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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真山人真訣語錄

 天地虚怀xia 2016-10-11

體真山人丹訣語錄  汪東亭  


  汪東亭  

  浙西門人玄隱外史(徐海印)  筆錄

  按語:此語錄是清朝李涵虛祖師功法,傳至吳天秩,吳又傳汪東亭。此為汪東亭於民國五年至六年間傳徐海印及其他徒弟時的問答語錄,由徐海印整理成冊。此乃天樂子陳毓照先生(汪東亭傳蔡潛谷,蔡傳陳)於1980年所抄錄(全文41,600餘字),已非全本。全本今搜覓不得。

  此部語錄,實已匯集各家功法之長,是西派與各家融會貫通的好書。它集各家丹訣火候之精微,是西派功法的縮影,也是可炳千古難能可貴之秘訣,望後學諸君寶而珍之。

  保養身體,當以存神養氣為主。比如植樹者,必培其根;神氣乃吾身之鄞鄂也。《契》曰:“經營養鄞鄂,凝神以成軀”是也。鄞鄂即是命蒂。養之之道,不過凝吾之神入於氣穴而已。你現在兩眼赤紅,是心火上炎,底下又漏精,是腎水下漏,已動了一心一腎。若再動肺,即咳嗽,癆病即成矣。這回回去,趕快要下功,務要死心塌地下一番苦功,方能見大效驗。得訣歸來,自今日始,即能使不漏精。下功時,有雜念來不要緊。你要知道雜念如落葉,心息相依是一把鐵掃帚,轉落轉掃,總有個掃得乾乾淨淨的一日。

  一定無始無終,定愈久則識神愈伏,元神愈顯。

  不可飲酒,切記切記,以其亂性也。

  “明德”即虛中一炁。丨是陽。“至善”即虛空。〇是陰。“在止於至善”即是Φ,心息相依是也。

  有云“脫胎”者,是脫去凡胎之呼吸也,是化去後天之識神也。

  工夫一到,混身酥軟,外邊先天真陽進來。進得一分陽,即退得一分陰。故丹書謂之“進陽火,退陰符”。

  做到凡息斷絕,神炁大定,即是文火沐浴溫養。做到混沌,即是乾坤交。余問何謂。師曰:當時身心俱靜,你的色身比之於地,地屬坤;身外之天屬乾。外邊乾陽真炁到你身上毫無隔礙,豈非乾坤交乎?及其靜極而動,身內陽生,陽炁上沖,真液下降,此即坎離交。坎離交是後天,乾坤交是先天。乾坤交在外,坎離交在內。乾坤交在先,坎離交在後。

  身上小周天須做到伏羲圓圖一樣,無欠無餘。“白雲朝上闕”,即是炁上沖。“甘露灑須彌”,即是炁下降。所謂“淫淫若春澤,液液象解冰。從頭流達足,究竟復上升”是也。

  真爐鼎即是心息相依,要放在外面,一着色身,即非真也。

  一個虛空是獨立的,兩個陰陽是對待的。就是了。

  破體之人,一身上下都是陰,故需招攝虛空真陽以續命。心息相依到大定時,天地之虛空即我之虛空,空中真陽自然續續而來,如何不長生?

  一定有長短。工夫純熟,一身暢快,直到三四點鐘,至大周天。能久定在外邊,定極即能離定出神矣。學仙之法,不過一定字耳。能定得一分,即去一分呼吸;去一分呼吸,即去一分陰;去一分陰,即添一分陽;添一分陽,即元神得一分明。是明性愈定,神愈旺。神全,自然脫胎矣。

  丹書說來說去,不出一心息相依。故曰:“片言半語無多字,萬卷仙經一語通”。

  自依一點鐘,然後能入定。至三五呼吸即入定,至少也須下半年死工夫。自定二三分鐘至一定二小時,極少須二年死工夫。

  有受病處,天地真陽來時,此處即不酥軟,即須加功做到此處酥軟,病即除矣。

  學道先從後天返先天,再從先天返出先天之先天,方名大道。

  先從心息相依得定後,心息即不要得定而大定。大定而長在大定,定極便能離定。離定又不要離定,即出神也。故曰:“過河須用筏,到岸不須船”。

  心只有一個,有念即為人心,無念即為道心。是以紅孩兒一轉念間即為善財童子,牛魔王一轉念間亦歸正覺。只是一念回機也。師曰:回機者,返復也。返我虛,復我無,則人心返道心矣。何難之有?

  太極之太字,指一言,故太極為⊙,無極為〇。顛倒坎離,即是心息相依。五行相剋,水火既濟,一切強名不須記他。只不過一個心息相依耳。

  有意無意,謂之真意。

  火候細微,我目下不能傳你,俟你做到時,我再示你小周天。須要與你一處住。止火亦然。總要做到每餐吃一些些飯才好,因炁滿不思食故也。

  機心乃最有害之物。以神投在炁中,要無一毫機心。

  乃傳她下手工夫。不到七天,彼曰:渾身酥軟快活。余問她兩乳硬否?彼曰:兩乳硬了,陽生了。女子無月經,亦須做到有月經。再從有月經,做到無月經,即返童體矣。

  講《玄要篇?一訣天機》。師曰:“說與你真口訣(此言傳你虛空一着,心息在外相依),指與你天邊月(此指真陽將生,如初三之月也)。月滿時,玉蕊生(言靜極生動,先天一炁從虛無中來也)。”急當採取。所以言月圓為月滿者,言此時炁足,而源至清也。

  如心不定,可用漸法治之。如眼注視一字或一物,注之不移,則神在外邊,而不能造雜念。心常在外邊,即靜矣。師曰:身心兩靜,務要不着色身,方是先天大道。你將神放在身外,與氣息相依,則神凝氣和,身心兩靜矣。

  亦不言心息相依,傳他一個下手。每日靜坐,即依吳師法,以神放在外邊,與氣息相依。做了兩個月,渾身酥軟快活,不知何故。後知神氣相依在外之效也。蓋神放在外邊氣中則神凝。神凝則氣亦凝矣。彼方知吳師是有道理的。

  你做工不着一毫在色身上,做到陽生,速往外邊去,包你無事。又曰:你只要把神放在外邊做,微微曉得息之出入,就是了。

  做工時,身上跳動是好的,但你不可動念,不可着他。又曰:你覺跳動,即往外邊去。

  《化書》以《道心》一篇最為重要。稱“忘形以養炁,忘炁以養神,忘神以養虛”。三步工夫,以一忘字貫攝。丹書中絕無而僅有。忘即定之境界也。忘愈純,則定愈久。定愈久,則凡息愈化。凡息愈化,則神愈圓。神愈圓,則定中胎圓出神。故《大洞經》曰:“大定全真”。

  修道始終,不過去此一口呼吸耳。無呼吸則性命全在我掌握之中,不由虛空作主,由我不由天。然此一口呼吸,甚不易去。所以行大小周天等法者,亦不過用以去此一口呼吸之權法耳。蓋非如此,則不長定。有一分呼吸在,命寶尚非己有。故務使十二時辰內,刻刻在定。無一毫呼吸出入,即為胎圓之證,離定出神不遠矣。出神乃元神離定,自由行動也。

  金丹之道,一死心法耳。心死則神活。要知死者,死人心也,死識神也。活者,活元神也,活道心也。所謂返老還童者,返此識神,還此不識不知之元神。如如不動,寂寂常清常靜,若二三歲之孩童,人即不死矣。又曰:返成童體,你要知是法身返童體。渾渾噩噩,不識不知,若嬰兒之未孩。行大周天後,即有是效,故得千百年不死,而色身亦自然而然少壯矣。死心之法,不外一定字,定得愈久,愈入玄妙。識神愈伏,元神愈旺。卒至識神全化,元神全復,呼吸絕,即大定。得大定之日,即元神全復之日,亦即胎圓之日也。所有大小周天,不過用以死心之權法耳。蓋不行身上周天,則元炁不復。元炁不復,即定不久。定不久,即呼吸難除。呼吸難除,即一分陰難去。陰不去,則陽不全。陽不全,則神不旺,將何以使胎圓而脫胎耶?故必使深根固蒂以行之也。此性命雙修之大道也。權實互用,真幻互融。若能深進,其中妙處,筆難盡述。老子曰:“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乃實語也。

  起初須微知息之出入,在外面虛空中,片刻之久,即可放下順他去。若有雜念來,你再依,依片刻,再把心放下,自然心靜而得沖和之效矣。苟或不化,不知放下,硬隨他去,往往做成以心逐息,就壞了。

  得全訣者,真是千古一遇。富貴功名,有錢辦得到。只這種事,富貴是用得嗎?

  閻王何曾拖人,人卻自送進去取死。哀哉!

  一定之後,我之法身與虛空同體,天地之虛空與我之虛空相合而通於法界之虛空。虛虛相通,打成一片。混混沌沌,莫知其始,莫知其終,人何能不長壽呼?師又曰:能定一刻,你的主人翁在外邊虛空涵養一刻,你的臭皮囊變成一所空房子,天地真陽就到你色身上愈多。你的元神既在外邊得元炁涵養,你的色身又得真陽薰蒸沐浴,身心俱養,故謂之雙修。所以得延壽者,以此故也。雙修者,內外俱養,是兩件事。在外愈虛,則真陽到你色身上愈多,這一刻是了不得的。你的識神終日在身中作怪,思想淫欲,擾亂君心。故修道第一步,將他拖出身外存養,放在虛空中。他既被你逐出身外,則心空矣。心空則身虛,元陽正炁即能到你身上來矣。總以天地無涯之元炁,續我有限之形軀耳。天天盜,日日竊,我身自有化純陽之日,成仙作佛總由你了。天地間無所謂命運,自家做得不好,即委之於命運。又曰:得失之間,全在人耳,天地大公無私的。

  你目下總要做到拿得住命寶。能在三五息或七八呼吸即入恍惚之境,無論何病來都不怕了。此之謂拿得住命寶。恍惚杳冥,從心息相依產生,定又從恍惚杳冥產生。

  學道在於“堅久”。此兩字少一不可。又曰:下功全在於勤,不勤則道遙也。以誠以默以柔,又為下功要訣。

  道非要虛,而虛自歸之。余非欲盜真陽,而真陽自來。故曰:“採之以不採之採,取之以不取之取”。老子曰:“將欲奪之,必故與之”。旨哉!又曰:余非欲返童體,工夫一到,自然會返童體。不知其所以然者,故謂先天。總之,全在外邊運用。外邊功夫一到,色體立刻成效驗矣。熟能生巧,工夫全在純熟也。

  《性命圭旨》第一節至第九節,皆講性理,混三教為一家。又曰:第二節《安神祖竅》,即講命功。又曰:當時吳師謂我曰:《性命圭旨》做得極好,可以讀得的。

  熟讀《西遊記》,一切火候功夫,無不俱明。真道家奇書也。吳師語我曰:你要讀書,觀一部《西遊記》足矣。又曰:悟空者,悟取真空也。悟真者,悟取真空中之真陽也。必極其空,然後能契不空之德,即為悟真之權也。

  解伍沖虛“覺而不覺,復覺真元”兩句。師曰:諸書或作“真玄”,或作“真元”,你以為哪一字對呢?余曰:是“玄”字。師曰:不對,當作“元”字。余問何故。師曰:“元”即空也。余懇請此兩句何解。師笑曰:你先解我聽。余曰:余不能解。師又笑曰:你姑解之。余曰:照全意,“覺而不覺”者,陽方生,太嫩不可即採。“復覺真元”者,陽方旺,當下手急採也。師曰:然則“真元”兩字什麼講法也用不著也。余曰:“真元”即陽炁也。師曰:丹書都是這麼講,你都是書上看來的。余曰:沖虛子自家也這麼講,柳華陽也這麼講。即老師著《性命要旨》,也是這麼講。如何不對?師曰:我對你講過的,丹書不能盡信。這兩句又是騙騙小孩子的。余退問再三。師曰:講給你聽。“覺”字是指時至神知,指活午時言。而“不覺”者,鴻蒙將判,若有動機,正是恍惚杳冥,先天作用。不覺之覺,乃真覺也。若起大明覺,即落後天矣,非先天恍惚之覺。余已囑你,糊糊塗塗的便是。“復”者,你還要知道底下陽生,方是陰陽兩全。故上句指活午時言,下句指活子時言。若你一覺時速即相依,你尚不知底下陽生。陽不生是有陰無陽,故你須有兩覺。你靜定中恍惚一覺知時,只要曉得底下陽生,然後速放到外邊去心息相依,故謂之“真元”,即〇,外邊一着,所謂“送歸土釜牢封固”也。余觀近世,做到陽生,往往犯太速之病,只有一覺,而無兩覺。他偶然一曉得,即火速往外邊相依,究竟還沒有知道底下陽生。此為有汞而無鉛,有陰而無陽,烏乎可哉!師曰:沒有做到這地步,我不肯講。今日我又講給你聽,你可明白了。一到陽生時,就依法行持。總之你一曉得時,只要曉得底下陽生就是了。雖然兩覺,實只一覺,“汞鉛一處生”。你欲講理,則有兩覺之分。若使那時一曉得,即往外邊真元去處,有何兩覺之可分耶?不過學者犯太速之病,只知有汞,不知有鉛之弊,故言之如此。既已明此一點,配合時自然陰陽兩全。若不與你講,你們即不能自知也。余曰:金丹火候,不得師剖白,真難自悟。我們以前做到陽生時,吳師囑我,等陽一生,速往外邊去。要快,稍遲即變後天,不可用矣。我存了一隻快字,每做到陽舉,一下子速往外邊去拉,誠恐着身,死命的在虛空中拉,拉得好,七八呼吸陽倒了,拉得不好,數十呼吸,外陽依然不得倒。師笑曰:不悟自然,如何辦得到?所以我當時做做,這一處又不舒服了,吳師為我糾正。師曰:不隨師囑,萬萬不能成功的。因有錯誤,不能當下就來改正。

  小周天名稱,實出元明諸道書,唐宋以前皆無有也。到伍沖虛乃大加發揮,如小藥大藥等皆是也。張虛靖作著是好的,一起首即談虛空。

  學道能殺生就好了。這殺生二字,已將丹訣都包括在內。純陽祖云:“已生而殺生,未死而學死,則長生矣。”學死即殺生之謂。既能殺生,即能長生矣。余問何謂殺生?師曰:捨此色身,定在外面,一毫不著即為殺生。殺生即心死也。心死則神活。大死則大活。然欲死心,必先捨身。忘物忘形,大定長定,定到一毫氣息都無有,內外根境俱寂,乃心死術也。丹經萬卷,無非捨身忘形。誠能捨臭皮囊,寂然無我,你就得道矣。總要忘物忘形,虛無自然。

