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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執古御今 2015-12-17

【接续一】

    第四节  凭实物,说柴瓷

一九八七年三月,本人有幸在河南洛阳购得柴窑疑似器四件。这四件器物为造型各异的瓶子,其中两件为天青釉,另两件为天蓝釉。现分别简介于后:

    1、天青釉瓜棱莲口双耳瓶,高38.5厘米、口径8.5厘米、底径10.4厘米、重595克(见图九);支钉支烧,五个形状、大小均如芝麻粒的支钉痕紧贴圈足内侧,器底有釉下墨书篆体“柴”字款(见图十)。

    图九:天青釉瓜棱莲口双耳瓶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十:天青釉瓜棱莲口双耳瓶底部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2、天青釉喇叭口六棱瓶,高38.5厘米、口径6厘米,器底为正六边形,边长4.5厘米,重525克(见图十一);支钉支烧,五个形状如芝麻、比芝麻略大的支钉痕分布于圈足内侧,底款亦为釉下墨书篆体“柴”字款(见图十二)。

    图十一:天青釉喇叭口六棱瓶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十二:天青釉喇叭口六棱瓶底部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3、天蓝釉蒜头八棱瓶,高38.5厘米、口径6厘米、器底为正八边形,边长3厘米,重420克(见图十三);此器为垫烧,圈足内外涂刷有土黄色护胎釉,以手抚之,釉质稍感粗涩;肉眼观之,恰似“粗黄土”;器底款识因瓷釉剥落,模糊难辨(见图十四)。

     图十三:天蓝釉蒜头八棱瓶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十四:天蓝釉蒜头八棱瓶底部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4、天蓝釉六棱瓶,高38.5厘米、上口与底径均呈正六边形,边长5厘米,重485克(见图十五);此器亦为垫烧,由于浸蚀严重,圈足上所施护胎釉已基本脱落,只有极少存留;器底有一刮釉露胎的长方形,长方形内阴刻楷体“内府”款(见图十六)。

 

      图十五:天蓝釉六棱瓶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十六:天蓝釉六棱瓶底部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历代典籍对柴窑瓷器的记载,概括起来,皆具以下特征:“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腻,有细纹”;“足多粗黄土”(或曰“多是粗黄土足”)。

“青如天”:“青”的本义,就是蓝色。前面已经提到,明人谢肇淅有云“陶器,柴窑最古------世传柴世宗时烧造,所司请其色,御批云: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所以“青如天”也就是雨过天晴,云层散去之处,天空所呈现的那种明净、湛蓝的颜色。这种颜色就是钦定的柴窑的釉色,是柴窑瓷器的正色,亦即柴窑的标准釉色。后来人们所说的“天青色”,则是一种青中泛蓝,蓝中带青,既接近天蓝又有别于天蓝的一种釉色。“天蓝”与“天青”都属于蓝色的色调,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也。之所以柴窑瓷器“青如天”的釉色有所差异,那是因为釉药的配方略有不同,特别是烧成温度有异而造成的。

有人撰文说,“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者般”的“者”,是通假字,“者”通“赭”。于是就说,柴窑的釉色是“赭”色的,也就是“红褐色”的。这是不对的。《说文》对“者”字的解释是:“者,别事词也,相当于‘这’。”这在古文中是常常用到的,如:“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五代王衍《碎妆词》);又如:者回(这回)、者流(犹言这个流派)、者番(这番、这次)、者个(这个)等等。

    本人所藏的四件柴窑疑似器中,有两件就是柴窑的正色——天蓝釉;另两件为天青色,与汝瓷的天青釉极为相似。

    “明如镜”:是针对柴窑瓷器釉面的莹润度而言。也就是指柴窑瓷器的釉质玻璃质感强,釉面光亮如镜。在本人收藏的四件瓷器中,在“明如镜”这一特征上,由于釉色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天青釉瓷器的釉质够不上“明如镜”,只能说滋润细腻有余,光亮如镜不足,诚与宋代汝瓷的釉质十分相类。而天蓝釉的釉质,真个是肥厚润泽,光可鉴人,用“明如镜”来描述,虽略有夸张之意,却也说得过去。有人说,“明如镜”指的是柴窑瓷器的胎体有透明感,这显然是不对的,古代的“镜”是铜镜,铜镜怎么能够透明呢?即使现代用玻璃制作的镜子,也不可能透明,因为在玻璃上面镀了薄薄一层银或铝(真空镀铝),才能使玻璃产生镜面效果,而镀了银或铝的玻璃是不可能再透明的。再者,我国科学家在对各个时代的瓷片进行理化测试后得知:“在东汉到五代这段历史时期内,南北方青瓷的瓷化程度并不与时代发展成正比关系。”因此,五代时期烧制的柴窑瓷器,其胎体是不可能透明的。

