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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物信息网

 wttwzx 2016-04-10

遮虏障、居延都尉府与居延县

发布时间:2016-03-11张文平

发源于祁连山的黑河,流经河西走廊,最终注入额济纳旗的居延海。处于大漠之中的额济纳旗,在黑河水、居延海的滋润下,形成了3万余平方公里的绿洲。大漠、绿洲,黑河、居延海,胡杨、红柳,居延汉简、黑城文书,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共同组成了额济纳旗独特的文化符号。

关于黑河的最早记载,见于《尚书·禹贡》,曰:“导弱水,至于合黎,馀波入于流沙。” 《禹贡》为战国时人著作,针对当时诸侯称雄割据的混乱局面,托名于大禹,提出了一个国家统一之后的理想化治国方略,包含了九州、五服等政治地理概念。弱水沿岸的土著居民使用皮筏济渡,古人往往认为是水弱不能载舟,因称弱水;晋人郭璞称流沙“形如月生五日”,描摹流动的沙丘犹如初五日的新月形状。《禹贡》的记载表明,战国时期的华夏民族已经将黑河纳入了中国的地理观念之中。

而居延作为一个历史地名,最早见于《史记》的记载。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夏天,“骠骑将军复与合骑侯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击匈奴。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余人,裨小王以下七十余人。”(《史记·匈奴列传》)这是汉朝的军队第一次达到居延。20世纪70年代,甘肃居延考古队在对肩水金关遗址的试掘中,获得一枚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简,由此说明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过居延”之后,汉朝便开始在居延地区屯兵经营了。

太初三年(前102年),西汉王朝将北部边塞防线一举扩展至阴山山脉以北的丘陵草原之上,光禄勋徐自为修筑了五原塞外列城。同年,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史记·匈奴列传》);同一条史料,《汉书·武帝纪》作“筑居延”。《史记·大宛列传》的记载略为详细,汉朝“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 通过这些零散的记载,可知汉朝于太初三年在居延地区设置了居延都尉府,系统性地修筑军事障塞。居延都尉府的第一任都尉是强弩都尉路博德,他最后死于任上。

居延都尉府是西汉时期居延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隶属于张掖郡太守管辖,下设军事建制主要有三大候官,分别为北部一线的殄北候官、西部一线的甲渠候官、南部一线的卅井候官。每个候官下辖若干部,部下设若干燧。在三个候官与东部的古居延泽之间,即黑河水注入古居延泽的下游之地,在古代形成了一片冲积扇绿洲,绿洲的存在使发展农业成为可能。只是后来由于黑河向西的该道,这一片绿洲才逐步荒漠化,这大约是发生在明代以后的事情。

在2007年以来开展的全国长城资源调查工作中,内蒙古长城调查队对居延边塞作了全面调查。据目前掌握的考古调查资料,居延地区的汉代遗存,除隶属于三个候官的障城、烽燧、天田等遗迹外,位于居延绿洲之中的汉代遗址主要有古城5座、障城1座、烽燧24座。5座古城遗址,分别为K688城(一名雅布赖城)、K710城、白城、K749城、绿城,1座障城为红城。结合史料记载,这些遗址应为遮虏障、居延都尉府、居延县和居延候官等多个行政、军事建制的治所。

《汉书·地理志》“张掖郡”条下记载:“居延,居延泽在东北,古文以为流沙。都尉治。”这里的居延指居延县。据此,一般认为居延都尉府与居延县同治,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首先提出K710为汉代居延城的观点,学界持为定论,把K710城直接称为居延城。陈梦家先生的《汉简考述》(《考古学报》1963年1期)一文,考证K710城为居延县城;另一方面,他又提出居延都尉府治所不在居延县城,而在甲渠候官治所A8障,并指出K688城可能是遮虏障。李并成先生《汉居延县城新考》(《考古》1998年第5期)一文又提出新说,认为K688城当为居延都尉府治所,而K710城则有可能是遮虏障,至于居延县城则在靠南的绿城。归结起来,关于居延都尉府治所目前主要有以下三种观点:一是在K710城;一是在A8障;一是在K688城。甘肃居延考古队于1973~1974年间对A8障作了正式发掘,不支持其为居延都尉府治所的观点。至于K710城、K688城,本文同样不支持它们为居延县或居延都尉府治城。

长城资源调查期间,在居延地区新发现了白城,其规模与K710城、K688城大体相同,平面大致呈方形,边长近130米。三城大致呈一条直线分布于古居延泽的内侧,K710城居中,其他二城分列左右;K710城四角有角台,南门外有方形瓮城,而其他二城均无角台、瓮城。这种130米见方的古城,是五原塞外列城沿线古城的标准形制,在汉外长城沿线古城中也极为常见。太初三年,光禄勋徐自为筑五原塞外列城,强弩都尉路博德同时“筑居延”,则位于古居延泽北岸的古居延泽塞墙与上述三城均应为“筑居延”的遗存。K710城居于三城中的主导地位,其他两城起到协同防御的作用。《汉书·地理志》“张掖郡居延”条下,颜师古注曰:“阚骃云武帝使伏波将军路博德筑遮虏障于居延城。” 据此初步推断,K710城为遮虏障, K688城、白城为分列于遮虏障左、右两侧的卫城。天汉二年(前99年),骑都尉李陵率5000步卒由遮虏障出兵匈奴,因寡不敌众,又得不到路博德的支援,力战不能突围,最后投降匈奴。

