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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晓刚 我在前文讲过，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逍遥游》作为《庄子》的开篇之作，无疑对这部宏伟巨著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不仅开宗明义地阐明了《庄子》这本书的核心思想，同时也以其魔幻的故事和优美的文字对庄子思想的推广和传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庄子是如何用《逍遥游》成功地吸引到读者了呢？除了在这三个字的使用上下足了功夫外，最大的秘密恐怕就在于开头所描述的鱼鲲化鹏的故事了。 我们知道，人类古老的历史，之所以能历经千百年的演变而流传下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历史无一例外全都是以故事的形式保存下来的。庄老夫子显然也是深谙此道的，要想让他这么大部头的书流芳百世，没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是不行的。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他这么厚重的巨著中到处都充满了各种荒诞奇异的故事。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庄子》其实就是一本好看的故事书。而在众多玄幻故事当中，最吸引人的当属鲲鹏的故事了。故事是这样的：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北方，那里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在这片浩瀚的大海深处，住着一只无比巨大的鱼，它的名字叫鲲。这个鲲有多大呢？光它的身躯有几千里长，单它一个就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海，一眼望不到边。更奇怪的是，这只鱼不光是大，而且它还会变。当夏天来临的时候，它就会乘着大风一下飞到九万里的天空，突然变成一只无比巨大的鸟，这个鸟叫鹏。这个鹏又有多大呢？它就像天上的乌云一样，覆盖整个大地。随便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刮起巨大的旋风。这时候，大鹏鸟就从遥远的北方飞啊飞啊飞的，飞到很远很远的南方。在那遥远的南方，也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这只大鹏鸟呢看到这个大海，就从天上飞了下来，唰地一下，又变成了鱼，在这个南方的大海里游啊游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后来了啊，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来咱们讲下一个故事。 你看，如果你跟别人这么讲庄子，是不是一下子就很吸引人了呢？当然，我们学庄子是不能流于表面的故事的，那只是一个引子，重要的是我们要理解庄子想通过故事给我们讲什么样的道理。对于鲲鹏，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要想准确地理解和把握，就要从整部庄子的思想和文字中去发掘。我们知道，庄子有三言：寓言，重言与卮言。这里面的很多故事其实都是寓言，并不是真实的史实，他只是想借助这些寓言故事来给我们讲道理而已。如果不明白这点，而是用科学的精神对这些寓言故事去进行考古论证，反而是离题万里了。梁同学在笔记中讲到一个事情，说何新教授曾考证过北冥和鲲鹏的问题。说北冥就是北极，鲲鹏就是鲸鱼。先不说依靠当时的条件，中原的人要想到达北极是几乎不可能的，单是这种对待庄子的考证态度恐怕就是不可取的。中国的文化，尤其是道家文化，最讲究的就是意境。它需要的不是我们用科学的精神去考证，而是需要我们用精神上的或者说艺术上的修养去体悟，体悟它蕴含的思想和境界。因此，个人觉得，对庄子的寓言故事进行科学考证其实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在这一点上我是持保留态度的。 那该如何去理解鲲鹏这个故事所蕴含的深意呢？我想恐怕还得要以文解文。整部庄子，无论是他亲作的内七篇也好，还是传说由他徒弟做的外篇杂篇也罢，其实主旨就是一个，讲的就是：精神境界。通过外离万物内修心神彻底摆脱外物的束缚，从而达到一个纯粹自由和快乐的精神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鲲鹏的故事同样也是想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北冥是什么？从物质层面上讲，你可以说它就是一个遥远北方的一个大海，同理，南冥就是遥远南方的一个大海。因为在古人天圆地方的意识里，中国就是地球的中心，西面是山，中间是陆地，东、北、南三面环海。由于要突出鲲到鹏之间转变的差异，所以一个在北海，一个在南海。这个北海和南海并不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什么北极、黄海或南海这样的概念，只是一个泛指而已。那么如果从精神上去考察，那就是另一层面意思了。我所理解的北冥就是“人”的过去和现在（现在本身就是未来的过去）所生存的环境，南冥就是“人”的未来所生存的环境。而鲲就是指“人”在过去和现在的环境中所具备的最大潜能，鹏则是指“人”在未来的环境中所能成就的功业和达到的境界。 每个人其实内在的潜能都是一样的，都具备鲲那样的潜在能力，这就好比佛家讲的“人人皆佛”，或者孟子讲的“人皆为尧舜”一样。从理论上说，人人都有佛的潜能，都有尧舜的潜能，都能像鲲那样可以化作鹏。但是，潜能不代表实际的结果。鲲要想成功化作鹏需要内在的因素和外在的条件。内在的因素就是有“大翼”这样的能力，“风之积也不厚，则负大翼也无力”，首先你得有大翼，厚德才能载物。外在的条件就是要等到六月的大风，在大风的助力下才能负青天直上九万里而后图南。因此，从这一点上说，并不是所有的鲲都可以成功地化作大鹏的，那些不具备内在因素和外在条件的鲲怎么办呢？可能最后都化作知了和学鸠吧。 在《齐物论》中，庄子讲过物化的问题，物与物之间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那么，鲲当然也是可以转化为知了和学鸠的了。那是不是知了和学鸠相比于大鹏就是低贱的呢？按照齐物论的观点来讲也不是，大家都是平等的。但为何庄子会在这里去讥笑知了们呢。其实，这里的问题不在于庄子讥笑它们，而是知了们先去讥笑的大鹏。大鹏的志向在九万里的高空，在遥远的南冥。你们这些小知了没这样的能力和志向其实无所谓，在榆树上跳来跳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挺好，但你不能去讥笑大鹏啊，说人家很傻很天真。这其实就是说庄子在享受自己的逍遥人生时，很多人嘲笑他穷的养不起老婆孩子，放着高官厚禄不要，偏去过自己的穷日子一样。庄子本身并不嘲笑你们这些俗人，可你们这些俗人反而自不量力地过来嘲笑庄子，那庄子就毫不客气地反击了。 所以，在我看来，从鲲到鹏那是君子的人生轨迹和境界，从鲲到蝉那是小人的人生轨迹和境界。我做我的大鹏鸟，你做你的小知了，既然我们道不相同，那就各自过好各自的一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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