    “薄如纸”:是说柴窑瓷器的胎体很薄,薄得象纸一样。这当然是形容之辞。实际上,要把瓷器的胎做得象纸一样薄,是不太可能的。它毕竟是以泥为胎,非金非银亦非铜。即使湖田窑的半脱胎器也很难达到。从资料中得知,有人为了论证柴窑器的胎体薄如纸,不惜花大工夫去寻找并研究古代的纸,看看究竟有多厚,实在大可不必。例如,用“健步如飞”,来形容某人走路很快;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某女长得漂亮;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来形容古代四川道路的陡峭险峻。对于这些描述,我们能够一一去比对、深究吗?理解它们的意思就可以了。

    对于本人所藏四件瓷器,合不合于“薄如纸”这一特征?看看它们的重量就知道了。四件瓷瓶的高度均为38.5厘米,其中造型最复杂、也是重量最大的一件为595克,最轻的一件仅420克。足见它们的胎体之薄。至于有人说“薄如纸”,是指柴窑瓷器的瓷釉薄如纸,显然是不对的。

    “声如磬”:是指,当轻轻敲击柴窑瓷器时,它会发出象敲击铜磬时所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余音缭绕。之所以有这种效果,一方面是因为柴窑瓷器胎体极薄,烧成温度高,瓷化程度好;另一方面,我认为与柴窑瓷器多为仿金银器的造型、制作精良,符合声学原理也不无关系。

    “滋润细腻,有细纹”:这是柴窑瓷器的又一大特征。“滋润细腻”指的是柴窑瓷器的釉质;“有细纹”说的是柴窑瓷器的开片。就本人所收藏的四件瓷瓶而言,无论天青釉或者天蓝釉,其釉质均洁净无暇,莹润细腻,用手抚摸光滑舒适,以眼观之赏心悦目。凭实物,我感觉:柴窑瓷器开片的最大特点是,极细小而又十分密集。但是,釉色不同,其开片的形状也有很大区别。天青釉瓷瓶的釉质较薄,其开片的形状如“鱼籽纹”(见图17);天蓝釉瓷瓶的釉质肥厚亮泽,其开片的形状恰如蝉翼之纹,且层层叠叠,极细极密(见图18)。

    图十七  天青釉瓷瓶开片局部照片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十八  天蓝釉瓷瓶开片局部照片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我想特别强调的是,在我所见到的高古瓷中,无论唐代的,抑或宋代的,凡有开片的瓷器,其开片的情状均与柴窑瓷器有明显不同。即使宋代汝瓷的开片与天青釉柴瓷的开片颇为相似,但也有一定的区别,这个区别就在于柴窑瓷器的开片特别细小而又密集。

    “足多粗黄土”(或曰“多是粗黄土足”):柴窑瓷器的诸多特征中,这一特征是最难为人们所理解的。原因何在?仍然是没有实物可供参照。在我读到的有关柴窑研究的著述中,对“足多粗黄土”的臆想、推测、猜度,可谓五花八门。但都没有点明要害,触及真谛。即使明代的博物大家、《博物要览》的著作者谷应泰,也被搞糊涂了,因而情不自禁发出了如下慨叹:“柴则余未见之,且论制不一。有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是薄磁。而《格古要论》云,柴窑足黄土,何相悬也!”

