龙树菩萨传』(大正五0·一八四上──一八五中)。

拙作『龙树龙宫取经考』(『妙云集』下编九『佛教史地考论』二一一──二二一)。

『大唐西域记』卷一0(大正五一·九二九下)。

『出三藏记集』卷一0(大正五五·七五上、中)。

『龙树菩萨传』(大正五0·一八四下)。

『十住毗婆沙论』卷一(大正二六·二五中)。

第二节、龙树的思想

龙树学被称为中观派,可见『中(观)论』所受到的重视。龙树是菩萨乘行者,本于深观而修广大行的,所以更应从『大智度论』,『十住毗婆沙论』,去理解菩萨乘的全貌。龙树生于南印度,在北方修学,所以龙树论有综贯南北的特色;抉择、贯通一切,拨荆棘而启菩萨乘的坦途,不是为理论而理论的说明者。「佛法」的「四部阿含」以外,菩萨乘经的传出,部类众多,宗趣不一,所以龙树依据古说,依「四阿含」的不同特性,立四种悉檀,以贯摄一切佛法,悉檀是宗旨、理趣的意思。四悉檀是:有的是适应俗情,方便诱导向佛的「世界悉檀」;有的是针对偏蔽过失而说的「对治悉檀」;有的是启发人心向上向善的「各各为人悉檀」;有的是显示究竟真实的「第一义悉檀」。以此四悉檀通摄当时的一切佛说,「皆是实,无相违背」。经说不同,如从应机说法来说,一切是如实说,「佛说无不如义」,所以「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然依修行而得究竟来说,那就是「第一义悉檀了」第一义──胜义在「佛法」中,是缘起;缘起法是法性,法住,法界。依缘起说,蕴,处,(因缘),谛,界,及出世因的道品,都是胜义,这就是『杂阿含经』(巴利藏作『相应部』)的主要内容。龙树是菩萨乘行者,依『般若经』说,以涅槃异名──空性,真如,法界,实际等为胜义,如『论』说:「第一义悉檀者,一切法性,一切论议语言,一切是法非法,一一可分别破散;诸佛、辟支佛、阿罗汉所行真实法,不可破,不可散」。胜义是三乘圣者自证的,不落论议语言,所以不可破坏。反之,说一切法(自)性,一切论议语言,说是说非,都是可破坏的。因为世俗施设,都有相对性,没有不落于可破坏的境地。第一义悉檀真实不可破;如方便的应机设教,有相对的真实意义,所以前三悉檀也可说是实了。

龙树的造论通经,面对佛教界的种种问题。如「佛法」的部派林立,互相评破;「佛法」与「菩萨乘佛法」间,存有严重的偏差,有碍佛法的合理开展。如传统的「佛法」行者,指菩萨乘为非佛所说。「菩萨乘佛法」行者,指传统「佛法」为声闻乘;过份的赞扬菩萨,贬抑阿罗汉,使释尊为了「佛法久住」而建立起来的,和乐清净僧伽的律行,也受到轻视。如维摩诘呵斥优波离的如法为比丘出罪;文殊师利以出家身份,「不现佛边,亦不见在众僧,亦不见在请会,亦不在说戒中」,却在「王宫采女中,及在淫女、小儿之中三月」安居。这表示了有个人自由主义倾向的菩萨乘行者,藐视过着集体生活的谨严律制(也许当时律制,有的已徒存形式了)。菩萨乘的极端者,以为:「若有经卷说声闻事,其行菩萨(道者)不当学此,亦不当听。非吾等法,非吾道义,声闻所行也,修菩萨者慎勿学彼」。以上是「佛法」与「菩萨乘佛法」者的互相抗拒。又如「菩萨乘佛法」以胜义谛为先,尤其是『般若经』的发扬空义。空是无二无别的,一切法平等,所以空中无善无恶,无业无报,无修无证,无凡无圣。在「一切法空」的普遍发扬中,不免引起副作用,如吴支谦所译『慧印三昧经』说:「住在有中,言一切空。亦不晓空,何所是空。内意不除,所行非法。口但说空,住在有中」。西晋竺法护译的『济诸方等学经』也说:「所可宣讲,但论空法,言无罪福,轻蔑诸行」。谈空而轻毁善行,是佛教界的时代病,难怪原始的『宝积经』,要大声疾呼:「宁起我见积若须弥,非以空见起增上慢。所以者何?一切诸见依空得脱,若起空见,则不可除」。「菩萨乘佛法」兴起,「佛法」与「菩萨乘佛法」的相互抗拒,谈空而蔑视人间善行,龙树的时代,已相当严重了!

