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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xWomen演讲:于莺丨总有惊喜等在不远处

 长沙7喜 2015-09-08

于莺:总有惊喜等在不远处


文:于莺丨来源:TEDxWomen北京


于莺,美中宜和门诊中心CEO。2001年从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博士毕业。2001年至2004年任职于北京协和医院内科。04年加入北京协和医院急诊科,11年因微博分享急诊科的故事走红网络。2013年从北京协和医院离职后开始创业。20154月,第一家综合门诊中心在北京落成。



大家上午好,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得从两年前开始。




2013年的6月4号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在那个日子里,我向协和医院提交了辞职信,理由很简单,并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世界很大,我要去看看”,辞职信上只有一句话“身体不好,我要休息”。所以呢,协和医院很快就批了,因为你们也知道,在那么一个公立医院当中,有这么一个个性鲜明的人,其实我主动辞职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然后,没有料想到的是,从6月5号开始,媒体记者轮番地轰炸,我成了我们家楼下咖啡馆的常客,10点钟开门,记者就来了,我就开始喝咖啡,跟记者聊,喝咖啡,跟记者聊。一天需要接待四到五拨记者。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全是这样的节奏。那你们想一想,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有人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辞职?你辞职以后你去哪里?然后呢,你是不是反对体制?你反对体制哪些方面?慢慢地,我也就摸清了他们的采访的套数。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媒体和我共同把我塑造成一个反体制的先锋。其实呢,不是的。


实话说,我并不是一个非常非常勇敢的人,但是我的确是一个有个性的人。所以在一个月以后,我就在想我应该干什么呢,对吧。从协和医院辞职了,然后很多很多的私立医疗机构,包括一些医疗健康产业的大佬,甚至是医疗投资行业,纷纷给我规划了美丽的人生,给了我一份又一份的offer,上面的title从主任到研究员到CEO,当时我就在想,哇塞,CEO啊,这是一个协和医院的医生永远不可能想到的一个title。当然今天我也是一个CEO,但那个时候我就会想,首席执行官,我执行的是什么?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开始蒙圈了,我就想我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吗?于是呢,我们家是住在城里的,我经常会在国子监那条胡同里面来回溜达。有一天晚上我就在想,我的专业是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吸引大家?其实,我是危重症急救、抢救这方面的临床资深的医生。我的专业是气管插管、床旁血滤、调呼吸机的参数、做肺复张,然后呢,还有低温的脑保护、还有体外的循环、打冰生理盐水、去测心排出量、测肺水。听不懂吧?对,听不懂就对了,因为这才是技术,这才是专业。但是如果我脱离了协和医院,这么一个大型三甲医院,这些技术在这个市场上面能干什么?那我们也知道,现在私立医疗平台,所谓的这些技术没有用,那我们再看看他们给我的那些职业规划,是我的职业规划吗?那比如说投资公司让我去当一个CEO,我现在也跟很多的投资公司去接触,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们肯定看重的是我的光环。


那天晚上,当我明白我的技术脱离了这么一个大的平台以后,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我还剩下什么?我当时剩下的是微博上面100多万的粉丝,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微博没有什么。那还剩下什么?还剩下急诊多年的阅历,包括跟人沟通的能力,还有还算不错的文笔,小清新。我就想,就我现在手里的那些技能,我只能去当一个小报的记者,连财经的记者都当不上,因为没有那样的眼光,没有那样的知识背景,所以我就慌了。以前我觉得我是一个强势的人,建立在我的专业领域上面,每当120忽闪而过,每当120的大夫把一个垂危的病人推进抢救室的时候,每当他们看到我,他们就放心,说“哦,今天是于大夫值班,这个病人有救了。”那我所有的自信、我所有的那种强势都来自于我的技术。当我意识到这些没有了的时候,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剩下。当意识到这一点,OK,那所有的offer我统统不能要。我必须得想清楚我能干什么,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两年以后,当微博没有了,有可能哦,那比如说再过四年五年,当我的急诊技术真的是用不上的时候、荒废了的时候,我会不会被这个社会淘汰?那天晚上,我在国子监的胡同里溜达的时候,我深深感受到了,也许我这样下去,三年五年,我真的是只能去一个私立医疗机构当一个普通的医生,什么都不是。所以呢,我选择了逃避,但是对外宣称我去台湾开始我的留学之路。其实是逃避,因为当时所有的offer都雪片一样地飞过来,媒体记者还一个一个电话打给你。


