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玉石器的地域性

春秋战国玉石器的地域性

2013-08-14 02:14:00 丨 来源：白波 《装饰》 

       春秋战国诸侯国数量众多，历史传统、民族习惯和社会风俗等的不同，使玉器具有明显的地域性。至迟到春秋晚期，地域特色逐渐显露，初步形成中原、秦式和楚式三个相对独立的玉器艺术风格。从风格上分析，中山国、燕玉器和齐、鲁两国玉器则可归属于中原玉器。

一、秦式玉器
        秦式玉器是以秦国玉器为主，还有臣服于秦或被秦国消灭的芮国、虞国等小诸侯国。秦式玉器出土玉器种类礼器主要有璧、璜和圭，装饰性用玉主要有亚字形珮、玦、长条形珮、串饰等，用具主要有带钩、觽。装饰纹样主要为方折形的秦式龙纹（图1），以阴线琢刻。金玉镶嵌作品出土较多。

       春秋早期，秦玉主要是沿袭西周传统风格，与西周晚期差别不大。春秋中晚期秦玉形成自己的风格，其造型主要以几何形为主，有亚字、钺、三角、半圆、竹节、鳞形等，其中很多造型在其他地区没有发现，如宫灯形玉珮。（图2）流行阴刻方折形秦式龙纹，整体特色是沉稳厚重。除了几何形玉珮之外，其他玉器造型多沿用西周造型，一般厚度较厚，很少成对出现，在其他地区广泛采用的先琢形、后对剖成两件玉器的做法很少发现。玉器棱角分明，转折明显。雕琢技术上出现了圆雕技术，圆雕玉器刀法简明，动物形玉器仅简单雕琢轮廓，抓住造型特点，追求神似，不注重细部的雕琢，形成粗犷狂野的气势。

       
      战国早期秦玉风格开始逐渐消失，秦式龙纹不再出现，楚玉成分和数量逐渐增多，中期被统一的时代风格所取代。秦玉数量较少，制作水平整体不高。秦式龙纹为方折形，这主要是由于秦地还无法制作出像中原玉器和楚玉中比较圆滑的线条，而方折形则易于造作。造型中边缘棱角分明，镂空、浅浮雕技法运用较少，一些较精良的玉器有的来自中原玉器和楚玉。
       秦式玉器制作水平较低的原因，除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含玉的秦国高等级墓葬之外，这可能与秦国的历史、经济、政治有关。
      从历史上看，当地在新石器时期已出现玉器制作，但在夏商西周时，制作很少，水平较低。而且秦人是在周平王分封之后才进入这一地区，这也会对继承当地的治玉技术带来隔膜。故而在春秋早期，秦国完全照搬西周的玉器造型和纹饰，与西周晚期风格没有什么差别。
      从经济上讲，秦国是以农业经济为主，商业并不发达。历代秦王对农业都相当重视，而对商业都采取限制措施，到商鞅变法更是明确提出了重农抑商，《商君书·垦令篇》就有不少抑商政策。商业是经济中最活跃的因素，商业的不发达导致物资缺乏，社会流动性小，外来先进因素也就无法快速影响到秦玉的制作上。
     从思想上讲，秦国主要是法家思想较为流行，到商鞅变法以后更是如此。法家对于当时的玉器制作，主张以实际使用价值为主，强调实用。韩非子重视器物的内在质地，忽视装饰，“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
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这种思想也影响了秦地玉器造作。
对外关系上，秦国长期处于战争之中，从立国开始与戎狄作战，到后来的争霸中原，直至统一中国，在春秋战国长达五百多年的历史中秦国几乎参与了所有的大战。常年战争也使得人们无暇去顾及玉器这类奢侈品的制作。
      秦玉数量少可能与历代国王主要用金玉来贿赂其他国家的重臣，以换取经济、政治利益有关。如秦王嬴政任用尉缭为国尉，以大量金玉贿赂各国重臣。赵国名将李牧就是由于秦国“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被陷害死了。齐国的灭亡，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由于齐王建的相国后胜“多受秦间金玉”。很多精美的玉器作为贿赂送给了各国的权臣。

        二、楚式玉器
        楚式系统玉器是以楚国玉器为主，但面貌又吸收了曾国、吴国、黄国等国玉器特点而形成的。楚式系统玉器新风流行，不仅传统造型创新较多，龙形珮、虎形珮、韘、剑饰、带钩等新造型也大量出现；在时间上呈现不均衡性，春秋早期发展水平较低，春秋中期以后发展迅速，战国时达到顶峰。
       楚国在春秋早期玉器制作还并不发达，出土玉器墓葬为黄国、番国等小诸侯国。随着楚国强大，楚国相继灭掉了黄、随、越等诸侯国，势力包括了今天长江中下游一带，并北上到黄河流域。而黄、随、吴越等国都是玉器比较发达的诸侯国，楚国加以继承并有所发展，并于春秋晚期战国初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玉器风格。
       楚式玉器的特殊首先表现于珮玉非常发达，珮玉造型多样。龙形、虎形、凤形、几何形和玉觽广为流行，形制美观，工艺精湛，是楚式玉器的主要代表。礼器中，玉琮出土很少，仅收获于春秋晚期和战国早期的几座墓葬；玉璧大量出现，一般双面纹饰，打磨光滑，形制规整，早期流行蟠虺纹、云纹，晚期则流行谷纹、勾连云纹等；玉璜主要作为佩饰使用，动物形璜数量很多。相比于其他两个地域，这里的葬玉并不发达，但是在吴越，出现了玉敛葬。此外，在战国晚期的安徽长丰杨公墓葬也有出现。同时，还有棺饰连璧的现象。玉剑具、玉带钩等用具数量也较多。
     春秋晚期，楚式玉器的装饰以蟠虺纹为主，战国时期以几何纹为主。纹样以纤细的单阴线刻划，注重细部，显得活灵活现。楚式系统玉器流行一种细密、相互缠绕的云纹，又喜以细线阴刻一些辅助装饰性纹饰，如网纹、羽纹、珠粒纹、平行细线纹等。碾琢技法上，镂空、浅浮雕广泛使用。
     楚式玉器造型生动多样，纹饰纤细优美，雕琢技法众多，形成了清秀灵动的特色。造型各异、充满动感的玉珮已不必说，即使对造型样式已经固定的玉璧、玉璜等，玉工也是打破原有造型，创造出双联璧、出廓璧、出廓玉璜等新形式；纹饰上随形而走，以细密光滑的线条创造出动感强烈而又极其优美的形象；碾琢技法上，镂空、浮雕、活环相套、镶嵌技术综合使用，创造出许多现在都叹为观止的艺术作品。（图3）