「佛法」以缘起为先,「菩萨乘佛法」以空性、真如等为量。龙树面对佛教界的相互抗拒,于是探求佛法的真义,以「佛法」的中道缘起,贯通菩萨乘空义,写出最著名的一偈,如『中论』卷四(大正三0.三三中)说: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众因缘生法」,是缘起法的异译。第二句,依梵本是「我等说是空性」。缘起与空性的统一,可见当时的经文及菩萨乘行者,已有这种见解,龙树不过是论述得更精密更完成而已。缘起与空性,不是对立的,缘起就是空性,空性就是缘起。从依缘而起说,名为缘起;从现起而本性空说,名为空性。出发于缘起或空性的经典,所说各有所重,而实际是同一的;说得不同,只是应机的方便。龙树是菩萨乘行者,所以依空性成立一切,如『中论』说:「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回诤论』说:「若人信于空,彼人信一切;若人不信空,彼不信一切」。空,是成立世出世间一切法的法则。菩萨乘经说空性,大都是:「空中无色,……无智亦无得」。一切无所得,一切不可安立,一切法空而随顺世俗说有,不免引起误解:真实义并没有善恶因果,说善恶因果,只是化导愚人的方便。说空而有轻视或破坏世俗事的倾向,问题就在这里。所以龙树重空性,而说缘起与空性,不但不是对立,而且是相成的。『般若经』广说空,重在胜义,但空也有虚妄不实的意义,龙树着重这点,专依无自性明空性。为什么一切法空?因为一切法是没有自性的。为什么无自性?因为是缘起有的。『中论』贯彻了有自性就不是缘起,缘起就没有自性的原则,如说:「如诸法自性,不在于缘中」;「众缘中有(自)性,是事则不然」。这样,缘起是无自性的,无自性所以是空的;空无自性,所以从缘起,明确的说明了缘起与空性的统一,如『回诤论』说:

「若法依缘起,即说彼为空;若法依缘起,即说无自性」。(颂)

「诸缘起法即是空性。何以故?是无自性故。诸缘起法其性非有,无自性故。……无自性故说为空」。

缘起与空性的统一,关键在没有自性。缘起是无自性的、空的,所以可依缘起而契会空性。空性是无自性的,所以依空而缘起一切。缘起即空,也就是「世间即涅槃」了。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偈中所说的「亦为是假名」,「论」意是:空性也是假名的。如『智度论』说:「毕竟空但为破着心故说,非是实空」;「毕竟空亦空」。空性是假名说,缘起也是假名说的。『般若经』初,以一切但有名字──唯名,说菩萨、般若波罗蜜不可得。假名──波罗聂提,或译施设,假施设。『大品般若』立三种假:法假、受假、名假。法假,如蕴、处、界等法(或类别七十五法,或百法)。受假,如五蕴和合为众生,是依众缘和合而有的。名假,是世俗共许的名字。这一切,都是假名的。『中论』的「空则不可说,非空不可说,空不空叵说,但以假名说」的假名。然「亦为是假名」的假名,正是三假中的受假(或译为取施设、因施设)。龙树说「亦为是假名」,在三种假中,特取「受假」,这不致为一般误解为「有法施设」,也不同于空华,龟毛等名假。「亦为是假名」的假名,是不常不断、不一不异等缘起,没有实性而有缘起用,如『空之探究』中广说。『般若经』说空性,说一切但有名字──唯名;龙树依中道的缘起说,阐扬菩萨乘的(无自)性空与但有假名。一切依于空性,依性空而成立一切;依空而有的一切,但有假名(受假),所以我称之为「性空唯名论」。

龙树以无自性义,成立缘起即空,空即缘起,也就贯通了「佛法」(菩萨乘称之为「声闻法」)与「菩萨乘佛法」的对立。如「佛法」说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而菩萨乘说一实相印,即一切法本空、本不生、本来寂灭。知一切行无常,无常故苦,苦故无我我所,以无我我所执而得涅槃,是『阿含经』的一致意见。「菩萨乘佛法」依据一切法本不生的见地,竟说:「色是无常,……受想行识是无常,……是名说相似般若波罗蜜」。应该说:「不坏色故观色无常,不坏受想行识观识(等)无常」。不坏,是没有变易的。不坏色等观无常,也就是『维摩诘经』所说:「不生不灭是无常义」。不生不灭,怎么说是无常呢?『大智度论』卷二二(大正二五.二二二中──下、二二三中)说:

「问曰:摩诃衍[菩萨乘]中说诸法不生不灭,一相所谓无相,此中云何说一切有为作法无常,名为法印?二法云何不相违?答曰:观无常即是观空因缘,如观色念念无常,即知为空。……空即是无生无灭;无生无灭及生灭,其实是一,说有广略」。