  起初做去,微知其出入,務須放在外面虛空中,不可絲毫著於口鼻。能相依片刻,即自忘息,忘息你亦任他去。師曰:起初總要用些意,一二日後,就不要用意,自然會依。久後則成自然,不須用意。一靜自然會依。再進一步,即入恍惚杳冥矣。

  夜間一睡,所得者真陰,乃天地之真陰也,非真陽也。試思明日一日之精神即用之不匱,真陰已大有功效矣。何況身心俱靜,感天地之真陰真陽兩般靈物,如何不能延年益壽?又曰:身心兩靜,夜間一睡而身靜,身靜則能感天地之真陰,他為後天之汞,作為明日一日之精神。用盡則又疲倦,又須再睡。睡至靜篤時,再感真陰到你身上。故晝動夜靜。動靜之間,人得以調濟精神,工作不輟也。

  人至疲倦時,每言要休息。不知他到何處去休息。若是坐在椅上,或躺在榻上,是休息其身,而非真休息也。要知真休息,乃指神氣而言。神勞則身疲,故須以神放在氣中而休息之。神得氣涵養,氣得神和融,神氣兩靜,放在身外,方是真休息也。

  神氣乃好夫妻,天天入杳冥,則我葆太極而延壽也。

  世人不知清靜二字作何解,即去做靜功。豈知清靜二字,即雙修二字。清者清心,靜者靜氣。心神安放在身外,則心清而氣靜矣。

  心息相依,要在有意無意之間,大忌執而不化,着相起火。

  孟子云:“勿忘勿助”,四字曲盡調息之妙也。神息相依,一到均勻,即為勿忘勿助。既到此境,息自沖和,神自入恍惚杳冥矣。此相依得訣之初步也。

  相依之工夫純熟,必轉入神氣相忘,方能入定。苟不能神氣相忘,即不能入定。故此忘字最重要。入睡乃相依最初效驗。但苟或心息不能兩忘,即不能入睡。睡尚不能,況定乎?此心息相依法門,得之真修之功,獲自受用。真是萬兩黃金無買處,切勿輕易看之。古人訪道求師,訪之一生而不獲者甚多也。

  講大《易》“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三句。師曰:只是一心一息兩相和融而已。我說“心息相依在外面”七字。吳老師說,要心息相依在外面,做到他死,不為其掛礙,是更進一步指示矣。

  張紫陽云:“故知大丹之法,至簡至易,雖愚昧小人,得之而行,則立超聖地。是以天意秘惜,不許輕傳非人也”。又石杏林《還原篇》序云:“昔年驛中遇仙師紫陽張真人,以簡易之語,不過半句,其證驗之效,只在片時,知仙之可學,私自生歡喜”。所謂簡易者,即神氣合一在外也。神依氣,氣依神,可謂簡易之至矣。修之而不見效者,未能契乎自然之軌躅故也。神與氣要自然相依,自然合一,則一靜即入恍惚杳冥之境也。

  修道如奕棋,然最要自悟。師傳工法,必要自修。一到純熟自然後,自能生巧。自然步步見效矣。必要將逐步效驗預先告知,則如嚼飯與人吃,即不堪矣。

  世人不知虛無二字作何解,即入頑空一流。豈知虛無二字,乃修身之要訣,性命雙修之微旨也。虛者虛其心,無者無其身。虛其心而神自清,忘其形而氣自靜也。

  老子給蓬球一連環,教他無事擺弄。若環解脫,則人亦解脫矣。此即心息相依,即象言也。若能心息相忘,泰然入定,即環相依在外邊,定也在外邊。丹法種種,無非在外行持。

  你有息即在外邊依,無息即在外邊定。只此二言了耳。又曰:有息無息,你不須去安排,要順其自然。有了你就在外邊依,無則在外邊定,是名真空煉形。

  做到陽生,恍惚中覺外腎微動,速即在外邊依,要如電快,不可遊移,不可轉念。依到微時,再須一定。定到定不往時,然後罷功,不可外腎倒後即起身罷工。務須連續一定,則所感先天於身中,後天亦得其所矣。若陽生後即罷工,先天雖得,尚未在身中安定。故陽生後一定是要緊的。又曰:陽生前一定,陽生後一定。

  先天大道,神氣合一。故動亦神氣一,靜亦神氣一。因心息相依而定,是神氣同定於虛空中而入定,極真空之境矣。及其靜極而動,動乃自動。故氣一動,神即覺,所謂時至神知者,乃神氣同動也。動而外馳,逐妄則為二。動而不妄馳,速即在外相依,猶言合一,仍是先天,故謂之以定續定。心息相依,便神定也。又曰:神氣大定時,氣動神覺,即將離定,而欲分為二。我既在外面相依,所以繼續此定,不致分而為二,故仍合一。

  陽一生,不可轉念,合自然之符,即去外面相依。要自然,要一刀兩斷,多少快心,多少神速!若斬首稍遲,生起疑之心,即不能砍,蓋刀不能下去矣。陽生亦然。外陽一舉,急往外邊去依息,一刀兩段,不留餘情。少轉念,少轉遲就壞了。總之,要做成自然,方生巧妙耳。

  問過關。師曰:有什麼關。你以為夾脊雙關嗎?此喻行過大周天,最後數日,有一難過之關。你若能定在外邊,無論如何不動,虛而又虛,則什麼關都可過的。若纖毫着在身上,關即過不了。你要出家,不認得出家方得安穩。

  當寒熱來時,頭痛欲裂,渾身戰慄。此時你能做心息相依,那就好也。若平時不下死工夫,到此時萬萬不能做工。因心息無有主宰,不能相依矣。總要到這種地步,心息仍要有把握,即是煉己純熟。一下工時,十餘呼吸後,頭也不覺痛,身也不覺寒熱了,混身亦不覺戰慄,你就沉沉睡去。師曰:頭仍痛,身戰慄,不過你的神全在外邊,故不覺耳。一到陽生,病即化去。此謂之性命有把握,我之性命在我不在天也。要治病未發,若至已發,即難治矣。若天天下工,今日有何病,一處不酥軟,即知此處受了病,用虛而又虛工夫,務須知道做到此處酥軟,病即去矣。故學道者,天天下工,終日無病。因有纖微受病處,下工時即覺出,隨時治癒,大病從何而來乎?比之治病於未發也。師云:自己偶然出去走走,得了虐病,臥一天而癒。總之,一到靜定陽生,萬病脫矣。

  在外相依到呼吸無聲。所以睡中有聲者,心不能禦氣故也。余每夜睡時,教人在床邊側耳靜聽鼻息,無纖微之聲,與小兒無異。此工夫做到長久,煉己有了根柢。故行住坐臥,息心合一,與小兒一般。今夜睡中有鼻息之聲,家人即知我有病了。心息不能合一,明日做功,做到陽生,病又去了。

  精氣神三者,神乃太極,精為陰,氣為陽,乃太極之兩儀也。又神在精內為之精神,在氣內謂之神氣。總之,神為統禦,精氣之元帥也。神大用則勞,精大用則竭,氣大用則枯。欲榮養此三者,必合三者而滋養。心息在外邊一依,則恍惚杳冥之時,精氣神三者深入先天之境,即我身之鄞鄂也。旦旦而養之,以感召天地之元陽,人如何不能長壽哉!

  我輩年老,循環生育之機用過以後,既能補充,不致一蹶不振也。

  行身上小周天時,以前曾漏過一次精,即須行一周天以補之。

  你說《西遊記》開始七回,知道講些什麼道理?我說我實不明白,叨教叨教。吳師始曰:你知道孫悟空嗎?悟空是東勝神州出生,西牛賀州學道,以後稱了齊天大聖,自與二郎真君一戰,被老君一圈帶回天上,收入爐內,這是何故?余說此理未知。吳師曰:你曾閱《悟真篇》嗎?我說《悟真篇》是讀過的,但看不懂。吳師曰:《西遊》首七回即祖述《悟真篇》一首詩,你可能想出嗎?余沉思一歇,想不出哪一首,請指出。吳師曰:孫悟空東勝神州出世,即“金公本是東家子”。到西牛賀州學道,是“送往西鄰寄體生”。祖師續說,你回去吧!悟空說,教我到哪裡去?祖師說,你從哪裡來,還到哪裡去。悟空頓時醒悟,一斛斗翻到花果山,即“認得喚來歸舍養”。以後與二郎真君相戰。二乃火之生數,結伴六兄弟,連他七個。七乃火之成數,即是真陰,悟空是真陽。悟空與二郎一打,即“配得姹女結親情”也。其後被老君一圈收入爐中,即“送歸土釜牢封固”也。我自家想,應作如此講,不知對不對?我一聽之後,這種講法,不但一生未曾遇到,且做夢亦做不到,忙即下拜,口稱老師。

  小兒初生時,是純陰的。五日以後,始能看火,因有微陽矣。故初生之後彼即睡,睡即盜天地之陽也。嬰兒初生只知吃與睡,終日終夜睡,終日終夜盜元陽。盜了五日,身中方有陽氣之根了,故能看火,乃陽也。純陰純陽之物不能對立而輕視,怕陽光故也。如是感召,陽氣日旺,至一十六歲,則充滿矣。自一歲至十歲,非惟盜天地之真陽,並盜天地之真陰。破體之後,元陽日漏,漏盡則死。總之,虛復奪之,虛復生之,虛復死之,生死之權屬於虛空,而不在我也。聖人教人返還,是盜天地奪造化之事。返者返真陰,是要從虛空中去返至我身。還者還真陽,亦要從虛空中去還至我身。須知天地並非只盜我真陽,並盜我身中真陰。真陰真陽兩般藥物,自破體以後,明明白白地被虛空盜去,則修盜者,不從虛空下手,將何自哉?所謂失物者,在何處失去,必至何處去尋,方能物歸原主,此極易知之事也。

  彈琴釣魚,兩者皆是有益身心之事,皆可以長壽,因能去雜念故也。彈琴則心靜,眼因須注視彈琴之微,故雜念不起。釣魚時眼常注視浮珠,一意不動,神在外邊,亦能摒除雜念。久久純熟,心自靜,神自定,神定則氣和,必然之勢也。余一哥哥,八十余歲,今仍在安徽,每日上午彈半日琴,下午則與近鄰遊玩,要走十余裡路,精神矍鑠,步履輕便,得益於琴者多矣。師謂餘曰:你將來可學琴,學琴之後,工夫容易做矣。凡做心息相依,是不容易的。如我等全是自己下苦功磨出來的,得至今日地步。不下死功夫,學得成嗎?

  學者每不能忘身。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只此忘身兩字,即大道之訣。心息相依亦無非借此把神放在身外,忘此身軀而已。

  問真空與頑空。師曰:真空是神氣同定在外邊,不着色身。頑空是執在色身上。捨此色身,可到真空。著此色身,即為頑空。

  做睡功做到睡着後,再做再睡,睡十餘天,即不要睡,再做即趨於定矣。

  熟能生巧。此巧無口訣。

  講《參同契》“牝牡四卦,以為橐龠”。師曰:你能悟得《參同契》開首六句,一部書就包括在裡邊了。余懇老師宣講。師曰:“以為橐龠”,講到實在,即是心息相依。但魏公以天道言,故難懂,真厲害。一部《參同契》,都做這兩句,萬卷丹書亦祖述這兩句。我對你講,不遇真師點破,萬萬不能明白得的。就是狀元,到此地步也無用,你有什麼法子去解釋?難就難在“牝牡四卦”一語。若曰“坎離二卦,以為橐龠”,那就好講些。奈何不是雙修性命。你知四卦,不是兩卦,也中了狀元。問他只兩句,硬是不懂的。余又懇師將首六句一齊宣講。師曰:講給你聽。“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下兩句“坎離匡廓,運轂正軸”,是文王後天八卦,是離南坎北,是色身之內神氣流行也。此四句先將內外先天後天講個明白,所謂“兩重天地,四個陰陽”即是也。此乃對待而言,原屬《易》道。下兩句“牝牡四卦,以為橐龠”,魏公將先後天和合為一,乃是丹道也。前四句據《易經》立說,後兩句乃魏公獨出心裁,真厲害。只這兩句,萬卷丹經都不須讀矣。蓋雙修之旨,不是一件事,乃兩件事。故曰:“天人合發”。必須將心息放在外邊虛空中去依,則乾坤坎離合而為一,是即“四卦以為橐龠”,亦即天人合發之旨。總之,是修法身兼修色身也。身內身外若放虛空中去行持,則融和為一矣。

  心息相依,總要在外面,微微曉得一出一入。起先總要用些意,熟後自然不必用意矣。在外邊即稍提緊亦何妨?不着色身,總不要緊。起先提緊,熟後他即自然會依了。我怕你不能離色身,一着色身,即危險矣。

  不要貪談道,不做功。假使大病來時,做不得工,噫,死矣。何益之有?餘由病學醫,學道。先讀《道德》、《陰符》等經。《西遊》乃洪武以後之書,因有許多事,都是洪武年間也。

  總要把神放在外邊,糊糊塗塗地與他做一番死工夫,始能純熟。心息相依做到純熟,非一朝一夕所能辦得到的。要積日累月的工夫,要在勤字恒字及果決之心,一誠到底也。

  工夫總要做到你自家作不了主,那就好了。

  凡行過小周天的,即能出神,不過是陰神,並非是怪事。蓋氣住則神住,神住則形住。心息相依,打成一片,三者都住了。

  出神即夢中之神化作純陽,起意到何處,即到何處。欲隱則隱,欲顯則顯,悉隨已意。師曰:總要夢中之神,做得你主才好。又曰:神長定在外邊,積日累月,直至與太虛同體,空中自有出神之景,即可出神。出神即離定,捨定謂之出神景,即見六出紛飛是也。初出神,須在定時多,出時少,又須由近及遠,一步一步來的,到老成之後,即不要緊了。

  聰明人總有鋒銳二字,乃學道之大障礙,做功所忌。你總要學蠢學呆,即做得工夫了。

  你可將兩眼註定書上某字,亦不管他心息依不依,只要注此一字,即不起念。註定一刻,神在外邊一刻,總要使神常在外邊的工夫熟,然後再做心息相依,即不至再著在色身上。每日做上三點鐘,能睡着最好。此功做得純熟,心即靜了。

  煉己純熟,即無夢。無夢之久,忽而有夢,乃真夢也。

  你把一切丹書一齊都丟開,一心做工,再不要博參廣求,此是真實的話。

  總是這臭皮囊不好。若能外此,則何害?