      楚式玉器除了前文的吸收周围玉器文化之外，可能还有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是楚人虽然是颛顼的后代，但其始终自称“蛮夷”。如在《史记·楚世家》所记，有两位楚君自称“蛮夷”，一位是跨西周中期与晚期的熊渠，一位是春秋早期的熊通，他们都说过“我蛮夷也”。 在《国语·楚语下》中还记着楚国的一位王孙说过楚人是“蛮夷”。既然号称“蛮夷”，那么楚人就没有悠久历史传统的压力，玉器造作体现自己的意志和要求。楚式玉器，礼器甚少、佩饰发达与此不无关系。张正明先生还从楚、秦两个民族性格角度，加以分析指出：“老练稳健是秦国贵族的作风，倾向于保守是势所必然；楚国贵族的作风是敢想敢干，乃至不惜独行其是。楚人已经隐约看到自己国家的灿烂前景，载欣载奔，他们的创意都显示在尽人事上，而敬天命似乎不足为虑。”
     其次是楚国公族势力的发展。自春秋以来，楚国统治集团为了集中王权，使王权不至于旁落和下移，楚以同姓执国政，是楚国组织统治集团的原则和基础。战国以后，楚国统治集团仍然遵守成法，他们为了自己既得利益和权力，反对任何形式的改革，特别是反对法家的任贤为能政策。战国时，楚国更加注意保护贵族的利益，楚国贵族的政治经济地位都比较高，竞相比富，玉器既能显示出使用者的高贵地位，又能彰显所有者的奢华，故而楚国贵族竞相采用玉器为佩饰，以玉器陪葬，促进了楚国玉器的发展。此外，楚地浪漫主义风格对玉器造作也有影响。
      楚式玉器对春秋战国玉器风格形成贡献极大，并对两汉玉器产生了直接影响，在两汉时期的玉器也主要出土于楚地，其具有的清秀灵动的浪漫主义风格被两汉玉器所继承和发展。
  
     三、中原玉器
     中原系统玉器是指以成周、晋地为中心，包括周王室及晋（战国时期的韩赵魏三国）、虢、郑、卫等诸侯国玉器，以及北方的中山国燕和东部的齐鲁。中原系统玉器古风与新潮并重，既延续了商、西周以来的历史传统，制作大量传统造型玉器，又涌现了龙形珮、韘、带钩、剑饰等新造型。
     中原玉器种类齐备，礼仪、葬玉、装饰用玉和用具等都很发达。礼器中璧、琮、圭、璋、璜都有出土，其中琮在其他地区一般为前代遗存，而在中原是当时制作的，如在山西潞城潞河村韩国墓葬中出土的琮为扁方体，从形制分析其是在战国制作的。其他礼器出土数量也比其他区域要多。特别在中原盟誓遗址出土了充当玉简的圭、璋等玉器，在其他地区没有发现。
丧葬用具数量众多，形制完备。缀玉覆面数量最多。玉石覆面主要出现在以洛阳为中心的地区。到西汉时期与楚式玉器中的玉敛葬结合出现了金缕玉衣。装饰用玉中佩饰发达，多为成组玉珮，也有单独佩带的。春秋时期以项部佩戴为主，到战国时期开始以腰间佩戴为主，这是受到楚式玉器的影响。玉珮中出现一些新的造型，如在河南辉县出土的鹦鹉形玉珮。用具中剑饰、觽等也广泛使用。
     中原玉器造型多样，制作精细。纹饰上以单、双阴线、阳线碾琢，春秋流行蟠虺纹、蟠螭纹，战国流行云纹、谷纹、涡纹等。碾琢技法上浅浮雕、镂空、圆雕等技术开始运用，相对来说镂空作品较少。     中山国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精美玉器，有学者研究指出主要是受中原玉器影响。齐鲁玉器从属于中原玉器，受中原玉器影响很深，但近年来也有学者提出其受到楚式玉器影响，并指出齐地出土的玉器为楚玉。 不过从整体上分析，还是属于中原玉器的。
中原玉器的风格稳健雄浑，虽然与楚式玉器相比创造力不足，造型纹饰变化不大。这可能与中原地区传统势力相对较强有关。不过中原有悠久的造玉历史，一旦接受了新造型新纹饰，其造作水平必然是最高的，在河南固围村等地出土的精美玉器也证明了这一点。

      小结
      春秋战国玉器有鲜明的地域风格，同时孕育着共同的时代特色。三个区域玉器互相借鉴，相互促进。战国时秦式系统玉器逐渐融合消失，中原系统玉器和楚式系统玉器则进一步发展，并在二者基础上形成了春秋战国玉器的时代风格，清新华丽的新风貌已经成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