我去了台湾之后,我就觉得这个社会太好了,很悠闲,消费水平并不如我们想象得这么高,医生的收入绝对很高。然后呢,我就在我住的地方,楼下有一个开牛肉面的一个馆子,非常好吃,我就问他说,我说你们现在牛肉面好便宜呀,18块人民币,里面的牛肉好大块。我就装萌。然后那个店长呢,是一个老爷爷,白发苍苍。他说你是大陆来的吧,我说是的,他说我也是,我们一家都是,我的父亲当年从大陆打仗过来就一直再没有回去过。所以呢,我父亲留给我的就是这一个手艺。后来我就问他,我说:“那你觉得在这么一个社会当中,你这一个手艺会被淘汰吗?”然后老爷爷看着我说:“我也担心被淘汰,尤其是物价这么多年没有涨过,那我以后怎么办。”所以就是,当我跟这些普通人去交流的时候,我意识到,危机感其实是存在于每个人心里的。那台湾三个月我也不能白费。所以我在台湾,参观了他们的大小医院和私人诊所,我去真正了解到人文的医疗,医疗中的人文到底是什么?有一个老师跟我上课,第一句话让我感受特别深,他说“人文就是一阵风,你看不到,但是你无时不刻能感受到。”这句话对我的影响一直到现在都非常得大。那我在台湾看到了医生跟病人怎么交流,看到了个体独立的医生怎么去自由执业,怎么去开诊所,怎么去为他的患者圈进行服务。我也看到了所谓的那种特别好的服务,其实并不是像我们现在能看到的,私立医疗机构很豪华,里面进去以后有沙发坐,有咖啡喝,有饮料喝,然后呢,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客服能够时时刻刻地给你服务。但其实那个不是人文,那个只不过是一个服务,服务是没有门槛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就在想,那我的医疗技术,我在急诊多年的医疗技术其实是可以为很多人服务的。


于是我回来了。我回来以后呢,在12月底的时候,我就想我也要开一个个人诊所——很天真。后来呢我就去了解政策,发现不行,但这个不行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没有恐慌了。我觉得有什么不行的,只要我认定一条路,今年不行明年试,明年不行后年试,总有一天能成功嘛,对吧?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又有一种危机感来了,这种危机感就是很多人在看我的笑话:于莺你2013年6月份辞职,你不是说你要开诊所吗?2014年春节到了,诊所在哪里?甚至还有人问我,开诊所这么难吗?我们隔壁的面馆都开了又黄了。所以我就在想,哎呀怎么解释呢?真没法解释,我就说你开一个试试?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说了,我开了呀,在我们底下的一个小村庄,开了一个诊所,挺好的。我说你有牌照吗?他不吱声了。其实,当时有一个人,当然也是一个学经济的人,他跟我说,你也开一个没有牌照的黑诊所。等他们查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解决你的执照问题。你就闹,你在微博上说,你们不给我执照,所以我就开了。后来我想,不能这么干,毕竟是女性,对吧,女性不能说,真是这么强势,我觉得这么强势的话有可能你们今天根本看不到我。


所以就是,当我想明白这些以后,OK,找资本合作。然后慢慢地,2014年的4月份,开始选择了一片地方,在亚运村。2014年的6月份,签订了租赁合同,我就知道房价原来这么贵,整个成本原来这么高。2014年的7月份,拿到了卫生局的设置许可证,这就意味着我的施工队可以进场了,我的平面设计可以实现了。我跟很多的人去交流,去交流这些安全通道,去交流这些医疗流程、医疗路径,去交流我作为一个患者,进到这个诊所以后,应该怎么样去走才是一个最顺心的途径。这些让我非常得兴奋,我觉得我的医疗理想快要实现了。但事实上,并不是的。很快很快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我们知道,所有的建筑,它是在奥运会以后重新定了一个消防标准,但我租的那个楼是2000年建成的,消防不合规,周边的商铺就卡着你,他们就把消防通道堵了,怎么办?我去跟他们谈,出来三个小伙子,健身房的,比我还胖,比我还壮,身上还有纹身,青龙白虎。我一看到他们我就乐了,我说大哥你们干嘛呀,然后他就说这个通道我们可以让,但问题是你妨碍了我们的女更衣室。当时我那个倔脾气我就上来了,我说其实你这个女更衣室堵了消防通道,我是不是要检举你你就完蛋了。但是后面人又拉着我,投资方又拉着我,说“小于你脾气不能这么倔,你这么倔你完蛋了,不是他完蛋了。”哦那好吧,重新开始再梳理。慢慢的呢,这些关系也疏通了,你们懂的啊,怎么疏通的。后来,等到整个平面设计好了,我开始陆续招人了,开始陆续进仪器设备了。