  吳師曰:心息相依要在外面,做到他死,不為其所掛礙,此是煉己最要一着也。

  工夫口訣,要分作三段傳。第一段是下手,第二段是火候變化,並小周天都在其內,末後再作一次傳。

  許傑卿已傳他第二次,惜乎不做工夫,死了。

  《易經》說:“正位居體”,又云“正位凝命”,此“正位”即是虛空一着。“正位”者,正中之象也。葛仙翁曰:“乾坤合處乃真中也”,非虛空一着乎?“居體”者,凝神於此中也。“凝命”者,神依於息之久,氣息靜定,不出不入也。(站長補充:性者,神也:命者,息也。)

  《易經》又說:“大中而上下虛之”,“大中”亦是虛中一着,上乾下坤,中間虛空,乾坤於此交合,故曰“上下虛之”也。

  黃芽白雪,喻真陰真陽兩般藥物,非有形有象之金銀也。爐火家以黃白之術哄騙世人,謂點化金銀之秘法,又豈知“虛無生白雪,寂靜發黃芽”之妙修乎哉!

  著《傳家寶》四集之人,活了一百六十餘歲,他懂得外邊一着,但不知心息相依。他養得後天甚好,一切飲食皆極講究。師曰:懂得外邊一着,把神放在外面,不是真空,亦不是頑空。若懂得心息相依在外邊,呼吸斷絕,氣息大定,內外寂靜,然身心不動,那就是真空了。一到真空,就有造化,外邊真陽就到你身上,抱你的法身,養你的色身。這一刻工夫,是了不起的。何況你時時刻刻無不在真空之中,雖欲不仙,其可得乎?師又歎曰:外邊學道的如牛毛,盡在色身上瞎幹,要真正明得真空一着的,猶如兔角。

  你一覺色身上跳動,連忙到外邊去。一覺身上酥軟快活,連忙到外邊去。總之,你覺得色身上酥軟或有何景象,即速往外邊去相依。要做到不知酥軟與不酥軟,不知天地內外,不知己之有身,混混沌沌,直入虛無大定之境,那就好了。

  色身是個豬八戒,是賊。學道者須捨得去,丟得開,不可認賊為子。又曰:你能步步把定虛空一着,不著到色身上去,包你無事。

  你能卻後天的病,然後傳你火候變化口訣。當時我在哪裡,你就到哪裡來,隨我三五年,得了丹基,即可回家,做起高士醇儒來。張三豐說得好:“丹基既得,回家躬耕養親,做幾年高士醇儒,然後再了明後事”,即此說也。你要下功,不下功是無用的。

  我們學道,雖做了皇帝,還沒有我們閒散。做皇帝的,件件事都要問到他,多少勞心勞力。日則無有空閒,夜則不得安眠。我等每日談談道,做做功,保得精滿氣充,神靜志虛,是非不管,出入自由,這種福氣不算小了。

  大道至公無私,你總不要自私,以為我要長生。長生須自無我始。無我者,至虛至靜,空空洞洞,不知有色身。你看天地是無我的,故能長久。

  不要有機心,不要好勝。務要忘物忘形,自然而然地心息相依,自然而然地定去,即是學混沌的妙修也。

  三豐祖云:“因求大道玄,走盡天涯畔。撇功名富貴,棄家業田園。萬般辛苦,衣破鞋穿,師難面。愁則愁,六七十年光陰短”。試觀古人何等艱難辛苦,方遇明師聞大道。自古成道者,莫不由艱難困苦中來。你看邱祖在磻溪磨煉身心,多少困苦。若無堅忍心者,決難僥倖得道。

  不要走漏,亦是容易,只要丟下丹經,死心一味下功,時刻相依,外陽略有舉動,無論做功時舉,或平常無念時舉,不使動念,急走外邊一着,外陽便自下垂。久久行之,成了自然,陽氣只有逆上而無順下,即無走漏了。

  工夫做到純熟自然,一日之間,能時入恍惚杳冥即好。十二時中工夫,凡有陽生,皆是先天,皆可採取。你一知,自然地心息在外面定住,數十息之後,又入恍惚杳冥之鄉了。如或又有陽生,一得知,我心不動,自然又在外邊相依也。不要等你數十呼吸,只要一二呼吸,陽物頓時下垂。你又依,呼吸斷絕,泰然大定,不識不知,混混沌沌,無人無我,忘物忘形,像一個活死人。總要天天做,不到一個月,各種效驗都來了。真快!《參同契》曰:“立竿見影,呼谷傳聲”,一毫不錯。然有最要一句言語,你總要去做,方能得如此效驗。你不做工,萬年還是這麼樣,空談沒有用的。所以白玉蟾云:“要君親吃雲門餅,莫只垂涎說畢羅。”他對著我看,默默久之,我大為感動。

  初次做到陽生,皆是後天之先天,所以然者,陽生之後,你心不能不一動,甚至起欲快之心;或至此時頓然慌忙,慌張不知所措。師曰:無論如何,只要心一動,即非先天之先天。故初次做到陽生,總期於不着色身,急至外面為貴。又曰:你只要一念不轉,速即離開色身,向外心息相依,包你無事。陽倒不倒,不可去管他;色身上景象,絲毫不可着也。大忌依了數次呼吸即想,讓我來看看,看陽物倒盡了沒有。你要看,好,陽物又起來了。這一舉幹了大壞事,把所有先天霎時間變為後天濁物,元神變為識神,雜念叢生,心君大擾,元氣變為濁氣,元精變為陰精,以致眼淚鼻涕漏精,盡是此刻間變化而生。如此修道,最為危險。工夫不深,還不甚要緊。若工夫一深,貽害不可救藥。因為初關煉精化氣,只有一條陽路,縱使遺漏一二次,還無生命之虞。若至中關煉氣化神時,則渾身八萬四千條毛孔,皆是走陽之路。此際若着色身,那就危險了。故《陰符經》云:“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命。”你要知有利必有害。修道亦是。

  天津孟君,工夫做得很好,奈何他時時要試驗,外陽舉有多少時候,外陽倒又須多少時候。要後天試驗做甚麼事?《悟真篇》云:“恍惚裡相逢,杳冥中有變,一霎火焰飛,真人自出現。”張三豐云:“電光灼處尋真種,風信來時覓本宗”。你看多少快巧。若有心去試驗,即非“恍惚裡相逢,杳冥中有變”之旨矣,即識神用事。所以他去年來信,我一讀已知必要出病。趕緊命甄青去快信關照。豈知書還沒有寄出,天津就來了出大病信了。你看他自己尚未得知,我在上海已先知道,同甄青商議作書去。如此做法,硬是要出毛病的,無有能免。所以丹書說,防危慮險。你不着臭皮囊,不去試驗,有何危險之可言?所以防慮者,防其不能捨身,慮其不能忘形耳。師笑曰:老孟這次大苦,他也信服我了。做老師不容易的,非過來人,如何可以傳道?

  余問所謂先天之先天者,究竟如何?師曰:你做到陽生,天天做,直至做到純熟了,即能自然。一到自然,即不要你去管他。依到虛極靜篤,如有陽生,你心絲毫不動,與不覺一般,而心息到時自然合在外邊定住。此即《四百字銘》所謂“鉛汞歸真土,身心寂不動”。能到寂不動地步,即是先天之先天也。陽生自然陽生,我自我,與我何干?你指色身言是陽生,我指真我法身言也,不管事,就是陽生十百次,我定我的,仍如泰山之安定,絲毫不動念,即是煉己純熟,基地堅固也。此非下死工夫耶?不將心息做到他死,萬乎不能到這地步。至此方是真正純粹先天,真正捨身忘形,真正活死人,工夫有根柢矣。

  採取先天,即是杳杳冥冥恍恍惚惚之大定,混混沌沌,不知不識。陽生下手,貴在於純熟自然,則自無走漏之理。這就是“陽關一閉,個個長生”。

  自無陽生,做到有陽生。又要從有陽生,做到無陽生。直至外陽絕無舉動,則命功畢矣。女子修煉,亦是如此。後天夫妻交媾,亦是兩重天地,四個陰陽,亦要到杳冥恍惚地步。不過順行,只能結凡胎。

  學道與世途相異。精明者宜於世途,頗不宜修道。道貴糊塗,不識不知,混混沌沌是也。又曰:愈糊塗,見效愈速。

  中夜靜極而動,是身中之陽生,還是後天。入於恍惚杳冥,感天地外來之真陽而發現陽生,乃是先天。然仍是後天中之先天,非先天之先天。即刻走外邊一着,是矣。

  情根不易斬斷,情絲不易肅清。是必利用先天一炁,慢慢把他淘汰淨盡,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歷久不懈,方有效驗。

  昔邱長春在磻溪磨煉六年,心如水晶塔子,表裡瑩澈。一旦妄念又起,塔子倒了,乃大哭。重加磨煉,成功得道。

  煉己是重重淘汰俗情,煉到一清如水,無絲毫渣滓,對境無情,如如不動,則善矣。若動則不濟事。白紫清曰:“忘形養氣乃金液,對境無心是大還”。又曹文逸曰:“無心心即是道心,動靜兩忘為離欲”。師曰:畢竟忘字最要緊。煉氣要忘形,煉性要忘情。故釋氏云:“見在則凡,情忘即佛”。

  學道之士,不知先天一炁之所在,從何而招攝?既不知向何處招攝,從何而得內丹哉?若向色身求之,則有類向銅人身上鑽血矣。

  此色殼子,釋氏比之為毒樹,喻之為蛇窟也。既向道關,必離此蛇窟,到外面來安神調息,重整家業乃佳。

  草木之藥,只可攻伐疾病,調補氣血,非所以養生也。《黃庭經》曰:“獨食太和陰陽氣,故能不死天相既”。又曰:“何不食氣太和清,故能不死入黃寧”。能服食太和一氣,方能長生也。

  神氣相需,氣消則神亦消,消盡則死矣。氣壯則神亦壯,氣聚則神亦聚,以結成內丹,住世延年,是極有把握事。

  古人有“妄盡歸源”之說,實則妄本空,能歇,則如釜底抽薪,水不鼎沸,漸返平靜,即“妄盡歸源”之喻也。最要能歇下來,再加定忘之功,不真何待?

  大凡下手做工夫,我惟一味混沌,不可起分別作用,久久心地自清淨,神自靈而智自開。若用分別心去求真,縱然求得,亦是妄也。

  儒書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師曰:此即老子所謂“強行有志”也。意謂人家一日能成功,我期之以百日。人家十日能成功,我期之以千日。

  薛紫賢授道於陳翠虛,囑曰:“汞非鉛,鉛汞原在身中求,只須身心寂不動”。白真人得法於陳翠虛,有詩曰:“鉛汞不在身中取,龍虎當於意外求”。二人之語,粗看似矛盾。蓋一說“原在身中求”,一說“不在身中取”。及細究之,仍是一貫,絲毫無二。蓋薛祖之言,最要在末句“身心寂不動”五字。能至寂不動地步,則身內身外,皆是先天矣。張紫瓊云:“天人一氣本來同,為有形骸礙不通。煉到形神冥合處,方知色相即真空”是也。

  他們說得行不得者,精明故也。我們做得說不得者,糊塗故也。是故丟下丹書,死心下功,要緊要緊。

  孟君做功極其堅誠,每天要用功多少點鐘,多多益善。咦!這就是着相了。言時微笑。

  抱朴仔說:“二人學道,一則愚昧無知,一則無所不通,愚者能成,通者不成”,此極理之言也。

  我等不過借天地作一所屋住住,所有生死之權,盡操之於虛空。學道者能與虛空作伴,則已超天地之外,不落造化之中。即謂“天地是我的子孫”是也。故邵子云:“天地是我出,其餘何足言“。張紫陽云:“始知我命不由天”。師曰:此種言語,只可與達者談,否則將以我為狂也。

  必須功夫純熟,方可看丹書。總之,要胸中灑脫,了無凝滯,不然必受其害了。亦不怪其自害,總之不看為好。

  《規中指南》是好書,不在乎多言,完完全全。這個連環圈講得最好,即是心息相依於虛空中也。

  做到渾身上下酥軟酸麻,自足底湧泉至腦頂,一概酥軟,這就是周天。大小周天,源於大小天地也。

  做功能睡着,就是效驗。如一到酥軟地步,只要常常保持這個景象最好。

  心息相依,先由隨順勉強,終期於自然,決定成就。丹道要逐節做工夫是也。

  人心一去,天心即現;識神一隱,元神即現;色身一丟,法身即得。此極速之事也。

  以耳聽息,不可着他。聽時順其自然即可,隨他去不可。再聽了。若有雜念游思來,再聽一時,再放下。

  以虛空為體,以和合為用。心息虛空三者參同和合在一處,即是體用合一,即成一部《參同契》矣。虛空這件寶物,常在對面,但無人留意。

  吳師講,初做心息相依,各家丹書均有發明,惟獨《西遊記》以金箍棒放在耳朵內一象為最好。即是以耳聽息也。此種無非入門之權法,真正工夫不過使我之神氣放在外面去和合也。

  要以恍惚杳冥為主人翁,以定為主人翁,以糊塗為主人翁,以忘我忘人為主人翁。故老子云:“復歸於樸”,“復歸於無極”,“復歸於嬰兒”,“我獨昏昏”,“我獨悶悶”,“泊兮其未兆”,總之,做成了一個活死人。

  拋下丹書做工夫,不拘長短,依一刻有一刻的好處,依半點鐘有半點鐘的好處。多亦好,少亦好。

  以眼看牢一字,不即不離,睡亦好,不睡亦好;或以香珠一顆,用手去拈,兩眼即注意於此,亦是使神放在外面的權法。而神之所至,氣亦至焉。拈弄片刻,你的神氣漸漸靜定在外,則心息亦自然相依。

  講神之所至氣亦至焉。師曰:比如余要打你一下,余眼注意你的臂上,適當余眼注定之處,決不至打到別處去,此即一例也。蔡復陽亦曰:譬如余手提一椅,欲提者神也,以舉之者氣也。師曰是。

  以心息相依為先天,則不做工夫時為後天。由心息相依而至恍惚杳冥,則以恍惚杳冥為先天,而心息相依為後天矣。由恍惚杳冥而至泰然大定,無去無來,無人無我,不識不知,忘物忘懷,混混沌沌,則以大定為先天,而向之恍惚杳冥又為後天矣。層層向上。所以先從後天返先天,再由先天返到先天之先天,由先天之先天返至無極,無始無終,工夫便了當矣。

  師以要言囑余轉達孟君。大要有三:一、罷功。二、熟讀《金丹玄要》,盡棄其餘丹書。三、囑余將所抄之《金丹玄要》之一段詳細講與他聽,並言非停二三年不可再做。做做仍然着相,適足以生其病也。並囑轉語孟君,為着相一事為害甚大,目下務需將根除去,否則大有害於前程,至終身不能行動者有之。目下病尚未深,除之尚易,故須停工二三年,把心成了空,到忘物忘形地步,再試未晚。

  甄青先亦托余轉問孟君之事,並命余囑孟君要詳細回覆。一、做功以來,身體是否較前強健,抑或反不如未做功時。二、揣其不能捨身忘形,常要着相,是煎藥吃得年久之故,因此身體受了損傷。做功至虛極靜篤時,各處損傷俱發反動力,或難過,或疼痛,或發生種種現象,使其不能忘形,不得不着身者。詢其做功時是否如此情形,詳細答覆。三、以後有不明之處,盡可來信詢問,使其放心,勿生畏縮。

