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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只咸鸭蛋

 xc活人的娄子 2014-10-19

    咸鸭蛋总是在夏天,就着稀饭吃。

  煮熟了从锅里捞出来,扔进一碗凉水里。等不及地又捞出来,两手颠来扔去,把嘴凑过去“呼呼”地吹气。皮才好剥。我家吃咸鸭蛋都是整个的。很多年以后,我才看到被剖成两半的咸蛋,黄白分明,省事又清爽。但积习已养成,改不了了。

  剥出的鸭蛋可以托在手里,滑溜溜的,有弹性,柔嫩腻白不可方物,好想拿嘴唇去触抚。也是一件不足与外人道的乐事。

  鸭蛋跟水果一样,分长势好与不好。好的内里饱满,蛋黄多,蛋白充盈。蛋壳上留出的空头极小。不好的恰相反。曾听说过鸭子在某段时期生的蛋最佳——忘了。反正自家腌的鸭蛋必有一套选材方法,每只都饱满,每只里面都有结实的一大陀黄。蛋黄比蛋白好吃,我认为。

  蛋黄太满了,揭开壳下的那层薄肤时,一不小心指甲就会将其划破,金红的油溢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流,一直流到手腕,于是弯起手肘,卷舌一舔。汪曾祺说他家乡高邮的鸭蛋,“质细而油多”。我看到时很不以为然:天下鸭蛋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时候吃咸鸭蛋,总爱把蛋黄泡在白粥里,看它很慢地漾开一点点,想象那是贵重的赤金沙,千淘万洗后的最纯品质,顿时有了当上富人的得意。咸鸭蛋不该佐饭,生硬。但我有一种吃法,拿红烧肉汁浇在蛋黄上,索性肥沃到底。

  汪曾祺还说过他们家乡吃咸蛋,是用筷子在空头敲一个洞,再伸进去掏着吃。这是我讨厌的吃法,琐碎。虽然蛋黄蛋白绞在一起,中和了口味上的平白与厚重,更宜下粥。奇怪的是,的确有讨厌蛋黄,而独爱蛋白的人。

  端午用丝络系上咸鸭蛋一枚,挂在脖子上到处跑的习俗是一样的。青色蛋壳最受欢迎,有的壳上还散有雀斑状的灰点点。也确如汪老文章所说,此时的咸鸭蛋是可以空口吃的。与咸蛋同为今日最红饰品的,还有用针线穿起来的烀蚕豆,挂在脖子上,可以套好几圈。这时的蚕豆体形最佳,雄纠纠如小壮士。轻轻一挤,豆粒便脱身而出,剩下的豆壳,可以当帽子,给手指头戴。一手戴五只,五个小人点头哈腰。

  待吃过太多市售的咸鸭蛋,才知道有些食物非家办不可。我记得每年腌蛋,都是裹以厚厚一层黄泥,泥里还混有碎草茎,着手毫不觉秽污,反有种与土地相亲的喜悦。

  用咸蛋黄做的糕点,吃多了很腻,且有负罪感,仿佛看见胆固醇指标正在嗖嗖往上飞涨。咸蛋黄入菜,经常顶蟹黄的缸,但始终不可能比得上蟹黄。何止是味道,气质也相差太远了。

  但还是吃咸鸭蛋的时候多。

  我们家乡有骂人好歹不分,讲不进去道理的,便称之为“咸鸭蛋”。有一次在家吃咸鸭蛋,多说了两句,给隔壁的主妇听见,冲过来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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