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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国沿用中国文字一千多年,曾是中国领土,独立建国后放弃不用了

 吴梅枫 2016-12-22

汉字文化源远流长,很久以前都一直是中国周边邻国的通行文字,包括如今的朝鲜半岛、日本,甚至越南。到目前,世界上还在规范使用汉字的国家就剩下中国和日本了。朝鲜半岛尽管已经全部使用训民正音,汉字却还是在义务教育范围内。而越南废止汉字的历史已经有近百年了,如今国内使用拉丁字母拼写的国语字为正式文字。那么,汉字在越南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呢?

“儒字”的传播--汉武帝时期,南下灭东越和南越,即如今的岭南、两广及越南北部等地,并且将其划分为苍梧、合浦、南海等九个郡,其下再设立县,以规范汉朝行政统治,九郡中的九真、日南、交趾如今为越南国领土。建郡最初,东越和南越对汉字一无所知,而且是多民族区域,语言、文化都不一样,相互之间要翻译语言后才能沟通。

史书记载的九真郡和交趾郡下设的十七个县的县名中,只有安定县是有含义的汉化名,其他类似于北带、胥浦、无编这样的,没有汉字含义,大都是汉字翻译的当地土著语言。

在之后长达八百多年的历史里,无论交趾变成交州还是安南,此越南北部地区都一直被中国直接统治着。其间,不少中原“内陆”的汉人因各种原因迁徙而来,受封领地的领主、任职的官员、淘金的商贩、没了权势的旧臣及流放的犯人,他们不仅将汉字传入越南,更将汉文化深入人心。

而越南本土文化的发展仿佛戛然而止,考古学者们发现这片土地上的墓葬和随葬都全部是汉式的,丝毫找不到越南雄王文化的痕迹。汉末三国的名士许靖逃难至“土广人众”的交趾郡,从会稽南下,途径今广东、福建时都觉得荒芜,却评论交趾是“汉地”。

中原汉人南下当官,必是以汉文化统治当地,那么汉字的推广就必不可少。九真郡太守任延和交趾郡太守锡光就曾开办学社,推行教义,使得汉字在越南从小抓起。在最初,因为推广汉字主要是为了传扬儒家文化,所以当时的越南人称汉字为“儒字”。

唐高宗时期,设置安南都护府统管交趾等南方边境各地。唐朝也继承隋制,通过科举选拔天下有才之士,这也使得各地官学、私塾和乡学兴盛起来,当然就包括安南。这也使得汉字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和传扬,从而促就了能拼读每一个汉字的“汉越音”,当然,这个“汉越音”也是大都由唐朝的中原汉语读音演化而来。而史书记录后梁时期,“戊”字该读“武”字音;而根据记载,汉越音中的这两字读音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儒字传入安南较晚,但也不乏造诣深者。其中尤以姜公辅为优,他是唐朝安南入试士子中成就最高的人,中过进士,高职最高可直接参管朝廷政务,位同宰相。姜公辅不仅有经论之才,文学水平也极高,比论一些中原名人文士绰绰有余。但他流传下来的作品却只有一赋一策,一赋指的是《白云春海赋》,可惜并不完整,但仅存的三百字也足见其文学功力,也彰显他的性情和品格,此赋在越南被尊称“安南千古文宗”,可见其文学地位;一策则指《对直言极谏策》,是为官期间的一些政治言论,可看出他的文字功力和经国治世的思想观点。此策保存完好,是目前为止越南人历史上首篇政论。

“字喃”的尝试--五代十国时期,中国内乱不止,安南趁机自立建国,之后与中国一直是藩属关系。尽管如此,汉字在越南沿用千年,文字、文化传统和制度都根基深厚。建国后的越南,先后建立吴朝、丁朝、李朝等和中国一样的封建帝制王朝。李朝建国初期,皇帝就在国都升龙城修建颇具规模的文庙,供奉儒家先贤。

后来又在旁边修筑国子监,专门给皇族贵戚的子弟们教授汉语言、汉文化和儒家经典。后来又改叫国学院,加收贫寒出身但品学兼优的学子。汉字也成了越南的正统文字,越南自李朝开始,学习中国科考制度,开办科举考试,为朝廷选拔有才德的人。科考制度在越南沿用800多年,进士及第者达两千八百多人。

在越南,朝廷使用汉字言论治国,人民用汉字交流,同时培育和记录了越南自己的学术和文化。李朝开国皇帝御笔亲书的《迁都诏》、陈朝大臣黎文休所著《大越史记》和黎朝史学家吴士连编写的《大越史记全书》等越南重量级史书都是使用的汉字文言文写的,越南的历史可说是靠着汉字记录才能够流芳百世。

