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标题: 东汉奇才秦宓:一场雄辩名留青史 原标题:兼具大聪明与小机灵的东汉奇才秦宓 具有蜀地文人的典型特征 文/清扬 巴蜀地区文化发祥较早,文学创作极为丰富厚重。中国古代文学自《诗经》《楚辞》问世以来,蜀中文学发展也大体遵循着二者昭示的方向,不断向前发展壮大。 蜀学中汉代至三国时期的文学成就非凡,辞赋的创作硕果累累,司马相如、扬雄等汉赋大家,其辞赋作品支撑着汉大赋宏丽的殿堂。而司马相如名声未振之时,做客临邛,与寡居娘家的貌美聪慧的才女卓文君相识相悦,以琴传情,情投意合而私奔的故事,惊世骇俗,最后终成美满姻缘,显示了巴蜀人不仅才华卓异,而且思想解放,情感奔放而不循常规的气度,成为千古文坛传诵不衰的佳话。 成都人扬雄,家贫好学,博览群书,史称其“为人简易佚荡”,好深思,淡泊名利,著《解嘲》以示情怀,表明其独特价值取向。当他不幸卷入政治斗争旋涡时,以死明志,个性极为独异。他的行径与当时世俗颇不相合,《汉书》称他家贫却又嗜好饮酒,不能常饮,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与他交往,门可罗雀。只有那些喜欢学习,仰慕他学问的人才到他家,但是必须携带足够的酒供其啜饮。这时,扬雄满足酒欲之后,兴奋异常,谈吐滔滔若悬河,将其学问传授给“好事者”。当时名声颇著的学者刘棻也曾跟随扬雄学“奇字”,所谓奇字,就是很生僻的怪字,一般人是从未见过的,这就是文坛上传为佳话的“载酒问字”。 如司马相如、扬雄一般,蜀中实多奇才怪才。东汉末年的秦宓,堪列入其中。 多次谢绝“出山”为官 东汉末,群雄割据,逐鹿中原,淘汰弱小后,仅剩下魏蜀吴三国鼎立局面。而巴蜀大地虽处乱世,文人才俊也层出不穷。广汉郡绵竹人秦宓,字子勑,自幼好学聪敏,学识淹灌。汉献帝建安十六年(211),刘璋任益州刺史,他曾向刘璋举荐蜀中人才,他指出,在战乱年代任用贤才应有非常的措施:“夫欲救危抚乱,修己以安人,则宜卓荦超伦,与时殊趣,震惊邻国,骇动四方,上当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既和,内省不疚,虽遭凶乱,何忧何惧!”(《三国志·蜀书·秦宓传》) 秦宓的见解很有眼光,乱世用非常措施识拔人才,必须遴选那些卓绝出众、与世俗标准迥异的人才能担当得起拨乱反正、澄清海内的艰巨历史使命。这与曹操在《求贤令》里的观点不谋而合。 刘璋治蜀期间,任命王商为治中治事。王商劝秦宓出来为官,秦宓婉言谢绝,他认为人的一生只要能做到“安身为乐,无忧为福”就很适意,不必在意功名利禄,身历乱世,犹需谨慎。这不就是诸葛亮隐居隆中时追求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志趣吗? 秦宓的见识与一般人是大异其趣的。当王商要为蜀中学者立祠祭祀而选取严君平、李弘时,秦宓认为司马相如更应优先考虑,扬雄也是重要人选,理由是前者“文翁倡其教,(司马)相如为之师”。并且,司马相如为汉文化贡献很大,“汉代封禅,制礼造乐,移风易俗,非礼所秩有益于世者乎?”认为司马相如对于西汉文化建设的重要意义足可以为之立祠;而扬雄“潜心著述,有补于世,泥蟠不滓,行参圣师,于今海内,谈咏其辞”,称得上一代文宗圣师,为之立祠也是当之无愧的。这些议论,正大而光明。 建安十九年(214),刘备取得蜀中地盘后,广汉太守夏侯篡请秦宓出任师友祭酒,领五官椽(五官中郎将的属官),并尊称秦为“仲父”,秦宓仍然称病不就。直到公元221年,刘备称帝蜀中,再次邀请他“出山”做从事祭酒,秦宓大概是认可了蜀汉政权,终于愿意出任其职。虽然如此,秦宓仍然保持自己的正直敢言的为人,刘备因与孙权争荆州等地,结拜兄弟关羽被东吴杀害,刘备决心与东吴决战,秦宓犯颜直谏,指出此战必败,触怒了刘备,将其下狱。后因刘备兵败死于白帝城,秦宓才逃脱了牢狱之灾。 刘备去世后,诸葛亮成了蜀中的真正实权人物,并领益州牧之职,任命秦宓为别驾,不久,又任命秦宓为左中郎将、长水校尉,足见诸葛亮对秦宓才华的认可。 一场雄辩名留青史 真正让秦宓展示才识与辩机的是一场载入史册的精彩激烈的论辩。 蜀汉与东吴失和后,彼此都有重修旧好的意向。东吴派遣张温来蜀,诸葛亮为了表示与东吴和好的诚意,命文武百官隆重宴集。张温也兴致勃勃,感受到了蜀汉的热情和诚意。而唯独秦宓迟迟未到,蜀相诸葛亮也不免有些着急,多次派人催促。张温感到诧异:什么人这么重要,连丞相多次遣人催促还敢迟到?张温不太高兴了,问道还要等什么人呢?