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于丹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知名文化学者] “此心光明万物生”,其实是王阳明心学的一句浓缩。 曾经有学生问王阳明:老师,一朵花开在南山,跟你的心有什么关系呀?他回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所以说,心生万物。 “心”是什么?我们查字典的时候,常会使用“心”部。 “心田”为有所“思”,而“心相”为所“想”。“懒惰”是竖心旁,人肢体懒了,不是身上的事,是心里懒,才不爱动了。 “心”上有“亡”,这个事就“忘”了。其实“心”与“亡”还有一个组合方式,就是竖心旁加上一个“亡”。过于忙碌,你就没有那么多闲暇去顾及你的内心了,很多心上的东西也会流失,这也是“亡心”的一种方式。 所以,我们的“心”字部首,如果浩浩荡荡地解释下去,你会发现,这背后是一种中国人的观念,一种直觉把握式的思维方式。 中国人从一颗心灵,到他的五脏六腑,对于诚意的表达,似乎并不合乎科学。但是,这里充满了东方式的智慧与诚意。如同中国画里的远山近水,不讲透视,但是泼墨写意,山水之神,呼之欲出。 那么,“光”又是什么? 我们看《说文解字》里面这个字形,“火在人上”为“光”。“与日月合其明”,就是要做一个生命有光的人。 《庄子 齐物论》里讲过,“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人的生命内部有一处地方储藏着光明。 “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往里面再注入多少光明,它都不会满了装不进去,但你无论取走多少光明,它也不会空空如也,这样一种不知何处所来,但常在生命之中的光明,就叫做“天府”之“葆光”。 我们不能指望世界永远给予不竭的光明,只有让自己的生命发光。宋朝词人张孝祥把这个境界叫做“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宋张孝祥《念奴娇 过洞庭》)。 张孝祥因受谗毁被贬官,他在中秋夜过洞庭湖、青草湖,“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即使头发已稀疏,衣衫单薄,还是安稳地泛舟于浩渺的湖上,从容不迫。 /张孝祥《念奴娇 过洞庭》/ 一个人内心的光芒照耀着自我的生命人格,即使天空没有了太阳,它还有皎皎明月,“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王阳明五十七岁时,死在江西南安的一条小船上。那个黎明,舟行靠岸,学生们泪眼相问:先生还有什么遗言?王守仁说了八个字:“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王阳明/ 无论世界的真相如何,用爱的激情和能力改变它。心有担当,便是圣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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