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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远去的翻译大师| 一朝叶落,依旧香如故

 静雅轩345 2016-06-14
《亲爱的翻译官》剧照

电视剧《亲爱的翻译官》打着“国内首部聚焦同声传译的电视剧”旗号,讲述译者故事,热映以来颇受争议。细节的“不走心”,引来不少专业人士的质疑,比如杨幂饰演的乔菲“法语部分对不上口型”,树立了“法语专业学霸”人设,却偏偏跑到德语区苏黎世留学,令观众费解。

制作不精,情怀来补。虽谈不上“良心巨作”,《亲爱的翻译官》也有暖心之处。5月25日,著名作家、翻译家杨绛逝世,当晚该片片尾播放了30秒短片,致敬先生。
“译者,往矣。

行文里恬淡如初,只叹日后,再无生离,亦无死别。

译者,一生。

百余载风华犹在,一朝叶落,依旧香如故。”
“一朝叶落,依旧香如故”短片中的这一句话,亦是纪念杨绛,亦是缅怀那些远去的翻译大师。

歌德曾说:“翻译无论有多么不足,仍然是世界的各项事务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工作。”什么是好的翻译?何为好的“翻译官”?其实,杨绛等一代大师,已用经典译文给出了答案。文中“香”,字中“情”,即使相传万世,却也依旧如故。

朱生豪:感谢你,我们认识了莎士比亚
“To be, or nor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哈姆雷特》中的这句著名翻译,来自朱生豪,他是汉译《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第一位译者。热爱他的人写道:“感谢你,我们认识了莎士比亚。”
朱生豪

早在大学期间,朱生豪就对莎士比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诵读了很多遍。1936年夏天,在给妻子宋清如的信中,他写道:“你崇拜不崇拜民族英雄?舍弟说我将成为一个民族英雄,如果把Shakespeare(莎士比亚)译成功以后。因为某国人曾经说中国是无文化的国家,连老莎的译本都没有。”信中“舍弟”是朱生豪胞弟朱文振,而“某国人”指的正是日本人。同年他开始动笔翻译。
朱生豪与夫人宋清如

因为莎剧原文是中古英语的诗句,如果仍然按照诗句来译,朱生豪认为,不但难度大,而且在语言使用上受到很大限制,难以达到通俗、流畅的要求。几经斟酌后,他决定采用散文体进行翻译。

到1937年夏天,朱生豪已经译完了莎士比亚的多部戏剧,预估到秋天可以把第一分册“喜剧”部分全部完成。但是“八一三”淞沪抗战的战火打断了他的翻译计划。

战乱中,朱生豪丢失了一年多的译稿和参考资料。几经辗转,直到1938年,才冒险重回上海。这期间,朱生豪的翻译工作没有停止,他还是从《暴风雨》开始从头进行翻译。

由于战争不段,朱生豪的翻译几经波折,那时他仅靠《牛津词典》和《英汉四用词典》两本词典,坚持完成翻译。

1944年6月,朱生豪在翻译完《亨利五世》的前两幕后不得不放下了笔,于当年年底因肺结核、肠结核等并发症英年早逝,时年仅32岁。

宋清如晚年翻译朱生豪生前未完的莎剧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翻译莎翁,朱生豪与宋清如的爱情故事,同样是一段流传的佳话。在来往信件中,朱生豪曾对宋清如说,要把翻译莎士比亚作为向她求婚的礼物。

朱生豪写得一手漂亮的情书,他的行文颇有莎翁十四行诗的汉译之韵:
“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世上一切算什么,只要有你。

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人去楼空,从此听不到‘爱人呀,还不回来呀’的歌声。

愿你好。”


“回答我几个问题:
1.我与小猫哪个好?
2.我与宋清如哪个好?
3.我与一切哪个好?