  返童體只有六七天。最快五天,要算上等,乃工夫做得極好者。其次或六天,或七天。到第七天不能返童體,工夫就做差了,只能屍解,不能飛升。又曰:此六七天乃超凡入聖之緊要關頭。如過不去,無有脫胎神化之希望,止於屍解而已。吳老師說,要飛升,必須在七天之內反轉身。

  講《四百字銘》“真土擒真鉛“四句。師曰:真土,在外邊即是虛空,在我即是真意。“真土擒真鉛”者,外面息之出入,少用些意去知覺,即所謂以神禦氣是也。真鉛即是真息,謂之真者,非後天呼吸,乃外面些子動靜關棙也。一着色身,即落後天呼吸,即非真矣。真土即是真意,謂之真者,無息之息,若存若亡,不即不離,勿忘勿助之妙意也。一有捉緊,即落後天人心,即非真也。擒者,禦也,依也。如是調法,使能綿綿密密,悠悠細細,相吞相吐,相親相愛,而扭結一團,打成一片,真鉛亦自然制真汞矣。真汞者,我之元神也。真汞與真土,原無分別,意之未發,即是真汞,意之既發,即是真土。上面以真土而擒真鉛,是用微意而禦息,使心息相依。此句“真鉛制真汞”,則依之既久,息亦不肯捨神,互相紐結,和合為一矣。紫陽云:“木性愛金順義,金情戀木慈仁。相吞相咽卻相親,始覺男兒有孕”。即此謂也。要知“真鉛制真汞”,乃自然之極,真空妙有,自然相依,連以前之微意而忘之,相將入於無何有之鄉矣。所以“鉛汞歸真土,身心寂不動”也。何以謂之“鉛汞歸真土”?蓋依之既久,息之出入愈細愈微,竟至呼吸斷絕,心息兩定,返於未生之初,歸於虛無之境。老子曰,“復歸於無極”,“復歸於嬰兒”,“復歸於樸”,“復歸其根”,皆是此意,而我之身心常寂,與虛空等量矣。此際忘物忘形,不識不知,混混沌沌,無天無地,無內無外,無始無終,直入太和之境,無思無慮,不搖不動,故曰:“身心寂不動”。若當此虛極靜篤之時,或此意轉念,一着色身,則先天美境立變為後天濁物,即非“寂不動”之旨也。要知“寂不動”三字,真正是先天無極之象,要有下落,不可忽過。你看只四句已把丹道講完了,何等直截爽快!底下“虛無生白雪”四句,一言以蔽之,即是藥生採取。我再講給你聽。白雪黃芽,汞生也,謂大定之中,先天一炁自虛無中來至我身中,即是藥產。“玉爐溫溫”,就是在外邊心息相依,惟和惟一,勿忘勿助,則頂上自然飛紫霞矣。此即“白雲朝上闕,甘露灑須彌”也。無非又是一個心息相依也。下面“華池蓮花開”四句,又是一個心息相依,依到虛極靜篤而陽自復焉。你看“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輪鏡”,這種句子多少好!非硬下苦功者,萬乎做不出的。單是文章好,亦無用也。

  悟元子亦有兩句曰:“一輪明月天心照,半夜雷聲振神州”,正與此同。要功夫做到極則處,方能出此等語。又“朱砂煉陽氣”四句,又是一個心息相依。真陰真陽,放到虛空中去,混合為一,化作一泓水,身心兩忘,周身快活酥軟也。

  《契》曰:“從頭流達足,究竟復上升。往來洞無極,怫怫被容中”,皆是也。底下“藥物生玄竅”四句,又是一個心息相依也。上兩句指先天炁到,速即至外面相依。陽爐玄竅,只是一個虛空,配合得巧,色身內自然玄珠呈象矣。故曰:“龍虎交合時,寶鼎產玄珠”,是即結丹之喻。“此竅非凡竅”四句最好,若向色身求之,則為“坎離共合成”,非是“乾坤共合成”矣。“名為神氣穴”者,須知神氣要放到此穴去相依,方是兩重天地,四個陰陽,性命雙修也。師曰:總之,以心息相依四字,能貫通萬卷丹書。

  《規中指南》畫七個星,此即是周天也。斗柄不動,以喻我心寂然不動,定在外面;其餘六星運轉旋動成四秀,喻真炁薰蒸,貫穿一身,灌溉周流。《參同契》曰:“淫淫若春澤,液液象解冰。從頭流達足,究竟復上升。往來洞無極,怫怫被容中”是也。

  “忘形以養炁,忘炁以養神,忘神以養虛”三句。師曰:忘字即是真訣,當依此作指南針。此三句妙極無雙。

  雙修性命是兩件事,不是一件事。以前所說兩重天地四個陰陽,質言之,乃是修法身兼修色身也。工夫盡在法身上做,效驗盡在色身邊見。外面是命功,由勉強而做到自然,則色身上自然而然有變化效驗,謂之性理。性理者,不容你去管他,無作無為之自然也。外面所以稱命者,一切法度,如起火止火,調藥配合,盡在外面施行,乃有作有為之自然也。故曰:性命兼修。蓋修外面命功,性理已兼修矣。又兩重天地四個陰陽,即是性命雙修之旨。外面是法身,虛空之位,是先天,是乾坤。裡面是色身,已經破體,故為後天,為坎為離。以我之神氣放在外面之虛空中,則坎離乾坤四者合而為一,自有造化矣。余謂我之神氣放到外面虛空中去合一,故施為盡在外面,而效驗盡在色身上發現,斯方謂之性命雙修。師初說二件事,不是一件事,余心中尚未明瞭,今始豁然矣。

  放下兩字最要緊。放下人心,即是道心;放下色身,即得法身;放下識神,即現元神。你能放下,效驗甚速也。去一分雜念,得一分寶;去十分雜念,得十分寶。

  做工夫,總要到陽生方算見了些效驗。此後做工,愈做愈純熟,愈做愈自然。逢到陽生,你就到外面去依,乃至不須你心煩,他一生,你一覺,心息自然會定在外面,恰恰合巧,方為合法。

  真意在有意無意之間。

  覓元子云:“外陽舉時,即是活子時”。此說真害死人,離先天大道尚有萬里。後人不知,照此行功,外陽一舉,連忙用意採取,不至生病,不可得也。務要在外心息相依,依到恍惚杳冥混沌,泰然大定,於是定中,若有陽動,速走外面一着,則得之也。不曰恍惚杳冥是活子時,乃單言外陽舉,道尚未夢見者。

  寂靜陽舉,乃是後天色身生理之循環,不是道。入於恍惚杳冥之中而發生陽動,乃是後天之先天也,是無用。必須到內外俱虛極靜篤,入於大定之中,而發生一陽動,定中忽覺周身酥麻,如露如電,且真陽一到,你心不動,自然地到外邊相依,三五呼吸,寂定如初,方是先天之先天。

  最苦是口說不着身,做功時不由你不着,盡是着身。你們先做了一個靜功,能把神定在外邊,即不怕此。着了身固不可,着一切先天景亦不可,總以無着為了當。

  大道無私,有一生學不到的,有二三年即成道的。如張珍奴,她是一個妓女,遇到呂祖,二年後即屍解。又如李買魚,不識一字,二三年即得道。精明無用也。不然不識一字者,太吃虧了。師長歎曰:總要能糊塗的便是。

  不讀丹書,工夫總做得快。以前我與懷經、元博三人同時下工,元博是不讀書的,三人功夫第一個快。即此可知糊塗人必長壽,精明人必短壽。糊塗人凡事過得去即算,三百六十日無甚心事,其神全,所以能長壽也。精明人則不然,失之東,補之西,負於前,勝於後,度長挈短,顧此慮彼,件件精明,神勞精佚,心事煩多,故必短壽了。只要能丟這個臭皮囊,效驗就勢如破竹,步步成功,無有危險矣。

  玄帝在武當山捨身岩上飛升,即示捨身之要。非只做功時要丟色身,平常十二時中,皆要丟色身。若只做功時丟去,為時已遲了。要煉成這個習慣,十二時中,刻刻能丟去色身,我定我的,隨他而安,毫不為色身所累,則做功時方無着相之理也。你們做功時所以不能丟色身者,因平時不能丟色身故也。要時時心息在外相依,刻刻忘形,一到自然,無人無我,片塵不染,即功夫容易做了。所以白玉蟾云:“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書千萬篇。人若不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羅天”。此詩甚好,未曾有如此之直截了當。

  凡道乃四個陰陽兩重天地而成人,乃四大假合之物;仙道亦是四個陰陽兩重天地而成聖,乃四大真合之物。余於《金丹玄要》中已闡明,試思之。此書印出後,余又將底稿刪改數次,增添一百餘條,即撅印刻付版傳世。

  元博身上小周天功畢,至返成童體,中間又下六個月功夫,欲做到一定四點鐘程度故也。但元博定得二點半鐘,即下手,其中頗遭危險。蓋吳師去時屢囑曰:你定四點鐘,包你無事。及元博反過身後,我對他說:吳老師是言定四點鐘,你如何不遵,卻如此趕快?彼曰:定得兩點半鐘,我非敢冒險貪快,實因快活禁不住,故不得不下手。吳師曰:我們因孫元博一做,得了無數經驗。

  我說五臟六腑是無有的,人都不肯信。這種深奧學說,初入門者一聽就不信我了。奈何這種臭皮囊,本是幻生,終歸幻滅。五臟六腑,更是臭皮囊中一包幻質穢膿。我說無有的,是先天真空說法也。人偏執為我有,無怪其執着色身,至死不悟。欲修法身,不亦難乎!

  成了道,還要將色身化為氣,方是形神俱妙,與道合真。若則出了一個神,縱能千變萬化,只是神妙而形未妙也。余問有形之色身如何可以化作無形?師曰:你本來無有,何以成了五六尺的身軀?余懇師再剖其理。師曰:無生有,是“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有返無,是返本還原而成真仙。既能順行,豈不能逆轉?此中細微,做過身上周天的,都能明白。譬如氣冷凝為露,露冷凝為珠;若以堅冰一塊,以火化之,頃刻成水成氣,亦可以有形返無形也。

  工夫要做到自然熟巧。此四字無口訣,即說也說不出口。試看鄉婦織布,一登機械,頭目手足俱動,井井有條,尚能與人講話,以耳聽,以口說。試思彼何以如此?難言也。工夫熟極,自能生巧也。又如匠人造煙囪,百尺之高,四面淩空,而彼毫無驚懼,手作口講,怡然自得,若無事者。問其何以能如此,彼亦說不出。所以然者,總是一個自然也。心息相依,亦是如此。你們此刻,正如新學織布,一登機械,顧著了足,又亂了手;顧著了眼,又遺了足。此無他,未純熟自然也。若能死下工夫,終有純熟之日。

  解佛字。弗以人體為真我而執之也;教人捨身殺生也,無我無相也,忘形也。又講仙字。師曰:人者人心也,山者不動之象也,必要心息相依到極則處,則人心不動如山,無去無來,斯即仙也。玉蟾翁云:“對景無心是大還”,示此義也。仙佛兩字,皆從人字旁,可知仙佛皆為人類修成也。造字不容易,試看明字、易字、妙字、圭字、道字,皆有至理存焉。

  工夫真要到瘋之地步,方是大成了當。故有古來仙家裝瘋之王重陽稱為王害瘋之類。師曰:要做到地上打得滾,爬起來就吃飯,終日不知不識,混混沌沌,就到了家也。無事只學呆子,做靜功,即把神放在外邊,不着色身,即有益處也。

  修道者要知足,不生非份之想。要精專,不生僥倖之想。太和一炁長存,只患不能感通,不能招攝耳。

  李道純說:“身心兩個字,是藥也是火”。身心即是神氣也。又石杏林說:“能知藥與火,定裡見丹成”。定字最要緊。薛道光說:“定息覓真鉛”。此句是口訣。定息者,呼吸靜定也。古仙說:“不定則陽不生”,定到深入,身心寂然不動,與虛空等量,超凡有路矣。

  人一死即完了,而草木入冬凋零,及春又發萌等,是因草木能歸根,人不能歸根故也。克實論之,人並不如草木也。所以張三豐說,“學些草木收頭法,復命歸根返本原”。神氣歸納於玄關一竅之中,即是歸根。老子曰:“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此玄關一竅,不特是天地之根,亦是吾人生身之根。神氣能歸納其根,即是深根固蒂之道也。

  施肩吾曰:“一靈妙有,法界圓通。離種種邊,允執厥中”。此四句即是心息相依也。一靈者神也,妙有者炁也,離種種邊者,示外邊虛空一着也,中者玄關也,允執者,神息相抱,綿綿若存也。非心息相依之謂乎?