「摩诃衍中有一实,今何以说三实(法印)?答曰……有为法无常,念念生灭故皆属因缘,无有自在,无有自在故无我。无常无我无相故心不着,无相不着故即是寂灭涅槃。以是故,摩诃衍法中。虽说一切法不生不灭,一相所谓无相,(其实)无相即寂灭涅槃」。

无常是念念生灭的,涅槃是不生不灭,一般每以此而看作不相同的二法。然「佛法」以无常(苦)故无我我所,以无我我所能契入涅槃。无我我所是空义,龙树以空(即无我我所)为中心,无常故空;空即无相涅槃。以空贯通了生灭与无生灭,而有「无生无灭及生灭,其实是一」的结论。无我我所是空义,然「佛法」并没有说一切法空,不生不灭!对于这,龙树也有良好的通释,如『智度论』说:「声闻乘多说众生空,佛乘说众生空、法空」。「佛法」并不是不说法空,如『智度论』所说,三种法门中的「空门」。「佛法」只是「多说众生空」而已,如『大智度论』卷二六(大正二五.二五四上)说:

「不大利根众生,为说无我;利根深智众生,说诸法本末空。何以故?若无我则舍诸法」。

「佛法有二种说:若了了说,则言一切法空;若方便说,则言无我」。

依龙树论意,说无我,说一切法空,只是应机不同;说得含浑些,说得彻底些。所以「佛法」说无我,「菩萨乘佛法」说一切法空,是相通而不相碍的。修行者从观法而契入实相,『中论』的「观法品」,是观五蕴无我入门的,如说:「若无有我者,何得有我所?灭我我所故,名得无我智。……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槃」。可见佛法本来不二,随机而方便不同,真正的解脱门是没有别异的。

菩萨乘经说一切法空,一切不可得,对于根性钝的,或没有善知识引导的,可能会引起误解,从『佛印三昧经』等,可见『般若经』等,已引起不重正行的流弊。同时,外道也有观空的,所以龙树论一再辨别,主要是二谛说:「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众生生活在世俗中,没有世俗谛的名、相、分别,不可能契入第一义空;不依世俗谛的善行,怎么能趣向甚深空义?如『大智度论』说:「观真空人,先有无量布施、持戒、禅定,其心柔软,诸结使薄,然后得真空」;「不行诸功德,但欲得空,是为邪见」。所以虽一切法空平等,没有染净可得,而众生不了,要依世俗的正见、善行,才能深入。『金刚般若经』也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则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要知道,空性即缘起,也就是不离如幻、如化的因果。如『论』说:「若无常、空相,则不可取,如幻如化,是名为空」。空是如幻如化的,幻化等譬喻,是「以易解空,喻难解空」;「十喻为解空法故」。一切法空,一切是如幻如化的:「如幻化象马及种种诸物,虽知无实,然色可见、声可闻,与六情[]相对,不相错乱。诸法亦如是,虽空而可见可闻,不相错乱」。所以,「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为离情执而胜解一切法空不可得,不是否定一切善恶邪正;善行、正行,是与第一义空相顺而能趣入的。即使彻悟无生的菩萨,也修度化众生,庄严佛土的善行,决不如中国所传的野狐禅,「大修行人不落因果」。龙树「性空唯名」的正确解行,是学佛者良好的指南!

龙树的时代,部派纷诤,而「佛法」与「菩萨乘佛法」,又处于严重的对抗局面。所以龙树论的特色,是确立不二的中道,能适应多方,兼容并蓄。龙树『中论』的中道,是八不的缘起说。不断不常,不一不异,不来不出,『阿含经』是约中道缘起说的;不生不灭,『阿含经』是约涅槃说的。缘起的定律是:依缘而有的,也依缘而无。在依缘而有的一切法中,直显依缘而无的本性空寂(涅槃),一以贯之而立八不缘起。这就是:缘起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出;缘起寂灭也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出的。正如『般若经』所说:十八空是「非常非灭故」;而说「如焰烧炷」譬喻的缘起时,也是非常非灭的。说缘起,说本性空寂,都是如来本着了无戏论,毕竟寂灭的自证,为化度众生而方便说法。说,就不能不是相对的「二」,说缘起,说涅槃,而其实是无二无别。「佛法」与「菩萨乘佛法」的如实相,是不二的,不过由于根性利钝,智慧浅深,譬喻为「如毛孔空与太虚空」,其实虚空是不能说有差别的。龙树正本清源,贯通了「菩萨乘佛法」与「佛法」。『中论』说世间即涅槃,是菩萨乘论义。而二十七品中,初二品总明不生(不灭)与(不来)不出,以下依四谛开章,所观察的,都是『阿含经』与各部派所说的。每品都称为「观」,是以八不缘起的正观,观察佛教界流传的教法,使所说契合于佛法的实义。一一的探求论究,似乎破斥了一切,而不知正是为了成立。「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中论』依即空的缘起,成立「佛法」的三宝,四谛,世间因果。在菩萨乘法中,当然是依即空的缘起,成立菩提心,六度,四摄,自利利他的大行;成立究竟圆满的佛果──大菩提,大涅槃。『般若经』说: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一切是不离即空的缘起,也就不离即缘起的空寂。古代三论宗说:龙树「破邪即显正」,是约深观的契悟说。如约依空而能成立一切法说,那就不能这样的泛泛而说了!

