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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研究:品读关键词,探究文本义

 江山携手 2015-08-10

品读关键词,探究文本义

梁增红

叶圣陶在《语文教育二十韵》里曾说:“一字未宜忽,语语悟其神”。2011版新课标中指出,在通读课文的基础上,要“体味和推敲重要词句在语言环境中的意义和作用”。文学作品的内涵往往不是流于空泛、浅表,而是潜藏于字里行间,需要对语言文字深度耕犁。文本中的某些关键词语,正承担着这样的重任,常常是“言近而旨远,辞浅而义深”,在阅读时要保持极高的语言敏感度,潜心涵咏,体会其神韵所在。

一、特殊位置上的词

处于特殊位置上的关键词,其内涵与外延丰富,与课文的解读息息相连,既可以穿针引线、上连下缀,又可以释放内涵、充实解读。

像在文章的开头或结尾或中间过渡的地方出现的一些关键词,在教学时我们就要引导学生多问几个为什么。如,伏契克的《二六七号牢房》第一句是:“从门口到窗户七步,从窗户到门口七步。”这句话中的“七步”为什么来回反复说?朱自清的《绿》第一句是:“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为什么写第二次,不写第一次?第一次不是更新鲜么?那么他第三次、第四次去不是感觉更好了么?鲁迅的《藤野先生》中第一句是:“东京也无非是这样。”文章第一句怎么就劈头出现个“也”字?一般情况下文章这样写是不正常的。为什么?

这些词语所处的位置特殊,常常给人的感觉是“突兀”的,细加推敲,便能理解作者的“别有用心”,而不是信手而为。我们可以此为切入口,有意识地引导学生去关注这些“非常”词语,由此进入文本解读,咀嚼玩味,从而对文本蕴藏的深厚意蕴作出“丰沛的阐释”。

教学《沁园春雪》的,我抓住引领全文的词语,上阕中的“望”和下阕中的“惜”,重点品析,牵一发而动全身:

1.品味“望”字

师:作者望见了哪些景观?作者为何选取这些景观?

生:作者望见了“长城”、“黄河”、山脉、高原等景观。“长城”、“黄河”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最能反映北国风貌,而且与“千里”“万里”相照应,续写地域的辽阔。

师:这个“望”能否换成“看”或“见”?

生:不能。换成“看”“见”,就不能体现诗人形象的高大伟岸、顶天立地的气概,俗话说,登高才能望远。“看”“见”似乎只能是看到近距离的景物,不能达到千里万里。

师:既然这样,应该怎样读?

生:气吞山河的气势。

生:要有强烈的自豪感。

生:这里用了好几个四字词,要读得铿锵有力。

生:齐读:“望”以下部分。

2.品味“惜”字

师:哪一个字最能体现作者对这些历史上的英雄人物的情感?

生:“惜”字。

师:这个“惜”包含了作者什么样的情感?

生:我觉得首先的肯定他们是英雄人物,不过是一些有缺点的英雄人物。

生:作者委婉地批评了他们缺少文治、文学才华。

生:还表现了作者和当代英雄人物要勇于超越,后来居上的伟大气概。

师:怎么读?

生:语气要深沉些,带有叹息的意味。

……

师小结:这首词,上阕用一个 “望” 字,写北国雪景,纵横千万里,大气磅礴,旷达豪迈;下阕用一个 “惜” 字转入抒情、议论,气雄万古,风流豪壮。全词将写景、议论、抒情有机结合,浑然一体。

上述教学片段中,师生深入挖掘“望”和“惜”与文本中句段篇之间的内在联系,使该词语在文本解读中留下想像空间。

叶圣陶说:“审慎的作家写作,往往斟酌又斟酌,修改又修改,一句一字都不肯随便。无非要找到一些语言文字,意义和情味同他的旨趣恰相贴合,使他的作品真能表达他的旨趣。我们固然不能说所有的文艺作品都能做到这样,可是我们可以说,凡是出色的文艺作品,语言文字必然是作者的旨趣的最贴合的符号。”(《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65页)教学时,我们尤其是要关注这些力透纸背,含蓄蕴藉,言简意丰,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语言,让它们焕发出生命活力,让语言的学习活色生香,有滋有味。

二、表示色彩的词

老舍曾经说过:“一篇作品须有个情调。情调是悲哀的,或是激壮的,我们的语言就须恰好足以配备这悲哀或激壮。比如说,我们若要传达悲情,我们就须选择些色彩不太强烈的字,声音不太响亮的字,造成稍长的句子,使大家读了,因语调的缓慢,文字的暗淡而感到悲哀。反之,我们若要传达慷慨激昂的情感,我们就须用明快强烈的语言。……语言不可随意抓来就用上,而是经过我们的组织,使它能与思想感情发生骨肉相连的关系。”(老舍:《我怎样学习语言》,《作家谈创作》,中国青年出版社1955年版,第191-192页)

