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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内经》时代的疫病(外感病)学说(二)

 johnney908 2016-07-19

二、《内经》时代的外感病病因学说

 

瘟疫是人类童年的梦魇。自古以来,我们就在不断地与各种瘟疫进行着艰苦卓绝的生死较量,人类与瘟疫作斗争的历史是人类文明史的组成部分,也是各种疫病学说发生、发展和逐渐成熟的过程。尽管今天看来,有些说法显得唐突甚至荒诞,但那都是古人长期探索之后的难以解释的一种解释,难以讲出道理来的一种道理。

因为医学不仅是技巧,还需要解释。原始人由于生产水平和认识能力的低下,面对瘟疫的暴戾和肆疟,他们是那样怯弱,既无法驾驭,又不能理解,内心充满了恐惧,因此“万物有灵论”和“自然崇拜”应运而生。那时侯,几乎有多少种自然现象,就有多少种善恶难分的神灵或魔鬼,各种疾病都有着不同的鬼神来管辖。在中国的原始神祗中,西王母就是掌管疾病疫疠的,蚩尤也是一个瘟神总管,《述异记》云:“太原有蚩尤神昼见,龟足蛇首,大疫。其俗遂为立祠。”传说中顓頊也被认为是“疫神帝”,因为他有3个儿子,死后都变为疫鬼。《山海经》中还讲到一些“见则大疫”的怪兽,造成瘟疫流行。在我国少数民族的神话里,也有不少制造瘟疫的神怪,如云南白族的“大黑天神”,本来是玉皇大帝派他下凡播散瘟疫的,结果他不忍涂炭生灵,把瘟疫种到自己身上,又吞下所有符咒,从而全身变黑。还有一个故事,讲远古大理来了一批瘟神,一对兄妹为民除害的经历。可见在上古之时,世界各民族的先民们都对瘟疫不可理解,最终只能归结于神怪,那是原始崇拜的结果。

我国古代通过对自然现象与人类发病的长期观察,认为疫病的发生和流行,有下列四种为其主要原因:

(一)疫鬼伤人

《楚辞·天问》说:“伯强何处?惠气安在?”王逸注:“伯强,大厉,疫鬼也,所至伤人”。《后汉书·礼仪志中》说:“大傩,谓之逐疫”。李贤等注引《汉旧仪》曰:“颛顼氏有三子,生而亡去为疫鬼”。《释名·释天》说:“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玉篇·疒部》说:“疫,俞壁切,疠鬼也”。《诸病源候论·疫疠病诸候·疫疠病候》说:“其病与时气、温热等病相类,皆由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其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则民多疾疫,病无长少,率皆相似,如有鬼厉之气,故云疫疠病”。疾疫流行,无远近少长,患者之病状率皆相似,如有一种无形之鬼怪精物作祟,使之相互染易,因呼之为疫疠之鬼。

(二)动物传染源

古人也认识到动物为人类疫病的传染之源,从而导致疫病流行。《山海经·东山经》说:“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其名曰钩,见则其国多疫”。《山海经·中山经》说:“复州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鴞,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见则其国大疫”。《山海经·东山经》又说:“太山……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山海经·中山经》又说:“乐马之山,有兽焉,其状如汇,赤如丹火,其名曰,见则其国大疫”。《太平御览·疾病部五·疫疠》引《盛弘之荆州记》曰:“始安郡有鸟焉,其形似鹊,白尾,名为青鸟,常以三月自苍梧而度,群飞不可胜数,山人未见其来,多苦疫气”。《左传》云:“国人逐瘈狗”,说明那时候人们已经认识到“狂犬病”与疯狗咬伤有关,从而才有“瘈狗”的防疫措施。当然,这些认识可能并非来源于对禽类、兽类导致人类疫病流行的溯源研究,更多的源于原始崇拜。

