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为大家介绍一则非常感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名叫高秉涵,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小人物,却历经了一个大时代的颠簸。当时才13岁的高秉涵住在山东,他身为国民党党员的祖父跟外祖父都在1948年的国共内战中被共产党杀害。母亲交待他尽快逃到南京去,临别只留下两句话:「你要活下去」,「妈妈等你活着回来」。 从此高秉涵离乡背井,随着人潮去了台湾,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难民之苦。刚开始他靠当小贩维生,后来半工半读地念完中学,考上了国防管理学院的法律系,变成了军法官(军法检察官)。 高秉涵负责审判的第一个案子就让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被调到金门的士兵试图游回在厦门的家,给半身不遂的母亲送药,最后因「投敌罪」被判处死刑。这个案子让高秉涵异常痛苦,成为他一生难忘的事情。 后来大时代变了,老百姓可以选择回家,但有些人却永远都回不了家了。高秉涵护送那些人的骨灰坛穿梭在两岸之间,帮助他们魂归故里。如他自己所说:「我抱着一坛又一坛的不是老兵的遗骨,而是满满的乡愁。」 我在他方流浪,母在彼岸感伤。 岛过岛,还是岛, 汪洋远处,仍是汪洋。 茫茫大海,何处是爹娘。 ——高秉涵 这是一个关于「思念」的故事。 1948年,高秉涵13岁。当时正是国共交火最激烈的时候,他的祖父跟外祖父都在国共内战中被共产党杀害。母亲为了让高秉涵保命,不得不忍痛让他离开故乡山东菏泽,前往南京的流亡学校。临走的时候母亲告诉他两句话:「你要活下去」,「妈妈等你活着回来」。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未曾想到那次的分离竟成了母子诀别。 ▲年幼的高秉涵与母亲的合影 由于局势对国民党越来越不利,高秉涵在南京短暂停留后不得不开始逃亡。他杵着一根木棍,始终按母亲所说的,跟着人流,努力求生。在厦门的海边,他被人群裹挟着搭上了最后一班开往台湾的船。 才13岁,来到举目无亲的异乡,高秉涵只能睡在台北火车站,过着与猫狗争食,卑微求生的日子。被问及当时是否心疼自己,高秉涵淡淡地说:「没有。我想大概你们体会不到,我可能随时会死,但是我在死里求生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些,不流泪了,也不可怜自己了,你可怜自己,没有人同情你。」 ▲青年时期的高秉涵(前排右一) 高秉涵靠当小贩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当年母亲嘱托他必须随身携带的小学生毕业照跟初中新生录取证明,让他得以半工半读地念完中学。后来他考上国防管理学院法律系,毕业后被分发到金门担任军法官,审理的第一件案子却成为他永远的心结。 ▲厦门与金门间看似极短的距离,对想回家的士兵来说却是遥不可及 一名年轻的士兵在出门为半身不遂的母亲买药时被国民党强抓入伍,后随部队被派驻到金门。他想到金门离在厦门的家只有3000公尺,因思母心切,就抢了一只轮胎试图从金门游回厦门,没想到海水回流,人又回到了金门,被抓后马上依据当时的《陆海空军刑法》第97条「投敌罪」被判死刑。在被枪毙的前一天,士兵对高秉涵说,他知道自己即将被枪毙,希望能够早一点行刑,但愿自己的灵魂能尽快见到妈妈。 高秉涵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在士兵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爱护他,「他咕嘟咕嘟喝了高粱,喝了以后,本来马上要枪毙,叫我离开。我说等一下,为什么呢?因为我怕那个酒还没发挥作用。我希望他不要太痛苦,因为那个高粱酒很浓,他喝下去以后大概几分钟就醉了。我在爱护他,我就用等一下那三个字,让他减少痛苦。」 纵使两岸处在敌对状态,仍阻挡不了高秉涵浓浓的思乡之情,他日日给母亲写下寄不出去的信。1979年,高秉涵借着出席西班牙学术会议的机会,将与母亲分别30年后的第一封家书辗转寄了出去。 等了一年,高秉涵总算盼到了故乡寄来的信,却因为害怕证实母亲已经过世的消息,迟迟不敢拆开。他说:「我走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就不好,不在了的机率很大,但是我要是拆开信,知道她不在了,那我就永远看不到母亲了,我要是不拆,反而永远有个希望。我就没有拆,抱着信睡觉。第二天吃过早点,是个礼拜天,我把信拆开了,看了第一段,说母亲走了,下面我就没再看。一切思念都是空白的了。」 ▲高秉涵在父母的坟前 1991年5月,在开放台湾居民赴大陆探亲后的第四年,高秉涵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40年的岁月沧桑让他近乡情怯。弟弟告诉他,自从他离开家,家里就没有了笑声,就连除夕晚上的那一餐饭,妈妈也几乎都不吃,总是泪流满面。 高秉涵在母亲的坟前哭了很久,想到在台湾有无数人像他一样只身逃亡,孤苦无依,他开始义务性地带那些老乡「回家」。25年来,高秉涵总是托着七八公斤重的骨灰坛,穿梭在两岸之间。一开始还有人怀疑他走私毒品,后来才知道,这位看似孱弱的老先生却有着带老乡落叶归根的强大信念。 ▲高秉涵助百余老乡魂归故里 由于许多只身来台的老兵与故乡亲人早己断绝音讯,在联络上之前,高秉涵就将这些骨灰坛暂放在自家的地下室。人人称赞他的义举,但是真正能像他一样去做的人非常少。高秉涵说:「不要恨,这个大时代不是让我痛哭流涕、遍体鳞伤吗,那我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已经冲上岸了,我这一生就要发一点光,使这个大时代的人减少一点痛苦,不能恨。在我心目中,那些老哥还活着,他们并没有死。我抱着一坛又一坛的不是老兵的遗骨,而是满满的乡愁。」 直到今天,高秉涵依然留着妈妈拔过的罐、用过的体温计,通过这些东西获得心理上的安慰。他还每天走到地下室,用头顶着母亲穿过的衣服,仿佛自己还在母亲怀里一样。 ▲高秉涵走在故乡的树林里 80岁生日那一天,高秉涵的小儿子从澳洲回来给他过生日,特意买了蛋糕,点上蜡烛,让高秉涵许愿。太太问:「你许了什么愿?」高秉涵说:「想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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