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论高鹗

t铜豌豆A852 2015-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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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静气论高鹗

铁岭市委老干部局卢祥云

所以用这样的标题，一是因为四十多年前林语堂老先生就写过一本《平心论高鹗》的红学专著;二是因为长期以来在红学界，高鹗多是被批评的份儿，有些时候还遭到火药味儿很浓的批判。这实在有些不公，人类社会都已经发展到讲文明、讲和谐的时代，我们对高鹗这样的历史文化老人应该讲点人性化。即便高鹗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们也要尊重和理解；即便论说其功过，也要平心静气。
其实高鹗对《红楼梦》是有贡献的。高鹗、程伟元于乾隆五十六年用活字排印《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本“程甲本”及乾隆五十七年修定、排印“程乙本”，合称为“程高本”。“程高本”的印行，迅速扩大了《红楼梦》的流传和社会影响。一直到今天，最通行的版本仍然是“程高本”。但是二百多年来，对高鹗补续、整理、出版的《红楼梦》，褒贬不一，特别是在红学界高鹗受到的批判，挨过的骂真是不少，给高鹗扣的帽子也是五花八门，不计其数。
然而，让高鹗宽心的是在红学界也还是有人能够平心而论，说了不少公道话的。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林语堂老先生在他的《平心论高鹗》里说过这样一段感人的话：“老实说，《红楼梦》之所以成为第一流小说，所以能迷了万千的读者为之唏嘘感涕，所以到二百年后仍有绝大的魔力，倒不是因为有风花雪月咏菊赏蟹的消遣小品在先，而是因为他有极好极动人的爱情失败，一以情死一以情悟的故事在后。初看时若说繁华靡艳，细读来皆字字血痕也。换言之，《红楼梦》之有今日的地位，普遍的魔力，主要是在后四十回，不在八十回，或者说是因为八十回后有高本四十回。所以可以说，高本四十回作者是亘古未有的大成功。这就是说，这本小说不但能为少数雅人一时所赏识，而能为百代后世男女老幼所共赏，是因为有高本。……没有高本四十回，我们看得出紫娟人品的高贵吗？没有后四十回，看得出贾母的心里，不是表面上仅知享乐的聪明老太婆吗？能看到凤姐也有悔祸之一天，而比较可以同情，不但是能干善谑的一个奸险少妇吗？《红楼梦》之魔力，正在此而不在彼。没有后四十回，宝玉岂不仅是爱吃女儿胭脂任情任性，谤僧骂孔，永不成器的一个多情公子吗？还不是情迷中的一块顽石而已？尝谓看到八十回，想宝玉这种人，不让他遂心满意，完娶黛玉，就会自杀，再不然于情场失意之后，就会纵情任性，沉湎酒色，坠入烟花巷中。那就糟了，但也是常人很普通的反应。由高本四十回可以看出宝玉性格之高超，所以能配有这通灵宝玉，就是他有特具的慧根灵性，能透视一切，由热而冷，由沉迷而排脱，由混浊而清高，在百无聊赖无可如何之日，尚能想出一条两全之计，博一功名以荣家族，以尽孝道，然后赤条条无挂削发为僧，跳出情网，一尘不染，还他本来的真性。……这是宝玉所以虽好吃口红而仍能得我们同情的缘故，红楼续梦等书，自生自灭，而高本独能吸住二百年来读者，必要看到大观园诸人的究竟而唏嘘感叹。”
