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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I评估始作俑者的反思

 联合参谋学院 2016-07-07
南京大学原副校长董健教授讲述SCI的前世今生。

  董健出去开会,总会有教育界人士跟他半开玩笑:“董教授啊,你们南大是SCI的始作俑者,你看看它现在成了啥样子。”

  董健会笑笑,“开始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董健是南京大学原副校长,SCI评价体系建立之初,正是在董健任内。

  “这是整个中国教育体制的悲哀。”董健说。



  受刺激的南大推出SCI



  “教育有问题。问题不在教育。教育出问题是一个民族最大的问题。”

  一个暖冬上午,董健坐在书房沙发上。这个74岁的老人,以敢于直言著称。在他看来,当时南京大学引进SCI学术评价体系,正是对当时不正常教育体系的反击。

  那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匡亚明时任南大校长。这位受人尊崇的老校长联合一批大学校长,给中央写信,建议在全国范围内确立5所重点大学,由中央出资,办成世界一流大学。

  这封信受到中央重视并很快落实。但让南大深受打击的是,最后确立的名单中,却没有南大的名字。“当时中央考虑到地域方面的因素。”董健回忆说,华东地区已经有复旦大学入选,所以中央最终没有把南大纳入。

  落选让南大深受刺激。“以后,南大还有什么优势,让我们可以与其他大学竞争?”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几乎每个南大人都在自问。



  只有SCI不需要托关系



  时任南大物理系系主任的龚昌德(后龚昌德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著名物理学家)随后提出一个观点:搞基础研究,就一定要到国际舞台上去竞争,要在国际性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要有SCI论文,要以此作为衡量物理系教师科研成果和水平的标准。这个想法,得到时任南大校长曲钦岳的支持,“要在科学论文的发表上体现我们南大的优势。”

  SCI是美国费城科技情报研究所《科学论文索引》的简称,是国际上公认的、最具权威性的、对基础科学研究成果的评价体系。SCI收录论文数和它所统计的论文被引用次数,是国际公认的衡量科研人员和科研机构学术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

  在当时的南大领导看来,只有SCI,才是矫正学风的唯一办法,因为SCI没亲戚熟人,托不了关系。

  在SCI体系中,南京大学终于找到了自尊。据《人民日报》2000年9月19日报道,南京大学从1992年起到1998年,SCI论文在中国大陆所有高校中连续7年雄居榜首;论文被引用数,从1994年起到1998年,连续5年担当“领头羊”;SCI论文10年总数也是稳坐“头把交椅”。



  学术量化会酿恶果



  “当时,大学知识分子心态都非常正,所有科研论文都是通过自己的诚实劳动获取的,这是SCI能取得正面效果的主因。”董健回忆。当时,南京大学通过SCI体系,推出了一大批知名学者,如龚昌德、吴培亨、陆谈等。但从1992年开始,SCI出现转折。

  “这与中国商品经济发展有关。”董健分析认为,从1992年至1999年,应属于SCI逐渐恶化阶段。南大推出SCI体系后,北大、清华也相继推出SCI学术评价体系,最终,中国教育部“照单全收”,把SCI纳入对中国大陆所有大学的考核中来。

  “一旦对学术量化,就会酿出恶果。”董健认为,教育部现在有一套完整的考核和评价体系,如一名教授该出多少本书,发多少篇论文,一个博士生又该发多少篇论文。只要够得上数量标准,教授等头衔就能授予你。

  所以,董健特别怀念以前的学术氛围。董健回忆,上世纪80年代,他是南大学位评审委员会负责人之一。有位教授想要申报博导资格,拿出一大叠书,评审团专家一看,这些书全是教材,学术质量不高,于是予以否决。

  “但现在,人家出的书比你多,发的论文比你多,根据当前的评价标准,别人的学术水平就要比你高。”董健说。



  SCI成了对老师的压迫



  “如果说,SCI在上世纪80年代能促进学术水平的提高,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种对老师和研究生的压迫。”董健说。

  有学校不但把SCI作为评定职称和能否毕业的标准,还直接与经济效益挂钩。在这样的评价体系下,一些教师或研究生就会铤而走险,造假、剽窃……

  井冈山大学的造假事件在全国并非个例,南京也多次发生教授剽窃论文的事件。其中,南京某大学教授原本是可以去参评院士的,但被同事揭发论文造假,院士资格因此被取消。

  就在不久前,在南京大学的校报上,刊发了一位老先生的文章,呼吁要整顿学术之风。“他是有所指的。”董健说。

  董健把2000年至今的SCI论文称之为“恶化阶段”。在董健看来,除非更改评价标准,否则无药可救。“现在的教育部,不是大学,却在办大学。有一句话在教育界很流行,所谓‘全国大学1000所,其实就教育部一所大学’。教育部制定了一整套游戏规则,也就是所谓的评价体系:哪个大学好,哪个教授好,不是由群众说了算,也不是由学生说了算,更不是由学校自己说了算,而是由教育部说了算。现在,大学领导唯教育部是瞻,唯评价体系是瞻。每年年底,教育部前来评审,大学领导就会战战兢兢。通过评审后,又会沾沾自喜。这种体制下,就会形成‘大学官僚化’。前一段时间,南京一所大学招聘一个处级干部,竟然引来100多名教授报名。如此热衷当官,学术怎么正常?”董健反问。

  正如“SCI之父”加菲尔德博士所再三强调的那样:“永远要记住,SCI的主要功能是用于检索的。”加菲尔德博士说,SCI是一个客观的评价工具,但它只能作为评价工作中的一个角度,不能代表被评价对象的全部。

  一组数据也为董健的观点做了注脚:2008年度,中国SCI论文数首次突破10万篇,总数为11.67万篇,较2007年增加2万多篇,占世界份额的9.8%,位列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超越英、德、日等国家。但从引用情况看,中国科技人员作为第一作者的论文,平均每篇被引用5.2次,与世界平均值10.06次相比,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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