语言虽然不能像绘画那样直接以色彩来描绘客观事物,却可以通过对色彩的描述,在读者脑海中唤起逼真清晰的视觉形象,产生对色彩的美感联想,从而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古今中外的作品中,色彩词经过众多文章大家的灵思妙用,大放奇光异彩,产生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传诵不衰的千古佳句。

色彩,有时就是思想。即,运用色彩词确定基调,揭示主旨。高尔基的《童年的朋友》(苏教版七年级下第一课),短短七百多字的文章,就出现了10个“黑”字:

……虽然黑黑的,两颊有许多皱纹,但整个面孔仍然显得年轻,明朗。她从一个镶银的黑色鼻烟壶里嗅烟草。她的衣服全是黑的,……在她没来以前,我仿佛是躲在黑暗中睡觉……

这些“黑”,有面孔之黑,鼻烟壶之黑,生活环境之黑,如此众多的“黑”字出现在一篇短文中,阅读文章时所产生的压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童年》讲述的是高尔基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跟随脾气暴躁、日渐破落的小工作坊主外公外婆生活的童年时光。我们可以想见作者童年时代所处的社会环境、生活环境都是黑色的,他寄居在外祖父家时,“外祖父家里,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的仇恨之雾;大人都中了仇恨的毒,连小孩也热烈地参加一份。”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像“铅样沉重”。这些外在的色彩投射进儿时作者的心底,留下的自然是黑色,可以说,高尔基的童年充满了苦难的黑色,因而,作者的文字中,自然会充满了黑色。选文浓墨渲染黑色,既是现实的反映,也是为下文写童年的朋友——外婆而做的对比和反衬。选文中的“黑”字,更多的是描述外婆,她的面孔,她的鼻烟壶,她的衣服,黑色之深跃然纸上,感情基调是黑色的,不由得不令人心往下沉。古今中外诗词文赋中的“黑”色往往与凄惨、悲伤、忧愁、恐怖、秘密、隐蔽、冷峻、孤寒、病痛、怀疑、死亡等相关,可以说是悲剧的领域,既有社会环境的影射,又有心理的压抑。由此渲染出来的情感色彩其实已经比黑色本身更加浓重。写外婆的这些“黑色”,其实是表现了外婆的外表之“丑”,有外婆承载繁重的劳动和所经历的艰辛生活,也有在生活不顺心的情形下的烦恼和不满。生活重压之下的外婆,肯定不会衣着光鲜,粉面桃花。外婆外表之丑,更加反衬出她对“我”深厚的爱。作者写外祖母的这些黑色,当然不是厌恶,而是通过描写外祖母的外貌和动作描写,以调侃和幽默表现了作者对外祖母的喜爱,这也是外祖母之所以成为“我”的朋友的重要原因。在“黑色”的外表下,依然可见外祖母“愉快”“快活”“年轻”“明朗”“快乐”“温暖”“轻快”“敏捷”“可爱”,这些抒发着对外祖母的赞美和喜爱之情的褒义词,让人心头为之敞亮。可以说,没有外祖母的爱,“我”的生活是黑暗的,没有温暖,没有阳光,是外祖母的爱,把“我”从黑暗中带到光明的世界,是外祖母的爱,使我的生活从此不再只有黑色,而是色彩斑斓,“我”的精神世界也更加丰富,并具有了战胜生活中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因而,如果师生能在阅读中体会到“黑”与“亮”的反衬,就会对“朋友”一词有不同的感受。可以说,外祖母之所以成为“我”童年的朋友,正是黑色中给我带来的光明。所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有时,色彩就是形象。即,借助色彩词展示人物命运和社会现实。色彩词不仅可以刻画景物,突出事物特征,渲染丰富意境,还可以刻画人物形象,把作者对人物的理解和对社会的批判统一起来,起到深化主题的作用。

《故乡》中两段富有色彩的经典画面,令人难忘: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

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在前一段的描述中,天空是深蓝的,圆月是金黄的,一望无际的西瓜是碧绿色的,项上带的是银圈,手中捏的是钢叉。鲜明的色彩构成神奇的画面,这画面是美的,充满青春的活力,在一片艳丽柔和的色彩中,一个英俊可爱的少年闰土活现在我们的面前。而在后一段的描述中,闰土的脸是灰黄的,眼睛肿得通红,原先红活圆实的手像松树皮,整个画面是灰色调的,黯淡的,凄凉的。教学中,我们引导学生重点品读着两段画面中不同的色彩文字,使学生感受到,中年闰土和先前的艳丽画面中英俊少年形成强烈的对比,表明了闰土不同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揭示了当时社会制度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给予农民的损害,并且表明了作者自己对农民在精神上所表现出来的麻木所感到的深深焦虑。所有这些,对表现人物形象、深化主题无疑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文学语言的情感性,蕴含在语言所构成的意象和语言表达的形式之中,主要是通过词语、句式、语调等方面体现出来的。“言欢则字与笑并,论戚则声与泣共”。作家们对色彩词有着独特的艺术追求,他们在作品中充分利用色彩词,达到烘托气氛、表露情感、塑造人物形象的效果。色彩词,不仅能使读者感受到优美的形象、新鲜的意境、动人的情趣,还可以为文章刻画人物、揭示主旨服务。