龙树会通了『般若经』的性空、但名,『阿含经』的中道、缘起,也就贯通了「菩萨乘佛法」与「佛法」,互不相碍。一切法义的成立,不是为了论议,论议是可破的,惟有修行以契入实相──第一义,才是龙树论意的所在。菩萨乘的修行,一切依般若为导;然得无生法忍菩萨,重于方便。所以说:「菩萨道有二种:一者、般若波罗蜜道;二者、方便道」。这是依『般若经』,先后有二「嘱累品」而说的。其实「方便即是智慧[般若],智慧淳净故变名方便,教化众生,净佛世界」。般若是体,方便是般若所起的利他巧用,如真金与真金所造的金饰一样。『般若经』说「五种菩提」,『智论』解说为:

一、发心菩提,二、伏心菩提,三、明心菩提,四、出到菩提,五、无上菩提。

菩萨乘以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成佛为究竟,从初发心以来,无非是随顺,趣入菩提的进修,所以五菩提是从发心到成佛的历程。天台家的「六即佛」,就是依此(加「理即」)而成立的。然发心有二:初于生死中,闻佛功德,悲悯众生而发愿成佛;次知诸法如实相,得无生法忍,与无上菩提相应,名「真发心」。初发心是发心菩提,明心菩提是真发心──胜义发心。二道、五菩提,说明了发心成佛的修行路程。众生的根性是不一致的,所以「菩萨以种种门入佛道:或从悲门,或从精进智慧门入」。「或有勤行精进,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这就是难行道与易行道。在般若法门的进修中,也有「智慧精进门入;……信及精进门入」。重于信愿的,重于慈悲的,重于智慧的,众生的根性不一,所以经中入佛道的方便也不一。菩萨的种种不同,如『般若经』的「往生品」说。发心到成佛,有迟缓与速疾的差别,『智论』说「乘羊而去」,「乘马而去」,「神通去」,是依『入必定不必定印经』说的。成佛的迟速,由于发心以前,修习功德所成的根性不同。『十住毗婆沙论』也说:「或有初发心时即入必定;或有渐修功德,如释迦牟尼佛,初发心时不入必定,后修集功德,值燃灯佛,得入必定」。初入的方便不同,发心成佛的迟速不同,而实质上,都是通过菩萨行位(二道、五菩提)而到达究竟的。龙树是论师,但也有经师随机方便而贯通的特长,一切论议是与修持相关联的;这所以成立缘起即空的中道,而又说「空则不可说」;「若复见有空,诸佛所不化」。

龙树依缘起与空性(涅槃)而明一贯的中道,那对于从「佛法」而分流出的部派,也就有了合理的处理。当时,部派佛教思想,趋于极端,如「佛法中方广道人[比丘]言:一切法不生不灭,空无所有,譬如兔角、龟毛常无」,这是极空而破坏了世俗。而「是声闻人,着声闻法,佛法过五百岁后,各各分别有五(百)部,……闻说(菩萨乘)般若诸法毕竟空,如刀伤心」,这是极有而不知胜义。部派的种种异见,龙树统摄为「三门:一者、弥勒门,二者、阿毗昙门,三者、空门」。弥勒,传说是佛世大迦旃延所造的,可译名『藏论』,是盛行于南天竺的论书。弥勒论的特色是:「广比诸事,以类相从」;「入弥勒门,论议则无穷,其中有随相门、对治门等种种诸门」;论议的都是佛说。阿毗昙,「或佛自说诸法义,或佛自说诸法名,诸弟子种种集述解其义」。说一切有部有「六足□昙」;「发智经八犍度」,及释义的『大毗婆沙论』。有『舍利弗阿毗昙』,是「犊子道人等读诵」的。现存汉译的『舍利弗阿毗昙论』,与雪山部,法藏部的论书相近。赤铜鍱部的七部阿毗昙,龙树没有说到,也许是孤传海岛,对印度大陆佛教的影响不深吧!「空门」说(众)生空,法空,都是依据经文──『杂阿含经』,『中阿含经』,『长阿含经』,『增壹阿含经』,『波罗延经』──『彼岸道品』,『义品』等而说的。部派佛教的三门,都是依佛说,依佛说的意义而论述的,只是思想方法不同,陷于对立而互不兼容的状态。对于这,『大智度论』这样说:

「无智闻之,谓为乖错。智者入三种法门,观一切佛语皆是实法,不相违背」。

「入此三门,则知佛法义不相违背。能知是事,即是般若波罗蜜力,于一切法无所□碍。若不得般若波罗蜜法,入阿毗昙门则堕有中,若入空门则堕无中,若入弥勒门则堕有无中」。

阿毗昙分别法的自相、共相,因而引起一一法实有自性的执见,所以堕在「有」中。空门说法空,如方广道人那样,就是堕在空「无」中。弥勒是大迦旃延所造的论,依真谛的『部执异论疏』说:大众部分出的分别说(玄奘译作「说假」)部,是大迦旃延弟子:「此是佛假名说,此是佛真实说;此是真谛,此是俗谛」。分别的说实说假,说真说俗,很可能堕入「有无」中的。这种种论议,都渊源于佛(『阿含』)说,只是偏执而以对方为「乖错」。如得般若波罗蜜,也就是通达缘起即空即假名的中道,那可说部派异义,都有其相对的真实性,于一切法门无所碍了!一切法是缘起的,不是没有特性、形态、作用,与其他法的关系,只是没有自性吧了。如『大智度论』说:「一一法有九种」:

一、有体,二、各有法(业),三、各有力用,四、各有因,五、各有缘,六、各有果,七、各有性,八、各有限碍,九、各有开通方便,知此九法名「下如」。

知九法终归要变异尽灭的,名「中如」。知九法「是非有非无,非生非灭,灭诸观法,究竟清净,是名上如」。如tathata^是不异义,也就是如实。下、中、上─浅深的不同,可说都是如实的。所以论师的不同异议,都有相对的意义,只是执有执无,执假执实,所以处处不通。如得般若如实慧,那就一切无碍;应机说法,知「一切佛语皆是实」了!

龙树说缘起即空的中道,然空是『阿含经』以来,佛教界一致宣说的修行法门,只是解说有些不同而已。『大智度论』提出了三种空:一、分破空,二、观空,三、十八空。「分破空」,即天台宗所说的析法空。以叠为例:将叠分析到极微,而极微是假立的,如「推求微尘,则不可得」。「观空」:外境是可以随观心而转的,如『阿含经』所说的不净观,十遍处等。如一女人,或见是美丽清净的;修不净观的,见是恶露充满的;嫉妒他的生镇恨心;无关的人「无所适莫」。好恶、美丑,随人的观感不同而异,可见外境没有实性,所以是空。「十八空」:虽随法而有种种名字,而所以是空的理由,都是「非常非灭故。何以故?性自尔」。这是说一切法本来自性空,也就是出离二边戏论的中道,是菩萨乘空的精义。『智论』含容的统摄了三种空,偶尔也以前二空为方便,但究极的离戏论的中道,是十八空──本无自性空。『智度论』在说到空,无相,无愿为甚深义时,又提到三种空:

一、「三昧空」:在三昧──定心中,观一切法空;空是能缘的三昧(心)空,以空三昧观一切法,所以说一切法空。

二、「所缘空」:所缘境是空的,缘外境的空相,名为空三昧。

三、「无自性空」,如『大智度论』卷七四(大正二五.五八一中──下)说:

「不以空三昧故空,亦不以所缘外色等诸法故空。……此中说离是二边说中道,所谓诸法因缘和合生,是和合法无有一定法故空。……无自性故即是毕竟空,是毕竟空从本以来空,非佛所作,亦非余人所作,诸佛为可度众生故,说是毕竟空相」。