  《方壺外史》只須讀一部《道德經玄覽》,其餘可不必看,以其有象也。我若不是做工夫,死數次矣。汝輩勿以年輕,以為不至於死,人事不可測的。

  二月前我得了瘧痢,足亦腫了,做工三天而痊癒。目下此腫病,上海甚風行,人也死了不少。我有一門人,亦患此病甚危險,今天不知死了沒有。

  講三豐翁:“知我內丹成,不講築基業。賜我外丹功,可憐諄告切”。師曰:內丹就是煉性,是性功,是靜功根柢。心既空,神既靜,意既定,則內丹已成,所以不必耳,不講築基之業。“賜我外丹功”者,乃是外面虛空一着,採取配合,烹煉歸爐等事。“可憐諄告切”者,口口相傳,外面火候變化之細微也。諄諄告誡,細細叮嚀,故曰諄告切。下即曰:“煉己忘世情,採藥按時節”。你看他著書,句句不空泛,多好。煉己要忘世情,忘字很重要,必要將塵念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清淨經》云:“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惟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非忘己忘物而忘忘者乎?“採藥按時節“,工夫熟巧,恰恰合法也。夫時者,活子時也。節者符節也。此二字最要緊。陽一生,心裡一曉得,仍然絲毫不動而心已在外面定住,即是按時節也。總之,先天大道皆在恍惚杳冥之中,得其至靈至妙者,方是先天之先天。若心裡起大明覺,即是落後天,即非“恍惚裡相逢,杳冥中有變”之旨矣。故不能明白,最要是糊塗。余問:何謂築基?師曰:心空了,即是築基成。煉己則外面一着,心息相依也。築基有限,煉己無窮。煉己須至脫胎,然後用不著。全始全終,盡是煉己也。

  南五祖書較北七真高。北七真馬丹陽之書最好,其師王重陽所不能及。

  好丹書自唐宋以下,不過十餘家,歷歷可數也。鐘呂二祖是好的,白玉蟾是好的,張虛靖真人是好的,劉海蟾是好的,馬丹陽是好的,張三豐是好的,陸潛虛、李涵虛二家是好的,鄭和陽是好的。再張紫陽、魏伯陽、許旌陽,亦不過數家而已。

  《性命圭旨》云:“父母生前一點靈,不靈只為結成形。成形罩卻光明種,放下依然徹底清”。師曰:惟其世人不能放下,所以不能徹底清耳。

  玉蟾翁云:“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書千萬篇。人若不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羅天”。師曰:惟其世人不能忘形,所以不能到大羅天耳。此種詩真好,多少直捷爽快,一超直入。奈何爾等以為平常而忽之。

  有人來信講太極圈之歷史,洋洋數千語。有弟子愈問,師愈不肯答。是否“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圬”等語,並附郵票三分,必欲師覆。師已撰成回信,因出以示余。有一掃光即是回足下之信等語。又曰:呂翁言:“真經原來無一字”。和陽翁言:“紙上經文皆糟粕”。陳上陽注《悟真篇》言:“九流百家以應世等術,皆可流傳紙上,惟獨金丹一事,紙上傳寫不出”。《參同契》言:“三五與一,天地之精,可以口訣,難以書傳”。又曰:“天地甚浩蕩,太玄無形容,虛寂不可睹,匡廓以消亡”。又曰:“元精不可睹”。老子曰:“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搏之不可得”。古來成道的,都言紙上不能傳寫,而足下強我傳寫出來。試思僕得罪足下乎?抑足下得罪僕乎?若言太極圖注解,明刻《性理大全》內足有十餘家。講到歸根,盡是銅人身上鑽血,盡是泥象執文,試讀一千部,亦有何用云云。師曰:所以太極圖這麼長這麼短,盡是從《通監》上去抄來的。弄這些來有何用?又曰:古來求師,要求人家得道,你自己搬出來做甚麼?現在求道的,都是說自己學問這麼長這麼短,與真正求道者,路還差得幾萬里。又曰:我處天天來的信多,又無人替我寫覆信,故非要到了二三封信,我總不回他。到了這種地步,真正無法,也不得不奉陪了。你看他還要附一個三分郵票,我要你的做甚麼事,我又不是為了三分郵票不回你。師歎曰:現在總是這樣求道的。余此時頗為感動。有隨師二三十年尚不聞一言者。辦道貴專注,古今人類皆戲弄,無怪師不滿意也。

  余八時起身洗面吃粥,到了九時即臥在藤榻上做功。約做二點半鐘,到了十一點半起身。有信來就看看信,無信就把《金丹玄要》修改修改。十二點半用中飯,一點鐘至四點應酬外客,四時之後,即睡在床上下功,至七時起身。如四時不能,則四時半起。五點鐘必要下功,我同你們亦老實不客氣了。

  凡做功一有主宰,即落後天。一着效驗,即落後天。又曰:世事惟怕不精明,學道惟怕不糊塗。世事最怕無主宰,學道最怕有主宰。又曰:說到與色身毫不相干涉,還是皮毛。究到實際,須與心知意識一概毫無干涉,方是真正先天之先天。此種言語,要功夫做出來的,深奧得了不得。奈何人不肯信。所以知音者少耳。

  問歸隱。師曰:此在人之心,不在人之境。古云:“大道大隱市廛”,還要講什麼歸隱。我要下功,這裡就可。師曰:外邊有亂,我這裡安然無事,吃飯睡覺,不掛心事,還要到何處去?外邊未必有如此安靜也。

  問何時返童體?師曰:此須待家事了後,到懷經那裡去。在家裡是不成功的,總有掛念。如我做功時,小孫女爬到桌子上去了。我既看見,心總恐怕她跌下地,不免又喚他們來抱去。種種掛念,不一而足。若是離家之後,我就可以下功,家裡事隨他們去做,我可不分心念。諺云:眼不見為淨。余曰:師現年七十八歲,若家事一刻不能了去,至八九十歲返童體時,工夫還要難做些否?師曰:這不是的,總要平時功夫,不講年紀。年愈老,工夫愈深,心愈死,返童體更容易。古人多至老年方下此部工夫,正為此也。

  問師在家裡下功時,那兩個做護法?師曰:一個姓鐘的,一個姓王的。姓鐘的是廣東人,身幹頗高,即鐘至誠是也。隨我十餘年了。我在上海全賴他輔助。他曾隨我下了三次功,現在他又要來了。即從桌上抽屜內取出信一封示余。即鐘至誠預告老師,過重陽後來滬詢問之書也。余問老師曾傳他全訣否?師曰:還缺末後一步,所以這一次又要來這裡下功了。余問姓王的如何?他求道直到暹羅國,那比我往時還要苦。遇到旁門吃了幾次大虧,以後遇到我,片言之下,他即信我。我知他吃盡辛苦,即命其下功。他隨我三個月,下了功,見了大效驗。今年二月間,又來滬下功一次,是住在客棧內,每隔一二天來一次,工夫做得好。他講他祖父好道一生,不遇而終,所以家內有不少道書。我中了一個武舉人,派充小京官當差。我說與父親聽,我家產已不少,苟無他變,即坐吃一生都用不完。我是知足的,我實在不欲去做官。常思我祖求道一生不遇,我亦好道,到了不得,竊要繼祖之業,到四大名山及各省都會去參訪高人。或者萬一遇到,則成己成人亦是一件大功德也。我父親說,這事很好,你若能求到,亦可伸你祖之志,我就讓你去求,求到了,告訴我可也。如此情形,所以我遍遊中國,直至外國暹羅。師曰:我處肯下死功的極少,前次你遇之蔡復陽,他也助我不少。我在上海全賴蔡鐘兩座大山,否則亦立足不住。你思我如何能大膽放心,住在這裡?蔡復陽最喜助我刻書,即此一項,他足有助了五六百元。又當光復時,我由漢口到這裡,一切搬家覓屋,盡由蔡君幫助。若沒有他,我不能如此容易遷滬。蓋上海地方,我又不熟。余有王鐘二人,若再有大有力者一人幫助,我即可離家,我是甚知足矣。

  舉石杏林詩曰:“萬物生復死,元神死復生。以神歸氣內,丹道自然成”。師曰:丹法本不繁,如此者,一言吐盡也。成道與否,是有數的。如此當世成道,遇來遇去,皆是因緣,否則求之一世,遇不到一個也。余曰:話雖如此說,但有道者,皆不露圭角,夙無慧眼,將何由而識?所以真師是難求到的。師首肯之。既而又曰:你等既知外面虛空一着,以後如遇師,即胸有把握,再不為盲師所誘矣。你要知古來成道的,大半不是一個老師傳授。即如純陽翁,是施胡浮、馬自然、鐘離正陽三師所傳。當時遇到,也不過得了一個口訣,鐘離翁又未全傳他。又曰:凡是只執著色身做功夫的,盡是旁門外道。柯懷經與我同年,今年也有七十八歲,柯載書已是八十多歲,孫元博已有九十餘歲,將近一百歲矣。當我第一次遇到他時,他已有七十六歲或七十七歲。後八年又遇到他,已八十多歲了。我的門人姓黎,此刻也有六十多歲了。

  吳老師第二次來時,已返成童體矣。師曰:我家事已了,因思你們口訣未全,所以再來會你們。我是便路來的,將往江西九江去。臨別時我等懇師帶我們同隱。吳師曰:你們家事未了,我亦不要你們隨我,各歸各隱可也。我等問師隱何處,吳師曰:城鎮鄉市,隨地可居,只要外人不知道我們修道的即可。遂即告別。師曰:吳老師嚴厲萬分,不用你們一絲一毫客氣的。

  我處這幾天來一童子,年紀十七歲,好道到了不得。曾將我以前所習的道書名目抄成一折,到各處去訪求。前天他到此地。他說,老師,我買到了一部道書,《方壺外史》,完完全全的。我說,這部書此地買不到,你恐買了一部假的,拿來讓我看看。他就拿來與我看,確是真的,可惜是鉛版,內中惟缺《悟真小序》一種,其餘皆完全的。此必是藏書家拿出來排印的。你們也可買一部看看。師檢出舊買之《南華副墨》相示。其版本不及孟君所購的版子大,印刷亦差得遠。余曰:孟君言,北京還有《南華副墨》。師曰:我托你寫一封信至孟君處,將此書買得來,多少價錢,買來後寄我言明,我當還他。此書要得人頗多,我有一門生,亦托我代訪。

  煉己築基,不是清靜閉精。若言清靜是道,則何必不說煉心,而說煉己乎?若言閉精是道,則何必不說煉腎,而說築基乎?煉己也,築基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若是先天講去,只是一個心息相依就完了。

  難即難在煉己一步,以下工夫都容易,只有起首難也。言時甚懇切,若要使我等急力上進。

  然我遇吳師在洋船上,當時吳師神采奕奕,固與常人不同,而且穿了紫花泥布襪子,青布大袍,外面加上一件天青緞子馬褂,我看得真古董。以後他叫我與柯懷經各出五百元賑饑。我說:吳老師,你以前曾說一個錢不要你們的,如今為何又叫我們各出五百元。吳師曰:我是以此賑饑的,我自己又不要用你一錢。我家裡有錢鋪、當店、田地、房屋,是有幾十萬家當,要比你們富幾倍,我還要你們的錢做甚麼事。你不信我這裡一付馬褂就送了你。師談至此,不覺大笑。我說:吳老師,我出五百元賑饑,你送我這件大馬褂,又做甚麼事。我信你的言語就是了。吳老師說:這不是假話。我真欲送你。我穿了紫花布襪子青布大袍,這件馬褂配不上去,穿了弄得人笑,所以我不要了,送與你留個紀念。我說:我自家也有,我還要老師的做甚麼,還請老師穿了去。吳老師心中灑脫,襟懷磊落,平日嚴正,有時同你講講笑笑。為了五百元賑饑的事,反得了一件天青馬褂,這是師弟間的趣事了。

  講新民親民。師曰:新民是性功,親民是命功,此祖述《易經》“雲從龍,風從虎”,“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朱子不知,改作新民。新民未始不通,特朱子不知親為何者,擅自改竄,所以有罪也。豈知無上面之親民,則下屬之新民無所依據。又曰:新民即是《參同契》所謂“耘鋤宿污穢,細微得條暢”等語,是即革故鼎新,乃是性功。若親民則是外面心息相依,神氣和合也。總之是一個同類相親。《參同》、《悟真》,皆是祖述《易經》。

  學道不過到無知無識地步。余目下做功時,能糊糊塗塗,不知不識。不做功時,即不能如此。要不做工時能糊糊塗塗,不知不識,就返成童體了。然則余之地步,亦甚不容易,我是下過苦功來的。

  朱元育《參同契闡幽》,那是到了極頂了,可以看得。再《方壺外史?百字碑注》極好。《陰符經注》亦好,皆可以看得。你辨別先後天,則《心印經測疏》極好,務要熟讀。再看《玄要》,即大悟而有得矣。又曰:總要把先後天界限研究明白,胸中了無疑礙,則做功時無論如何不至着相也。又曰:你讀書總要到身外虛空中去尋消息,不要在後天色身上強猜瞎摸,則省矣。虛空中消息,愈研究愈深奧愈有味。又曰:天天讀無象之書,一遍一遍,積而久之,總要把心弄空,胸中灑灑,一絲不掛,萬慮皆空,一塵不染,終日洞虛,一念不起,則庶幾矣。然後到我這裡同你談深奧言語,你自然能悟。古之所謂言下徹悟者,積之久,一旦蒙師點睛,則豁然矣。此之謂一面做一面悟,進步極速也。

  目下無事時,余只有看《易經》。看了一遍,得了些可以駁朱子的印證。又看一遍,又多得些,故至今未刻之《金丹玄要》,較已刻的已多了兩千餘字,至將來總須刻一木板。又曰:你要駁朱子是外道,總須引出《易經》來作證據。《易經》是四聖共作之書,把此一證,方能壓倒朱子的心,否則也仍是不中肯綮。我所以天天研究《易經》。

  不下死工夫,終不能到家。雖說成道不易,然總是人做到的。老子曰:“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合抱之木,生於毫末”,是也。

  學道即是一化字。

  好丹書不用多言。你觀《入藥鏡》,寥寥數百字,已將道之全始全終包括無遺。開始四句,最為簡捷,已被他說盡了。

  余問仙在何處。師曰:即一點靈炁在虛空中,靜則靈徹無方,動則神通無極。余問,地球壞時,仙家修成之法身,亦要壞否?師曰:此須講你的工夫,能至還虛極處,與道合真,則超出天地陶冶之外,不受變滅,超然而獨存者矣,何壞之有?你只做靜功,又落頑空。故欲寸衷即空,即須在外相依。師又曰:畢竟性功不值錢。

  佛家有幾句言語說得真好,如“真空不礙妙有,妙有不礙真空”等等是也。

  朱子在前清時,不能說他一句不好,你說了,人家就加你的罪。你看陳上陽注《參同契》,面子上亦不敢說他不好,要敷衍他幾句。可知宋元明清,歷代皆是如此。不過到了民國,言論自由,只要透理,隨你說什麼話。所以我把朱子的外道表明一下,免得遺害無極。又曰:凡是得道的,都要駁朱子。鄭和陽駁得很厲害。

  余門下弟子雖多,皆是講道,不肯下功。惟有一男一女工夫可以卻風寒水濕,餘外的一到大病皆無把握。余問是那二人?師曰,一是鐘至誠,一是北京某官之女,往年曾到她家裡住一年多,工夫做得好。

  有息為武火,無息入定為文火,定中轉入忘境為止火。《西遊記》太多,讀之四十遍,還不得孔竅,甚不容易悟,故不如讀《金丹玄要》。

  古來成一家之書,極不易見。我試言之,《陰符》,《道德》,《南華》,《沖虛》,《抱朴仔》,《西遊記》,《入藥鏡》等數家而已。《參同契》雖好,究竟還是祖述《易經》,即非一家之書也。我著《玄要》,專講虛空消息,不取一象,與唐宋以來諸真著作大不相同,乃是別開生面的。我亦要成一家之書故也。

  《性命圭旨》有象不可看。柯懷經之《養性編》,余之《性命要旨》,皆有象不可看。又曰:當初著書時,柯君對我說,我丹書讀得少,肚子無貨,所以著書不能不有象。你老兄讀書多,肚子有貨,我勸你著部無象之書。我說:無象之書難著,我筆墨又不如你。柯君說:這不講筆墨的,明白話亦不要緊,只要說得清楚明白就是了。

  汝等靜功無根柢,所以工夫無進步。現在趕緊下靜功,即是學呆子坐在椅上,不動不搖,與死人一般,把神放在外面。如有雜念來,一覺即除之。務要一念不起,糊裡糊塗,能睡着最好。余曰:雜念除不淨奈何?師正色曰:惟天下之至誠,為能化,不誠無物也。余乃感悟。

