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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如此可怕丨张修林评彦一狐诗歌

 姩躎艌簐涊蘖陧 2016-05-03

 

 

 

沉寂如此可怕

——略谈彦一狐的诗歌精神

 

/张修林

 

 

对诗人彦一狐,我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的诗歌读起来非常男人,其实是一位女性写的。受朋友嘱托,要我谈一谈彦一狐的诗歌。这些年不怎么写诗歌评论之类的东西了,能否写得出来,心中没底,但既然答应了,只好硬着头皮粗略地谈点儿印象。


读了一些彦一狐的诗歌,从这些作品中完全看不出一点女儿态,没有我们习以为常的小女子的那种细腻、温婉和忸怩作态,而给我一种比较粗粝、强烈、直接和冲击的感觉。较为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些作品基本上有着一个共同点,即它们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应有的诗歌精神。


在异化逐趋严重的时代,权力与金钱同流合污,席卷着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和毛孔,不断蚕食、瓦解着精神的领地;物质欲望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限度,这就凸显出两种极端,一极是嚣张、疯狂和残忍,另一极是呆滞、迷茫和绝望;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呈现出一种紧张、脆弱、错乱的气氛;太多的作家和诗人在摇尾乞怜、在狂欢、在娱乐至死,在骨骼钙质的软化中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甚至还有象余含泪那样的,不以为耻地以文化大人物自居。在这种背景下谈诗歌精神,似乎,已经完全不合时宜了。


在这样的时代,坚守诗歌精神,本身就可谓一种奇迹。我认为,彦一狐诗歌的可贵之处,主要就体现在在一定程度上坚守了诗歌精神。


何谓诗歌精神?在我看来,诗歌精神其实也就是最具有普遍性的人文精神,即指诗歌应当具有的人类良知、社会关怀,生命价值和意义的追寻和探索,以及坚守真实、崇尚真相和真理的精神。彦一狐的诗歌精神,一定程度地表现了人类良知、社会关怀。

 

不善于把祖国挂在嘴上

却习惯在黑夜里悉数你的经络

有人说你是地球之肾

殊不知你是一位贤良的母亲

躺在你博大的胸怀我常常梦见天上的繁星

面对一条血吸虫我永远学不会沉默

阳光忽明忽暗

文字已在何时泥牛入海

携一首诗走进湿地

…………


沉寂如此可怕
那些鸟,那些蛙,那些虫蛇
它们都在焦躁中失去了话语权
地球依然在不停地旋转
从白天转入黑暗
会不会把人类旋转到无底的深渊
 太阳是否永恒,我们久居其中
譬如在水里强健起来的爱情
可否还能坚持到下一个黎明

 

这几句摘自彦一狐的诗歌《湿地》。从通常意义上讲,湿地是生态的、宜居的、多样化的指称,与自然息息相关,但在这里,彦一狐赋予湿地的意义远远不仅是自然属性,更重要、更深远的是一种社会生态、社会属性。这首诗既有面对一条血吸虫我永远学不会沉默的人类良知,也有携一首诗走进湿地的梦想和可否还能坚持到下一个黎明的忧患,折射出彦一狐的人类关怀精神——

 

誓言如同瓦砾,咀嚼着柔软的身体
用来记忆的
只是天空弹落的碎片
黑色的翅膀
飞越一个个颤栗的梦想
我不得不抱紧最后一滴水
洗涤死亡的痕迹
在干裂里,打捞粗鄙的词语

 

 

鱼找不到
那张生生不息的网
英雄,在素纸上一剑封喉
我的羽翼上只有一滴水的甘露
这最后的挣扎,欲罢难休
百鸟已经飞走
沼泽里,谁用最后一滴血
滋润自由

——《我的痛苦将穿透你所有的抵抗》

 

这首诗与《湿地》同样有对着人类处境、生存环境的忧虑,但不同的是,它的主题要直接一些,更多地指向自然本身。诗人对自然的体验更为直接,甚至有些绝望:黑色的翅膀  飞越一个个颤栗的梦想抱紧最后一滴水洗涤死亡的痕迹。这样深层体验的直接绝望,强化了此诗的批判功能。

 

梨花桃花的绽放
到底还有多远
不曾想把你列入百狐
你却无意中拉响了
母子间的宿命
九刀,能否刺醒一个国家
让那些不知道疼痛的花
被风一朵朵吹散

——《被儿子刺杀的母亲》

 

《被儿子刺杀的母亲》,是对新近出现的一个新闻事件有感而发。这个由于儿子觉得母亲未及时给他寄钱,将刀子残酷地、连续地刺向母亲的新闻,并非仅仅一个简单的新闻事件。在彦一狐的这首诗中,它不仅折射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教育环境,而且还表明在人性和情感方面存在着巨大的隐忧。

