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将就, 不妥协, 不停留。 出走的北大才子 “庾信平生最萧瑟, 暮年诗赋动江关。” 61岁的张益唐, 这样形容自己。 三年前,一篇《素数间的有界距离》,被数学界最高期刊《数学年刊》强烈推荐发表之后,这个沉寂了三十年的人,瞬时成为了数学界的传奇。 他的证明,给孪生素数猜想证明开一个真正的“头”。意思可以理解为:本来数学家在这个猜想里大海捞针,而他把大海变成了湖泊,还提供给别人继续缩小范围的方法,这让他获奖无数。
不懂数学的人, 看不出什么名堂。 但就像运动员们, 会为了0.01秒的进步经年努力, 数学也需要不断地突破瓶颈。 只是这一次, 在孪生素数猜想被提出100多年后, 它被张益唐归界。 从此数学家将进入一个全新领域, 开始攀登其他高峰。 《数学年刊》出了名的严格, 几乎所有论文, 都要经过1到2年的审核, 而张益唐的论文在三个星期后, 就被杂志采纳了。 他的审稿人是数论界的顶级专家伊万尼克,他罕见地公开了自己审稿人的身份,高调地表示:“这是一个有历史性突破的重要工作,文章漂亮极了。” 伊万尼克说:“他的论文将引发持续性的优化和雪崩式的改进。” 哈佛教授马祖尔表示:“为他的坚韧、勇敢和独立而感动”…… 但谁能想到, 在被世界认可之前, 这位学术卓越的数学家, 竟半生漂泊在外, 一直默默无闻。 出生上海, 文革期间随母亲下乡读干校, 9岁他开始研究勾股定理, 对所有的数学猜想充满好奇。 那个特殊年代, 取消了大学制度, 迫不得已, 他只能去北京的锁具厂当工人。 1978年高考恢复, 他匆匆地考了一次, 成绩不太理想, 但第二年重新再考, 他却敲开了北大的门。 数学系是他唯一的选择。那时候,他是北大数学系最出名的才子,同班同学王小东说:“在我心里,他是唯一一个数学天分比我高的。”
他以优异的成绩本科毕业, 又顺利在北大完成硕士学业, 甚至时任校长的丁石孙, 都极力推荐他去美国深造。
于是一个箱子, 一个挎包,一双木头筷子, 还有一本《古文观止》, 他去了普渡大学。 普渡大学就读博士, 导师是台裔数学家莫宗坚, 两年就写好了博士论文, 但论文让导师的理论被检验出错误, 老师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这让张益唐几乎无法毕业。
博士只能就读七年, 终于在最后一年, 他交出了自己的博士论文, 导师莫宗坚通过了他的论文, 却不肯为他写推荐信。 这意味着, 走学术研究路线的他, 不会被任何研究机构录用。 但过于追求完美的性格, 让他不肯发表自己并不满意的博士论文, 从而失去了在数学界立足的机会。 成名之后, 他闭口不谈当年和导师的过往, 即使对最亲密的朋友也缄口, “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我不想谈。” 没有成就, 他拒绝了丁石孙校长, 请他执教北大的邀请, 朋友们都看得出来, 他在争一口气。 不搞学术了,还是要生存, 朋友在肯塔基州开了一家赛百味, 知道他的境况, 邀请他过去帮忙。 送快递,端盘子, 在汽车旅馆做小工, 赛百味做收银员, 没有固定收入, 他只能住在朋友房子的地下室里。 “他的才华一直没有被很多人认识到,甚至有些跟他很近的朋友说他到处漂流,甚至到处蹭饭,对他相当过分,甚至给他脸色看,都有过。” 到了新世纪, 校友唐朴祁在英尔特公司上班, 找他解决一个数学问题, 他花了一个星期完成, 唐朴祁惊觉,七年过去了, 他依旧是那个才华洋溢的北大才子。 唐朴祁和另一个校友葛力明看不过去,帮他在新罕布什尔大学谋了个职位,临时讲师,工资一课一结,过了好几年,才转成正式讲师。 平时沉默寡言的他, 但讲学极为幽默, 他的热情都奉献给了数学。 48岁他和一个华裔姑娘结了婚, 但是婚后不常在一起, 妻子海伦知道他需要独处, 她不理解他的研究, 但是理解他的为人, 她能做的就是不去妨碍他。 孤独不是一种状态, 而是一种选择。 张益唐的选择。 与传统意义上的天才狂人不同, 他算不上苦行僧, 有很多爱好, 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极爱俄罗斯文学和古典音乐, 对武侠世界也颇有高论, 对文学、历史、政治的谈论, 使朋友常常为他 惊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倾倒。 爱因斯坦说过: “我不能容忍这样的科学家, 他拿出一块木板来, 寻找最薄的地方, 然后在容易钻透的地方钻许多孔。” 张益唐或许就是爱因斯坦最欣赏的那类科学家,他本可以研究几个小问题,发表许多好文章,为自己赢得名利。 但是他不愿, 不肯做小问题, 他只想和数学的灵魂直接对话。 只有完美的东西, 他才愿意发表出来, 孪生素数猜想被研究了很久, 直觉告诉他, 自己应该可以解决。 顿悟的那天, 去看朋友音乐会的排练, 出发前二十分钟, 他去朋友家后院散步, 后院经常有小鹿出没, 他想看看鹿会不会来。 他坐在树下, 没有等到鹿, 却等到了一丝顿悟的灵感, 仿佛就在那个瞬间, 他感觉自己跨越了挡在 孪生素数面前的那根发丝。 后来他什么也没说, 直接和朋友去了音乐会, 回去之后的几个月里, 《素数间的有界距离》问世了。 当《数学年刊》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他丝毫没有声张, 只对妻子说, “你这几天注意一下新闻, 可能会有关于我的。” 妻子完全没有领会意思, 不过可爱的是, 当网上铺天盖地张益唐的新闻时, 妻子海伦给他打电话, 告诉他既然出了名, 记得把头发梳好。 多年的好友, 在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给他打电话, 他回了一句, “哦,你也知道了啊。” 让人哭笑不得。 论文发表之后,张益唐受邀去哈佛演讲,座无虚席,甚至走廊都坐满了人。抢不到位子的,在网上守直播,他们想看看这个牛人到底会说些什么。 成名之后, 依旧低调淡定, “我的心很平静。 我不大关心金钱和荣誉, 我喜欢静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新罕布什尔大学的教学依旧进行, 有人问他会不会觉得庙小, 他觉得无所谓, 以后也可能会发生变动, 因为遗憾这里找不到好学生。 20年未归国, 回国的时候, 领事馆的人问张益唐, 为什么不回国。 极少生气的他, 第一次拂袖而去, 他说如果回国, 绝对不可能有今天的成果。 “世俗压力太大了,你躲不开的,你要不出论文,你就会怎么样怎么样。我自己可以沉住气,我不要这些东西,但你的家人、亲朋好友不答应,在美国就没有这个问题。我欣赏美国的地方是你在一个快餐店打工,在一个超级市场收钱,没有人看不起你。在美国我还是我,但回了中国我就不是我了。” 蛰伏三十年, 无人理解,不受认可, 天赋可以承担短暂的精彩, 但唯有坚持, 才能赋予永恒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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