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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肚兜儿:大白菜

 昵称535749 2014-06-13
2014-06-13 11:54 

曾经的生活中,一度离不开大白菜。包饺子,白菜猪肉馅儿;小炒,醋溜白菜;炖,猪肉白菜粉条;凉拌,白菜心儿切丝,豆腐皮儿切丝,佐酱油陈醋姜蒜沫儿;生吃,剥出白菜心里最嫩一部分,蘸酱,嚼一口,鲜甜咸香满嘴流窜。腌,用坛子,整棵白菜洗净放入,小料添齐,封口,时辰一到,化身酸菜——剁五花肉蒸包子,能香死人。

童年,听莫岐的相声,“一碟子盐白菜,一碟子盐白菜呀... ...”窗外,大白菜一棵棵体形墩实丰满地排列在南墙根儿下,盖一层塑料布。隆冬,地面冻得硬邦邦,落在塑料布上的雪久久不融,做饭时,从底下掏一颗大白菜出来,那叶子还是傲气十足地绿。

秋天种白菜,天高气爽,不几天那小绿芽就破土而出,遂每天早上日出前,铁壶装水逐垄浇灌。秋末,下第一场霜,白菜叶子变成墨绿,收割。

北方的冬天,风雪连天,树干草黄,唯一开花的,是大白菜。这耐寒惧暖的植物,在暖屋里搁上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心花怒放”,身体像怀孕般的凸起一个大疙瘩,若不加理会,那疙瘩就拱破菜邦,一团小颗粒状的绿花包伸头探脑;再不理会,它们就接二连三地咧开嘴,吐出黄蕊——在厨房角落里,忽而一日,花团锦簇,小朵地明艳地开着,看得人眼中一亮。

有些年的冬天,餐桌上除了大白菜就是大白菜还是大白菜,小孩子欢蹦乱跳地回到家,一见要吃大白菜,当即垂头丧气。吃得头疼,吃得对冬天充满怨恨和不耐烦,吃得隔三差五就溜去河岸边看柳树枝有没有泛绿。然后,天气回暖,候鸟北飞,大白菜被热得萎缩腐烂,剥掉层层外皮,只剩一条菜心生气尚存——经过一冬,大白菜的队伍被吃得只剩几名队员,统一丢盔弃甲呈上“内心”,恰好够包一顿饺子。

至此,冬天结束,大白菜功成身退。

后来,冬天的姑娘们穿起短裙,冬天的饭桌上也春繁夏荣,大白菜的辉煌与优势一去不返。但偶尔做梦,梦见一个院子,上百棵大白菜挤立在角落,一摸,冰冷刺骨,拎到厨房,剥了切了剁了炒了炖了拌了,那股鲜味儿溢满整个屋子,溢满鼻腔胸腔,做梦的人迷迷糊糊就着空气咀嚼起来。

醒后,直奔菜市场,要买回梦中的大白菜,还必须是棵壮叶肥的大青麻叶——卖的,全是小家碧玉,一看就是吃细粮长大的,细皮嫩肉,白里透黄,号称正宗北方大白菜的,也是一幅水肿模样。

恍惚地站在菜市场门口,不冷不暖的风吹过,梦中的大白菜冲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那种味道,在长大以后梦醒以后,再也偿不到——小孩子拖着书包跑进家,饭桌上的大白菜和锅里的大白馒头正一起腾腾地冒热气,他埋头夹起一口大白菜——画面定格,梦境定格,菜市场的人流定格——每个北方人心中,都住着一颗大白菜。(刊于《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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