(三)气候因素

认为阴阳错位,四时失序,气候变异,产生乖戾恶厉之气,造成疫病流行,是流传至今的基本观念。正因为这种学说,因此导致古代对传染病的认识从“疫病”过渡到“外感病”的关键性。《周礼》讲述四季多发病:“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首疾,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冬时有上气疾”。《礼记》载:“孟春行秋令,则民大役”,“季春行下令,则民多疾疫”,“仲夏行秋令,则民殃于疫”,说明由于四季气候异常变化所引起的疾病流行,并知道流行病是具有传染性的。《吕氏春秋·孟春纪》说:“孟春……行秋令,则民大疫”。又《季春纪》说:“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又《仲夏纪》说:“仲夏……行秋令,……民殃于疫”,又《仲冬纪》说:“仲冬……行春令……民多疾疠”。《春秋繁露·五行变数》说:“火有变,冬温夏寒……则寒暑失序,而民疾疫”。是时气不和,而人病疫也。

(四)天地疠气

认为天地间存在一种致人疾病的“菑疠”,可以引起疫病发生和流行。这种天才的猜测,可以说与微生物学有某种天然的联系。《春秋·左襄元年传》说:“在国,天有菑疠”。杜预注:“疠,疾疫也”,《汉书·食货志下》说:“古者天降灾戾”,颜师古注:“戾,恶气也”。菑、灾形异字同,疠、戾声同字通,是“灾戾”亦“菑疠”也。《伤寒翼·商瘟疫非六淫之邪·四时不正之气》说:“瘟疫者何?乃天地之厉气也。厉气伤人,令人壮热,故曰瘟疫.其为病也,轻者乘人之虚怯则着病,亦不沾染,重者则老幼皆同,沿门相似。少则一隅俱有,多则合郡皆然。其邪非风寒燥火暑湿之六淫,又非寒热温凉四时之不正。盖六淫之邪、不正之气,必触冒之而始病。至于厉气之来,从天而降,杂于雾气之中,著于水物之内,无知无觉,呼吸饮食,入人肺胃,或即发而暴亡,汤药不及;或淹留而垂毙,治疗无方……”。此外,空气失于洁清,秽浊腐臭,触之伤人。尤其是战争后,尸横遍野,未及掩埋,化为腐臭秽浊,弥漫于空气之中,病原体微生物最易滋生繁殖,传播疾病,导致人类疫病的流行。故《老子》第三十章中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之文也。

 

三、《内经》时代的疫病(外感病)发病学说

 

发病学,以研究疾病发生和发展及其转归规律为主要内容。整体观念是中医学的特点之一,它主要强调了人体本身的统一性、完整性及其与自然界的相互联系。整体观念将人体视为一个有机整体,体内的脏腑组织在结构上和功能上密不可分,相互为用,病理状态下相互影响;同时还认识到人体与自然环境是相互协调、密切相关的。上述整体关系的失衡、破坏,就会导致疾病的发生。

早一段,黄玉燕研究了《素问遗篇》从天、人、邪三个方面阐述了关于疫病的发病学思想,认为其对认识疫病发病,指导疫病防治,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所谓《素问遗篇》,包括《刺法论》与《本病论》两篇,其学术价值尤其是关于疫病研究的价值值得重视,如“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名句即出自《刺法论》。而《素问遗篇》在《素问》运气七篇的基础上提出对运气格局的新见解,并基于此对疫病发病、防治进行系统论述,更是其重要贡献。《本病论》对疫病发病进行了详细的阐述,而《刺法论》则侧重论述相应的防治措施,从防治措施中也可看出对天、人、邪三者的重视。

(一)“天”的因素:气交失守

1何为气交失守  《本病论》曰:“愿闻气交,何谓失守?谓其上下升降,迁正退位,各有经论,上下各有不前,故名失守也。”此处气交不仅仅指天地气交,还指六气在新的一年交司之际,时位的移易。如《类经·二十八卷·第三十八》注:“天元玉册云:六气常有三气在天,三气在地。每一气升天作左间气,一气入地作左间气,一气迁正作司天,一气迁正作在泉,一气退位作天右间气,一气退位作地右间气。气交有合,常得位所在,至当其时,即天地交,乃变而泰,天地不楚,乃作病也。”

《素问遗篇》在论述气交失守时,对运气格局提出了新的见解,可以说是对运气七篇的补充。运气七篇所论运气格局,是由“司天、中运、在泉”三者构成,而《素问遗篇》创立了由“天甲子、司天、岁运、在泉、地甲子”五者构成的新格局。天甲子是指与司天六气相配的天干地支,司天居上,故其又称“上位甲子”或简称“上位”;“地甲子”是指与在泉六气相配的天干地支,在泉居下,故其又称下位甲子或简称“下位”。运气七篇中的运气格局是固定的,而《素问遗篇》中的运气格局则允许出现司天之气与在泉之气不同步、天甲子与地甲子不同步的情况。

