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关于这一章的文字,许多学者认为“守其黑,为天下式,常德不式,复归于无极。知其荣”一段,是后人羼入的伪文。他们的依据是《庄子·天下》中引老聃语中,无此一段。《淮南子》中也无此内容。对此考证最详的是高亨,我们从高说。其他学者也大半同意高说。 在译文方面,陈鼓应对这段的译文是十分漂亮的,我们照抄如下: “深知雄强,却安于雌柔,作为天下的溪涧。作为天下的溪涧,常‘德’就不会离失,而回复婴儿的状态。 深知明亮,却安于暗昧,作为天下的川谷。作为天下的川谷,常‘德’才可以充足,而回到真朴的状态。 真朴的‘道’分散成为万物,有道的人沿用真朴,则为百官的首长,所以完善的政治是不分割的。” 这段译文,错在最后两句,“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译得不好。正确的译法是:“(圣人)通过与众生因果互相酬,便是这世界的真主宰,因为这生命(或‘宇宙——生命’系统)就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混沌)” 学者们的译文应是不错的,但他们不知老子这一章与上一章是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的。这两章最好应是一章,意思才不会被误解。如果这两章连起来,我们一眼便可以看到,这章的主语是“圣人”。如果第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章三章完全串联起来,前文说了“万乘之主”的失误之处,后文则是介绍“圣人”的成功之法。这一章的文字与第二十七章的文字可以说是环环相扣,丝毫无碍。 人们根据陈先生对这一章的译文可以看到,我们上面不断章说的是正确的。愿力身就是在“宇宙——生命”系统中起一个“通”的作用,从而使“宇宙——生命”系统归于“婴儿”、“真朴”状。愿力身与业力身的通塞互补平衡,实是令一切随意变化,在变化的同时又复归于“此两者同”的“一”。这不正是一种“婴儿”、“真朴”的状况吗? 正因为“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所以“善行、无辙迹”。“谿”,通也。 正因为“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谷”,所以“善言,无瑕谪”。“谷”,通也。 正因为“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所以“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正因为“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所以“善数,不用筹策”。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是以圣人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是谓袭明”。 老子非常清晰地交待了愿力身的存在方式,和他们在“宇宙——生命”系统中的作用,这个作用便是“谷”、“谿”的通达作用。 大量的《老子》研究者不明白生命作为一个整体性(“大制不割”),其内部的运动,正是由业力身的“塞”(“美之为美,斯恶已”)和愿力身的“通”(“为天下谷”),构成了一对生命存在方式的矛盾所形成的。 愿力身是如何令“宇宙——生命”系统通达的呢? 非常简单,“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朴”,也就是第十六章说的“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举一个例子,有水升自海上,起为云,云聚成雹、雪、霰、雨,或利、或害,落地为水。 水,江水、河水、池水、湖水,也是或利、或害,或净、或垢,但是一旦归于大海,利也无,害也无,净也无,垢也无,雹、雪、霰、雨亦无,江水、河水、池水、湖水也无,只是一个“朴”,只是一个“一”。 美无,恶无;善无,不善亦无。 一切便通达了,“大制不割”,世间以文化为内涵形成的各种规律、法则、标准……的界限没有了,善恶、是非、对错的幻影也就消失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世界永远鲜活,生命永远鲜活,“道”永远鲜活。 众生不知自己的一切早晚会复归生命的大海,所以往往执著在自己文化概念的偏见中生活着。君不见今日弥漫全世界的文化冲突,不正是由文化偏见造成的吗?人们,老子对你的救度,莫过是让你明白,“归根复命”是不可抗拒的,回归大海,海咸一味也是不可抗拒的,这便是“常”。知此“常”便是“明明德”之“明”了。 最后附带说一句,本章的“辱”字,应遵学者们的考据,作“黑”、“暗昧”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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