  以神放在外邊做靜功,是古人於年老用功者,精枯神昏,所以用此法養神。少年學道本用不著此部工夫,不過做做更好。又曰:只做此靜功,久年不替,也能活一百多歲,所以道的值錢,真是講不來的。

  講《西遊記》,唐僧悟空八戒三人走路。唐僧命悟空講《心經》,悟空只是不言,默然久之,那豬八戒就鬧起來了,說道:這猴兒專門弄鬼,作狡猾,自言我能講《心經》,師父命你講,為什麼不發一言。明明是不懂得,假充悟道,騙弄師父,請速速講出來。悟空只是不言。那呆子就胡鬧萬分。悟空是已講過了。古云“大道離言”;佛法又說:“不講之講,乃是真講,我已懂了”云云。師云:《西遊記》這種地方真好,可惜人不注意。所以說金丹大道,不特筆墨所不能摹寫,即口裡都說不出。玉蟾翁云:“時之妙,在於心傳”;孔子曰“余欲無言”皆是也。又講陷空山無底洞一事。師曰:此是闡明入於旁門外道,專修己性,墮於空洞深坑之中,一世不能出也。悟空說:老孫打千打萬,卻沒有見過這樣的洞,為什麼深黑無底。就命八戒先去試探。那豬八戒就搖頭說道:我老豬身子是夯的,照這樣的洞,一失足,二三年還到不了底哩。師曰,這種筆墨,醒人不少。所以一失足於旁門,終身漆黑,難見光明也。又裡面三百八十四間屋,此又是法《易經》三百八十四爻,而無底洞又可作先天無極講矣,與崆峒山一般,此即先天後天都可講,所以《西遊》難看,變不盡變,化不盡化也。

  少年難下功,因氣血剛,意氣銳,萬事精進猛利,你知道鋒芒利多少,所以不能做功。須得銳角磨圓,有暇靜玩《參同》、《道德》、《陰符》,到心平氣和,即不難下手矣。

  無象之書,讀得熟是有用的。有象之書,萬不可看。

  轉生滅流動而為寂滅不動,是出世之梯航。就目前而論,呼吸之出入,心念之起滅,孰非流動之象,要轉得才好。

  舉僧璨《信心銘》曰:“一心不生,萬法無咎”。關尹子曰:“一息不存,道將來契”。師曰:言心言息,總以前後際斷,寂滅不生為歸。性宗命蒂,胥在於是矣。不存謂不存在,即是凡息斷,泰然入定。於此定中,先天元神和元炁自來。故曰,道將來契也。身心俱寂,造化其奈我何。

  舉呂祖曰:“內丹成,外丹就,內外相接好延壽,結成一塊紫金花,飛騰天地外”。師曰:學者煉己功純,胸無塵念,觀景無心,寂然不動,即性定,內丹成也。所以然者,由於我天天遣進一分先天,伏我後天妄動之心。久久妄盡歸源,如如不動,中宮虛靜,如月朗中天,即到家矣。然後可以煉九還。九者陽數,即定中真陽,自虛無中來,謂之金華,又謂之外藥。外丹者,謂其從外而來,非我色身所固有也。《參同契》曰:“金來歸性初,乃得稱還丹”。金即先天炁也,謂之妙有。性初即真空元性也,謂之妙有。丹經喻之謂為真鉛真汞,譬之謂嬰兒姹女。總之是以妙有之炁,合我真空之性耳。外內相接,空有融和,又喻之謂刀圭,名之還丹,紫金丸,又還丹之別名也。名相紛繁,悟之則惟簡惟易,執之則愈煩愈難,所以必須從師參學。

  問《仙佛合宗語錄》,引王玉陽詩“一悟真空總了仙,如何悟去如何了”。都請開示。師曰:此部工夫尚早,目前你總只要修到“杳杳冥冥生恍惚,恍恍惚惚結成團”,已夠了。次日復問。師曰:內證真空,一念不起。紫陽云:“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輪鏡”,是即性初,是真如妙性也。外亦成真空,呼吸斷絕,寂然不動。如是內外皆證真空之境,混而為一。內成七返,外成九還。紫陽所謂:“內藥還同外藥,內通外亦須通”也。總要修到內外成兩空,混而為一,自然悟去矣。

  余懼師隱後棄我等,因以問師。師曰:你等放心,余總不使你們落空。余隱總致信與汝等。你等可與我每年通信二三次,也不用多,庶幾余可知你等住址,將來可囑小兒關照也。

  余問談道會之八人,除老師和柯懷經先生得吳師傳後,其餘六人,老師與柯師伯曾傳授他們否。師曰:那自然。吳老師命我二人轉傳他們的。余曰:亦皆得道否。師歎曰:言之傷心。除了一個柯載書,餘都死完了。余大駭,請問其故。師曰:當時我等八人結一談道會,租定某茶館內一間屋為會所,天天談道,講得高興。雖曰八人,其中真正堅心學道的,只有五人,即我與柯懷經兄弟及曾某與周季昌,其餘不過好道,談談而已。余問季云嵐如何。師曰:他也在八人之內,得氣喘病,以後就死了。余問姓曾如何。師曰:他與周季昌工夫都做得很好,但以後曾君應友人之招,赴某會館飲酒,未及回而家中失火,曾君得知,忙即回家,奈街上人已沖塞,有看火燒的,有劫火場的,曾君見火心急,欲一瞻其家小,死力擠進去。豈知人有千數,擠進去後,力氣已盡,擠不出來了,雜在人叢中,兩足著地,受四面壓力排擠,將曾君擠壞了。事後吐血而死。又問周季昌工夫好,何以亦死。師曰:這是自家不好,他與人不知為了一件甚麼事去打官司,打輸了,被禁在監獄內幾個月,心裡煩悶,不能下功,亦得吐症而亡。(按曾周二人所遭之事均屬魔障)。後來惟有柯載書,肯下死功,八人之中,惟我與柯氏兄弟而已。余歎息不已。師又曰:當時在漢口道友極多,談道會雖八人組織,亦有不入會而天天談道來至茶館內會所的。你讀柯懷經的《養性編》,你看有多少道友。懷經長於詩,遇到道友,這個送他一首,那個也送他一首,他也送我一首,你可曾看到嗎?余曰:看到。師曰:總之,平時不下死工夫不好。若平日工夫有大根柢,即得吐血症亦不要緊。所以《性命圭旨》說:“入道易,守道難”,真是一毫不錯的。又曰:工夫總不要間斷,若每天有二三點鐘工夫,隨你什麼樣大病都不怕。我若不如此下功,已死了數次矣。故紫陽云:“始知我命不由天”。師又曰:孫元博是以後遇到的,他是甲子舉人。

  吳老師惟初遇時講幾句《西遊》,以後絕不談丹書。彼第一天即對我們說:我來此地,只傳你們訣,不傳你們書,只教你們下功夫,不教你們講道書。有時我與柯懷經去問丹書。吳師答曰:你們去做了工夫再來。你看有什麼法子。又曰:吳師平日不喜講話,傳我們幾句訣,即叫我們死心下功。做到這地步,再去問他,即剖示其中細微。若工夫未到,去問下面口訣,師即曰:工夫還沒有到,等你到了,再講給你聽。余等無法,只好一味下功矣。

  師曰:我以前同你們講的,都是遇到旁門外道的言語。以後遇吳老師,那就大不相同了。吳老師真厲害,初到漢口之第二第三兩日,各道友都來參拜他,問得我們沒有一句能回答的,都是面面相覷,做了呆子,那與前所遇諸人全是兩道的了。余問吳太師如何說法?他又不同你講道書,他所問的都是先天,後天色身的言語都是沒有的,教我們如何回答他?如八人中有一人來參見,禮畢,吳老師即問:你亦好道嗎?他說是的。吳師又問:學了幾年了?他說:學了多年了。吳老師就問:你學了許多年,可見過道是一件甚麼東西?他說:沒有見過。吳師即問:你讀了許多的丹書,道字也讀幾千百遍,何以說沒有見過呢?他即對我們看,啞口無言了。師曰:即此數語,使你心裡明白,丹書上並無有道,皆是象言筌蹄也。又有一個來參拜,禮畢,吳師即問:你亦好道嗎?他說是的。吳師即說:你既好道多年,你知大道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他說:是先天的。吳師即問:為什麼會變成後天?他說破了體。吳師即問:然則你的先天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啞口無言了。柯懷經即繼曰:化去了。吳老師就問他:化到甚處去了?柯君又啞口無言了。我就繼曰:一化就散了。吳師就問曰:散到何處去了?我又啞口無言了。大家面面相覷。吳老師即曰:譬如失物者,在哪裡失,還要到哪裡去尋,方能返本還原。假如你在街上失了幾塊洋錢,你必要到街上去找尋;在某鋪內失去,你必要到某鋪內去找尋,餘外地方不必去找尋,即尋亦勞而無功。師曰:我著《三教合參》,有幾處都是吳老師的言語。師曰:又過了幾天,吳師即命我等八人會齊,宣言曰:我精力有限,只能傳二人,其餘六人,可待他們兩人轉傳,也與我親傳一樣。我等都說過,隨老師選兩個。吳老師曰:隨你們,我是一樣的。你們自家總知道哪兩人丹書看得多,書理精透的。乃傳我和柯懷經兩人。余問其餘六人以後如何?師曰:其餘的到真正遇師後反不學道了。常曰:我等家事了後,隨你們去同隱,你們兩個是我的老師云云。哪裡能待得你?

  沖虛子說:“達觀往昔千千聖,呼吸分明了卻仙”,真害死人的。正與覓元子說“外陽舉時為身中活子時”一樣。人家一看此兩句,即去播弄呼吸,落在後天,着相起火,不至生病,不可得也。(余曰,應改為,真息分明了卻仙,方合玄機。)余問:抱朴仔說“得道之人,目瞳變方”,確有其事否?師曰:不錯的。余問:何故?師曰:神靈了。問鎖子骨?師曰:骨節鉤鎖相連,亦得道高人瑞相也。

  蔡復陽助我不少力,但不肯下功。他說:讓我事了之後,再來隨老師下功。然今年有今年的事,明年又有明年的事,我不知他到了幾時,事方完畢。吾謂人死了方是完畢,不死事總不能完也。此時我一聽,心中大為感動。

  人總說仙家既可學,何以世上不見仙,無非是騙人,不足取信云云。此大謬也。蓋理有所未窮,故方寸黯然,隨於世俗之見耳。夫仙者化也。魚化為龍,則飛騰天上,不再入水。又如水蟲千百游泳江中,一朝變蚊,則飛升空中,不再入水。仙亦猶是也。人既化形為仙,則乘龍跨鳳,邀遊六極,不再入濁世受腥穢矣。何必顯神通,弄法力,以取信於不信者哉!

  我昔遇吳師,先命我一月靜功,然後命用耳聽息。豈知我做做又捉緊了。吳師曰:你不要捉緊,此萬不能捉緊的。一捉緊即為着相,即落後天。我乃放寬,又落空了。吳老師又說:你不能落空,要微微地知道他出入,不去着他,順其自然即是。余乃又做,始慢慢熟巧。師曰:落空不過不見效,着相則必成病。能調得均均勻勻,勿忘勿助,便是半斤八兩,凡息自然愈微而真息顯現矣。此即是真橐龠,真爐鼎也。又曰:心息在外面一依,爐鼎即時成立矣。

  工夫作三段傳。第一段即是煉己築基,我同你講得不要講了。第二段乃是火候變化,連小周天,採大藥過關,返童體,都在其內。第三段是末後性功,出神還虛等事,便了道也。

  講孟君第一次來信,說學太陽煉氣法十年,張大其辭之謬處。師曰:全是處道,寫來做什麼事。你學了十年,底下還是漏精,這可算是學什麼?所以我不去回覆他,他還是一次一次地說。我真不懂,這個人如此糊塗,真可憐,又惱他。余曰:能如此糊塗,也是他的好處。若余則欲學如此糊塗而不可得,師乃笑。繼而曰:老孟人也是誠心得很,不過太不靈變。以前他來了無數的信,專問象言筌蹄,而所問的語言,總不出《金仙證論》、《慧命經》、《天仙正理》、《仙佛合宗》、《性命圭旨》五部細書。我若不回他,他又須疑我不懂丹經,所以只好詳細講給他聽,教他以後不要泥文執象。奈他見如不見,一次一次地只管來問,弄得我不得了。所以後來我對他直說,若再有陳言下問,我一概不回覆。我若不說此語,他還不肯停止也。是到了無法可想,只得對他老實不客氣了。師又曰:幸好只有他一個,若有二三個,連我做工夫的時候都沒有了。太陽煉氣,我以前曾講給你聽,乃是一象也。質言之,即是心息相依,外面神氣合一,心即虛空。心虛則心光下照,如太陽光普照萬物,丹書謂之迴光返照。心光既不上炎而下照,腎水自然化氣上升,後天心腎自相交矣。既心腎相交,腎水不致再漏,故曰:“太陽煉氣男子理”。除了心息相依,還有什麼太陽煉氣法?旁門不悟,即執此巧立門戶。又女子屬坤,故曰太陰煉形,還不就是一個心息相依乎?余曰:聞孟君言,太陽煉氣須用木槌石槌鐵槌,循身脈絡各處敲打。師變色曰:慘哉慘哉!所以古仙說:“學道當於人類中求之”。蓋深恨此種旁門,不是人類,無有人性也。你想想,一個心息相依便能了道,用什麼木槌鐵槌去敲打乎。又曰:我以前到各處訪道,奇奇怪怪都見過,大都習一術一法,以驚流俗,以炫神奇。究到實際,與身心性命毫無關係。

  講真種子三字。師曰:種子者,萬物皆賴此而育,賴此而生之謂也。呂祖曰:“天地不能生萬物,虛空能生天地”。虛空無朕,深得萬物之性,故又能生萬物。則是一個虛空,即是真種子。空中不空,有一炁流行而無跡,故曰真種。真種者,別凡種而言。故張三豐曰:“電光灼處尋真種,風信來時覓本宗”。蓋電光之灼與風信之來,即一陽動之景象與符節也。我一得知,速即行外面一着,豈不是真種乎。本宗即虛空也。