例如甲子年,上位为甲子,司天为少阴君火,在泉为阳明燥金,下位为己卯,甲己合土运,阳年岁运属太过。当在泉之气尚是上一年的少阳相火,此时上位是甲子,下位则是戊寅,岁运仍为土运,但因年干不合而由太过转为不及,形成了新的运气格局。这样的运气格局能够根据当时当地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因而就能够更好地贴近实际的气候情况,并指导疫病防治。

《素问遗篇》论述气交失守,重点阐述了六气之司天在泉不迁正与不退位、间气升降不前、年天干刚柔失守三种情况。到了新的一年交司之日,上一年的司天、在泉应退位,新的司天、在泉应迁正。若前一司天、在泉太过,则可能不退位,而新的司天、在泉亦不能迁正。这是气交失守的第一种情况。

在交司过程中,问气亦应随之变化,原在泉右间气当升为新一年司天左间气,由地至天,故为升;原司天右间气当降为新一年在泉左间气,由天至地,故为降。间气升降过程被阻,则“升降不前”,这是气交失守的第二种情况。其中,间气不得升称“不得升天”,亦称“升之不前”、“升而不前”等;间气不得降称“降而不下”、“降而不入”等。问气升降不前原因有两类。其一,是为五运中克己之运所抑制,如新一年的岁运太过、先天而至,恰逢其五行克该间气,则间气不得升或不得降。《素问遗篇》还用木、火、土、金、水五星的别名来指代五运之气,称问气为某星所窒,如“君火升天,主窒天蓬”,天蓬为水星别名,反映了间气少阴君火为五运中克己之水运所抑制的情况。其二,是六气中司天之气不迁正,则相应间气不得升为司天左间;在泉之气不退位,则相应间气不得降为在泉左问。间气升降不前还有多种变化,“有升之不前,降之不下者;有降之不下,升而至天者;有升降俱不前。”

年天干刚柔失守是气交失守的第三种情况,则是上位甲子与下位甲子不同步,由此带来整个运气格局的改变。它不仅有司天在泉不迁正、不退位的情况,间气也可能由此升降不前,同时岁运也因上下甲子的年天干不能相合,可由太过转为不及,造成严重的气交失守。

2. 气交失守致疫  《本病论》言:“气交失易位,气交乃变,变易非常,即四时失序,万化不安,变民病也。”其中的民病包括了疫病在内。间气升降不前常有疫病发病,如辰戌之岁,木气升之不前,“民病瘟疫早发”;巳亥之岁,君火升之不前,“民病伏阳......,日久成郁,即暴热乃至,赤风肿翳,化疫,温疠暖作,赤气彰而化火疫”;子午之岁,太阴湿土之气升之不前,“民病风厥涎潮,偏痹不随,胀满。久而伏郁,即黄埃化疫也”;丑未之岁,少阳相火之气升之不前,“民病伏阳在内......,以成久郁,即暴热乃生,赤风气瞳翳,化成郁疠”。又如寅申之岁少阴降地,与辰戌之岁少阳降地,若“久而不降,伏之化郁,寒胜复热”,则“赤风化疫”。司天之气不迁正不退位亦有疫病发作,如太阳不迁正,“民病温疠至”;厥阴不退位,“民病瘟疫”;太阳不退位,“温疠晚发”。而刚柔失守,则有“三年化疫”的情况发生。其中由“天运失时”,即上位甲子失守引起的为疫;由“地运不合”,即下位甲子失守引起的为疠。根据疫病的五行属性,可分为五疫、五疠,其病性与刚柔失守之年的年天干所对应的岁运五行属性一致,例如“甲己失守,后三年化成土疫”。疫与疠在防治上是一致的,均从其五行属性上人手,即《刺法论》所言“于是疫之与疠,即是上下刚柔之名也,穷归一体也,即刺疠法,只有五法,即总其诸位失守,故只归五行而统之也”。

气交的变化不同,带来的灾病严重程度与发病时间早晚也不同。如《本病论》所言:“气交之变,变之有异,常各各不同,灾有微甚者也。”一般的气交失守,“即四时失序,万化不安,变民病也”,而年天干的刚柔失守是严重的气交失守,“失之迭位者,谓虽得岁正,未得正位之司,即四时不节,即生大疫”。