    凭借实物,通过研究,我认为,柴窑瓷器的烧造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支钉支烧,另一种是垫烧。所谓支钉支烧,就是将被烧器物的底部,放置在一个带有多个支烧钉的环状支烧器上,然后放进匣钵入窑烧制。由于被烧器物的底部有尖细的支烧钉将器物悬空托起,在高温条件下,器物底部的釉药在熔融状态下,不会与匣钵接触,因此就不会发生窑粘的情况。而垫烧,则是把被烧器物直接放进匣钵内入窑烧制。为了防止窑粘,往往就在器物的圈足的底部刷上护胎釉,以避免窑粘。本人所收藏的两件天青釉瓷瓶,就是采用的支烧方法,无需在圈足上涂刷护胎釉。而另外两个天蓝釉瓷瓶则采用的垫烧工艺,所以就在瓶底的圈足上刷有护胎釉。这种护胎釉色如黄土,质地粗疏,看上去确能给人以“粗黄土”之感。但是,典籍上又为何记载“足多粗黄土”(或曰“多是粗黄土足”)呢?一个“多”字又当作何解释?依据明代谢肇淅所记:“有司请其色,御批云:‘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我们可以推测,也许天蓝釉较之天青釉或其它釉色,更接近“雨过天青云破处”,天空所呈现的明净、湛蓝的颜色,因而也就更加合乎柴世宗这位当朝皇帝的圣意。所以,在柴窑烧制的瓷器中,采用垫烧工艺,在圈足上施以土黄色护胎釉的天蓝釉瓷器的数量较多,后世才有了“足多粗黄土”或“多是粗黄土足”的记载。当然,不能排除其它釉色的柴窑瓷器也可能采用垫烧的工艺,在器物的圈足上施以土黄色的护胎釉。

    有人说,五代后周时期的柴窑不可能采用支烧工艺烧制瓷器,支烧工艺始于北宋汝窑。这种认识对不对呢?因为柴窑的窑址尚未最后定论,考古发掘的结果也尚未出炉,我暂时还拿不出更加直接有力的证据来加以辩驳。但是,禚振西先生在《柴窑探微》一文里,根据对耀州黄堡窑的考古发掘,已经确认,在五代时期,瓷器采用支烧的工艺已经普遍使用了。她说:“到了五代,该窑更以青瓷为其产品的主流。其胎质可分为黑胎和白胎两类。……白胎器的施釉部位亦是通体满釉,但底足施釉和垫烧情况还要多样。或是与黑胎器相似施裹足釉,采用三叉支垫、三小堆石英砂托珠垫烧;或是底足施裹足釉后又将足底的釉药除去,在除去釉药的足底刷红黄色浆汁,烧成后其底足具有类似火石红般的红黄色。”由此可知,在五代时期耀州黄堡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支钉支烧、托珠垫烧以及在器物圈足涂刷护胎釉以防止窑粘的烧瓷工艺。而后周柴荣执政期间,黄堡窑所在的秦、陇之地,已经是后周王朝的疆土。作为后周世宗的御窑,象黄堡窑一样采用包括支烧工艺在内的多种工艺烧制瓷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反倒是,北宋时期的汝窑,传承了五代后周柴窑的支烧工艺。不仅如此,通过对比研究,我更加确信,北宋的汝瓷对于五代后周的柴瓷,是有着显而易见的继承关系的。似乎可以说:柴瓷与汝瓷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同胞兄弟”。

    综上所述,从外观特征上看,本人所收藏的四件瓷瓶,与历代典籍所记载的柴窑瓷器的特征完全吻合。

光从器物的外表特征,还不足以证实这四件瓷瓶就是五代后周的柴窑器,还必须通过科学的检测加以断代。但是,目前本人尚无条件象对中如云先生那样,把四件瓷瓶送到英国牛津大学,进行“热致冷光”的检测,以确定其烧制年代。所以,只能用传统的方法加以推定。

我认为,在国内,柴窑瓷器的传世品少之又少(至少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而有的则是窖藏或墓葬的出土之物。无论什么瓷器,在地下埋葬千年之久,器物的釉质乃至胎体,都必然会受到较为严重的浸蚀与腐蚀。所以,除了用肉眼观察器物表面受腐蚀的情况外,还可用带光高倍放大镜对器物的釉质、胎体进行审视,以确定其受浸蚀、遭腐蚀的程度。

 

    图十九  天青釉瓷瓶微观照片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二十  天蓝釉瓷瓶微观照片

“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柴窑”与“柴窑”研究(续二)

 

    图19是天青釉瓷瓶的瓷釉与胎体受蚀的微观图;图20是天蓝釉瓷瓶的瓷釉与胎体受蚀的微观图。从这些微观图中,我们可以看出,不仅器物的釉质已被严重腐蚀,而且已经深入胎骨,导致大量气泡死亡,进而腐蚀胎体,使胎体变得斑斑驳驳,黑褐色、黑色的凹点一个连着一个。非在地下历经数百年、上千年的岁月所能成,更不是人工做旧所能为。

    最后结论:本人所藏的四件瓷瓶,系五代后周世宗柴荣御窑所烧的柴窑瓷器无疑。

 

                                               二00八年十二月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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