这个时候,2014年太倒霉了,恩…你们去百度搜索一下于莺,排名第四的是于莺离婚。我就觉得网友特别神奇,他们都可以从各个角度去,嗅到我的一举一动,我又不是明星,长得又不好看,你们那么关心我干什么呢,真是挺奇怪的。但问题就在于,在这么一个过程当中,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因为有一天散步的时候,我跟女儿说:“妈妈跟爸爸暂时分开了。”那时候我女儿八岁,她就反问我什么叫暂时,噎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说哦,离婚了。“嗨,你直说不就完了嘛。”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其实没有什么,一切都没有什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她虽然说可能表面上是强悍的,但是呢,更加让我觉得,这么表面上强悍的一个小姑娘,我是需要把自己树立起来,我去保护她,我去告诉她一个女生,一个女性,其实怎么着都可以为自己去活。



然后,到了2014年的12月份,我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进仪器设备,进X光需要接受环评的验收,我们找了很多很多的环评公司,找了CDC,慢慢的这一关也过了。后来呢,我们自己还有一台超声仪器需要去验货,我说没关系我有美国的超声资格证,我去验货。我去了,去的时候打开那个仪器,然后那个厂家就说我们这个超声仪器做小器官特别特别棒,我说好啊我自己试一试啊。就拿出那个探头,然后自己在我甲状腺上看了一看,一看,哟,怎么会有沙粒一样的钙化点呢。你们不学医你们不知道,这也是专业技术,那是一种癌症的前期的病变。当时卖超声仪器的那个小伙子他就噎住了,他说:“呦,这怎么办呢?”然后我还安慰他,我说没关系啊,好几年了,姐都不怕,你怕什么呀。但是后来很快,我找了我的小师弟把手术做了。不管它是不是肿瘤,是不是癌症,不能让它出任何的意外。



三天的时间,周一下午两点钟做的手术,周二早上…周三早上的九点我已经在漫咖啡里跟我的朋友在聊工作的事情,下一个周一又回到工作岗位上。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我的梦想实现。


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多很多的朋友他们来找我,他们告诉我说“诶,于莺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越来越有一种吸引人的气息。”我说:“这个气息是什么?是越来越强势了吗?”他们说:“不是的。拖延感没有了,紧迫感越来越明显。”是的,我的思路非常快。我在我们诊所开会的时候,基本每个人都跟不上。跟不上怎么办,派一个录音笔,派一个小秘书。录下来,你慢慢地去想我讲的是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理解的。我经常跟我的团队开会,我说什么叫紧迫感。当你从体制里面出来的时候,当你没有那圈光环保护你的时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不可能说你等着我来养你,你等着我们病人一个一个过来。所以在我的带动下面,我的团队现在,在诊所里面、在社区里面、在学校里面,在我们所有的范围里面,去做科普、去做宣教。



再举一个例子,昨天晚上八点钟,我都要下班了,进来一个小朋友,四岁,哭得一塌糊涂。他妈妈就告诉我说,早上就是他爸,一起床的时候蹬了他一下,小朋友这个手不能动了。那你说,这是一个儿科的病,我是一个急诊科,我没有看过儿科,但是他求助给我了,我必须得看。那好,我摸了摸他,肌肉、骨骼都没有问题。但这个小孩的手就僵在那里。后来我怀疑他可能是一个肘关节的半脱位。当然这个情况如果你要带他去大医院怎么办?拍片子, X光片,对吧。但问题是,不拍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已经疼得眼泪鼻涕都流,后来我就说,来阿姨给你个冰淇淋,他刚想伸手拿,我“咵咵”两下就把他的关节给掰了。所以就是啊,掰好了!掰坏了还了得吗,对吧?所以就是,在那么一个情况下面,他妈妈就特别感动,他爸爸今天早上七点钟给我发微信,他说“太好了,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医疗。”


其实医疗是什么?其实我是什么?说白了就是,我作为一个患者,我同时作为一个医生,我能够把我的感受、把我多年的临床经验,更好地传递给我需要服务的人。虽然说我现在在北京,开了一个高端的私立的医疗机构,但那不是我的梦想的终点,我梦想的终点,是改变这个医疗现状,让更多的人能够享受到更专业的、更符合循证医学规范的,相对来说保险能够承担的医疗。这个医疗,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是国家的基本医疗给予的,但是现在我认为应该从我们每个医生身上做起,每个人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才能改变这个社会,才能让自己的意识真正地觉醒过来。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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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演讲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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