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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今天才偶然发现，“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最佳传本神龙本，居然有错字。请相信，作为一个严肃的学者，特别是作为近年来致力于《红楼梦》古抄本的研究和校勘而广受好评的版本学家，我不可能在涉及古文字的问题上轻易“开黄腔”（四川方言无知妄说之意）。 今天早晨刚醒来，忽然想起这两天去忙一些杂事，把答应了写一首旧体诗来为《红楼梦》QQ群的老资格群友简爱祝贺生日的事情给忘了，于是匆匆起床，作了一首七律藏头诗贴到群里。细看，觉得此诗还勉强可以见人；加之随后登录我的网易博客，才9点多钟已经有上千的博友来此光顾，心里很感动，便将这首歪诗也发到了博客上。按我的习惯，每次更新博客总喜欢配一点相关图片。而这次除了随便配了一张题图，原想把与我诗中一个词语有关的王羲之《兰亭集序》的局部图片也配上去；这才发现：号称一代书圣的王羲之，居然写了个明显的错字。考虑到此事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便连《兰亭集序》的图片也不配了，留待晚上来专门写此小文。 为了厘清问题的实质，请先看一下我这首歪诗及其注释。 祝简爱生日快乐哈！ 祝福之词不在奢， 简明情意便丰华。 爱心永驻红楼梦， 生活犹开长命花①。 日进斗金非幸者， 快然自足②是赢家。 乐天本色无须改， 哈达飞来映彩霞！ 注：①长命花，庾信诗：“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②快然自足，王羲之《兰亭集序》：“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王羲之（303—361年）的《兰亭集序》，是历来公认的中国古代文学及书法之瑰宝。不仅文字汪洋恣肆、精妙绝伦，其书法更被视为其登峰造极之作，号称“天下第一行书”，字体结构多姿所采、美不胜收，里面凡相同之字，皆变化无穷、各尽其妙（如全篇17个“之”字，竟无一相同）。 《兰亭集序》的真迹，最初一直珍藏在二王（即王羲之及其子王献之）的家族中。入唐以后传到他的七世孙智永手里。智永少年时即出家在绍兴永欣寺为僧，潜心临习王羲之各种真迹达三十余年，其书法造诣也十分了得。智永临终前，将《兰亭集序》传给弟子辩才，嘱其妥为保管。辩才亦擅长书画，对《兰亭集序》自是极其珍重，一直将其秘藏在寺庙的房梁上。后来被唐太宗李世民派去的监察史萧翼设计骗走。唐太宗得此真迹后如获至宝，当即命冯承素、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书家在内廷临写，用以分赐给诸皇子及朝中近臣阅存。 据说以冯承素为首的弘文馆拓书人，还曾采用将原迹以双钩精描轮廓再行摹写的方式。故流传后世的各种摹本中，世人皆公认现存的冯承素摹本最为精妙传神。而冯承素此本，不知何故却在唐太宗去世、唐中宗李显继位期间，被钤上了唐中宗神龙年号的小印（我分析应该是当初唐太宗在位时便将此一摹本赏赐给了皇太子李显，他继位后方可加盖有自己年号的印）。因而此珍贵摹本便被后世通称为“神龙本”。由于此本摹写精湛，原迹之笔法、墨气、行款、神韵，皆得以完美体现，故被历代书家公认为《兰亭集序》最好的摹本。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至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书法原件，则是在唐太宗李世民去世后，由大臣们遵照其遗诏，将其作为殉葬品埋藏进昭陵。所幸昭陵在历朝历代皆未被官方及盗贼发掘破坏。而当今的学者又担心，若以现代科技水平去发掘昭陵，显然还难以妥善保存重见天日的《兰亭集序》真迹等一大批稀世珍宝，便一直寄望于将来有了较高科技水平之后再行发掘。故《兰亭集序》真迹到底还在不在昭陵墓中，或者是否还保存完好，至今仍是一个谜。
好了，说明白它的来龙去脉，再来分析我发现的这个明显错字，判断起来就会清晰一些。 首先让我们从现存的神龙本原件中看仔细——这个“快”字是不是真的写错了。我指的恰恰是我诗中所引“快然自足”的“快”字，神龙本是作“怏怏不乐”的“怏”，一笔一画十分清楚（见下图第二行）。 
看清楚确是写的“怏”字之后，就得更进一步地研究一下：这样写，到底算不算“错”字？换句话说，就是“快”和“怏”在古代可不可以通用，二者有没有可能属于异体字、通假字、省笔字之类？对此，我敢肯定地回答：这些都没有可能，二者从古至今都不属于异体字、通假字、省笔字的范畴；所以，将“快”写成“怏”，只可能属于错别字。不信大家可以从训诂学、文字学、书法学等任何一个角度去严格审视一番，便知道我这个判断绝非虚言了。 第三点则是要探究一下：这个错字，是出在冯承素的摹写上，还是出在王羲之的原件上？对此，我也基本上可以判断：应该是出在王羲之原件的不慎笔误上。为什么这样讲呢？前文我已经介绍了，冯承素的摹写非常精细，甚至此件可能就是双钩填廓的一种精工摹本，所以历代书家都一直认为，此摹本无论是字形、笔法、墨气、行款、神韵，皆属完美体现了王羲之真迹风貌的神品。从而也就不可能认为，冯承素摹写别的字都异常的精准，唯独摹写这个“快”字时便随意乱写成了“怏”——这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判断，“快”写成“怏”，是王羲之本人的不慎笔误。 第四，又会不会是王羲之写“快”字的一种自我独创呢？也就是说，王羲之偏偏就喜欢把“快”字写得跟“怏”字一个样。——这一点我也查了，王羲之的其他书法作品，绝无此种“怪癖”。可以举同为现存王羲之书法神品的《快雪时晴帖》为例，该贴之“快”字，便完全没有写错（见下图之局部），可以说里面的“快”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  说明只要是王羲之在有意识地写“快”字，他并没有写了竖心旁之后再把右方多写一竖，弄出一个“央”字来跟竖心相配的“坏习惯”。由此便可以反证：《兰亭集序》里，他把“快然自足”写成“怏然自足”，纯属偶然的不慎误书。因为，不论古人或今人，也不论是卓然大家还是普通文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偶尔写错一两个字。所以，王羲之在激情喷涌地撰写《兰亭集序》时，虽然有一些涂涂抹抹，却在整体上运笔潇洒，一挥而就——由此而不慎写出这么一个差之毫厘、事后又极难察觉的错字，应该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同样的道理，一件精美绝伦的传世之作，仅仅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差错，除了可以作为前辈大师的逸闻趣事、聊作后人的谈资之外，丝毫无损于其艺术珍品的灿烂光辉！
这便是我今天偶然发现此事之后，经过一番认真考证分析，所得出的一个初步结论。
2015年8月15日19:41:28 匆草于释梦斋 2015年8月16日2:16:36 改定并配图
最后，让我们来完整地欣赏一下王羲之《兰亭集序》神龙本的高清图（为了看得更清晰，我先把它裁切为前右后左两个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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