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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因为家里实在太困难，我被迫辍学，准备跟邻居大春去广州打工。虽说建筑队包吃包住，但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身强力壮的大春都扛不住，何况瘦小的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偷偷流了一夜泪。 我们打算步行五公里去县城车站，因遇到倒春寒，大春临时决定花两元钱乘车去，这可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的行李卷里除了棉被、几件换洗衣服，只有从父亲的药钱中挤出来的长途车费，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我和母亲商量后，告诉大春，我还是步行去，让他在长途车站等我。 天冷风大，路很难走，我必须提前出发。母亲打算蒸些白面皮加蔬菜和猪油渣的包子，给我做干粮，虽然长年包不了几次包子，但她动作很熟练，包子褶细密均匀，一个个排列在案板上像工艺品似的。我蹲在灶下烧水。可是，尽管分秒必争，出发的时间还是临近了。看着还没上笼的包子，母亲难过地哭出声来。我说杂面饼子一样能充饥，母亲不语，仍站在案板前发呆。 当我再次催促母亲动身时，她突然行动起来：找来一个旧搪瓷盆，放入几块燃烧的树桩，坐上铝锅，放进装包子的笼屉。为了防风，盆子处罩上了一圈破铁皮，包上几层湿布，又用铁丝绑紧加固。我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母亲想边走边蒸包子。 天很黑，狂风打着旋，卷起枯断的树枝不停地打在我们的脸上和身上。我背着行李，扶着母亲小心地走着。母亲端着重物，可不管路多崎岖，走得多踉跄，她却一直保持上身的平稳。我尽量不和母亲说话，让她保持体力，但她的喘息声还是越来越重。 母亲突然一个趔趄向前倒去，我用力拽她却没拉住。眼看就要连人带锅摔倒时，奇迹发生了，她竟以坐的姿势落地，蒸锅丝毫没受影响。我拉起母亲，想接过蒸锅，她不答应，仍然一拐一拐地端着蒸锅向前走。 天渐渐亮了，风也小了，母亲头上的汗水不住的往脖子里淌，却腾不出手来擦。我知道她的双臂已经麻木了，但她依然不肯让我端。快到县城时，她才放下锅，解开绳子，揭开锅盖，浓烈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白的包子在笼屉里紧紧簇拥着。 母亲小心冀冀地把包子捡出来，放进白布袋，扎紧袋口，留出两个让我趁热吃。折腾了一早晨，我们早饿了。我让母亲吃一个，她却舍不得。等把我送到车站，嘱咐再三，她才猛然想起父亲和小妹，空着肚子往家赶，留下我怀揣着热腾腾的包子，静静地等候大春。 此后的打工生涯中，我从没偷过懒、叫过苦。因为母亲曾用行动告诉我：无论生活多难，都有办法走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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