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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
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不成抛掷。梦里终相觅。
【鉴赏】 王国维先生作为中国近代著名的学者，在史学、古文字学、经学、美学、哲学、文学理论等多个领域都造诣颇深，其文艺理论《人间词话》被视为中国近代最有影响力的文学批评论著，与此同时，他又创作了大量的诗词作品，印证和实践着他的文艺主张。这首篇幅不长却情思隽永的小词，可以看做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 这是一首写爱情写相思的作品，作于1907年春的海宁。“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屏”，同“摒”，这句是说：我决心要放弃相思了，因为近来更加明白相思对自己是没什么好处的。言下之意，谓自己受够了相思之苦，已经再不堪忍受了。首两句起得妙：前人写相思，多以写景铺叙点染起笔，如范仲淹之“纷纷坠叶飘香砌”（《御街行》），晏殊之“绿杨芳草长亭路”（《木兰花》），柳永之“登孤垒荒凉”（《竹马子》），周邦彦之“叶下斜阳照水”（《夜游宫》）等，属于层层递进之顺笔，而王国维此词则用逆笔，明明是写相思之深，却先说自己要把相思丢掉，显得不同一般。“不成抛掷，梦里终相觅”，笔法再一顿，写自己没办法丢掉相思，在睡梦里还是要去找寻它，“不成”，意谓不得，没有成效，《金元明清词选》注曰：“不成，宋人方言，谓难道曰不成。”欲扬先抑，欲迎还送，在波折反复的笔法中，沉浸在相思之中的诗人，他内心的不平静、精神的孤寂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上片写梦，写思量，写内心的波动，下片则写醒，写所见，写绵渺幽清的景色。“醒后楼台，与梦俱明灭”，梦醒后，依稀望见远处的楼台，它如同“我”的梦一样若明若灭。“楼台”一词，为传统诗词所常用，尤其是用来表现相思愁情，这楼台更多的是虚指，暗喻远方情人之地或羁绊自由之枷锁，如晏几道《临江仙》之“梦后楼台高锁”、秦观《踏莎行》之“雾失楼台”。“醒后”两句再一次用逆笔，将之前所写的“梦里终相觅”推翻，因为这梦也是明灭不定的，“相觅”还是没有结果。词写至此，诗人对相思的整个心理过程已然坦露：因为长久的相思让自己痛苦，等到自己想要抛却它的时候却发现不成功，自己在梦里还时不时浮现出对方的身影，然而这也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仿佛又回到原点，继续沉浸在不可解脱的相思之中。这种曲折动态的相思描写，比起只知一味渲染铺叙来说，自然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和认同。末三句尤为别致，似于相思反复中别有一种淡淡情愫。西窗外皎洁一片，那纷纷的凉月，正照射在满园的丁香花上，如雪一般。这三句绝不提相思，而状一片清幽静谧之景，有“物我两忘”之宜。 王国维自己曾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人间词话》上卷）以是观之，此词足可为“有境界”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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