岂止林语堂老先生给高鹗说了这样的公道话，就是对高鹗一直持批评态度的胡适、俞平伯两位老先生也没有对高鹗全盘否定，也平心而论说了一些好话。胡适先生就说过高鹗“替中国文学保存一部有悲剧下场的小说”的话。他还在《红楼梦考证》结论末段说：“以上所说，只是要证明《红楼梦》的后四十回，虽然比不上前八十回，也确然有不可埋没的好处。他写司棋之死，写鸳鸯之死，写妙玉之被劫，写凤姐的死，写袭人的嫁，都是很有精彩的小品文字。最可注意的是这些人都写作悲剧的下场。……”俞平伯老先生在《红楼梦辨》上卷第三节引顾颉刚的信说：“最初颉刚是极赏识高鹗的。他说‘我觉得高鹗续作《红楼梦》，他对于本文曾经细细地用过一番功夫，要他的原文恰如雪芹的原意。所以凡是末四十回的事情，在前八十回都能找到他的线索……我觉得他实在没有自出主意，说一句题外的话，只是为雪芹补笡完工罢了。’他的话虽然有些过誉，当大体上，也是很确的。高鹗补书，在大关节上实在是很仔细，不敢胡来。即使有疏忽的地方，我们也应当原谅他。”俞老先生又在《红楼梦辨》的中卷第七章说：“高鹗使宝玉中举，做仙做佛，是大违作者的原意的。但他始终是很谨慎的人，不想在《红楼梦》上造孽的。我很不敢看轻他的价值，正因他已竭力揣摩作者的意思，然后再补作那四十回。绝不敢鲁莽灭裂自出心裁。我们已很感激他这番能尊重作者的苦心。……”如果说这时候的俞老先生对高鹗的正面评价还半遮半掩的话，那在老先生临终时说的：“胡适、俞平伯是腰斩《红楼梦》的，有罪;程伟元、高鹗是保全《红楼梦》的，有功。大是大非。”应该是让人感动的肺腑之言。如果高鹗地下有知，一定会感激涕零。
让高鹗感激和宽心的还有鲁迅先生和端木蕻良先生。鲁迅先生对后四十回续书首先是肯定的，一则说“虽数量止初本之半，而大故跌起，破败死亡相继”，且与“食尽鸟飞独存白地”的结局相符；二则说“闲且惫矣”的高鹗于曹雪芹的“萧条之感，偶或相通”等等。这说明鲁迅先生对后四十回基本满意，并把《红楼梦》一百二十回作为一个整体看待。同时，鲁迅又对后四十回的“结末又稍振”如“家道复初”、“兰桂齐芳”之类，以及宝玉出家“披了大红猩猩毡斗篷”等表示不满。这其实也是正常的，而且鲁迅的态度也是极端正、诚恳的。端木蕻良，这位高鹗的同乡，曾经不顾情面，咒骂兰墅爷，是亵渎了心中的“恋人”。但这位同乡晚年却也对高鹗宽容了，称之“兰墅亦有莹珠笔，欲补千山九九峰”。
当代红学界出现了很好的迹象，对高鹗的态度也友好多了，对高鹗的评价也比较理性了。如，有一本《捶碎红楼》的红学著作就很好。作者石继航（笔名，江湖夜雨），能够以一种友好、理性的基调来品评高鹗所补续的《红楼梦》后四十回。书中说：“后四十回不如前面精彩，这是毋庸置疑的。比如香菱没有死，夏金桂施毒计倒害了自己等等，这情节太庸俗可厌了。王熙凤施调包计等等也不尽合理。但续书的内容总体来说是不错的，它和前八十回已经是血肉相连的整体，这是别人动不了的。江湖夜雨断言，后世人再怎么研究，再怎么重新续写，也无法取代这后四十回而成为正宗的《红楼梦》的一部分。”
我们平心静气地论说高鹗，不仅仅是端正学术研究的态度和风气的问题，也是对历史，对文化负责的问题，更是对铁岭未来发展负责的问题。高鹗有功于《红楼梦》，有功于中国文化，对高鹗的研究应该作为铁岭红学文化研究工作的重点，并要成为铁岭人的共识。高鹗乃铁岭之高鹗。铁岭不研究高鹗，是铁岭人的失误。铁岭人不懂高鹗，不能客观、公正、理性地看高鹗，更是铁岭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