从这里,可以理解龙树的菩萨乘空义,依缘起说;从缘起而知一切法没有定性[自性],没有自性故是毕竟空,毕竟空是寂灭无戏论的。为了化度众生,依世俗谛说毕竟空,毕竟空是空相也不可得的。龙树是中道的缘起即空论者,如从认识论去解说,那是不能符合龙树论意的。当然,龙树得般若波罗蜜,是于一切法无碍的,也偶尔应用「观空」来解说。『论』引『般舟三昧经』的念佛见佛说:「三界所有,皆心所作。……若取心相,悉皆无智,心亦虚诳」(不实)。修念佛三昧成就,佛现在前立;进而见佛如虚空中繁星那样的现前。但不是佛来了,只是自心三昧力所现。依此而推论为:三界所有,都是自心所造作的。心所造作的,虚诳不实,所以取着心相,是愚疑的。『般舟三昧经』也说:「心起想即痴,无想是泥洹」。『智论』引偈说:「诸法如芭蕉,一切从心生,当知法无实;是心亦复空,若有人念空,是则非道行」。这也是法从心生说,法空心也是空,空是离取着戏论的,所以取空相的也就非道了。又说:「如颇梨珠,随前色(而)变,自无定色。诸法亦如是,无有定相,随心为异」。法无定相,随心而差异不同,与上面所说的「观空」,是完全相同的。佛法中,善恶与迷悟,「心为一切法的主导者」,所以说「心所作」,「从心生」。反之,「心随身故,身得乐事,心则欣悦。……将诸天众入粗涩园中,……诸天人众斗心即生」,又如「北方地有雪山,雪山冷故,药草能杀诸毒。所食米谷,三毒不能大发;三毒不能大发故,众生柔软,信等五根皆得势力。以是等因缘,北方多行般若波罗蜜」。心随身转,心随环境而变异,『智度论』不也说得很明白吗?所以不可依据片段文字,误解龙树与无着的「唯心论」一脉相通!龙树是缘起论者,直说一切法空,而不是无着学系那样的。

文殊法门,与『般若』同源而异流,每说烦恼即菩提,如说:「贪欲是涅槃,恚疑亦如是,如此三事中,有无量佛道」。龙树怎样解说这些文句?对于淫欲,『智论』依『般若经』,说三种菩萨:「初者,如世间受五欲,后舍离出家,得菩提道。二者,大功德牢固,初发心时断于淫欲,乃至成佛道。是菩萨或法身,或肉身;或离欲,或未离欲。三者,清净法身菩萨,……与众生同事而摄取之」。第一类菩萨,如释尊。第二类,「从初发心常作童真行,不与色欲共会」,也就是发菩提心以来,生生世世,过着清净梵行的生活。即使是得了无生忍的法身菩萨,也是这样。『大智度论』卷三五(大正二五.三一七中)说:

「有人言:菩萨虽受五欲,心不着故,不妨于道」。

「菩萨应作童真修行梵行,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梵行菩萨不着世间故,速成菩萨道。若□欲者,譬如胶漆,难可得离」。

有菩萨乘人以为:受五欲,对修道是不妨碍的,只要不执著他。对于这种见解,龙树是不以为然的。认为始终修童真梵行,能「速成菩萨道」,也就是成佛要容易得多。『龙树传』说:起初,龙树与友人,到王宫中去淫乱,几乎被杀,这才深感欲为苦本而出家。龙树有过这一番经历,当然会称赞始终修梵行的。这是「大功德牢固」,不是一般人都能这样的。先受欲而后出家(第一类),应该是最一般的。第三类是法身菩萨,为了摄化众生,如维摩诘长者那样。大菩萨的善巧方便,不是初学者所能行的。说到「烦恼是菩提」,如『大智度论』说:

「因缘生故无实,……不从三世十方来,是法定相不可得。何以故?一切法入如故。若(不)得是无明定相,即是智慧,不名为疑。是故疑相、智慧相无异,疑实相即是智慧,取着智慧者即是疑」。

「诸法如入法性中,无有别异。……愚疑实相即是智慧,若分别着此智慧即是愚疑。如是愚疑智慧,有何别异」?

龙树的解说,是依据『思益梵天所问经』的。『思益经』明如来以「五力」说法,「二者、随宜」:「如来或垢法说净,净法说垢。……何谓垢法说净?不得垢法性故。何谓净法说垢?贪着净法故」。这就是『智度论』所说:「疑实相即是智慧,取着智慧者即是疑」的意义。一般不知道这是「随宜」说法,以为究竟理趣。只知烦恼即菩提,而不知取着菩提就是烦恼!如通达性空,般若现前,那里还有烦恼?如误解烦恼即是菩提,那真是颠倒了!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五九中)。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六0下)。

『道行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四五五中)。『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七上──中)。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中)。

『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四六0上──中)。『大方广宝箧经』卷中(大正一四·四七四上)。

『济诸方等学经』(大正九·三七五中)。

『慧印三昧经』(大正一五·四六四中)。

『济诸方等学经』(大正九·三七六上)。

『大宝积经』卷(四三)『普明菩萨会』(大正一一·六三四上)。以上部分,可参阅拙作『初期菩萨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四章(一一六七──一一七三)。

『中论』卷四(大正三0·三三上)。

『回诤论』(大正三二·一五上)。

『中论』卷一(大正三0·二中)。卷三(大正三0·一九下)。

『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一七引文(汉院刊本三三上)。旧译『回诤论』(大正三二·一八上)。