刚柔失守致疫的发病时间也有特点,并非当即发病,而是在第三或第四年发病,如“甲己失守,后三年化成土疫,晚至丁卯,早至丙寅,土疫至也”,即《刺法论》所谓“天地迭移,三年化疫”。就刚柔失守所致疫病而言,其严重程度与发病时间,可根据司天在泉情况以及太乙游宫来推算,“大小善恶,推其天地数,乃太乙游宫”,“甚即速,微即徐”。顾植山指出,2003年发生的SARS,即是“三年化疫”的验证。其认为2000年(庚辰年)体现了“乙庚失守”的运气特点,《本病论》中有“此乙庚失守,其后三年化成金疫也,速至壬午,徐至癸未,金疫至也”的记载,而SARS正是在2003年(癸未年)发生的金疫。

3. 明气交以防疫  《刺法论》指出:“升降不前,气交有变,即成暴郁,余已知之。如何预救生灵,可得却乎?......既明天元,须穷法刺,可以折郁扶运,补弱全真,泻盛蠲余,令除斯苦。”其中“折郁扶运,补弱全真,泻盛蠲余”即是防治原则。换言之,即“太过取之,不及资之。太过取之,次抑其郁,取其运之化源,令折郁气。不及扶资,以扶运气,以避虚邪也”。

对于间气升降不前与司天在泉不迁正、不退位,均采用针刺泻法,即“折郁扶运”、“泻盛蠲余”。如某气升之不前,折其郁,取对应五脏本经五行之本穴;某气降之不下,泻所不胜之气,先刺其对应五脏的阴经之井,后刺相表里的阳经之合,其中君火相火同,手少阴心经以手厥阴心包经代。某气不迁正、不退位,分别泻对应五脏阴经之荥穴、合穴,少阳之气则泻手少阳经,手少阴心经以手厥阴心包经代。

而对于刚柔失守,则是补泻兼施,从疫疠的五行属性人手,“太过取之,不及资之”。例如壬午年刚柔失守,三年后化为木疫,在疫情将至之时,“当刺脾之俞,次三日,可刺肝之所出也。刺毕,静神七日,勿大醉歌乐,其气复散,又勿饱食,勿食生物,欲令脾实,气无滞饱,无久坐,食无太酸,无食一切生物,宜甘宜淡”。一方面采用针刺补法与精神、饮食调护等结合,顾护疫之五行所克之脏,先安未受邪之地;另一方面,针刺泻疫之五行对应本经五行之本穴(但火疫只补肺未泻心)。

根据以上预防疫病的刺法,可见《素问遗篇》十分重视气交失守对疫病发病的影响,认为明确了气交失守的类型、程度、五行属性,则可基本掌握疫病发病的时间、程度、病性,从而根据五行生克理沦,以针刺的手段补虚泻实,对疫病进行防治。

(二)“人”的因素,脏虚与神失守位

此处的“人”,代指人的正气。《素问遗篇》论述了各种气交失守情况下可能发生的疫情,而在针对个体防疫、治疗时则强调了人之正气。与其他疾病一样,疫病发病不离正气的变化,发病与否与病情轻重以人正气逆乱失衡程度来衡量,充足的正气是其防病基础。《刺法论》针对“五疫”皆相染易的情况,即指出“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在进入疫室前采用五气护体法、服小金丹法、吐法、浴后发汗法等方法来强壮人体正气,对疫病进行预防。

