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女人是一对矛盾,有时难于兼顾,尤其在床上。卡尔维诺小说《书痴》里,写过一位爱书的青年,一边和女友调情,一边忙里偷闲翻书看。两人拥抱着都倒在气垫上了,年轻人仍不忘抽出一只手来,夹一张书签在书里,他说:心急火燎继续往下看的时候,还得翻来覆去地寻找头绪,那可再讨厌不过了。 你一定在书店里见过这样的人:他盯着一本书或一套书,傻傻地站着不动,眼神呆滞,眉头紧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或者仰头看着天花板,半晌回不过神来;又或者手放在那套书上,手指不停地抖动……不用问,你就该知道:他脑子这会儿不在书店,而在家里的书房,在每一格子的书籍中搜寻,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否买过这套书了,他需要时间做出判断。 爱书人喜欢把书比喻为自己的情人,美国书评家布罗亚德却别出心裁地把书比喻成自己的女儿。谈到借书给人的痛楚时,这个比喻非常贴切。他说:“我对借出去的书,就好像大多数父亲对未婚同居的女儿的感情。”书一旦借出,他不稳于步,不辨爱憎,不知声色,只想知道那本书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像凌晨时等候年少的儿女从不明不白的聚会上归来”。 Veronique Bourgeois self portrait_500 一个女孩借你的书,迟迟不还,你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讨回自己的书。《被解救的楚克曼》一书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楚克曼的兄弟想从一个女孩子手上讨还欠书,只好娶了她。 有一类色情书有类似“照妖镜”的功能,起码有三类虚伪的读书人能在它的照耀下现形:第一类人说,我从来不读这一类书,我一点也不喜欢;第二类人说,我喜欢这类书的独特风格和艺术成就;第三类人说,所有正人君子都该抵制这类书,尤其不能让孩子看。听了这些话,你就明白他们都是色情书的忠实读者,从不放过独自一人在书中“猎艳”的机会。 十九世纪末英国杂志《萨沃伊》发行人莱昂纳多·斯米瑟斯是位书商,也藏书,还经营淫秽物品。其性格放荡,藏品中除初版书、稀见书、色情书外,竟然还有“人皮书”,同时代的王尔德因此称他为“欧洲最有名的色情恋物癖好者”。王尔德说:“他喜欢初版书,尤其是跟女人有关的,而小女生则是他的最爱。” 冬天到了,城市仍被敌人围着,城内已无电无煤无燃气。一对学者夫妇决定烧书做饭、取暖。他们郑重思考出一个焚书顺序:先烧掉大学课本,再烧掉有复本的书。可是烧着烧着,就越来越难做决定了:是烧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普鲁斯特?学者劫后曾感叹说:有时候,看着那些书,然后决定干脆饿肚子好了。 藏书需房间充裕,不然藏书与藏书家争地盘的“战争”就在所难免。有趣的是,在这场“战争”中,败下阵来的常常是人,而不是书。十八世纪初西方一位藏书家,托马斯·罗林森,因房间全塞满了书,只好睡在走廊里。他四十四岁去世时,书房已完全被藏书占领,连一个让他弟弟站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十九世纪英国藏书家理查德·赫伯,人称“恋书狂之最”。他在英国、法国、德国、比利时等地有八所房子,每所房子都塞满了书。据说一生中他只有一次中断过买书狂热,因为他动了结婚的念头。不过也有人说,这不算中断,因为他求婚的那位理查森·科勒小姐,是当时英国最著名的女藏书家。人们猜测赫伯的求婚是为了科勒小姐的藏书。 Leo John Meissner, Summer, 1929 十六世纪初,欧洲人文主义者盖勒将书呆子称为“愚人”,分为七类:一、为虚荣而藏书;二、梦想凭借大量阅读变得聪明起来;三、只藏不读,满足于随便翻翻;四、只喜爱带插图的书;五、喜欢用精美布面装订书籍;六、不阅读经典作品,不懂文法修辞,却由读者变成了作者,写出很糟糕的著作;七、完全蔑视书本,轻视可以从书中获得智慧。 埃及法蒂玛王朝时期,担任哈里发的阿齐兹在开罗建立了一座图书馆,馆内藏书曾达六十万册,其中有两千四百种装帧精美的经文。大壁柜大书橱里塞满了书,每个橱柜都有一张藏书清单,还附上需要补充的书名。 一〇〇四年,又一位哈里发把这些书纳入自己“智慧之屋”的收藏,据说藏书量到了一百五十万册。一〇六八年,土耳其人来了,藏书难逃劫难。他们把精致的皮革封面拆下来做皮鞋,散乱的书页全扔到开罗城外的一个地方。以后的人都管这个地方叫“书之丘”,或者“书坟”。 美国藏书家爱德华·纽顿对收藏写《鲁滨逊漂流记》的笛福作品的各种版本大感兴趣,他说他和笛福的书缘堪称“奇缘巧遇”,仿佛下面的情景:话说某人出席一场宴会,目光无意间扫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人随即迅雷不及掩耳地订了婚,等到男的回过神来,两人早已拜完花堂进了洞房。 Carl Hols?e (Danish, 1863-1935), Interior with the Painter’s Wife. Oil on canvas, 76 x 63 cm 英国大藏书家佩皮斯死后留下约三千部珍本书籍,还留下一部《佩皮斯日记》,许多记录显示他的爱女人可以和爱书平分秋色。一六六五年二月三日记载,他想戒掉自己一见漂亮小姐就想吃人家豆腐的毛病,于是给自己订了个规矩:如想一亲芳泽,就付给人家一先令。 那天他见到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夫人,日记中称她“的确是一位漂亮非凡的女士”,“虽然因为破了戒,害我花了十二便士,然而,我真想多付两回”。 |
|
来自: 真友书屋 > 《阅读 藏书 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