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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襟袄、缅裆裤
服饰不单纯是人们简单的穿着打扮，更是一种文化。文化的概念很宽泛，包括民族传统、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审美情趣、色彩爱好，甚至地域气候等等，不一而足。大襟袄、缅裆裤充分地体现了这些特点。不难想象，生活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的人，绝对不会有人去研究皮袄、棉裤、棉鞋如何制作，怎么穿着。同样，常年居住在寒带地区的居民，也不会对草鞋感兴趣。时至今日，在我国大西北的偏僻农村，可能穿大襟袄的不多见了，但穿缅裆裤的却大有人在。从清代到民国时期，以至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前，中国广大北方地区，包括东北、西北、华北，大襟袄、缅裆裤，是农村最常见的装束。
文革兴起，破四旧、立四新，不仅仅是时髦的革命口号，而且是全社会都付诸行动的动员令，衣饰穿着也在扫荡之列。无论男女老少，军便服成为统一的着装模式，只有如此才表现出统一意志。也许是歪打正着，也许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军便服穿起来比大襟袄、缅裆裤更舒适，干活时更方便，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后，在农村曾经广为流行的大襟袄、缅裆裤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领域。
严格意义上说，大襟袄这种装束，更注重的是实用效果。在缺吃少穿的年代，经济条件所限，冰封雪冬的寒冷季节里，不具备现在穿衣服可以里三层外三层御寒的条件。一件光板棉袄、一件肥硕臃肿的棉裤，大人穿过孩子穿，男人穿过女人穿，冬天能有棉衣棉裤穿，那就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了，至于颜色、款识、做工，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冷风会直接冲击胸口，人不仅容易受寒，更容易得病，大襟袄便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长长的大襟，正好把整个胸腹部包裹起来，再大、再冷的风也不能直接侵蚀人的身体了。这种着装看似是人们的无奈之举，但仔细想来，却是前辈们适应大自然环境，聪明才智淋漓尽致的发挥。到了能穿上 内衣内裤、衬衣衬裤、秋衣秋裤、毛衫毛裤、棉衣棉裤这些衣着，是在我国改革开放取得丰硕成果，百姓的物质生活极大改善后，才有的衣服分类。冬天穿衣可以三摞五套，大襟袄自然也就少了市场。
大襟袄是相对于对襟袄而言。顾名思义，大襟袄两侧的衣襟不是象现在的上衣那样对称的，而是一大一小，有左开口的，也有右开口的，以左开口居多。穿它时，大襟覆盖小襟，并一直延长到小襟一侧的腋窝下边系扣。扣子也不是现在我们衣服上的那种纽扣，而是自己制作的。方法是用一片剪裁好的布条缝制成筒状，犹如现在的鞋带，这个过程称为“缲”（读作qiao,一种缝纫方法,做衣服边或带子时把布边儿往里卷,特点是缝制时针脚藏到里边，从外面看不到针脚）。我一直以为qiao这个读音是我们这里的方言，查过字典后才知道，我们本地方言对这个字的读音和释义，与书面用语的读音和字义分毫不差，这就是方言土语的生命力所在。用缲好的布带按照一定的编织方法，编成蒜疙瘩形状，缝在大襟上。扣门也是用同样的布带做成环状，缝缀在小襟一侧的腋窝下，这样具有纽扣功能的疙瘩扣门就齐全了。民间有一种说法叫“疙瘩轮扣门”，用于比喻做事要讲究秩序，其引申意便是来自于这种缝制方法。扣门有九扣的、有七扣的，最常见的是五扣的。扣门的个数绝对不能缝制成双数，那叫“四六不成人”，指的是，如果扣门是四个或六个这样的双数，那这人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望子成龙的母亲，谁也不会甘心让子女给人留下这种印象。虽然这只是风俗习惯，但长期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东西，肯定有它的道理，只是我们还没有揣摩透它的意义罢了。
大襟袄过去男女都穿，但后来以女性穿着为最多，这是由它的实用性决定的。清贫的生活条件下，大人们穿暖都实属不易，更不用说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们了。天寒地冻的冬天，母亲要给孩子喂奶，把光溜溜的婴儿从被窝里抱出来，裹在大襟袄里面，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方法让孩子更暖和了。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肌肤相贴，温暖自不必说，舒服、惬意、恬静，这是农村的孩子们在幼儿时代都曾经体验过的，这也是中华民族亲情关系在生活中的一种实实在在地体现。在母亲温暖的体温呵护下，吸吮着母亲的奶汁，婴儿很快进入了梦乡。
汉语言词汇中，衣裳两个字密不可分，上衣下裳，是一个整体。与大襟袄搭配的裤子就是缅裆裤了。在温饱尚未解决的条件下，无论是衣，还是裳，最大的功用还是遮体、御寒、保温，缅裆裤把这些功能充分地揉合在了一起。凡是看过《红高粱》电影的，对里面男人们光着脊梁抬轿子的镜头，穿着缅裆裤，印象一定很深刻。缝制方法是，在肥硕裤子的基础上，再接上约两尺长的白布作为裤腰，一方面是便于系裤腰带，防止干活时裤子脱落，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温，有利于腰部保暖。两片硕大的前裆，互相叠压在一起，再冷的天，再大的风都难以直接侵袭身体了。
衣食无愁了，服饰的美观装饰作用，就比御寒保暖的意义更重要了，大襟袄、缅裆裤被淘汰也就成了必然。即便现在有的爱美女士也穿大襟袄，但形制和传统意义上的大襟袄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市场上见到的大襟袄，在裁剪时，会把女性身材的婀娜窈窕作为重要参考，腰身不再臃肿，和其他服装一样，也要体现女士的线条美。一定程度上说，服饰的变化，折射了社会的进步。
（载2011年12月5日《唐山劳动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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