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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彩霞:《写诗就是写语言》刊发《文史知识》

 杏坛归客 2016-02-14
宋彩霞:《写诗就是写语言》刊发《文史知识》

宋彩霞:《写诗就是写语言》刊发《文史知识》

宋彩霞:《写诗就是写语言》刊发《文史知识》

写诗就是写语言

 

宋彩霞

 

 

文学美学表明:文学作品的形式美,主要体现在语言文字上。精美的语言文字是为创造艺术典型和艺术意境服务的。杰出的诗人一定是语言大师。因为文学不是克隆,而是创造。美是一条流动的河,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字。罗丹说:“真正好的素描,好的文体,就是那些我们想不到去赞美的素描与文体。因为我们完全为它们所表达的内容所吸引。”(《艺术论。素描与色彩》)这是艺术形式美的一条重要规律。实现了这一规律,艺术才能达到理想的境界。笔者也因作诗词刊编辑,处理过一些来稿,本文试就当代诗的语言三点粗浅认识,仅为一隅之谈。

 

一、 诗词语言当随时代

 

一种文学艺术样式有无生命力和能否为大众接受,在于能否反映时代生活。一部文学史或诗歌史,实际上也是在时代不断演进中适应时代的历史。最具典型意义的就是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划时代意义。毛泽东到达陕北之后,第一次见到北方的雪景,有感而作《沁园春·雪》。重庆谈判期间的194596日,毛泽东和周恩来看望柳亚子,应柳之请,当面书赠此词,继而在重庆发表。一阕《沁园春》横空出世,石破天惊,引发拥护和反对《沁园春》的激烈论战。国民党方面动员用诗词进行批判,共产党和民主人士则叫好唱和。一首词作,震动九州,牵动两党,影响国是,在中外文化史上罕有。1945年底,聂绀弩在《客观》发表“毛词解”指出:“今天的中国,新文化和旧文化,新思想和旧思想,已截然分为两道……一阕《沁园春》不过百余字,就像一条鸿沟,把旧时代的骚人墨客都隔住了。”

在今天,作为传统文化精髓的中华诗词,经历复苏,走向复兴和初见繁荣。有人说,时事题材不好写,政治诗词难为。果真如此吗?熊东遨的《天宫一号升空》:“驭电驱雷一箭风,环球仰首看飞龙。五千年史添新页,大写中华到太空。”  应时应景之作,易写难工,既不可空洞无物,又不得人云亦云。熊东遨先生的《天宫一号升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成功典范。首句写形象:一箭当风,驱雷驭电,再现了“天宫一号”升空时的壮观画面。次句言影响:飞龙在天,五洲仰首,东方巨人不怒自威之气概言外自含。结尾二句尤为精彩:“大写中华到太空”,“天宫一号”为五千年文明史新添的这一“页”,是何等的光彩夺目!读诗至此,一股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便油然而生。移人情于不觉,只要是好诗,往往都能起这样的作用。请看建党九十周年一等奖获得者徐绪明的鹧鸪天:“合是梅花清秀姿,生来不怕雪霜欺。一从亮相南湖后,九十年来愈放奇。   勤管理,莫松弛,务防虫蛀干和枝。植根大地春长驻,花俏花香无尽时。”作品以梅花喻党,着力细节描绘,摆脱大话套话,得奖理所当然。王善同的【越调·天净沙】红船》:“乌云密布江南,嘉兴湖上风帆。尽处青山辽远,心中有岸,管他多少礁滩。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既然文章歌诗应该“为时”“为事”而著作,就必然反映当时的时代而彰显其时代特征。构思立意,从何着笔,往往显示作者文思的匠心,而独出机杼、别开生面者,则又胜出一筹。是曲作者以“红船”命题,可谓立意高远。曲紧扣“红船”铺陈。起句点明大背景:江南“乌云密布”,红船在波云诡谲的时空里行驶,其险恶之境不言而喻。“尽处青山”表面是写景,实则是描绘了令人神往的理想境界。但理想还很“辽远”。“心中有岸”,是点睛之句,是曲眼,无此句便无以下文。“管他多少礁滩”,是全曲的高潮。既然目标已经明确,使命业已确定,那么就朝着这个奋斗目标,矢志不渝,勇往直前。乘风破浪,何惧什么“礁滩”!读着这寥寥28字的小曲,我们恍如看见了一部中国共产党人刚毅坚强、百折不挠的精神的传记。不管其程多远,其途多险,其事多难,都无法阻挡共产党人前行的脚步!“管他多少”四字,浩气凌云,气壮山河。末句转合自然,收束有力,干净利落。可谓“豹尾”。别林斯基说:“任何伟大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幸福和痛苦的根子深深地伸进了社会和时代的土壤里,因为他是社会、时代、人类的器官和代表。”诚哉斯言。