在正气方面,《素问遗篇》强调了脏气与神在疫病发病中的作用。脏气之虚是感邪的条件和基础,《本病论》言:“人之五脏,一脏不足,又会天虚,感邪之至也。”在天人两虚基础上,复伤该脏,可致神失守位。神失守位可致包括疫邪在内的各种邪气干犯,且预后不良。故《本病论》云:“人犯五神易位,即神光不圆也,非但尸鬼,即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此谓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得神者昌,失神者亡。”以脾虚为例,“人饮食劳倦即伤脾,又或遇太阴司天,天数不及,即少阳作接问至,即谓之虚也,此即人气虚而天气虚也。又遇饮食饱甚,汗出于胃,醉饱行房,汗出于脾,因而三虚,脾神失守,脾为谏议之官,智周出焉,神既失守,神光失位而不聚也,却遇土不及之年,或己年或甲年失守,或太阴天虚,青尸鬼见之,令人卒亡”。概括而言,即《刺法论》所谓“人脾病,又遇太阴司天失守,感而三虚,又遇土不及,青尸鬼邪犯之于人,令人暴亡”。五脏虚而人虚、气交失守而天虚,遇饮食起居失节、情志过激、劳伤、外感等,则为三虚,使得神失守位,而有“邪鬼”于犯,可令人猝死,即“天虚而人虚也,神游失守其位,即有五尸鬼干人,令人暴亡也,谓之日尸厥”(《本病论》)。

可见,当气交失守致疫之时,如果正气不足或失调,就容易发病,且预后较差;而正气充盛,则人不易为疫疠之邪所侵,不会引起脏腑阴阳气血的失衡,就不易发生疫病,即使发病也预后较好,容易康复。正气不足或失调是疫病发病的前提,而正气不虚是防止疫邪的侵袭,或对疫邪抑制、祛除乃至消灭的有力保障。

因此,顾护正气是防治疫病的重要原则,重点是顺护脏气与全神养真。在刚柔失守,三年化疫的情况下,采用针刺补法与精神、饮食、起居调护乃至气功导引等多种方法相结合的预防措施以顾护脏气。

例如为顾护脾气,补脾俞,同时要求精神情志上“勿大醉歌乐”,饮食方面要求“又勿饱食,勿食生物,食无太酸,无食一切生物,宜甘宜淡”,起居方面要求“气无滞饱,无久坐”。对于三虚所致暴亡,亦是对所虚之脏行补法:补表里阳经之合穴与本脏背俞穴。其中心虚所取阳经为手少阳经,实际上也是以手厥阴心包经代手少阴心经,故而表里阳经为手少阳经而非手太阳经。

《素问遗篇》强调调神的重要性:“故要修养和神也,道贵常存,补神固根,精气不散,神守不分,然即神守而虽不去,亦能全真,人神不守,非达至真,至真之要,在乎天玄,神守天息,复人本元,命日归宗。”故对于“神失位,使神彩之不圆,恐邪干犯”的情况,设有全神刺法,即各刺脏腑十二官对应经脉的原穴(但膻中刺心包经荥穴)以全神。此外,在疫病防治时,也多用调神的方法。如在刚柔失守情况下的刺毕调护中,强调“刺毕,静神七日”,并针对各脏调护要求“心欲实,令少思”“肝欲平,即勿怒”“勿大悲伤也,悲伤即肺动”等。又如进入疫室前以脱胎于道家思想的“气出于脑” 方法,即存想五气护身来防疫,也是调神的充分应用。

(三)“邪”的因素:毒邪尸鬼

《素问遗篇》认识到疫病具有传染性,如《刺法论》言:“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而疫病发病、传染流行与邪气有关,“其气不正,故有邪干,……如此天运失时,三年之中,火疫至矣”,“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素问遗篇》中,这种具有传染性的邪气也称为“毒气”、“邪鬼”、“尸鬼”等,根据邪气性质的不同,还有“黑尸鬼”、“青尸鬼”、“黄尸鬼”、“赤尸鬼”、“白尸鬼”之分。

邪气干犯人体是有条件的,首先是天之运气失常,“其气不正,故有邪干”。具体而言,在天虚之年,包括岁运不及、年干刚柔失守、司天之气虚几种情况,有五行所不胜之邪干犯人体。如“遇火不及之岁,有黑尸鬼见之”,“遇土不及之年,或己年或甲年失守,或太阴天虚,青尸鬼见之”,“遇水不及之年,或辛不会符,或丙年失守,或太阳司天虚,有黄尸鬼至”,“遇木不及年,或丁年不符,或壬年失守,或厥阴司天虚也,有白尸鬼见之”,“遇金不及,有赤尸鬼干人”。故《刺法论》在论述疫病防治刺法时言:“不及扶资,以扶运气,以避虚邪也。”