『大智度论』卷六三(大正二五·五0八下)。卷三一(大正二五·二九0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大正八·二三一上)。『大智度论』卷四一(大正二五·三五八中──下)。

『中论』卷四(大正三0·三0中)。

拙作『空之探究』第四章(二三三──二四一)。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三(大正八·五四六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四一上)。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八五中)。

『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二下──一九三中)。

『中论』卷三(大正三0·三三下──二四上)。

『中论』卷四(大正三0·三三上)。

『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四上)。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一下)。

『大智度论』卷三一(大正二五·二九0下)。

『大智度论』卷六(大正二五·一0五下)。卷六(大正二五·一0一下)。

『大智度论』卷六(大正二五·一0一下)。

『中论』卷二(大正三0·一八下)。

本节参阅拙作『空之探究』第四章(二0一──二六五)。

参阅拙作『空之探究』第三章(一七0──一七三)。

『大智度论』卷一00(大正二五·七五四中──下)。

『大智度论』卷四六(大正二五·三九四下)。

『大智度论』卷五三(大正二五·四三八上)。

『大智度论』卷四五(大正二五·三八三中)。

『大智度论』卷四0(大正二五·三五0上)。

『十住毗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中)。

『大智度论』卷五八(大正二五·四七二下)。

『大智度论』卷三八(大正二五·三四二中──下)。

『十住毗婆沙论』卷一(大正二六·二四下)。

『中论』卷四(大正三0·三0中)。卷二(大正三0·一八下)。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六一上──中)。

『大智度论』卷六三(大正二五·五0三下)。

『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二上、一九四上)。

『三论玄义检幽集』卷五所引(大正七0·四六一上)。

三门,见『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二上──一九四上)。参阅『大智度论』卷二(大正二五·七0上──中)。

『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二五·二九八下)。参阅卷三三(大正二五·三0三上);卷二七(大正二五·二六0中)。

『大智度论』卷一二(大正二五·一四七下──一四八上)。

『大智度论』卷四六(大正二五·三九三下)。

『大智度论』卷四六(大正二五·三九六上)。

『大智度论』卷二九(大正二五·二七六上──中)。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六上)。

『大智度论』卷八(大正二五·一一八上)。

『大智度论』卷四三(大正二五·三七二中)。

『大智度论』卷八(大正二五·一一七中)。又卷六七(大正二五·五三一中)。

『诸法无行经』卷下(大正一五·七五九下)。

『大智度论』卷三五(大正二五·三一七中)。

『大智度论』卷八0(大正二五·六二二上)。又卷三五(大正二五·三二一上──中)。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二(大正一五·四0下)。

第三节、提婆的「百」论

龙树的弟子提婆,印度南方的锡兰人,从犊子部出家。那时锡兰的无畏山派,态度宽容,容许别部及菩萨乘者共住。提婆到了南印度,从龙树学。留传下来的提婆事迹,主要是到处去破斥外道,破斥声闻乘的妄执,后来为声闻乘学者所杀。提婆的著作有:

一、『百论』,以百偈得名。鸠摩罗什译,不是全译而是有所省略的。提婆的本论,名为「修妒路」[],论释是婆薮开士造的。有以为婆薮就是世亲,然在年代上是不可能的。

二、『四百观论』,西藏本作『瑜伽行地四百论』,四百偈。唐玄奘所译『菩萨乘广百论释论』,一0卷,是『四百论』的后二百偈,及瑜伽学者护法的注释。

三、『百字论』,元魏菩提流志译,一卷。提婆本论仅百字,就是论末偈颂中,「一切法是一,如是法无异!……等如梦无异,相亦无有体」;其余论释,不知是谁造的。此论在西藏,说是龙树造的。提婆所造的论,都以「百」为名。这固然由于百字、百偈、四百偈的论偈数目,然在梵文中,百是s/ataka,字根s/at有破坏的意义,实表示了破斥摧坏一切异说的宗趣。此外,北凉道泰译出『大丈夫论』,二卷。论末说:「阿阇梨犊子部提波罗大菩萨,生在南方,是(彼)所作竟」。与传说的提婆相合,仅名字──提婆与提波罗小异。这部论,着重于悲心施舍一切的菩萨行,为慈悲增上的代表作。如是提婆所造的,那提婆不计自身安危,尽力破斥外小异见[法施],弘护菩萨乘,终于以身殉教,这真是能说能行的大丈夫!