盛海耕教授曾著文指出当前旧体诗情思的不良倾向是“情思萎靡化,导致其詩陈腐化”。这种倾向集中表现在为数不少的青年和女性写的诗词中。“满眼是寒塘、冷月、寒鸦、孤雁、落花、泪眼、沉醉、 慵倦、情囚、痴魂、残荷、瘦影、残梦、幽恨……随处可见。”“‘別梦悠悠吹玉箫’、‘花已随人心渐老’、‘轻锁梦,暗含愁’、又是江南离恨天,西风到处换流年’……总之,一片萧索灰暗。” “哪里有一点时代气息?说穿了,无病呻吟也!而现代的诗词作者们,坐沙发乘快车出入华堂高厦,却偏偏要做出一付“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假得令人生厌!更不用说激发读者共鸣了。

 

二、只把寻常话作诗

 

除了审美主体必须具有充沛的感情和崇高的人格以外,作为文学作品载体的语言,还必须自然清新简洁朴素。朴素是我国文学的优良传统。孔子说的“辞达而己矣”(《论语·卫灵公》)就是主张行文朴素晓畅。前人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欲知子美高明处,只把寻常话作诗。”(房皞《读杜诗》)“寻常话”乃是朴素的代名词,也就是白话。空气越清洁,阳光就越灿烂;作品越朴素,作品的美就越完善,它给读者心灵的震撼力就越强。现代诗用现代白话写成,本来可以充分说明白话入诗之美了由此可知,诗意之有无,决不在于用词炼句的表面深刻典雅上。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手写作,白话入诗,往往彰显了一种大家风范,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然而却自有一种驾轻就熟,举重若轻的潇洒和飘逸,不经意之间,却四两拨千斤,就化腐朽为神奇 白话入诗词,其实加大了写作的难度。在用“旧瓶”装“新酒”的时候,既要遵循传统诗词的格律谱律声韵等“旧瓶“的规则,又要使那“新酒”有不亚于“旧酒”的味道,没了陈旧的套话、僻典这些唬人的家什,就全凭立意、情志去取胜了。闹不好就成了顺口溜打油诗。白话入詩,也是需要各种手法加工锤炼的。欣喜地看到,白话入诗词的队伍正步步壮大,一代新的诗风开启并逐渐形成。这个队伍里,既有曾经在文言诗词殿堂登堂入室,而后又从里面杀了出来的方家宿将,也有开首就用白话入詩的新秀。他们都给我们贡献了美的诗词艺术享受。

     曹植的《七步诗》:“煮豆持作羮,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则如同说话一般,通俗得没法再通俗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李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这些诗句已是地道的白话,至于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其白话的比率甚至高出许多新诗。

     “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晏殊·〈诉衷情〉只‘凭高目断’句为文人语。)、“二月春风,正是杨花满路。那堪更别离情绪!罗巾掩泪,任粉痕沾污。争奈何、千留万留不住!”(晏殊·〈殢人娇〉)、“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欧阳修·〈生查子〉,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极为相似,却别是一种调韵。)、“蘋满溪,柳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归时陇月低。  烟霏霏,风凄凄,重倚朱门听马嘶,寒鸥相对飞。” (张先·〈相思令〉,可谓宋时的流行歌曲。)“坠雨已辞云,流水难归浦。遗恨几时休,心抵秋莲苦。  忍泪不能歌,试托哀弦语。弦语愿相逢,知有相逢否?”(晏几道·〈生查子〉,可与欧阳修的〈生查子〉比美。)柳永“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蝶恋花)”、“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忆帝京)”“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秋夜月)”、“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堪那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雨霖铃)”,这些都足以说明柳永是个通俗歌词的大家,白话入诗词,他的贡献不小。

