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我愿意写的，是一本什么都不谈的书

艺术的最高境界，不在动情，而在沉静。

01

人永远需要假设自己是另一个人，不断向自己说谎。

02

艺术是一种奢侈，需要白净的手，平稳的心态。

03

请注意，我没给你任何安慰。安慰别人，是不对等的做法。

04

如果说我对生活有点认识，那是缘于我，从正常的意义上说，生活得很少；我少吃，而多反刍。

05

我们的世纪是卖淫的世纪。时至今日，最不淫荡的，是妓女。

06

美，经常是从有用引出来的。

07

文艺批评正是靠一大堆蠢话而生存。

08

艺术的最高境界，亦即其最难之处，不在于让人哭笑，让人动情或发怒，而是要得自然之道，使人遐想。一切杰作，莫不具有这种性质。外表很沉静，实则深不可测。

09

任何伟大的天才都不去下结论，任何伟大的著作都不去作结论。因为人类始终在前进，远没到做结论的时候，而且也没结论可做。

10

我的原则，是不写自己。艺术家在作品中，犹如上帝在创世中，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比强大。其存在处处能感到，却无处能看到。

11

人的感觉有局限，智力有所不及，怎能对真善有完全的认识？“绝对”能抓得住吗？若想好好活，就别想去弄明白世间万物。人类就是这样。问题不是改变人类，而是认识人类。

12

生活是一桩讨厌的事，唯一忍受之法，就是逃避。

13

人就像上帝一样，须从高处来评判自己。

14

我认为的好书，愿意写的，是一本不谈什么的书，不受外在牵连，全仗文笔内在的力量，就像地球全无支撑，却在空中运行，书中几乎没什么主题，至少是没有明显的主题，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的作品，素材也最少，而表达更贴近思想，文字更加贴切，甚至隐没在思想里，这才是真的美。

15

没有美的形式就没有美的思想，反之亦然。在艺术世界，美从形式渗出，有如我们自己的世界，从形式生出诱惑和爱。你不将某个物体化为空的抽象，不将它化解成一句话，你就不能从这个物体里萃取组成此物体的性质，即它的颜色、程度、牢固性；同样，你也不能从观念里剔除形式，因为观念仅仅依赖形式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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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的是刚劲有力的句子，是内涵丰富、明白易懂的句子，这种句子仿佛肌肉突出，有着茶褐色的皮肤。我喜爱雄性句子，而不喜爱雌性句子，比如常见的拉马丁的诗句，和更低级些的，维尔曼的句子。

17

艺术的首要品质，它的目的，是幻觉。感动（要使人感动往往需要牺牲一些诗意的细节）完全是另一种东西，而且层次较低。我在看一些一文不值的情节剧时曾哭过鼻子，而歌德却从没有让我的眼睛湿润过，除非为了赞叹。

18

必须为自己而不是为读者大众搞艺术。如果没有我的母亲和我可怜的布耶，我也许不会付印《包法利夫人》。在这方面，我尽量不当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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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低别人的癖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麻风病，这癖好还特别照顾那帮写作的人。在这种貌似严肃实则空虚的道德低下的日常养料里，平庸之辈感到心满意足。讨论比理解容易得多，侈谈艺术、美的概念、理想等等，比写一首最短的十四行诗或造一个最短的句子容易得多。

居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1821年12月12日—1880年5月8日），19世纪中叶法国小说家。著名作品有《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和《布瓦尔和佩库歇》等。他对19世纪末及至20世纪文学，尤其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被誉为“自然主义文学的鼻祖”、“西方现代小说的奠基者”。

题图为美国著名“动态”塑雕家亚历山大·考尔德作品（AlexanderCalder, Orange Quadrilateral, 1973）

本文摘自《福楼拜文学书简》（北京燕山出版社），黑蓝编辑整理，并编定题目，请勿以此题转载本内容。点击黑蓝菜单“过往精选”，可查阅往期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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