提婆的弟子罗侯罗跋陀罗,曾在中、南印弘法。西藏所传,罗侯罗跋陀罗着有『赞法华经偈』,『赞般若偈』。真谛传说:罗侯罗跋陀罗有『中论注』。据吉藏『中观论疏』说:「罗侯罗法师,是龙树同时人。释八不,乃作常乐我净明之」。以八不缘起来解说大涅槃四德,与『大般涅槃经』续译的「师子吼菩萨品」,以八不缘起为「正因佛性」,同一学风。这显然是中观学者,面对后期菩萨乘经而加以会通了。『智度论』引用他的『赞般若偈』,可能是后人所附入的。龙树,提婆,罗侯罗跋陀罗,三人有先后的师资关系,为汉、藏一致的传说。以后的传承,如西藏所传的,我国从来不知。如三论宗所传:罗侯罗传青目,青目传须利耶苏摩,须利耶苏摩传罗什。这一传承中,青目是什么传说也没有,说他在罗侯罗与罗什之间,不过因为青目作『中论释』而已。佛教学派的次第相传,有些是不必尽信的!

龙树开辟了菩萨乘的坦途,提婆也就移重心到对外的破斥。以空义来扫除有、非有等一切戏论,而「空」不是言说所安立处,所以空也不立,而被称为「破而不立」。说到破,破的是什么?法是不可破的;种种论破,只是破除众生的爱着、执见,如『大智度论』卷三二(大正二五.二九六下、二九七中)说:

「般若波罗蜜,于一切法无所舍,无所破,毕竟清净,无诸戏论。如佛说有四缘,但以少智之人,着于四缘而生邪论,为破着故,说言诸法空,实无可破」。「般若波罗蜜中,但除邪见而不破四缘」。

「佛为破妄见故,言三事不可得,实无所破」;「是法空,诸佛以怜悯心,为断爱结、除邪见故说」。这就是『维摩诘经』所说:「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为断病本而教导之。何谓病本?谓有攀缘」的意思。攀缘,玄奘译作「缘虑」。大概的说,「佛法」重在破爱着。由于部派分化而异说纷纭,外道的反对声也渐高,都在义理上兜圈子,辩论上下功夫,这所以「一切法空」说应运而生,重在破邪了。如于一切法不生爱着,于一切法不「自以为是」,那缘起法本来如此,有什么可破的!提婆的『菩萨乘广百论释论』卷八(大正三0.二三六上)说:

「识为诸有种,境是识所行,见境无我时,诸有种皆灭」。

或者以为:「见境无我」,是破境,这是境空而心不起的意思。其实,提婆所说,是本于『杂阿含经』卷二的,如(大正二.九上)说:

「种子者,譬如阴俱识。地界者,譬(色、受、想、行)四识住。水界者,譬贪喜四取攀缘识住」。

「色(受、想、行)界离贪;离贪已,于色封滞意生缚断;于色封滞意生缚断已,攀缘断;攀缘断已,识无住处,不复生长增广」。

识是有取识,为流转三有的种子?为什么是三有种。因为识在色、受、想、行──四处住「四识住」。识行境时,由于贪喜的染着系缚,取识攀缘不舍而成流转三有的种子。如离爱,识行境时就不为贪喜所缚而攀缘不舍,那就识无住处──「三有种当灭」了。黑牛与白牛相系的譬喻,也是同一意义,不过约根境说:「非意系法,非法系意。……于其中间,若彼欲贪,是其系也」。依『维摩经』说:只因攀缘三界,起有无见,如不起二见,那就都无所得,攀缘──生死病根也就断了。『阿含』与『菩萨乘经』一脉相通,不过『阿含』重在离爱,菩萨乘重在离见。生死病根的「攀缘」,不是能缘,也不是所缘,是能所相关时,有所爱染、执见的缘虑。爱染、执著,「佛法」说我爱(我见、我慢等),无我就解脱了。「菩萨乘」说我见、法见(依自性起),离我法自性见,就都无所着了。所以,「不以空三昧(心)故空,亦不以所缘外色等诸法故空。……此中说离是二边说中道,所谓因缘和合生,是和合法,无有一定法故空。……无自性故,即毕竟空」(10)。论师以「分破空」、「观空」、「本性空」,推求破斥外道、声闻乘所说,显一切法离戏论而寂灭,不是论议,一切论议是可破的,佛法是「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

『百字论』(大正三0·二五二下)。

『大丈夫论』(大正三0·二六八上)。

『中观论疏』卷三本(大正四二·四0下)。

『大般涅槃经』卷二七(大正一二·五二四上──中)。

『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0中──一九一上)。

『大智度论』卷一二(大正二五·一五0上)。卷二0(大正二五·二0七中)。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五上)。

『相应部』(二二)「蕴相应」(南传一四·八五──八七)。

『杂阿含经』卷九(大正二·六0中)。『相应部』(三五)「处相应」(南传一五·二六0──二六一)。

『大智度论』卷七四(大正二五·五八一中──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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