诸葛亮很客气地回答:“益州学士也。”并不说秦宓的官职。 待到秦宓到席就位,傲慢的张温含讥带讽地问秦宓:“你是益州学士,你懂学问吗?”秦宓知道来者不善,也就淡淡地回答:“蜀中五尺童子皆入学受教育,皆有学问,这个问题明白如火,更何况我!”言下之意,你张温又所学几何? 既然如此,张温接过话题,顺势问道:“请问秦学士,你学些什么呢?”这分明是不相信秦宓的学问而抛出的诘难。秦宓毫不客气地接过话头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尽皆涉猎。”张温是东吴使者,家学渊源,自然也不会语塞,接着又问:“天有头么?”秦宓回答:“有之。”张温问:“头在何方?”秦答:“在西方。《诗经》说‘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张温又问:“天有耳吗?”秦曰:“天处高而听卑,《诗经》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张温继续问:“天有足吗?”答曰“有。《诗经》说‘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无其足,何以步之?”张温还不死心问:“天有姓乎?”秦说“有”,“姓什么?”“姓刘。”张温觉得抓到了漏洞,讥笑问:“你怎么知道?”哪知秦宓从容回答:“天子姓刘,所以天就姓刘。” 张温见难不倒秦宓,又提出新的问题:“太阳生于东方吗?”秦宓回答:“虽生于东而没于西。”张温的意思很明显,你既然说天子姓刘,天就姓刘,无非是说蜀汉刘氏政权是正统而已。而日生于东,就是说东吴才是日,也就是天子是在东方。机敏的秦宓当然明白张温的用意,巧妙化解了张温的诘难。于是,在一番高难度的论辩后,张温不得不大为佩服。 客观地审视秦宓与张温间辩难与问诘,二人均为那个时代的佼佼者,问者设问高深玄远,答者机敏睿哲,论辩有理有据,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孔子早就指出《诗经》是很重要的必修课:“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秦宓可算是充分印证了孔子的观点,仅运用《诗经》中的相关诗句即从容应对张温的诘难,显示了机敏妙悟的天才与舌辩修养。这首先显示了其文学造诣极深厚,对《诗经》的稔熟并能灵活运用,其次说明他有巧于应对的机智与敏捷,这也是《华阳国志》作者常璩总结的,蜀地“星应舆鬼,故君子精敏,小人鬼黠”的特征的充分展示,秦宓可算是既有“精敏”又具“鬼黠”,是典型的蜀人性格。 学兼文史但只认儒学 秦宓最后官至大司农,又是蜀中俊彦,当然具备精敏才识,而早年身处草野,自然不免小人的“鬼黠”,正是人兼容二者之长,又有博览群籍的学养,辩倒张温自然在情理之中。他的理论建树还有不少,如《三国志》中说“论皇帝王霸养龙之说,甚有道理”。 令人遗憾的是,秦宓的有关著作由于时间的冲刷和历史变迁与战乱兵火,已经亡轶殆尽了。然而,关于他的历史见解和宇宙观、天道观,还在部分史籍中零星地留存着。比如,他在研究上古历史时,就有一些精辟的见解。古时人们普遍认为上古“五帝”是同一个族系的,而秦宓精研上古三皇五帝世系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五帝皆同一族”是不正确的,认为五帝并非一族传承,从而揭示了上古时代各族之间的矛盾斗争与融合的情形,是极为睿智的眼光。 值得注意的是,他也是当时著名史学家谯周等人的老师,所以,他应当算是当时文史研究的专家。《春秋然否论》中记载他回答谯周等人疑难。其观点是很有见解的。文史不分是那个时代的必然现象,直到魏晋南北朝,文学和史学才逐渐有了较为明晰的分工。 但是,秦宓也有一些偏颇之见,过度看重正统,排斥儒家经典之外的著述。当时一位叫李权的学人向他借《战国策》,反被他讥讽了一番,流露出他对儒学之外书籍的漠视,表现出其局限。陈寿在肯定秦宓“专对有余,文藻壮美,可谓一时之才士”之余,也对他的聪明外露颇有微词,说其“无若愚之实”,指出他没有“大智若愚”的胸怀与气度。 如今成都武侯祠,在出刘备殿西偏殿的西廊中,有十四尊塑像,称文臣廊,是用来缅怀蜀汉朝廷的文臣的。秦宓塑像就在其中,居十一位。(成都晚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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