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并无伪《南词引正》内之地方腔调

元曲并无伪《南词引正》内之地方腔调

有关于元曲的唱念，元代的周德于清泰定元年（1324）的《中原音韵》里讲到当时天下语言统一而于序中称『自关、郑、白、马一新制作，韵共守自然之音，字能通天下之语，字畅语俊，韵促声调』，没有因为关汉卿是山西解州人、郑光祖是山西平阳人、白朴是山西人，后居河北真定，又移居江苏南京、马致远是河北人，因分属不同籍贯或又移居它地，因此创作起来，用语各有其籍贯或生活的当地的腔调及韵，反而都是一律为『韵共守自然之音，字能通天下之语』，皆使用语言一致的天下通语。而虞集在《中原音韵》的序文里也指出了:『士大夫歌咏，必求正声』，所说的『正声』，就是指周德清所说的『中原音韵』，没有用什么地方方言在『歌咏』北曲的。

这个『自然之音』『天下之语』，究竟具体的是指中国大地上的哪些地方为代表呢。于元朝末年人孔齐于《至正直记》卷一的『中原雅音』条里就指出：『北方声音端正，谓中原雅音，今汴、洛、中山等处是也』，就很明白了，就是相当于今日北方的河南的开封（『汴』）、洛阳（『洛』）及河北的定州（元代的真定府），元代的周德清所指的『中原』音韵就是以『中原雅音』的当时的开封、洛阳、真定的口音为当时的国语，亦即河北河南的黄河南北两岸，即中国黄河为中心的中原一带。

除了南方以外，北杂剧都是用中原音韵，断无什么其他腔调成立的余地，不然元曲在杭州不就应有北曲杭州腔，南京应有南京腔，东平应有柬平腔等等了，而周德清此一生活及专究于北曲的行家，没谈到北曲会因地域不同而有腔调之别。

如果在研究北曲的唱念所使用的语音，所谓在元代被称为『北腔』[1]的北曲，没有去考实《南词引正》的处处伪迹昭然，而去误信伪书《南词引正》[2]里伪造的『黄州调』『冀州调』『中州调』等等，于是又用伪《南词引正》的假腔调名来强调北曲也是依地方语音而依字声行腔，则就不合于元代的周德清在《中原音韵》里所说的『先要明腔，后要识谱』一语了。因为，北曲在词及乐上，是先有乐谱，再填词，所以周德清才首先提到那早已写就的每只固定了的唱腔的曲牌，是填词者要首要晓然在心的重要性了。周德清要填词者先要把曲腔关系搞清楚（『明腔』），并且要认得每一只曲牌的旋律（『识谱』），是认识各曲牌的唱腔在先，再填入词，故绝无依北方各地方土音土语去依四声去行腔来创出唱腔的史实可言。而到了明代，于北曲尚未昆腔化的于昆曲初起前的黄佐，在自序于嘉靖二十三年（甲辰，1544）的《乐典》卷二十一里也指出了：

『金、元又变为北曲，如正宫【端正好】、商调【集贤宾】、南吕【一枝花】、黄钟【醉花阴】、中吕【粉蝶儿】之类，依腔填词，一定不易，以便快口唱过。』

他指出了元曲都是先只只曲牌的唱腔都是固定了的，是先有未填词的曲牌的唱腔，后才被填入词去。因为曲调早在还没有词前就先写好了，填是后来才填上去，所以不管这位填词者籍贯如何，或者不是使用北方『天下之语』（国语）的南方闽浙吴粤人，即或说着吴语或潮语、或温州土话，即便填的是土语用辞的家乡土话的各有其四声，还是一样地，是填入到那只已固定了唱腔工尺的元曲曲牌的标准乐谱里去，其是北方人里的黄州、冀州或中州人也好，甚或南方的吴、浙、闽、粤也好，固定了的唱腔早等在那里，填词者即便有其家乡土音的四声，随各地方言的各有不同，一点都不影响元曲早已创好摆在那里的只只曲牌的唱腔的旋律。

所以，北曲的唱腔的腔调是并没有能有任何由各地方的填词者，依其家乡是黄州，或是冀州，或中州，即依各地的地方方言，而依字声行腔去创出一只只『黄州调』唱腔，或『冀州调』唱腔，或『中州调』唱腔的各自地方土音四声下，随之旋律起舞而造就出各种地方腔调的曲牌唱腔出来的丝毫的想象力立足的可能性，因为是元曲是依腔填词，曲牌的曲调早就先写固定好了。

那位作伪《南词引正》的作者，对于在明朝时，曲家如沈璟、王骥德、沈宠绥等，皆知的南北曲依腔填词，腔与地方土音无关都一概不晓，应是清代以来对于南北曲的依腔填词开始无知之下，才会在作伪时闹出笑话，造出了不合史实的所谓的『黄州调』『冀州调』『中州调』等依字声行腔角度之下的想象，只要后人若是明晓南北曲的依腔填词特性的知南北曲词乐关系的研究者，一看《南词引正》之下，即可分辨这是一篇清代以来，而且极大可能为1957年到1960年间的不知乐的文人依当时盛行一时的，认为中国的地方戏是各地人民依各地方的方言的土音土言，去依字声行腔，而形成各地人民的土腔的时行主张之下，运用想象力所假造的文字，说见笔者《昆曲史料与声腔格律考略》一书及本书另文所探讨。（刘有恒:《宋元明戏曲史考略》，台北：城邦印书馆，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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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元朝仇远的《金渊集》里有『吴下老伶燕中回，能以北腔歌落梅』之诗句。及元代邓子晋《朝野新声太平乐府?序》称卓从之的《中州音韵乐府类编》为《北腔韵类》，皆以『北腔』指元曲使用的只是单一『腔』调，而使用的则是中州音韵，即中原音韵而已，不会有其他地方性的韵所采用的其他地方的韵书。
[2] 详见刘有恒本书另文及《昆曲史料与声腔格律考略》（台北：城邦印书馆），2015年；汪诗佩：〈再论『顾坚与昆山腔之始』－－兼谈《南词引正》的疑点》，《名家论昆曲》下册（台北：国家出版社），2010年；彭剑飙：〈顾坚——查无此人；从《南词引正》发现经过与扩廓帖木儿、张士诚等历史人物年表否定昆曲鼻祖顾坚的存在性〉，昆山文化发展研究中心论坛，http://www./bbs/TopicOther.asp?t=5&BoardID=22&id=53；〈臆造出来的“昆曲鼻祖”顾坚——从历史角度探讨顾坚出现的年代及其可疑性〉，微博，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b1501f0101pms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