三、“自相矛盾”的词

如同义词:

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鲁迅《孔乙己》)

“窃”和“偷”是同义词。所不同的只是语体色彩:“窃”是书面语色彩、“偷”是口语色彩。这两个词的推敲,揭示了孔乙己故意强调“窃”与“偷”的不同来表示自己读书人身份,通过品读孔乙己异于常人的“矛盾”,更容易理解孔乙己的在封建科举制度影响下性格迂腐、虚荣的特点。丰富的同义词是语言发达的表现,也为准确地表现客观事物的特征,反映事物之间的细微差别,提供了充分的选择空间和余地。因此,发现文学作品中同义词中的“不同”,往往能使人物形象的解读具有张力。

又如反义词: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作为全诗的总起,作者用“活”和“死”两个对比鲜明的词语拉出现实生活中的两种人,并就其生命价值做出截然相反的评价。一对相互矛盾的词,怎么能同时出现在同样的人身上呢?原来,是从人的自然生存现状和精神状态写不同的两种人。至于这里的“活”是怎么个活法儿,这里的“死”又是怎样的一种死,并未标明,潜伏着疑问,为诗歌的进一步诵读张本,可谓“蓄势待发”。

反义词语的使用可以对两个事物进行对比,鲜明生动地反映出事物的矛盾,起到对照映衬的作用,增强文章的表现力和说服力,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和启示。

教材中类似的例子还真不少。教学《我的叔叔于勒》时,我们引导学生通过菲利普一家对于勒称谓的自相矛盾来解读文本:当于勒不善守财、不善理财那一面时,大家把他称为“坏蛋”、“流氓”、“无赖”,“分文不值”;当传说他“赚了点钱”,还要到远方去“发财”,他自己也许诺要赔偿损失,帮助家人时,他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好心的人”;到最后,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不过是一个创业失败的穷苦的老人,他立刻又成了“老流氓”和“贼”,兄嫂只把叫“这个小子”,“那人”,“那个讨饭的”,根本不认这个亲戚了。同样的人,却有着前后不一的“矛盾”称谓,也有一个始终不变的“统一”的评价人标准:看他是否赚钱,表面上看人,其实是看钱。

像《范进中举》中,胡屠户对女婿范进前倨后恭的称谓,《变色龙》中警官奥楚蔑洛夫对那只狗的因主人的不同而态度不同的自相矛盾,都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例子。作者往往设置几组矛盾的词语,让人物在不同的时间、不同场合分别用上,从而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有时粗粗一看,语句平淡朴实,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换一个词语,换一个句子,换一个顺序,细细读读,才发现文本竟然是如此的精彩,而那些词语,恰如四两拨千斤。孙绍振先生说:“应该有一种自觉,老师的任务,就要从学生的一望而知指出他的一望无知,甚至再望也还是无知。”(孙绍振《去蔽:闽派语文根本精神》,原载于《福建基础教育》2010年1月刊,第7页)在课堂初始阶段,孩子们的认识也许还仅仅停留在简单的“一望而知”的表层上,教师就需要带着学生通过细致和反复的阅读,对文本所蕴涵的深厚意蕴做出丰沛的阐释。

关键词,当然不止上述几种。“文本是你美丽的倒影”,关键是我们要带着一双慧眼去发现关键词,让文本表层的皮相淡去,让文章深层的精义浮出,慢走细赏,邂逅经典和精彩。

曾几何时,我们的语文课堂上流行一种做法:“找出你喜欢的地方,说说你喜欢的原因”,实际做法是“学生甲说”“学生乙说”“学生丙说”“学生丁说”,无休无止,貌似一网打尽,其实是一盘散沙,不得要领,或者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于漪老师告诫我们,语言品味感悟,一定是要关键的词句,而不是什么都拿来。有的语言在本文中并不关键,你去品了,消解了语言的优势,也消解了课文。这个地方品,那个地方品,则消解了教师对课文的驾驭,令学生感到满天星一般无从下手,无法把握最精要的内容。

借助关键词的品读,能充分拓展、挖掘语言的内涵和外延,感受语言的内在张力,使教学文本的艺术容量得到有效扩充,给读者预留出广阔的想象、思考空间和充分的咀嚼、品味余地,把“体味和推敲重要词句在语言环境中的意义和作用”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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