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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

 liyh65 2016-11-11
【原文】 爱问:“昨闻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觉功夫有用力处。但与朱子‘格物’①之训,思之终不能合。”

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

爱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说,似乎亦见得大略。但朱子之训,其于《书》之‘精一②’,《论语》之‘博约③’,《孟子》之‘尽心知性④’,皆有所证据,以是未能释然。”

先生曰:“子夏⑤笃信圣人,曾子⑥反求诸己。笃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旧闻,不求是当?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处,亦何尝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自与吾说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会,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是‘约’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此可一言而喻。‘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⑦’事。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看了此意,以‘尽心知性’为‘格物知至’,要初学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

【注释】

①朱子“格物”,朱熹在《补注<大学>》中有“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格物,此谓知之至也。”

③博约,出自《论语》,原文“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理。”

④尽心知性,出自《孟子》,原文“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⑤子夏,孔子弟子。

⑥曾子,孔子弟子。

⑦“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困知勉行”,《中庸》中有“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译文】 徐爱问:“昨天听了先生的‘止至善’的教诲,已经感到功夫有了下手之处。但是仔细思考后,感到与朱熹先生说的‘格物’的定义终归不能互相印证。” 阳明先生说:“‘格物’是实现‘止至善’所下的功夫。既然知道了‘至善’,也就知道‘格物’了。” 徐爱说:“昨天用先生的教诲来推想‘格物’的说法,似乎也能懂得大概。但是朱熹先生对‘格物’所下的定义,在《尚书》中的‘精一’说法、《论语》中的‘博约’说法、《孟子》中的‘尽心知性’说法都能找到证明其定义的证据,(先生您对‘格物’所下的定义的证据在哪里?)所以,心中还有疑惑之处。” 阳明先生说:“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己’,笃信固然不错,但总不如‘反求诸己’来得真切。现在既然你心中还有疑惑,又怎么能拘泥于旧说,而不反求于自身以求允当呢?就像朱熹先生也尊重崇信程颐先生,但是到了对于程颐先生的说法无法明了于心的时候,又何尝盲目信从呢?‘精一’、‘博约’、‘尽心’这些说法本来和我的学说相吻合的,只不过你没有想通罢了。至于朱熹先生对于‘格物’的定义,未免牵强附会,不是‘格物’的本意。‘精’是‘一’的功夫,‘博’是‘一’的功夫。徐爱你既然明白了知行合一的说法,这里可以一句话就能领会了。‘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的人做的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的人做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的人做的事。朱熹先生定义错了‘格物’的意思,原意在于弄颠倒了次序,把‘尽心知性’作为‘格物知至’,要初学者去做那‘生知安行’的事,如何能做得来?”

【解析】 此段集中讨论朱熹和阳明对于“格物”这两个字定义上的分歧。阳明对“格物”这两个字的具体定义,接下来我们很快会谈到,这里我们重点探讨朱王的分歧之处。 阳明说“尽心知性知天”,此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先说一下这些话是出自《中庸》:“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在这里,阳明将世间的人分为三种,按他的意思,可以称之为圣人、贤人、凡人。

先说圣人这个品种,是比较稀有的,像孔孟周公以及阳明先生本人,可以归入这一类,大约是几百年才能碰到一个,这些人“明睿天授”,可以生而知之,在这里,你不得不承认,人在智商觉悟方面是有着三六九等的阶级差别的,哪些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圣人,所谓的“生而知之”,并不是说这些圣人生下来就无所不通,如果这样无论如何是说不通的,而是说这些人在认识事理时,有一种庖丁解牛般的游刃有余,可以在发挥本身固有天性的轻松状态下掌握世界运行的规律。凡人花十分努力掌握的东西,他们可以花一分力气就轻松掌握。但是由于这个阶层的品种过于稀有,对“生知安行”的讨论,理论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下面说到贤人了,这个就稍多些了,贤人在掌握事理方面,需要学,就是需要花些努力才能掌握事理,称之为“学知利行”。

最后谈到了凡人,这是包括小编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所处的阶层了,这些人就比较惨了,要“困知勉行”,必须去努力做到“夭寿不贰,修身以俟”,遇到苦难,勉力前行,还必须不以穷通夭寿而改变初衷,“不贰”指立志要坚定唯一,穷通夭寿是对人境遇的形容,用孟子的话来说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坚守志向的前提下,“修身以俟”,意思是人在修身砥砺品行时,必须用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心境来面对。“以俟”有待时的意思。

这三种人到达“知”的难易程度不同,但是一旦达到了“知”,其结果是一样的,这其实就是后来说的“人人皆可以为尧舜”的原因,其实,对我们初学的人来说,下功夫都要按凡人的那种套路来方行,这也是大处着眼,小处下手之意.。 朱熹对“格物”的定义就是“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格物,此谓知之至也。”可以看到,朱熹认为就天下的“物”一个一个来“格”,按照已知之理,慢慢“格”,到“豁然贯通”为止,就大功告成,这种说法对吗?

按阳明的意思,他没有说朱熹的这种说法就完全错了,他认为朱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他说的这种“格物”之法是给谁用的?凡人和贤者如果按照这种方法“格物”,恐怕永无出头之日了。世间的事事物物浩如烟海,没有一个什么该“格”,什么不该“格”的标准,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格物”中去,这不正是庄子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吗?这也正是当年阳明“格朱子”累倒的原因之所在吧!

而“圣人”这个一般在传说才能出现的品种,用这种方法格物是可以的,因为圣人的心体可以时时和天理保持步调一致,当圣人“格物”时,所“格”之物不用选择也可以恰中天理,没办法,人家本来就起点高,我们也不需要过于眼气他们。对于凡人和贤者,心中难免有私意梗堵,此时他们最需要做的是将心中梗堵的私意给“格”去,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般拿着一个外物就去“格”。 圣人需要做的是“尽心知性”,这里用了一个“尽”字,请大家仔细玩味,不需做别的事,将此心“尽”了就行,这该是多么廓然大公的心体啊,除了圣人之心,谁敢夸此海口?对于贤者的功夫用了“存心养性事天”的表述,贤者的心要“存”还要“养”,这就需要下一些功夫了。而对于凡人,就是要“困知勉行”了。按朱熹对“格物”下的定义,要初学者就要“尽”此心去“格”外物,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另外,对“格”字和“物”字,阳明和朱熹的理解也是分歧巨大,这个小编很快就要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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