如果你回答我比小猫比宋清如比一切好,那么我以后将不写信给你。

4.我要不要认得你?
5.小猫要不要认得你?
6.小猫要不要认得我?”
朱生豪去世后,宋清如忍着巨痛,延续着丈夫未完的夙愿。1948年,宋清如独自完成180万字遗稿的全部整理校勘工作,交出版社出版。1955年到1958年,她在朱生豪弟弟的协助下,翻译完成了朱生豪未竟的五部半莎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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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翻译“洁癖” 曾气哭老翻译家
傅雷

在翻译界,傅雷享誉盛名。有人说,没有他,就没有巴尔扎克在中国。他一生用33部共600万字的译作,让国人了解罗曼罗兰、伏尔泰、杜哈曼、梅里美等人物。

他曾言:“译事虽近舌人,要以艺术修养为根本:无敏感之心灵,无热烈之同情,无适当之鉴赏能力,无相当之社会经验,无充分之常识(即所谓杂学),势难彻底理解原著作,即或理解,亦未必能深切领悟。”据说在译贝多芬传记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时,傅雷一边听音乐,一边研究音乐史。

1980年,杨绛曾撰文纪念傅雷,其中谈及许多“翻译”趣事:

我只看到傅雷和锺书闹过一次别扭。一九五四年在北京召开翻译工作会议,傅雷未能到会,只提了一份书面意见,讨论翻译问题。讨论翻译,必须举出实例,才能说明问题。傅雷信手拈来,举出许多谬误的例句;他大概忘了例句都有主人。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份意见书会大量印发给翻译者参考;他拈出例句,就好比挑出人家的错来示众了。这就触怒了许多人,都大骂傅雷狂傲;有一位老翻译家竟气得大哭。平心说,把西方文字译成中文,至少也是一项极繁琐的工作。译者尽管认真仔细,也不免挂一漏万;译文里的谬误,好比猫狗身上的跳蚤,很难捉拿净尽。假如傅雷打头先挑自己的错作引子,或者挑自己几个错作陪,人家也许会心悦诚服。假如傅雷事先和朋友商谈一下,准会想得周到些。当时他和我们两地间隔,读到锺书责备他的信,气呼呼地对我们沉默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就又回复书信来往。
傅雷

傅雷的认真,也和他的严肃一样,常表现出一个十足地道的傅雷。有一次他称赞我的翻译。我不过偶尔翻译了一篇极短的散文,译得也并不好,所以我只当傅雷是照例敷衍,也照例谦逊一句。傅雷怫然忍耐了一分钟,然后沉着脸发作道:“杨绛,你知道吗?我的称赞是不容易的。”我当时颇像顽童听到校长错误的称赞,既不敢笑,也不敢指出他的错误。可是我实在很感激他对一个刚试笔翻译的人如此认真看待。而且只有自己虚怀若谷,才会过高地估计别人。

傅雷对于翻译工作无限认真,不懈地虚心求进。只要看他翻译的这传记五种,一部胜似一部。《夏洛外传》是最早的一部。《贝多芬传》虽然动笔最早,却是十年后重译的,译笔和初译显然不同。他经常写信和我们讲究翻译上的问题,具体问题都用红笔清清楚楚录下原文。这许多信可惜都已毁了。傅雷从不自满——对工作认真,对自己就感到不满。他从没有自以为达到了他所悬的翻译标准。他曾自苦译笔呆滞,问我们怎样使译文生动活泼。他说熟读了老舍的小说,还是未能解决问题。我们以为熟读一家还不够,建议再多读几家。傅雷怅然,叹恨没许多时间看书。有人爱说他狂傲,他们实在是没见到他虚心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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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吾:“花团锦簇”的多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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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吾是杨绛的“伯乐”。起初,杨绛正是受到李健吾的鼓励,开始写作剧本。“杨绛”的名字首次出现在中国剧坛乃至文坛同样与李健吾有关。杨绛原名杨季康,《称心如意》即将发广告排演,李健吾电话催问如何署名,她担忧一旦失败会出丑,就决定以“杨绛”署名。1943年《称心如意》在“孤岛”上演一剧成名,“杨绛”的名字被叫响。

在那个时代,李健吾同杨绛一样,写戏剧,也同样做翻译,是中国最早从事外国文学研究的学者之一。

有人将他的文字比作“花团锦簇”,比如写杨绛,“白皙皙的,不高、不瘦,不修饰”,“和她的小女孩子一样腼腆,唯其有清静的优美的女性的敏感,临到刻划社会人物,她才独具慧眼,把线条勾描得十二分匀称”。