 

 

彦一狐的诗歌精神,还表现在具有一定的追求生命价值和意义的探寻性。

 

是的。天已经凉了

我还攥着夏天的一团火焰

那是你高举的火把

尘世里,一直找不到的那间空房子

…………

金环玉佩

敲疼了那些礼教的狰狞

裹脚布纵有千尺

无法阻止你策马迎风

鉴湖女侠啊

危局如斯,你提着头颅在刀剑上行走

 

——《血,一直在流——寻秋瑾故居》

 

很显然,这是一首写近代史上最著名、最决绝、最刚烈的女英雄秋瑾的诗。秋瑾追求生命价值、追求自由的精神,感天动地,足以让这个民族、让男人羞愧难当。我还攥着夏天的一团火焰  那是你高举的火把,可以看出,诗人的灵魂由此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探寻尘世里,一直找不到的那间空房子之中。

 

风以光的寓言

诠释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浪漫

我独坐着,幻想

这是地球的最顶端

太阳,抛下几束眩光

毅然决然,去征服另一边黑暗

…………

我的太阳,就在东边

决绝地冲出地平线

风,迎面将阳光吹散

明媚了整个夏天

我独坐着

依然

——《我的太阳》

 

《我的太阳》,体现了诗人彦一狐对追求生命价值和意义的毅然决然的态度。生命的价值在于自由,在于征服黑暗。无论外部世界多么无奈,多么呆滞,多么黑暗,多么血腥和多么罪恶,心中盛放着一个决绝的、冲破黑暗太阳,生命的意义就破壳而出了。

 

彦一狐的诗歌精神,也表现出了坚守真实、崇尚真相和真理的趋向。

 

很多次我卸下浓妆

只为迎接一个艳阳

江湖之上,也有人百步穿杨

却无法推倒一堵老墙

将黑夜劈开

就一定有一个白吗

 

——《血,一直在流——寻秋瑾故居》

 

卸下浓妆,回归真实、真切;撕开历史和现实虚伪、狰狞和残酷的面纱,尽管难以推翻一堵老墙将黑夜劈开,但只要拥有迎接一个艳阳的渴求的心灵,就能够置身真实,在怀疑和批判中接近世界的真相,从而一步一步向真理和理想靠拢。


其实
这里的水
早已漫过我的案头
经书里的页码
翻腾着一些浪花
我只顾着捡拾那些散落的沙砾


一万年
也许太匆匆
无法看清素昧的容颜
这一桌小菜里摘几片语言
我的世界可以葱葱郁郁多少年
一饮而尽的鱼虾们可否找到了温暖


今夜
月亮走得匆忙
涟水河里跌落几颗星灿
岸边的石头已经有些微醉
一对酌就发出火焰
而黎明,还有多远

醉意
越过城市的灯盏
我看到撒旦袭击的那座花园
黑夜里,生长出两把刀剑
我弓箭在身
却无法携带一条江抵达彼岸

身后
一大片麦子
被闪电齐腰斩断
江湖上流传着稻草人的预言
牧马人远在天边
却提前交出脚下的草原

江心,那座孤岛

有心想去转转
几双鞋却嗅着鱼香改变了方向
猛回头,一座墓碑赫然耸立
我们提着诗歌的头颅
灌醉一座舟船

又一次说到黑
你们一个冲锋陷阵
一个,埋伏在战壕里面
夜路的两边贴着湘乡市的脸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敢说出
渣滓洞里,我有可能叛变

——《夜行湘乡》

 

这是彦一狐的《夜行湘乡》中的一段。对待事物,不能仅仅看到事物的表象,不能仅仅从惯常的、被篡改和屏蔽的角度去认识和阐发。拨开心中的迷雾,在内心的冲突中怀疑,不也是一种接近事物的真实和真相的途径吗?

 

2011-4-16于洼垴

 

 

作者简介:   张修林,当代知名诗人、学者、诗歌理论评论家。1969年5月生于四川泸州古蔺县。1989年开始先锋诗歌创作、先锋诗歌理论研究。2005年起致力于思想随笔和哲学理论创作。在各种刊物发表诗歌等文学作品和论文二百余篇(首)。作品被选入多种选本。有哲学类、政治类理论文章数篇被选入人民网理论频道。1989年至1994年,曾创立中国中专生诗人协会,创办或参与创办过《新诗人报》、《地铁》、《诗研究》、《诗歌创作与研究》等多种在中国先锋诗界有影响的民刊。现为中国学术论坛网学者(当代)、《非非评论》副主编、《湿地》诗刊名誉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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