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坚持己见（节选） 文/弗罗斯特 〉 首先要说的是，如果你希望坚持自己的观点，你得开始寻找点东西支持自己。在这之前呢，你要有自己的观点与立场。你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方式言说自己的东西。你可以称之为“先人之见”或者“偏见”。但是，这是你宁愿有的东西——关于神或人或教育或科学——这是你宁愿有的东西。如果这和你没关系，我和你谈话将变得很困难。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了。 现在，当我说“寻找点东西来支持自己”，那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得从某处开始，如果你想要有自己的观点，你就得寻找点东西支持自己。 坚持己见很重要。但是仅仅从纯粹的固执中坚持自己是相当愚蠢的。但是那也比什么立场也没有要好。 回过头去看看自己的生活，我能记得：起初我坚持自己的一些东西，为自己的观点正名，后来我觉得仅仅是坚持己见好像很傻，既乏味无聊，又自讨没趣。我不得不学会很多“啰唆话”。你看，我已经学会说啰唆话了。不要害怕这个词。学会说啰唆话。 我常常采用讲一些小故事的方式——（你甚至可以说这些不外乎是“不着边际的废话”）——通过某种方式、某行诗。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个清教徒——（我相信T·S艾略特已经发现此人不是清教徒，然而他就是清教徒。）——他是英国第二个伟大的诗人。他的名字叫弥尔顿。他认为作品很重要——工作、服务社会都很重要。他内心逐渐形成一些观念冲突。 很清楚，问题仍然存在。一位伟大的诗人说： 真理是伟大的，也必将会最终获胜， 当没有人在乎它能否获胜的时候。 但是弥尔顿并不相信。他认为你必须关注真理并为之奋斗。后来，他失去了视力，这是他写作的工具。他迟疑了，在作品和无作品、信而不著之间，他仿佛站在争论的最不利的一面。他变成一个啰唆的人——正如我一样。他写了一首完整的十四行诗，该诗这样结束：“他们也服务于那些人，他们只坚持并等待。”显然，他解决了这个冲突。 在科技方面，有人在说人类就要征服太空了。（我在星期六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上看到的。不是星期天，而是星期六下午出来的人。）人类就要征服太空了。 文章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解释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月球，相反，我们甚至可能去更远的地方。我们可能为了搜集铀而去天王星。（那是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你知道的。但是我们非常想要铀——“非常非常地想”，很像女孩说这话的口吻。） 现在，我不敢斗胆宣称科学不能沿一定的方向走多远。它也许能让我们去月球。它也许能让我们去天王星。它也许能让我们在太空邀游。（你看，太空是有限的，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告诉我们了；爱因斯坦先生告诉我们了。） 但是，我要斗胆明示，哪些地方是科学永远也去不了的。我刚刚已经想好用莎士比亚的某行诗来证明。首先把世界分为“人类的精神”世界和科学，即科学的世界，两个部分。我不喜欢说“精神性”，因为你会认为我说的是某种宗教内容。不过，我是想囊括宗教，诗歌和艺术。我还想涉及更为细微的方面：我们的人际关系。 我们来看一个我非常关注的话题：自由诗和我认为自己所写的某种诗体。（在《美国传记词典》里，我被界定为一名自由诗人。我已经试图把自己从那里删掉，但他们不同意，仍留在里面。那儿就有一个话题。） 事实上，我有过这种活动，我想应该对诗友卡尔·桑德堡说清楚自己的态度并坚持己见。我对他说：“与其说我写自由诗，还不如把网撤下来让我打网球。”明白了吗？一两年后，桑德堡经过认真思考回来对我说：“撤下网来打网球，你不是可以打得更好吗？” 接着——他又从精神性，即科学性方面进行说明——问题出现了：自由诗在造句和遣词上该咋样就咋样，难道没有足够的乐趣吗？难道没有加入节奏和格律，就没有足够的乐趣、没有足够的艺术性么？在节奏与格律的乐趣方面，你失去了什么？难道你没有获得真诚？ ——一种他们称为“真诚”的东西——这玩意儿是科学无法达到的，或者完全在科学领域之外。 莎士比亚说：“大多数友情都是虚伪的……”你对此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你没有一点夸张吗？你非得要说说‘大多数’吗？说‘有些’吧；使用一些量度，说得适度一点吧。” “好吧，”他说，“有些友情是虚伪的。”从科学方面来看，这样说有任何帮助吗？什么样的友情是虚伪的呢？ 我看着某人的眼睛，我们都专注地相互望着，我们想：“我们彼此能这样忍受多久？保持这种矫饰？我们这样有何益处？”好让人低落，好让人为难。 你是怎么理解真理的呢？对于我来讲，真理常常对我并不重要，有简简单单的真实就可以了。除了我自己的真实或不真实，我如何去判断任何友情的真实呢？真实与否，我其实心里很清楚。但是，难道有人敢说科学能对此做出判断吗？不，科学无能为力。 他还说了一些比这更糟糕的，不是吗？他说：“大多数友情是虚伪的，大多数爱情纯粹是愚蠢的。”愚蠢？什么爱情是愚蠢的？你不能说“只有上帝知道！”你只有通过自己的真情或假意来判断。除了你自身所得，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其他什么也没得到。不是说你的真理，我并不是要说那么大的词，而是你是否付出真情。、 有些人这方面一点天赋也没有。他们不知道谁在愚弄他们。他们没能健康地长大，他们缺失了一些东西。 我认为，这些大学对你坚持己见是没有足够期待的。这里讲的期待是：希望你为坚持自己的立场寻找证据——去寻找；希望知识可以做到这一点。 年轻的时候，我被告知：现在你学习写作；你学习各种形式；你学习别人写的东西。那么，如果到四十岁时，你有事情要说，你就会知道怎么去表述；然后你也许会开始某项事业。 当然不是这样的。写作的全部艺术就是学习如何寻找话题，你必须从那里开始。你必须寻找，找到要说的东西。 （董洪川 王庆 译）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