“城像圆剧场,一步比一步低,雾气笼罩,直到过了桥,才乱纷纷展开。再过去又是旷野,形象单调,越远越高,最后碰上灰天的模糊的基线。全部风景,这样从高望去,平平静静,像煞一幅画。”

这段译文,与他的批评相比,又是另外一番味道。后世公认,李健吾翻译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是“定本”。他喜欢连用一串短句,行文潇洒,优美传神,“像用砂纸细细打磨了一遍,闪着铮亮的光芒”。他所翻译的莫里哀戏剧,至今无人可以替代。

李健吾谈及关于翻译中的“传神”及“润色”:

传神,这在翻译戏剧上,尤其重要。我翻译莫里哀感到想做到“传神”这一点的困难。每一个人物,由于身分、性格、性别、遭遇、习惯不同,与另一个人物也就不同了。而语言又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所变异。这中间变化最大的还是风土人情。所以在对话上要做到“传神”,就很不容易。而翻译喜剧,最忌讳照字面死译,求其 “神似”。例如我译《没病找病》、《屈打成招》、《贵人迷》,以及《愤世嫉俗》,等等,不是取消了“的人”,就是有一个字不译了。例如《贵人迷》原文是 Bourgeois Gentilhomme。末一个字是绅士、贵人的意思,头一个字是资产者的意思。过去男主人公确实是一个小资产者,祖上是在街头卖布的。可是现在,他已经阔到可以请各种教师并和贵人称兄道弟了。显然不是小资产者。怎么办呢?我就不译Bourgeois 这个字,而译成《贵人迷》。谁有资格做贵人“迷呢?当然是有钱人家了。因为卖官鬻爵从法国十七世纪初叶起,资产阶级在上升中就已经把文官全部当作财富买下来世袭了。

“传神”已经不容易,和“忠实”结合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困难。忠实于字面,还是忠实于精神呢?在不可能兼而有之的时候,宁可牺牲前者,但是在可能兼而有之的时候,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兼而有之。而且要紧密贴切原作的风格。这在中国语言与外国语言之间就显得分外扦隔。“信”和“达”在这里虽二犹一。“信”,对原作而言;能做到“达”,却要看译者的运用中国语言和文字的本领。主观和客观在这里交错为用,本身是相对的,无所谓绝对;这里不但有赖于译笔的水平,也有赖于每个读者的各别的读书水平。最怕是带着先入为主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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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当你老了》曾被翻译无数版本
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歌《当你老了》,几经翻译,感动无数人。莫文蔚、李健曾翻唱《当你老了》,让中国听众了解这首歌,爱上叶芝和他的诗作。

其实,除了大众熟知的袁可嘉版本,《当你老了》也曾被冰心、余光中等人翻译。

原文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袁可嘉  译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余光中  译
当你年老 
  
  当你年老,头白,睡意正昏昏, 
  在炉火边打盹,请取下此书, 
  慢慢阅读,且梦见你的美目 
  往昔的温婉,眸影有多深; 

  梦见多少人爱你优雅的韶光, 
  爱你的美貌,不论假意或真情, 
  可是有一人爱你朝圣的心灵, 
  爱你脸上青春难驻的哀伤;
 
  于是你俯身在熊熊的炉边, 
  有点惘然,低诉爱情已飞扬, 
  而且逡巡在群峰之上, 
  把脸庞隐藏在星座之间。 
冰心  译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屠岸  译
有一天你老了
   
  有一天你老了,白了头,总是睡不醒, 
  在炉边打盹,请你取下这册诗, 
  慢慢地阅读,去梦见你一双眸子, 
  曾有的温柔神色和深深的睫影; 

  多少人爱过你风华正茂的岁月, 
  爱过你的美,无论是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的灵魂, 
  爱你变衰的脸上蕴含的悲切;
 
  俯身在烧红的炉栅旁,代一点凄怆, 
  你低声诉说吧,说爱神怎么逃走, 
  怎样一步步越过高高的山头, 
  把他的脸庞在繁星之中隐藏。 
(来源:新浪读书;责编:agat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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