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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蓝（江门）·人间有味 夜里翻书，正好翻到况周颐在《蕙风词话》谈道：唐人饮酒贵新不贵陈。白居易诗“绿蚁新醅酒”，储光羲诗“新丰主人新酒熟”，张籍诗“下野远求新熟酒”，皆以新酒为言。杜甫诗“尊酒家贫只旧醅”，且于酒非新醅，深致歉仄。李白诗“吴姬压酒劝客尝”，白以饮中仙称，而尝吴姬新压之酒，尤为酒不贵陈之确证。白又有句云：“白酒新熟山中归”。种种诗句列举下来，这倒是相当有意思的话题。 说到饮酒贵新不贵陈，我觉得我们老家颇有传承此风之习俗。譬如女人怀孕后，家婆或自家娘亲是要浸一坛坐月酒，酒是新酿的为佳，配黑糯米黑枣黑芝麻等，酿成叫酒糟。孩子出生后，开坛第一碗酒是要煮鸡蛋吃的，好让产妇恢复体力。我有一女伴，嫂子坐月期，她母亲溺爱她，给产妇煮酒糟，也顺手给她卧一碗鸡蛋，每日一回，吃得她红粉菲菲，娇艳欲滴，可见这酒是多补益人。一般都说酒头吃不得，是用来勾兑酒的，可我怀孕期间，却听到母亲给老家表姐打电话，要好的酒头浸酒，后来表姐回复，说酿酒厂家说好酒头不多，大家都来讨，只能给一两斤意思一下。这引起我好奇心，问母亲原因，她也不多言，只讲一句：酒头才是最好的。禀着好奇心，问表姐，她也讲不出道理，只是说，一般要酒头都得预订。可见各处乡村各处例，北方用来勾兑酒的酒头，到了南方乡下，却成了争相哄抢的好东西。 四川好水产好酒，故而有四川友人对广东米酒很不屑一顾：你们广东能有什么好酒，用来炒菜都一般。广东无甚好水，难有好酒，也确实气馁，我亦不与其争辩，但若说到酒也有一二佳酿的，也是以新醅为佳。有一年过冬，回乡与友人相聚。他们笑呵呵拎一胶罐进来，说让我试试当年的糯米甜酒。岂不知这酒入口绵甜，后劲超强。我以前尚算能吃酒的，结果饮不过三杯，便昏沉睡去，若武松吃此酒，大抵是打不了老虎罢。醒来问友人，何处有此酒。友人解释：此酒由山民所酿，选好山水好糯米，一年亦一灶而已，交情不好不得饮也。电白靠山面海，顺山脉而居大都是客家人，俗称“涯人”。沿水路都是渔民为多。吃过一次糯米甜酒以为涯人才擅长酿酒，后来吃年例，原来渔民也擅长酿酒，又与甜酒有区别，酒底清澈，酒气凛冽，配海鲜别有风味。渔民朋友说，茫茫海面无所排遣，吃点烈酒驱寒也解闷，但不能多吃，以防气候有变。 我后来回乡少，吃酒也少。但喜庆之酒亦叫吃酒，餐桌大都是洋酒白酒，难寻乡土之酒。偶尔有亲友馈赠，又少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兴致，久而久之，便忘了新醅酒之趣，今读书看到，方忆起唐人之兴，亦曾有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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