吕子房的《浪淘沙.·巴山背二哥》:“小子走巴山,踏遍渝川。背星背月背朝天。阿嗬一声忙拄地,仰首岩悬。日夜顶风寒,脚破鞋穿。为儿为母为家园。苦命二哥背不尽,背起人间。”“‘小子走巴山,踏遍渝川。背星背月背朝天。’纯用口语,清纯无滓,到口即消,极具动感。”“最妙在结拍‘苦命二哥背不尽,背起人间。’此言一出,夺人心魄,令人思绪万千。”熊建华 《鹧鸪天·农民工》:“背井离乡图个啥?薄微收入寄回家。肩扛煤气披朝露,手捧砖头沐晓霞。   思父母,念妻娃。他乡背地泪如麻。风中遥望回家路,天际苍茫挂月牙。”与那些被乱花迷眼的写作者相比,他写得朴素。却着力挖掘那些很小但能蕴藏的具有时代感的忧郁。弗吉尼亚·伍尔芙说过:十九世纪“所有伟大的小说家,如萨克雷、狄更斯和巴尔扎克,都写出了自然的散文,……富于表现力然而并不矫揉造作,发挥自己的特色却又从不失去共性”。自然、富于表现力并不矫揉造作,正合该词特点。该词首先可以用“直接”来概括——全部都是直接说出,即使用了比喻,也是直截了当的明喻。这个“直接”,就已经从本源上杜绝了矫揉造作的可能。一首整体上“直接就是”的诗,可以用整体和意境来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诗人以“直接”的方式对打工阶层的痛苦和沉重的深切关注,带有明显的叙事色彩,把过程描述得很细腻。动人之处不仅在于细节描写,更在于通过叙事所传达出来的深厚感情。“肩扛煤气披朝露,手捧砖头沐晓霞。”形象生动,用词凝练。农民工诗词和其它类诗词相比,有它特殊的现实意义。该词记录着农民工的命运和生活,无论是叹息和质问、正常和反常、理性和感性,没有切身感受,是断然写不出“思父母,念妻娃。他乡背地泪如麻。”这样感人至深的句子来。

   

 

三、“语不惊人死不休”

 

   “清词丽句必为邻”,“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杜甫苦心锤炼推敲、献身语言艺术的庄重宣言。李清照也说“学诗漫有惊人句”。写诗填词的语言要准确生动,但这不是最高标准,诗人语句的最高标准是惊人。何谓惊人?是震撼,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杜甫一生写下好诗无数,最惊人的语句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其《岳阳楼》的颔联“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尽管也运用了诗歌语言技巧中的“夸张”、“变形”,然而却是非常自然的直觉与想象所以唐诗专家胡应麟说这两句“但见其宏大而不觉其新奇“(《诗薮》)其中“坼”、“浮”两字实在是不同凡响,然而又是那样贴切自然。故而薛雪说杜甫练字“若不经意,粗心读之,了不可得,所以独超千古”(《一瓢诗话》)文天祥也有“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的好句子,而李清照的好句子《一剪梅》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把困所深闺的女子那种相思的万般无奈描写的体贴入微。惊人句不容易得到,一个人能够有上一两句惊人之句已经是毕生追求啦。有时一个字、几个字惊人。好句子是诗的灵魂,能起到画龙点睛的妙用。“诗人是语言文字的魔术师”诗史上“推敲”当属韩愈和贾岛。贾岛的名句有“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长江人钓月,旷野火烧风”。“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等,尤其是后面这一对,诗人熔铸了三年心血,颇为自负,以为极致。在诗的后面注小诗一则:“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然而,评论家对其最为推崇的,不是其煞费苦心的“推敲”,更不是吟得双泪流,而是“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大气自然。是“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独特意象;更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的恢弘大气。尤其是剑诗,短短四句二十字,一气呵成,不露痕迹,豪气侠胆洋溢其间,是贾岛诗作的精品。由此可见,对于写诗而言,推敲打磨文字重要,真情更重要,创意尤其重要,最好是不见斧凿痕迹,推敲则是为创意出新服务的。字炼句,努力更多的掌握新时代的语言词汇是一切诗人作家在审美创造中必须毕生追求的一种最高艺术境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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