  你們這次回家,好好下功,行功時眼萬不可閉,必要開的,無論遠近,看牢一物,你再不可用耳去聽見,只是看牢一物或一處,不即不離,片刻之久,你只要微微的知道在外邊即是也。只此就是相依,既不落空,又不着相,糊糊塗塗,萬念皆空,仿佛浮游,若存若亡,一刻恍惚杳冥,外陽一舉,你一得知,速急向外面心息相依,不可遲延。稍一遲延,則先天變為後天。若再著身,即有漏精之危險,就不得了矣。此陽生是後天之先天。你一得知,亦是後天之先天。必要再做相依工夫。依到恍惚杳冥,泰然大定,定久內外合一,靜動俱無,忘我忘形,不識不知,此即是虛極靜篤,渾身麻木。再靜則渾身內外一齊跳動,凡有疾病,只要能到此地步,即痊癒矣。不但病痊癒,接下去還有後天色身的陽生。師曰:到此虛極靜篤之際,身內身外都是先天,你就如活死人一般。如有先天炁到,你心絲毫不動,而神自然會至外面去依息,有不容絲毫之意或力與乎其間,此即謂之自然熟巧。即此謂之先天之先天。再在外面相依,依依又到恍惚杳冥地步,靜久又泰然大定,定久又內外合一,萬里澄清,渾身麻木,渾身跳動。只要一天連入三四次杳冥恍惚,包你終年無病,此乃保身之訣也。

  昔孔子將行,老子謂之曰:“君子贈人以言,小人則以禮物”。今余亦體此意,將作為你們二位送行之禮云。按此番余與湯君同謁師領教也。

  心息相依,講出來亦是極平常之事,故人多以無味棄去。豈知無味之中有至味存焉。

  問陽關如何閉法。師曰:能隨時入恍惚杳冥之境,則不期閉而自閉矣。師喟然歎曰,未得訣者要求訣,已得訣者貪看書,不做工,何益之有?故你等務須下工,各種丹書,真可全然藏起,再不要費心去研究,是真實話也。

  草木能於冬季歸根,至次年復發,入冬又歸根,故能長久。世人動至死地者,以不能如草木之歸根也。我傳你心息相依,即歸根之法。歸根者,神炁歸乎其根處,不出不入也,一如隆冬草木之葉落也。能歸根,一陽來復即能復命矣。歸根即是大定,定中身心俱寂,凡息已化,丹經稱為“含元虛危”是也。以後“三日出庚”,即是復命消息。

  歸根者,初步工夫也。復歸於嬰兒,乃第二步。復歸於無極,乃第三步,即初步得定。次返成童體,不識不知。終則粉碎虛空見全身也。

  修道如吃甘蔗,愈到根愈覺其甜美。又如登高,每高一尺,則所見愈廣。虛空這件寶貝,無人敢酬價,故是無價之寶。

  《方壺外史?老子玄覽自序》一篇極好,趙序即不好。因問余“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竅”何解?余未有應。師曰:心息相依也。神本無為,而氣機則不能不動。總是有與無相依。又問“知白守黑,知雄守雌”何解?師復自解曰:皆是心息相依也。萬卷丹書,只有心息相依四字,故曰“萬卷仙經一語通”。我得吳老師傳訣,就是傳心息相依四字。除了心息相依四字,在外邊一語,故“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也。一個心息相依修到極則處,即是飛升地步。世人不信者,知而不為也,為而不甚勤也,勤而不久也。如此欲成仙作祖,不亦難乎!雖則一句四字,有一生做不到的,真不容易,不要看輕他。從無入有,推情合性,盡是心息相依工夫。

  煉己二字,談何容易。煉己到家,以下工夫,就容易之極。難就難在煉己。己即己性也。講孟君以無念作煉己之大誤也。若無念就算煉己,何必求師。因為孟君弄到現在還是如此糊塗,余真不很高興。師曰:金丹始終只有一個煉己,到極則處,即可出神。余好心作書,說傳你一個煉己。彼回信說:煉己無非是無念,此言我已知道,毋待先生贅言。嗟呼,總是伍柳的書讀得熟之害也。若余言傳他大周天小周天,彼即興高採烈。因謂余曰:無有大小周天。此種名目,盡是伍沖虛造出來的。若講周天,《玄要》中有七八處。余曰:師去夏傳我的是煉己,今年為何又傳煉己?師曰:去夏傳得不完全,現今要細細傳你火候,到外陽不舉為止,那你就有把握了。余斯時心中感激實難名狀。

  煉己非無念,煉己與無念是兩件事,非一件事。無念則必著色身,非吐血即漏精,無有倖免。

  則無念有何用處,與道相去萬里。《清靜經》曰:“能悟之者,可傳聖道”。言到無念地步,方可傳道。若即以無念為道,去之遠矣。

  小兒心息自然相依的,故只須一靜就能到恍惚杳冥地步。

  為了伍柳之書,我不知費了多少筆墨,多少口舌。

  好丹書一起首,總言心息相依,不落空談,不取名象。

  “離宮修定須觀復,水府求玄復要觀”。師曰:第一句是動極而靜,恍惚杳冥,混沌虛無,是定也。第二句為靜極而動,復其見天地之心,外陽自虛無中來也。

  師問寺院中打坐要如活死人,我等修道也要做到如活死人。問兩活死人有何分別?余未有應。師曰:他們有呼吸,我們無呼吸。有呼吸屬陰,無呼吸屬陽。兩者大不相同,勿混為一。

  萬卷丹書,只有老子“致虛極,守靜篤”六字。

  佛氏智者禪師曰:“若能靜坐回光照,便見生前舊主人”。師曰:你如懂得靜坐回光照五字,就夠了,萬卷丹書,都可不必讀得。

  按兩件事,即修法身而兼色身,所謂“天人合發,萬化定基”也。

  師之媳婦病,孫女亦病,係傷寒症。媳婦病極重,西醫已回絕,後幸轉機不死。師亦得病,風寒水濕四者都到身上,西醫謂師年高,恐不能支持。師曰:我就下功,君子要務本。心息相依,乃治病之本也。豈知一下功,混身骨節,俱如用錐鑽一般。凡四晝四夜,始得風寒水濕四者逐去身外。師曰:一到病時,道就值錢矣。甄青曰:光緒某年大瘟疫,師亦得病,頭暈,行三步即倒。師斯時心息相依仍有主宰,下三晝夜功,吐黑血一面盆而癒。此亦大劫,與這一次,已四五次矣。師曰:到這種地步的病,伍柳諸人在他們著書時的程度,都是要死,無有可免。不要說伍柳,即陸潛虛,在他著《方壺外史》時,遇到這種病,還是要死的。你們說《方壺外史》好,豈知書上的工夫程度,還不能免於死。余問何故。師曰:你們自己工夫淺,所以讀丹書不能知著書者當時工夫程度。我則一讀便知當時工夫到何地步。又曰:劉悟元著書時已曾下過苦功,那就比陸潛虛高得多。不過丹書讀得少,所以下筆清談無資料。然每篇中常有一二獨到之語,真可驚人。此是他工夫深造之處,常人所不能及也。師嘗曰:悟元不說則已,一說嚇人。朱元育著書時工夫已去一大半了,否則他不能貫通丹書如此之多。所以不丟世事,總不成功;繫戀家園,總屬危險。

  我人此刻活在世上,都如無根之樹,隨風飄蕩,今日不知明日事,可不驚心哪!

  心息相依時,有一分知覺即雜一分後天,即一分未能純乎自然。要到心息常自相依,時總合一,則一靜自入恍惚之境。

  我輩學道之目的,在離去有形之色身。故初下手即要將神放至身外虛空中來,即與色身離而為二之初階也。元神在虛空中多定一分,即丟色身之力長一分。質言之,即與色身之關係少一分。久久功純,法身能長定在外,不復須此色身,則與色身全然分為二矣。是為脫胎。

  神大定則息無出入。神既定在外面,離此色身,全然不着,即是純粹先天。空中真陽時時來會,法身漸長漸靈,久久能離定獨立,能出神,妙矣。

  《性命圭旨》云:“修行要作長生客,煉性當如活死人”。活死人是不錯的,不過要有分別。要知有呼吸之死人是純陰的,是後天,不值錢。無呼吸之活死人是純陽的,是先天,那真可飛升。

  紙上寫出的,只能寫得一個有,不能寫得一個無。口裡說得的,只能說得一個有,不能說得一個無。所以凡書寫口說的,概不是道。若要親見虛無奧妙,除自己下功不去。人家做工夫。一到外陽舉,就算見了大效驗,當作一件寶貝,所以總要走漏也。工夫做得好的,無有陽舉。凡有陽舉者,盡由不速離開色身所致,非是先天,乃已一轉念,或一着色身而變為後天矣。著於後天色身而發生後天外陽之舉,工夫已做得不對。師又曰:虛極靜篤之際,外陽偶有微動,速急離身,在外相依,呼吸全然不動,何能舉乎?若至堅舉,事已壞了。所以不待其舉,我已下手。此一霎之妙用,亦謂之“恍惚裡相逢”也。師又曰:凡做到外陽舉的,盡著色身,是認賊為子。

  “琴心三疊舞胎仙”,“三疊”即《陰符經》之“三返”,即“煉精化氣,煉炁化神,煉神還虛”之三關也。

  俗人自朝至暮,波波劫劫,所作所為,盡是傷生之事。日間既傷其神,夜間復恣欲以耗其精。精神炁三者耗傷殆盡,則病矣。抱朴仔曰:“有盡之物,不能給無已之耗;江河之流,不能盈無底之器”也。凡人利入少而費用多者猶不供也,況無錙銖之來而有千百之往乎?師曰:我傳心息相依法門,招攝先天,彌補損傷與虧耗,即是賺錢之法。賺得一分炁,即得一分寶;賺得五分炁,即得五分寶,此乃一本萬利之法,算得定的。只要肯去做,下死工夫耳。

  莊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美即一炁也。

  《心印經》有作“回風混合,百日功靈”者,有“迴光返照”者,詞雖不同,在有道者觀之,即知工夫是一樣的。回風混合,即是迴光返照;迴光返照,即是回風混合,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余問何以知其一樣也。師曰:風者,息也。回風混合者,使神合於息,息和於神也。質而言之,即是心息相依,使神炁合一也。迴光返照者,心火本上炎,今則使回光之而下照。照者,照於腎水也。心光能下照,腎水自上升,取坎填離,能事畢矣。此是色身之內,自然而然之效驗。若放外頭講,則迴光返照即是心息相依。萬卷丹書,說來說去,總不過描寫心息相依四字耳。

  說道有趣味,談此說彼,何等高興,不過有三字做不好,做不到。

  講外玄關。師曰:心息相依在外面,即是外玄關。玄關者,至玄妙之機關也。柯懷經曰:玄關本待神氣交而後有,此語說得最好。蓋神氣一合,便成玄關。若平時心息不相依,則神氣亦不合,即無有玄關也。

  學道得訣最貴者,得完全火候。而為師者不肯輕傳,即是逐節火候變化。道之值錢,即在於此。蓋你不能自悟,傳至何處,即得至何處,止於此處而已。非再由師指示者,以下又不能自知。所以古人隨師下功。

  火候之奧最多。傳你後,你就有主宰。細微變化,到時自行參酌,你就能悟了一切矣。余處門人,得完全火候的,只有一人姓王,他是我的親戚。我門人得一半的,亦不過二三人而已,余亦不輕傳。

  說是有的,及至做來,總是沒有的。所以活子活午,爐鼎周天,採取烹煉,無非紙上寫出來。《契》曰:“以無制有,器用者空”。旨哉!此言大道口訣,至難得者,即火候全旨。此全字談何容易。余二十餘年的奔走,就為得完全火候口訣。故火候全訣者,真正寶貝。潛虛子云:“千古一遇”,非虛言也。別處可以自悟,火候一着,總不能自悟,故薛紫賢云:“聖人傳藥不傳火,從來火候少人知。莫將大道為兒戲,須共神仙仔推。”“推起我娘生鐵面,使彼我如如穩穩,使陰陽顛顛倒倒。”此三句,句句是火候變化,你懂得就夠了。煉己之要,無非古人所云“塞兌垂簾默默窺”七字。“虛其心,實其腹”,道之真詮也。然欲實其腹,須先虛其心。心能虛,則天地元陽自來,腹自實矣。一切凡夫,妄念洶湧,精液滲漏,虛實可知矣。故虛心二字,入道之津梁也。得訣下功,從今日起,即可使精不漏。

  火候一切,雖云不易知,不易做,然同你說破了,亦是至簡至易。

  丹陽云:“丹法始終,不外心息相依四字;有逐節火候,即是逐節心息相依中之變化。總括之曰:自然。”凡丹書,無論詩詞歌賦,論說疏注,有火候的就是真書,無火候的就是偽書。隨他說得什麼樣也無用。故我只須讀他二三頁,即可判其真偽。若是詩詞,則三五首一讀,便能判別也。三豐翁“顯神通,向猛火裡栽蓮。施匠手,在弱水裡撐船。”皆是火候秘旨也。柳華陽云:“凡淫根淫機萌動時,即以風火煉之,外陽自委”,亦言火候也。各家丹書皆言有火候處,惟獨《悟真篇》最好,首首言火候。

  我前次因生病,方脫死關,精神耗無,故實在不能應酬你。今天你來得好,我同你細細談個下手。大凡學道,必先明伏羲文王先天後天兩個八卦。《易經》乃四聖共作之書,那兩個八卦,乃是儒道之祖,就是《陰符》、《道德》、《大學》、《中庸》亦不能出此範圍之外。故凡學道而不明此兩個八卦者,丹書就是看不懂,務其枝葉而忽其根本者也。今當為汝一宣其秘。伏羲先天八卦,乃乾南坤北,童真未破體之卦象也。一身內外,均是先天,得而修之,清靜無為,即可了道,無庸返還,所謂“上德無為”是也。文王後天八卦,則退乾坤於無用之地,而以離坎代之,我人既破體之卦象也。既已破體,則先天純陽已失,此時若只向文王後天八卦討生活,斷不能返本還元。陸潛虛所謂“已啟冪之酒醴,任你關鍵固密,欲求無壞,不可得也。”故欲返本還元,必求之於伏羲先天八卦,即是身外一着,所謂先天也。先天八卦,以乾坤為門戶,即是心息二字。乾之下,坤之上,乃是〇,虛空一着,謂之黃道。乾,鼎也,坤,爐也,心息一依,則爐鼎成矣。爐須空也,鼎亦須空也,故必以心息依於虛空中,紫陽所謂“既驅二物歸黃道”是也。二物既歸黃道,自然“爭得金丹不解生”矣。此乃陰陽和合而有造化也,身外之命功也,先天有作有為之自然也。乾坤既歸黃道,即心息相依在外邊,後天離坎,自然交媾。離者心也,坎者腹也。心息在外一依,則色身之內,心火自然下降,即是心光下照。心光既下照,腎水自然上升。坎離交媾,此身內之性理也,後天無作無為之自然也。紫陽曰:“內有天然真火,爐中赫赫長紅。”蓋此是自然而然之效驗,不須管他。世間之火皆往上炎,惟獨太陽下照。世間之水,皆向下流,惟獨潮水上奔。故曰:“天應星,地應潮”。可見先天造化之逆轉,與後天造化之順行,大有分別。