其次是人之正气虚,神失守位,给邪以可乘之机。如《刺法论》说:“人虚即神游失守位,使鬼神外干,是致天亡。”故《刺法论》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本病论》曰:“人犯五神易位,即神光不圆也,非但尸鬼,即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一脏虚,所干犯之邪亦是其五行所不胜者,如《刺法论》曰:“人病心虚,又遇君相二火司天失守,感而三虚,遇火不及,黑尸鬼犯之,令人暴亡。”

邪在“天”“人”两虚的基础上,趁虚而人,干犯人体,可使疫病发病、流行,甚至使人暴亡。即《本病论》所言“人之五脏,一脏不足,又会天虚,感邪之至也”,“人气不足,天气如虚,人神失守,神光不聚,邪鬼干人,致有天亡”,以及《刺法论》所说的“神移失守,虽在其体,然不致死,或有邪干,故令天寿”。

邪气在疫病发病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逢疫邪,疫病不发病。因此,在预防疫病时,《刺法论》强调“避其毒气”的原则,这与顾护正气同等重要。在将进入疫室而可能接触疫邪时,则须采取一些强身辟疫的方法进行预防,而能“不相移易”。

综上所述,《素问遗篇》在论述疫病发病时,强调天、人、邪三个方面的因素,对认识疫病发病,指导疫病防治,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人之正气是防病的基础,当始终顾护;具有传染性的“毒气”、“邪鬼”是病因,预防需避之,治疗当祛邪;天之气交失守引发疫病,并决定病性病势,可据此选择相应防治方法。

 

四、《内经》时代的疾病传变学说

 

(一)内伤疾病的传变方式

1按五行相克规律传变

中医对于疾病传变一直以相生相克的规律来解释,相生为顺,相克为逆。邪气盛而正气较虚时往往遵循制己所胜的顺序,如金克木,肺病传肝。《灵枢·病传》指出了疾病是按五行相克进行传变为主。如“大气入脏奈何?岐伯曰:病先发于心,一日而之肺,三日而之肝,五日而之脾,三日不已,死,……病先发于肺,三日而之肝,一日而之脾,五日而之胃,十日不已,死,……病先发于肝,三日而之脾,五日而之胃,三日而之肾,三日不已,死,……病先发于脾,一日而之胃,二日而之肾,三日而之膂膀胱,十日不已,死。”说明病邪按照五脏相克次序传变,主死。《素问·玉机真脏论》曰:“五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死于其所不胜。病之且死,必先传行至其所不胜,病乃死。……肺受气于肾,传之于肝,气舍于脾,至心而死”。“黄帝曰:五脏相通,移皆有次。”

按上所述,肺病得之于脾(母病及子),先传肝(金克木),再传脾(土生金),死于心(火克金)。又如《素问·标本病传论》曰:“肺病喘咳,三日而胁支满痛,一日身重体痛,五日而胀,十日不已,死。”亦论及病邪传变,先传其所胜之脏,肺病发生喘息,三日病传于肝而见胁肋支满疼痛(金克木),又一日病传于脾而见身体沉重疼痛(木克土),又五日病传于胃而胀满,如再过十日不愈则主死亡。由此可见,病邪传变是按照相克次序的,由于病有先发于何脏的不同,传变脏腑的先后次序有所不同。

2. 按五行相生规律传变  邪气不足而正气尚未过虚时,往往按母病及子的顺序传变,如金生水,肺病传肾。《素问·阴阳别论》曰:“死阴之属,不过三日而死;生阳之属,不过四日而已。所谓生阳死阴者,肝之心,谓之生阳;心之肺,谓之死阴;肺之肾,谓之重阴;肾之脾,谓之辟阴,死不治。”由此可知,“五脏有病,则各传其所胜。”病邪在五脏传变时,按相克次序,称为死阴;按相生次序,称为生阳。且相生次序传变较相克次序传变为轻。笔者在肿瘤科临床中观察到癌症的转移与生克制化理论有密切的关系。

(二)外感疾病的传变方式

1. 五体病邪向所属内脏传变

其顺序为筋→肝、脉→心、肌肉→脾、皮→肺、骨→肾。《素问·痹论》云:“帝曰:内舍五脏六腑,何气使然?岐伯曰:五脏皆有合病,久而不去者,内舍于其合也。故骨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肾。筋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肝。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脾。皮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肺”。