强弩都尉路博德在修筑遮虜障的同时,也修筑了居延都尉府,居延都尉府应当起到总控遮虏障三城的作用。居延都尉府的治所,当为位于K688城西南约6.8千米处的K749城,当地牧民称作温都格城。K749城为内、外城结构,保存较好的夯土城墙宽约3米,残高最高可达5米。外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90米,南北宽65米;内城位于外城中部,平面呈方形,边长28米。古城地表散布大量灰陶片,为典型汉代遗物。K749城的内、外城结构,规格明显高于遮虏障三城。据对居延汉简的研究,在黑河支流额木讷高勒的西侧,汉代有一条南北向的邮驿道路,居延都尉府位于这条道路之上,这与K749城的位置是相符的。而且,K749城的位置向西靠近甲渠候官,向北与殄北候官、向南与卅井候官的距离大致相仿,这样便于对三个候官的协同指挥。

至于居延县,则支持李并成的观点,认定为绿城。李并成认为绿城为居延县,有如下几点理由:第一,绿城位于居延绿洲的腹地,距离边塞有一定距离,便利于民事活动;第二,绿城周围的垦区,在整个居延地区是规模最大的;第三,绿城平面呈不规则的椭圆形,东西最长450米,南北最宽280米,周长约1200米,其规模是居延地区5座汉代古城中最大的;最后,甲渠候官治所A8障出土汉简中,有甲渠候官距居延县城七十五里(约合31公里)或八十里(约合33公里)的记载,与A8障至绿城的距离(鸟道约28公里)大体符合。

除李并成的上述四点理由外,笔者还可提出两点:第一,绿城周围分布着数量众多的汉墓群,部分墓葬旁侧有夯土高台建筑,表明墓葬规格较高。这样大规模的汉墓群与规格较高的高台汉墓,是居延地区其他古城周边所不见的。生居死葬,表明活动于绿城一带的汉代人口众多,且有很多富家大族;第二,绿城城内北部,考古发掘出土有青铜时代的房址、墓葬等遗存,其年代晚于四坝文化,但又与四坝文化存在某些联系。从绿城向西一线有黑城、大同城等古代大型城址,前者为西夏黑水镇燕军司治所,元代沿用为亦集乃路,后者为隋代大同城镇,唐代先后沿用为同城镇、安北都护府、同城守捉、宁寇军等军事机构。绿城-黑城-大同城一线,明代以前长期为居延地区古代人类活动的中心所在。当然,绿城之内散布有汉代遗物,但作为汉代县城的汉代文化层并不明显,主要是由于西夏、元代修建的一条水渠从古城当中穿过,对汉代遗迹破坏较为严重,反而使它的汉代遗存不是特别明显了。

综上所述可知,汉代在居延地区最早设立的是军事机构,有居延都尉府、遮虏障等。出土的居延汉简表明,到西汉昭帝、宣帝之时,居延地区曾大量建筑障塞,殄北、甲渠、卅井三个候官的塞防体系趋于完备。在这种情形之下,遮虏障三城的军事防御功能减弱,K710城、K688城均演变为军事屯田城。K710城西50米处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渠,城内散布遗物中,粮食加工工具石磨盘很多;此外,城内还见有许多大小不等的方形坑,尺寸一般为1.1米×1.7米,应为储粮窖穴。居延汉简有“遮虏田舍”的记载,见于《居延汉简释文合校》127:7:“田舍再宿又七月中私归遮虏田舍一宿。”

关于居延县的具体设置时间,史无明文,应晚于居延都尉府。随着居延塞防体系的建立和农耕的发展,才有必要设立居延县管理民事。据《汉书·食货志》记载,武帝末年推行代田法,“令命家田三辅公田,又教边郡及居延城。”这里的居延城应指居延县城,则居延县在武帝末年肯定是存在的了。

此外,有的研究者认为居延都尉府之下还有一个独立的候官——居延候官。这种观点,主要是依据出土汉简简文中有“居延塞”、“居延候官”、“居延塞尉”的称谓而推定。“塞尉”往往简称“尉”,也称“障尉”,是候官长吏之一。如果居延候官确实存在的话,其治所初步推断为红城。居延都尉府之下的三大候官治所所在障城,主体均为边长23.1米(汉代10丈)的方形障城,南侧附带较大坞院。红城虽不见坞院,但其主体障城边长亦为23.1米,符合候官治所的规格。

王莽时期,北地边郡及其烽燧亭障遭到匈奴的破坏。到东汉光武帝时,重振边郡,但随着南匈奴、乌桓、鲜卑等北方民族的不断南徙,东汉将北部边防交予这些民族来守卫。在居延地区,东汉设立张掖居延属国,管理秦胡、卢水胡等北方民族,“烽火候望精明”的居延塞逐渐化为历史的陈迹。

(中国文物报2016年3月11日第6版)

(作者单位: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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