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
说北方人比南方人能喝酒，北方人好喝白酒，南方人喜喝黄酒；北方人喝酒张扬，南方人喝酒却比较内敛；北方人喝酒干脆利索，抱着大腕一口为净，一醉方休。而
南方人却相对精细，拈着精致的酒杯，喝一口，抿几口，能打持久战。其实在我看来，今天的北方人南方人喝酒也无太大区别，南方人现在喝酒也不都局限于什么花
雕、女儿红，论起酒量也难分高低。
我虽不大懂喝酒，但是从小却是闻着醇醇的酒香、品着厚厚的酒味长大的。我的曾祖母和爷爷酿一手好黄酒。小时候家里的老房子，厨房比较大，酿起酒来也很方便。每到过年前最忙碌的就是曾祖母和爷爷了。他们早早就开始准备糯米、红粬自酿黄酒。拌好酒粬的糯米饭装入陶制的坛中，加入等比例的水（最好是山泉水或井水），用拌有谷壳的黄泥封好坛口，将酒坛放置于阴凉处。经过大约一个多月的发酵，将泥封打开，酒糟分离，开坛饮酒。酿好的黄酒呈红褐色，香气四溢，酒味质朴醇厚。福州人管这种家酿的红粬黄
酒叫“生红酒”，因福州方言里“生”和“青”谐音，故又叫“青红酒”，俗称“青红”。 陈年密封存放的青红，待来年启封的时候，色淡润丽，酒味更香醇。而其中沉离出来的酒糟，颜色鲜艳，味道香美，就是福州人常用来烹调佳肴的红糟。宋代诗人苏东坡在他的『八月十日夜看月有怀子由并崔度贤良』中就有“去年举君苜蓿盘，夜倾闽酒赤如丹”的诗句，而其中所指的闽酒就是福州的“红粬黄酒”。
早些时候，福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酿青红的习惯，青红是福州人家中逢年过节、结婚喜庆必备的饮品。邻里之间也经常互赠自酿的青红，取长补短，联系感情。今天老人们很多都不在了，自酿的青红越来越少，那青红里的红糟也更难遇到了，想吃，只能去买，可是那味道再也没有自酿的青红里的红糟来得正宗，来的香浓。
福州人中有很多都有饮青红酒的经历，很多人更是泡在青红酒里长大的，包括我的爷爷、爸爸和叔叔们。而小时候，曾祖母、爷爷开始酿青红却是我对过年的期盼和等待最兴奋的时刻。逢年过节，家里的大人孩子围成一桌，大人们喝着烫温过的清甜甘洌的青红，和着酒菜，聊着天南地北，温馨、惬意，其乐融融。而我不喝酒，闻着那飘香的酒气，却也欣喜若狂，偷抿一小口大人酒杯中青红，不知不觉醉于无形之中，也别有一番乐趣。
民国的郭白阳曾在他的《竹间续话》里这样评价青红的口感和它的后劲绵长，“色淡而香胜于花雕，而徐徐醉，其醉甚于沉饮。”福州人喜欢在烹饪的菜肴里，或炖鸡
炖鸭里，加点青红，味道就更为醇厚。福州人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一般都要吃一碗用炖的鸡鸭泡的线面，听表哥说过这么一个笑话，他的一个同学在吃完线面后就从自家的窗户爬出去了。我的一个堂舅舅特好喝酒，听母亲说，她和父亲结婚的那天晚上，所有的客人都离去了，而我这个堂舅舅却靠着我们家的那个青红酒坛呼呼大睡，酒香逼人，坛口开启着，里面的酒所剩无几……
郁达夫赞美“青红”“真是世上无双的鲜甘美酒，有香槟之味而无绍酒之烈”
。我对青红醇醇的酒香和厚厚的酒味也情有独钟。我喜欢在烹饪的菜肴里加上青红，迷恋青红那种酒香的醇厚，不会喝酒，却从来不醉。在北京总是遗憾超市里买不到那醇香的黄酒，无奈下只好拿其他的料酒代替。
青红浸泡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让我看到了福州人在喝酒中那细腻含蓄中的豪爽，再提青红，让我重新品味了醇厚的乡情和浓浓的亲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