2按表里脏腑传变

(1“腠理→络脉→经脉→腑脏”传变学说:见于《素问·皮部论》,“邪客于皮则腠理开,开则邪客于络脉,络脉满则注入经脉,经脉满则入舍于腑脏也。”

(2“腠理→阳明、太阳、少阳→腑脏”传变学说:见于《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腠理开而中于邪,中于面则下阳明,中于项则下太阳,中于颊则下少阳,其中于膺背两胁,亦中其经,……故中阳则溜入经,中阴则溜入腑。”

(3“体表→阴经→脏腑”传变学说:见于《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身之中于风也,不必动脏,故邪入于阴经,则其脏气实,邪气入而不能客,故还之于腑。故中阳则溜于经,中阴则溜于腑。”说明在脏气充实时,邪气不能入脏而入于与脏相连的表里之腑。

(4“皮毛→肌肤→经脉→六腑→五脏”传变学说:见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故邪风之至,疾于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经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治五脏者,半生半死也。”

3. 按六经传变

《素问·热论》云:“伤寒一日,巨阳受之,故头项痛腰脊强。二日阳明受之,……故身热目疼而鼻干,不得卧也。三日少阳受之,少阳主胆,……故胸胁痛而耳聋。三阳经络皆受其病,而未入于脏者,故可汗而已。四日太阴受之,……故腹满而嗌干。五日少阴受之,……故口燥舌干而渴。六日厥阴受之,……故烦满而囊缩”。外感伤寒,即按照太阳(巨阳)→阳明→少→太阴→少阴→厥阴的次序传变,与《伤寒论》的六经次序相似。为什么这样传变?这与开合枢理论有关。太阳主开,阳明主合,少阳主枢;太阴主开,少阴主合,厥阴主枢,伤寒邪气按照阳气开→合→枢→阴气开→合→枢的次序发展。

4. 三阳病传变

《素问·阴阳别论》曰:“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者,死不治。曰:三阳为病,发寒热,下为痈肿,及为痿厥脯瘠;其传为索泽,其传为颓疝。曰:一阳发病,少气善咳善泄;其传为心掣,其传为隔”。心脾发病后传阳明(二阳),再传为女子闭经以及风消;太阳(三阳)传为索泽或颓疝;少阳(一阳)传为心掣或隔。

5. 络脉经脉传变

《灵枢·百病始生》云:“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开则邪从毛发人,......。毛发立则淅然,故皮肤痛。留而不去,则传舍于络脉,......留而不去,传舍于经,在经之时,洒淅喜惊。留而不去,传舍于输,在输之时,六经不通四肢,则肢节痛,腰脊乃强。留而不去,传舍于伏冲之脉,在伏冲之时,体重身痛。留而不去,传舍于肠胃,在肠胃之时,贲响腹胀,多寒则肠鸣飧泄,食不化,多热则溏出麇。留而不去,传舍于肠胃之外,募原之间,留著于脉,稽留而不去,息而成积”。由此可见:邪气(虚邪)由皮肤→毛发→络脉→经→输→伏冲之脉→肠胃→肠胃之外,募原之间→成积。邪气由浅入深,由表入里而成积。

6. 病邪在五脏之间传变

《素问·气厥论》云:“五脏六腑,寒热相移者何?岐伯曰:肾移寒于肝,痈肿少气。脾移寒于肝,痈肿筋挛。肝移寒于心,狂隔中。心移寒于肺,肺消,肺消者饮一溲二,死不治”。“脾移热于肝,则为惊衄。肝移热于心,则死。心移热于肺,传为鬲消。肺移热于肾,传为柔痉”。说明寒热之邪在五脏之间传变可引发诸多疾病,如消渴(肺消或鬲消)与心肺之间寒热传变有关。这些理论对糖尿病的治疗仍有借鉴意义。

7. 其他方式的传变

(1不以次第传变:《素问·玉机真脏论》指出:“然其卒发者,不必治于传,或其传化有不以次第”,说明突发疾病可以不按生克规律传变。

(2扁鹊的“腠理→血脉→胃肠→骨髓”学说:这个学说来源于《韩非子·喻老》,韩非子用故事的形式讲述了扁鹊的理论: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子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中医用布包热药敷患处)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中医用针或石针刺穴位)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中医汤药名,火齐汤)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矣。”居五日,桓公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这就是扁鹊的“腠理→血脉→胃肠→骨髓”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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