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站新推出一个特别的版块:“52电台”。和几位相同爱好的诗友们一起,每天吟咏诗句,虽然没有专业的水准,却依然沉醉其中。通过声情并茂的朗读,可以明显地体味出诗词写作上的不足之处,尤其是在声韵方面的问题,诗词不仅是写出来的,更需要大声地朗读出来。在电台开办之前,璇月
曾经
录制了许多,包括现代诗(主要也是为了老得不能看电脑的时候,点开音频欣赏一番,自得其趣)。
在朗诵的过程中,所用的字和词是否妥当,是否流畅自然,一下子便显现了出来。边朗读,边作修改。可谓是最佳的办法。今天和朋友一起探讨声韵,想起古汉语书中的一节,敲打出来与各位好朋友一起学习分享。
![]() ![]() ![]() 古今语音的异同
(随读随记)
古代汉语的语法,词汇(包括词意)和现代汉语有许多不同,古代汉语的语音和现代也有明显的差别。 语音的系统性很强。汉语一个音节的书写形式就是一个汉字。每个字音都是由声母、韵母和声调组成的。古代语音和现代语音的差别也表现在字音的声、韵、调三个方面。 古今韵母的不同是比较容易察觉出来的。我们读唐诗就常常会发现有的押韵按今音念起来不和谐。例如杜甫的《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诗的韵脚(即押韵字)是“哀、回、来、台、怀”。在古代诗韵”平水韵“里,它们同灰韵,这就是说,它们的主要元音和韵尾是相同的。而现代用普通话读起来,“哀、来、台”的韵母是 ai,“回”的韵母是uei,“怀”的韵母是ei,虽然韵尾相同,主要元音却不一样了。又如李白的《越女词五首》之一: 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新月。 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 诗中以“月、袜”为韵,在古代诗韵里二字同属入声月韵,但现代“月”念yue,“袜”念wa,韵母完全不同。这都是由于古今韵母发生了变化。如果我们读时代更早的《诗经》,语音的差别就更大。例如《诗经》第一首《周南·关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首诗一般分三章。头一章的韵脚是“鸠、洲、逑”,第二章前四句的韵脚是“流”和“求”。这些字,现代也是同韵的。但二章后四句的韵脚“得、服、侧”,三章的韵脚“采”和“友”、“芼”和“乐”,现代读音的差别就很大,不仅主要元音不同,有的连韵尾也不一样。其实这三组韵脚,隋唐人甚至南北朝时代的人读起来就已经不押韵;因为从《诗经》时代到南北朝,已经过了一千余年,汉语的韵母系统自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诗经》的研究者却不能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这种不押韵的现象。例如《诗经·邶风·燕燕》三章:“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南”字本读那含反(nan),但在这章诗里为了押韵,应临时改读为nin,这样就与上文的“音”及下文的“心”协句了。“协”就是谐和的意思。宋代朱熹著《诗集传》全面采用“叶音”说,“叶”(xie)同“协”,和“协句”的主张相同。比如上引《燕燕》三章“南”字下,朱熹注的是“叶尼心反”。尼心反(nin)即乃林反,都是没有根据的。“叶音”和“协句”一样,都是强改字音以求叶韵,并非真正探明了《诗经》的本音。又如同一个“儀”字,在《诗经·小雅·湛露》四章里: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仪”字与“椅、離”押韵,符合宋代音,朱熹未注叶音。但在《诗经·鄘风·柏舟》一章里:“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里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仪”字与“河、它”押韵,不合宋代音,朱熹注云“叶牛何反”,即读“仪”为“俄”。又在《诗经·小雅·斯干》九章里: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朱熹认为“仪”字与“子、地、裼、瓦、议、罹”押韵,觉得不合宋音,注云“叶音义”。他还在“瓦”字下注“叶鱼位反”,“罹”字下注“叶音丽”。又在《诗经·幽风·东山》四章里:“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仪”字与“缡、嘉、何”押韵。朱熹认为不合宋代音,在此四字下都注上叶音。缡“叶离、罹二音”,仪“叶宜、俄二音”,嘉“叶居宜、居何二反”(相当于今音的ji和ge),何“叶奚、河二音”。同一个字,意义上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不合自己的口语,就可以任意改读,完全没有客观的标准。