可是,和朝鲜半岛创训民正音、日本发明平假名和片假名的原因一样,汉字在越南也遭遇了同样的难题,并找到了解决办法。汉字终究是外来的官方语言,但使用它们的人民都有属于自己的“方言”,汉字无法替代他们的语言,也不能完全表达他们的意思。于是出现了“字喃”,以汉字为基础创新的文字来记录他们本土的语言,意思是“南国之字”。

字喃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日趋成熟,至13世纪,已经有文人使用字喃进行创作,字喃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胡朝皇帝就曾用字喃翻译文言著作《尚书·无逸篇》,并教导宫中的宫女;西山朝时,皇帝将字喃应用科考制度,要求入试者在每试的第三场用字喃回答试题;几个世纪之后,使用字喃的文学作品不乏通世的名作,例如邓陈琨的《征妇吟曲》、黎朝诗人阮嘉韶的《宫怨吟曲》和阮攸的叙事诗《金云翘传》,是字喃最为兴盛的时候。

前面有说到,字喃是在汉字的基础上创新的文字,但它创新的方法与汉字的形声会意如出一辙,甚至字形都来自于汉字,有的是完全就是完整的汉字,有的则是由偏旁部首组成的,而组合而成的字喃的读音也大都读汉字音。方式方法都很像中国最初形成白话文时的造字创新,实质意义上只是汉字的加工补充文字。字喃不仅形似汉字,笔画、偏旁等构造也与汉字相同。

所以,越南人要学字喃就一定要懂汉字。汉字已经算是非常难学的语言了,字喃较之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得字喃一直“高高在上”,无法在民间普及,接不了地气。而谙熟汉字的知识分子则更喜欢读儒学、写儒字。是以,尽管字喃经过几个世纪的发展,最终也没有能够代替汉字在越南的广泛使用。

无心插柳的“国语字”--在西山朝预备广泛推行字喃的使用之前的1615年,从遥远的西方来了两个语言不通的天主教传教士,这是宗教首次来到越南。这两个传教士在岘港修筑教堂,用他们的西方文化、知识、新鲜的商品和奇效的西药吸引着越南人民,慢慢地教堂有了很多越南教众。西方传教士在当地除了宣扬宗教外,还要学习本土语言文化,在与当地人民的交流中,将他们的越南土语用拉丁字母表记。

1651年,法国传教士将越南语全部用拉丁表示,并编写成整套有规律的《越南语-葡萄牙语-拉丁语字典》,开创了越南现行国语字的前身。越南牧师经过详细谨慎的考证后认为,是传教士与当地教徒一起创作了国语字,他们以拉丁字母为形,然后将越南语读音与多种语言的读音相融合,创造了越南现行的文字。

这种由传教士为了传教而根据当地方言创造文字的情况在中国也发生过,那时鸦片战争战败,列强对中国虎视眈眈,传教士也来到了中国沿海,其中在闽南创造的“白话字”影响至深,一度沿用至二十世纪。当然,传教士本意只是宣传宗教,创造文字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传播《圣经》和其他教义,而真正改变国语字在越南地位的则是后来法国的长期殖民。

法国自1858年攻入越南,其后三十年一步一步将其变成所属殖民地。他们认为汉字的使用表明了中越扯不断的历史关系,是他们深度统治的阻碍,于是下令强行要求越南人学习和使用国语字。1917年,法国殖民者废止了越南学校的汉字教育;两年后,越南的傀儡皇室颁下诏书公告全国废止科举考试,汉字自此在越南历史中隐退。

其实,法国人废除汉字也并不是为了推行国语字,他们的目的是先打压汉字,再用法文取代国语字。在小学的低年级实行国语字和法文的双语教学,之后就完全以使用和学习法文为主。他们甚至嚣张的认为,很久之后越南语就会消失,能找到的痕迹也仅仅是在法语的某些单词里,就像葡萄牙语对于瓜拉尼语的影响。

虽然法国殖民者的本意别有用心,但也是这无心之举促使简单易学的国语字在民间广泛使用,也成了革命志士在民间传扬民族精神和独立思想的重要方式。1945年,胡宣布独立建国的《独立宣言》便是他亲手用国语字写的。

自此之后,国语字越来越普及,也正式成了越南的官方文字。随后颁发的宪法则明确规定,参与选举的一定要会读写国语字。由此证实了国语字的地位。当然,这并不完全是越南企图完全“去汉化”的结果,也有国情使然。要知道,胡通汉语,会写汉字文章,与中国也交好。但连主席都认为国语字通俗易懂,而汉字学、读起来过于繁难。

如今,国语字在越南的官方文字地位亦属绝对,而字喃却只有少数研究此语言的专家认得,汉字则只存在于越南僧尼研读的汉传佛教典籍中。当年,国语字因宗教而在越南兴盛,今日的汉字却借由宗教在越南延续,历史兜兜转转,神奇而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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