  學道者,逆轉後天為先天之修持也。故心息既歸於一矣,心即虛空。心既虛空,則離卦兩邊之假陽(即心火)自然不上炎而下照,木液(即離中真陰)因之而不枯,丹書謂之平火以養木。照者,照乎坎卦兩面之假陰(即腎水也)。腎水既被心火所照,自然亦不下流,而化氣上升。水既上升,則所存者,惟坎中一畫而已。豈非煉水以成金乎?故能平火以養木,自然煉水以成金。原夫離中木液,本是坤家舊物,乃是真陰。坎中真金,本是乾家舊物,乃是真陽。曰:“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各從其類也。是以修士至虛極靜篤之際,而忽有陽氣上沖也,豈非坎之乾金向上翻乎?丹書謂之“虎向水中生”。陽氣向上沖之際,心中忽有真液下降也,豈非離之木液下降乎?丹書謂之“龍從火裡出”。故曰:“甘露降時天地合,黃芽生處坎離交”。又謂之取坎填離者,謂以坎中之實,而填乎離中之虛也。是則乾坤定位,而丹成矣。雖然,此乃言理也,若訣又不如是。

  師又曰:坎之外邊兩陰是後天之水,即漏之精也。今以心火薰之,水為火薰,日漸化氣上升,做得一次功,即化去一分水。工夫久久,將水化盡,則陰盡陽純矣,外陽得以不舉。蓋陰精已化盡,淫根已除,無有能舉之理也。若外陽有一分舉動,則陰精有一分未化。直到外陽絕無舉動,則陰精化盡矣。以上是言理也。工夫進展,只是一定耳。須知煉精化炁,存乎一定。煉炁化神,存乎一定。煉神還虛,亦存乎一定。故經云:“大定全真”。又云:“定裡見丹成”。又曰:“定中久定神通慧”。

  講二復字。陸潛虛云:“離中修定須觀復,水府求玄復要觀。觀復復觀觀復觀,方知妙竅二玄玄。”師曰:此是發明老子“致虛極,守靜篤”一章。要知老子觀復,乃由靜而動,先天一炁,自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二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即觀妙觀竅之旨也。由心息相依而至定,呼吸斷絕,如隆冬草木之歸根,謂之一玄,謂之觀妙。定極而動,乃天地自然循環之機,故定中陽生,見此天地之心,而行採取之功,又是一玄,謂之觀竅。總之謂二玄。故曰:“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也。可知二玄同出乎眾妙之門,而眾妙之門者,虛空之謂也。

  余此次因媳婦孫女大病,心中一急,把風寒水濕四者,都到身上,連忙下功,一睡着亂夢如山而至。余知此次不得了了。何則?大凡人至死時,神即昏亂,神既昏亂,如何能定得氣住?則心息相依之功法,又無效也。余至此地步,心甚恐懼。然總是下死功,連做四晝夜,僅將亂夢除去,心即一寬。以後不分晝夜做功,又是七天,方將風寒逐去。我就知可以不死了。目下我還天天做功,一事不做,打算一百天,把損失的精神都恢復。此我有把柄,算得到的。所以到了生大病時,道真值錢了。你自今以後,要看書就看張三豐的《玄要篇》。若能參透一半,余對你談火候,你就容易明白了。

  王混然乃邱長春弟子,他們遇到後,針芥相投,極為契洽。二人談有十餘天。一日長春呼而告之曰:汝以為道盡於此乎?修之即為證道乎?混然子愕然良久曰:道之大要,師盡告之矣,修之何不能證道之有?長春曰:始我與汝所談者,皆道之糟粕也。道之秘要在於火候。汝其思之:逐節火候細微,汝已知之乎?混然子乃叩謝請益。長春再為其剖解細微,以盡其奧。師曰:古來老師遇到一弟子,都是如此。

  煉己總要到身如太虛,心超萬物,片塵不染,六根大定,方可行向上事。誠如張三豐所說:“俺是個清淨海,一塵不染。俺是個夜明珠,空裡長懸。俺是個鐵饅頭,下口難嘗。俺是個試金石兒,高低俱見。”能如此四語,則不論何關,皆能打破,成道必矣。又曰:煉己總須以三豐所說之四句為準則,否則工夫尚未到家也。

  甄青曰:學者感到先天炁,切須保存,萬勿因精神已好,作種種無益之事,耗費精神。若今天感進一分先天,即須保守此一分,不再使之耗去。若高談闊論,則又將感得者用去矣。得而復失,豈不可惜?嘗見吸鴉片煙者,念頭來時,只思吸煙,不思別事,及至三五筒一吸,精神一好,興味一濃,即要拉人談天,自則高聲大笑,詼諧百出。學道者亦如此。工夫能到虛極靜篤,能感外來真陽,那精神自然是好的。然天天感,日日聚,精神日好一日,覺無處可用,於是想出種種不須要之事,或與人高談闊論,自尋勞作,不肯安逸,暗中已將感得之先天炁化為後天精神而耗費矣。故此著極為重要,不可不防。又曰:若開始煉己功深,心無雜念,身若太虛,則以後行功,亦無此等事發生。所以有此等事者,皆因煉己未純所致。修道要伴侶一着,就為此事。

  白紫清集內有一篇《鉤鎖聯環經》,從“金丹即是汞”起,一直鉤到極頂了。你讀這篇,就知先天大道真正至簡至易。世人尋枝摘葉,都不認識“虛無混沌是宗祖”故耳。

  《大洞經》云:“長眠太無外”,即是教你長定在外面虛無之中,以虛空中真陽,養育你法身。

  呂祖《百字碑》云:“動靜知宗祖”,即是外邊虛空一着,動靜均不可須臾離也。“會得坎離基”,亦即是外邊一着也。

  每天你把心息在外面一依,真橐龠與真爐鼎即時成矣。是極簡易之事也。

  《圭旨》云:“一念動時皆是火,萬緣寂處即生春。”一念動即生邪火,念念相續,則邪火愈熾矣。萬緣寂處,身心閒靜安樂,故神氣和融,有如春色。

  道集於虛,故須離內向外,神氣合於虛空中。莊子曰:“唯道集虛”,又曰:“精而又精,及以向天”。天字亦指虛言也。又曰:“安排而去,化乃入於寥天一”。寥天一亦指虛言也。其餘如眾妙門、玄牝門,皆指虛空言也。

  師曰:傳你兩句要訣,緊記勿忘,即“神氣入虛,返虛入渾”。只要渾沌不死,你亦死不了。《清靜經》云:“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所云天地乃指人身之小天地言也,非指身外大天地言也。

  舉《四百字銘》云:“混沌包虛空,虛空包三界。及尋其根源,一粒如黍大。”師曰:只要做到混沌,就包含一切,真可謂一了百當。故呂祖有“真訣知藏混沌”之語也。

  神氣歸根,即是神氣歸虛,與虛空杳冥合融成一片。外道不知,謂歸根為氣息伏於臍下,則又著在臭皮囊上矣。

  張三豐之《無根樹詞二十四首》雖好,還不如《一掃光道情十二首》更為直截爽快,揭肝膽以示人也。試觀其語曰:“一掃光,照見真”。又曰:“一掃光,照見一”。最後云:“性歸命,命歸天,復命歸根混沌前”,三語多少好,勝讀萬卷丹書。《一掃光道情》有云:“明目須讀無字經”。又曰:“身非道,道非心,莫把身心當真人”。則是不可着色身去求明矣。

  呂祖《敲爻歌》,洋洋數千言,內中象言著實不少,顧此失彼,你須向其點睛處著眼。點睛在何處乎?其言曰:“太虛之上修真士,朗朗圓成一物無。一物無,惟顯道,五方透出真人貌。”只此“朗朗圓成一物無”七字,示修成真空意,較前“杳杳冥冥生恍惚,恍恍惚惚結成團”二句更深入一層,此方是柱下嫡傳之妙旨,無上至真之妙道也。若如廖蟾輝云:“前對臍輪後對腎,中間有個真金鼎”,則入魔道矣。《敲爻歌》末段云:“晝夜煎熬喚不回,奪利爭名如鼎沸”,我每讀之長歎也。

  講火候。師曰:伏羲圖就是火候,由乾漸漸至坤,由坤漸漸返乾。是漸漸的,非一蹴而至。故《陰符經》曰:“天地之道浸”。大暑後至立秋,漸漸而涼;冬至以至於隆冬,皆浸浸的長,浸浸的消,故合自然之妙。若大暑之後頓為之,則失常矣。故《參同》比之“隆冬大乾,盛夏霜雪”,此中正有妙義。我輩下功,其為失“浸”字之妙,即非自然矣。不自然,即不是道也。

  炭火烈於柴火,夫人而知之。譬諸煮肉,先用炭火猛煮,既熟,然後易以柴火,使之緩緩收湯,則肉方有味。無他,火候到家也。作丹亦然。炭火,武火也。柴火,文火也。水火即心息也。以武火為野戰,以文火為守城,為溫養,則先天大藥自然鍛煉合法,如肉之煮得爛熟而味純也。有息相依為武火,無息入定為文火,定到內外渾忘為止火。

  李道純注的《道德經》比陸李二人還要高。他工夫好,筆墨也好,所以超出諸家之上也。

  馮尊師的著作,我先以為他懂得外邊一着是好的,既而讀之,無有火候,今已刪去(先已輯在《東亭輯要》之內)。沒有火候的,要他做什麼事。

  陸潛虛的《道德經》有五分火候,五分象。張三豐的《玄要篇》有六七分火候,三分象。余之《玄要》,即純是火候,無有一象。引他人之象,逐節解釋,盡變為火候。又余閱丹書多,凡見諸家發明火候之妙處,盡輯下來,收入《玄要》。所以《玄要》之書,真比各家高得多。惜乎人都不識貨,以金鎊作銅片看。識我書者,惟有一人,即姓王的是,余無知音者矣。

  余三十餘年窮究根源,參透虛空消息,欲與知者直談無隱,故痛切言之。如云有絲毫着在色身,即是“差毫髮,不成丹”,皆前人所不言。此等語句,在有識者讀之,固足欣賞,在執相者讀之,或抱著色身做工夫者讀之,過目即算數了。師言至此,浩歎不已。火候由心息相依做出來的。我若此時以全部口訣傳你,你亦不懂。故古人傳訣,皆待學者做到何等程度,然後一言點化,彼乃服膺弗失,方為兩面有益。火候講出來,淡乎無味。

  外人種種發明,乃後天格物,已甚厲害。我輩做功,乃先天格物,更其厲害。

  《周易》是三教宗祖,得訣以後,須將《周易》研究數百通,全部火候始能了悟。

  不讀丹書,十個月就返成童體。這是至簡至易之道。不讀書者,工夫容易做,因教他如何做,他就如何做。

  心息相依,亦是象言。

  《悟真篇》曰:“縱說朱砂與水銀,不知火候也如閑”。朱砂水銀,即是心息。

  你要虛心,工夫熟後,再相依。只虛心,就可不漏精。虛心工夫純熟,然後在外相依,即曉得一點,隨他出入,如何能生雜念?

  伍沖虛說:“未下功以前,須做一個月靜功”。此種要緊句子,看時不可忽過。

  古人云:“自來火記六百篇,篇篇相似採真鉛”。本是一個心息相依,不過其中有變化耳,焉能外此心息相依四字。故曰:“篇篇相似”。初遇弟子,必講丹書,所以折服其心。若遽以無言語、無周天、無子午語之,彼焉能信你?

  張三豐說:“使彼我如如穩穩,使陰陽倒倒顛顛,退群魔全憑慧劍。”此三句乃第一部工夫,最中肯綮。末句尤為要緊。即一有什麼景象,速即向外心息相依也。以下說:“敢取他出牆花兒朵朵鮮”,乃第二部工夫。工夫做得好時,概不由你作主。

  《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是忘形也。“行其庭,不見其人”,是忘人也。人我兩忘,即是艮止之定境也。

  我等所以著書者,因吳老師一日談天,謂我等曰:若能著一書,成一家言,傳諸後世,利益群生,最有功德。我所以孜孜為成此《金丹玄要》,可憐費我三十年苦功。

  孟君今夏若來,你須請假一星期,同至余處。一因我不懂他的言語,二因孟君救我之急,皆因汝去書,故我甚感你,也要使你得聞秘要。他日汝遇湯君,可再告他,則我一傳三人。若一人傳,費我心力,且他日無可對證商量,汝等亦不便也。

  李道純工夫高,故《性命圭旨》末章尚稱他。因命余讀李祖歌詩。汝等讀《金丹玄要》數十遍至百遍,未有不豁然者。若未至十遍即棄去,如何能貫徹?諺云:“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頗寓玄機。我輩行功至混沌虛無,氣絕如小死,宛有此種氣象。師言余誠心,故傳一個下手。昔孟君來滬,僅談兩次,連完全下手都未教他。《參同契》到了朱元育的《參幽》,好到極頂了。余曰:著書總須至還童體之後。師曰:那亦不必,只要懂得火候。又曰:《道德經》到了李道純的《會元》,也好到極頂了。王一清、陸潛虛、李涵虛諸家,皆不能及。所以他們兩人的注疏可謂妙極無雙。

  來瞿塘言:“天地自有易”,及“不在四聖而在我身”等語,皆火候精微處。惜乎汝等不識。講《周易?來知德圓圖》,謂“主宰者理”,即老子云:“無名天地之始”,是獨立的。“對待者數”,則為“有名萬物之母”矣,即是心息相依也。“流行者氣”,即是火候。三句真簡妙。

  孟君若此刻會我,再做數月,即可將藥水完全除去。《悟真篇》裡“俗語常言合聖道”一首多少好。就是火候也。例如常言“心氣和平”一語,學道修持,亦不過如此。所以說若能反而求之,“大地山河盡成寶”。

  生死只隔一線,順去則死,逆來則仙。厥理微奧,世人莫識。故石杏林云:“大道就在目前”也。《抱朴子》一書,講火候處不知多少,皆好得嚇人,惜乎你們不知看。

  出家一象也。身為神之舍,在後天色身上摸索,終非大道。故必離此身而放到虛空中去涵養。神離色身而定在外面,即是真出家也。

  入山亦一象也。山為艮卦之象。艮者止也。神定在外,身心寂然不動,即是入山。即黃帝入崆峒而得道也。古人辦道,皆大隱市廛,及大事已畢,行向上性功,方可入深山。從未有家事未了,工夫未做三分之二,而遽行入山者。師又曰:工夫到六根大定,對景無心,如如不動,寂寂常寧,即真入山。心既入山矣,身居市廛可也。恍惚杳冥,虛無混沌,忘物忘形,定在外面,愈久愈妙,愈久愈神,即是採先天。工夫深進,做到後來,就可成道。古仙云:“辛勤一二年,快活千百劫”,乃確言也。《參同契》譬之“立竿見影,呼谷傳響”。此道實神速至不可思議。

  玄牝一竅,最玄最妙,一切丹法,直至脫胎神化,均在此竅。所謂“得其一,萬事畢”。我得此著,真是祖上積德,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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