朱熹的根本错误,就在于对古韵采取一种形而上学的观点,不懂得古韵是发展变化的。 古代连绵词中有一类是叠韵的,例如“窈窕”,今音的韵母都是iao。叠韵就是指两个音节的韵相同,即主要元音和韵尾相同,介音不一定相同。如“辗转”、“崔嵬”、“婵媛”、“薜荔”、“蹉跎”、“须臾”等等。但是有不少古代叠韵连绵词,今天读起来并不叠韵了,例如“仓庚”,今音一个韵母是ang,一个韵母是eng。又如“芣苡”(fu yi),一个韵母是u,一个韵母是i。这也就是古韵不同于今韵的表现。 古今声母的不同,我们也可以从双声连绵词去考察。双声指两个音节的声母相同。例如“仿佛”,声母都是f。又如“参差”、“踟蹰”、“螮蝀”、“蒹葭”、“栗烈”等,声母都两两相同。如果两个音节都是零声母,也是双声。例如“伊威”、“逶迤”、“犹豫”、“鸳鸯”等。但双声和叠韵一样,也是一种历史现象。古代双声连绵词,有的今天读来也并不是双声了。例如“缤纷”,今音一个声母是b,一个声母是f。 古代有所谓三十六字母。字母就是声母的代表字。这三十六字母就是:帮滂并明,非敷奉微,端透定泥来,知徹澄娘,精清从心邪,照穿床審禅日,见溪群疑,影晓匣喻。音韵学上按照三十六字母的发音部位的不同分为唇、舌、齿、牙、喉五类。叫做“五音”。其中唇音又可以分为重唇和轻唇,舌音又分为舌头和舌上,齿音又分为齿头和正齿。此外还分出一个半舌音和一个半齿音,所以又有所谓“七音”。下面是三十六字母的分类表: (全清)(次清)(全浊)(次浊)(清)(浊) 唇 音 重唇(双唇音) 帮 滂 并 明 轻 唇 (唇齿音) 非 敷 奉 微 舌 音 舌头(舌尖中) 端 透 定 泥 舌 上 (舌面前) 知 徹 澄 娘 齿 音 齿头(舌尖前) 精 清 从 心 邪 正 齿 (舌叶音) 照 穿 床 審 禅 牙 音 舌面后音 见 溪 群 疑 喉 音(舌根音、半元音) 影 喻 晓 匣 半舌音 (舌尖边音) 来 半齿音 (鼻齿音) 日 横排是按照字母的发音方法的清浊不同。相传这三十六字母是宋人在唐末和尚守温创制的三十六字母的基础上增订而成的,大致反映了唐宋之间的汉语声母系统。每个字母代表一个声母。但用现代普通话读来,其中许多字母都没有区别了。例如“帮”和“并”,今天都念b;“非敷奉”,今天都念f;“知”和“照”都念zh;“徹澄床禅”都念ch;“精”和“见”都念j;“心邪溪晓匣”都念x;等等。这表明从唐宋时代到现代,汉语的声母系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杜甫的诗歌创作善于用双声叠韵构成对仗,作为修辞手段以增强艺术效果。例如《夔府咏怀》:“远游临绝境,佳句染华笺” 句中“远游”和“佳句”用了两个双声词语。“佳句”,现代声母都是j,但在元以前属牙音见母,读g;“远游”,现代是零声母,在三十六字母里属喉音喻母,所以自唐宋以来都是双声。然而如果上溯到《诗经》时代,“远”字属喉音匣母,“游”字近似舌头音定母,就不能算双声了。这又说明,《诗经》时代的声母系统和现代的差别更大。 再说声调方面,现代普通话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而中古有平、上、去、入四声。差别甚大。这在诗歌用韵上也反映得很清楚。例如李白的《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韵脚“间、山”今读阴平,“还”读阳平,而在中古,平声字是不分阴阳的。有如王维《新晴晚望》: 新晴原野旷, 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 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 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 倾家事南亩。 这首古风押上声韵,韵脚“垢、后”已双读为去声。又如王昌龄《秋兴》: 日暮西北堂,凉风洗修竹。著书在南窗,门馆常肃肃。 苔草延古意,视听转幽独。或问余所营,刈黍就寒谷。 这也是一首古风,押入声韵。韵脚“竹、肃、独、谷”,“平水韵”属屋韵。但在现代普通话里,“竹、独”念阳平, “谷”念上声,“肃”念去声。 至于《诗经》时代的声调,和中古时代又有所不同。例如《小雅·裳裳者华》二章: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诗中以“黄、章、章、庆”为韵,“庆”在《诗经》时代读平声,而中古以后到现代都念去声。 今音不同于古音,这是历史发展的结果。我们学习古代汉语,要了解古代的语音,首先要建立语音发展的观点,同时要掌握一点音韵学的知识,学习辨析古音,以解决阅读古书中遇到的问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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