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黄宾虹先生提出了著名的用笔论: 平、留、圆、重、变。 这短短五个字,却包含了大量信息。 五字真言的含义,你是否真弄明白了? 我们先来看看作者自己的解答。 平 全身之力,运用于臂,由臂使指,用力平均。起迄分明,笔笔送到,无柔弱处,书法所谓如锥画沙。平非板实如木削成。笔之不平,如水之有波折,因于得势,乃见生动。(波是起伏的状态,折是笔的变化方向)不平则挑剔轻浮。
留 笔有回顾,上下映带,不徐不疾,似碍流走。善射者盘马弯弓,引而不发;善书者笔欲向右,势先逆左;笔欲向左,势必逆右。积点成线,即书法如屋漏痕。用笔之法,最忌浮泛,浮乃轻忽不道,滑乃柔弱无劲,太流则便成浮滑,不留则放诞犷野,全无含蓄。
圆 画笔钩勒,如字横直。自左至右,勒与横同。自右至左,钩与直同。起笔用锋,收笔回转,势取全圆,即同钩勒。书法无往不复,无垂不缩,所谓如折钗股。圆转如意,纤巨咸宜。不圆则妄生圭角,狞恶可憎,专事坎坷,尤险怪生厌。僵直枯燥,率意纵横,全无弯曲,全无弹力,乃是大病。
重 重非重浊,亦非重滞。要必举重若轻,粗而不恶,肥而能润,元气淋漓,大力包举。书法所谓如高山坠石,如万岁枯藤。然重厂多易浊,浊则淆混不清,重尤多粗,粗则顽笨而难转。善用笔者,当如金之重而取其柔,铁之重而取其秀。不重则风吹落叶,满纸草率。
变 变如锋有八面,字有八法。李阳冰论篆书云: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算。山水之怀抱,树石之交互,人物之倾向,形状万变,互相迴顾,莫不有情。其显著者,山有脉络,石有棱角,钩斫之变必变;水有行止,木有荣枯,渲淡之笔又变。于融洽求分明,有繁简无淆杂。知白守黑,推陈出新,惟变者不拘于法。
那么黄宾虹的隔代知音童中焘先生, 是如何看待并延续前人的用笔论, 并自开面貌的呢? 陆俨少先生《山水画刍议》谈好画的标准时说:看画要看它的气象、笔墨、韵味这三点。第二个标准看它的笔墨风格既不同古人或并世的作者,又能在自己的独特风格中,多有变异,屏去陈规旧套,自创新貌。而在新貌之中,却又笔笔有来历,干变万化,使人猜测不到,捉摸不着,寻不到规律,但自有规律在。又说,所谓“与古人血战”,应该和比我高的来衡量,那末永远不会满足,也就永远在向上。
衡量基于识辨。“画法须辨得高下,高下之际,得失在矣。”(《山静居画论》)画法归于笔墨,因此,对于笔墨要有一个基本的审美观念。我总结出传统的对用笔的要求是: △ 使笔不可反为笔使; △ 使笔之道,意存笔先,心静神怡,沉着痛快,能放能收;不可率性使气,不可信笔,不要做作,不要执着; △ 笔行纸上,有轻重、徐疾、顿挫、转柬、收放、偏正、曲直的变化,要灵动活泼,随机应变;忌板、刻、结、描、涂、抹; △ 笔路要清,笔迹要浑成; △ 好的“笔”,能入纸能出纸,达到重、圆、健、厚、松、活、自然而有变化;不欲轻、滞、浮、滑、飘、堕、弱、薄、硬、扁、缺少变化或矜心作意。 概括上述的要求和所忌,好的用笔,不外三条:沉着痛快,动静自然,变化多端。 童老师其他文章: “笔使巧拙,……使笔不可反为笔使”。(传荆浩《山水节要》) “落笔无令太重,重则浊而不清;不可太轻,轻则燥而不润。”(传李成《山水诀》) “画有三病,皆系用笔。所谓三者:一曰版,二日刻,三日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平褊,不能圜混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图画见闻志》) “笔迹不混成谓之疏,疏则无真意。墨色不滋润谓之枯,枯则少生意。”(《林泉高致集》) “用笔忌滑、忌软、忌硬、忌重而滞、忌率而溷,忌明净而腻,忌丛杂而乱。又不可有意着好笔,有意去累笔。”(《雨窗漫笔》) “笔着纸上,无过轻重疾徐偏正曲直,然力轻则浮,力重则钝,疾行则滑,徐行则滞,偏用则薄,正用则板,曲行则若锯齿,直行又近界画者,皆由于笔不灵变,而出之不自然耳。”(《芥舟学画编》) “用笔潇洒,法在挑剔顿挫,大笔细笔画皆如此,俗谓之松动。然须辨得一种是潇洒,一种是习气。”(《山静居画论》) “生怕涩,熟怕局,慢防滞,急防脱,细忌稚弱,粗忌鄙俗,软避奄奄,劲避恶恶,此用笔之鬼关也,临池不可不醒。”(《梦幻居画学简明》) “庸史之画有二种:一江湖,一市井...…无力就是描、是涂、是抹;用力无法,便是江湖;不明用力之法,便是市并。”(《黄宾虹《论画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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