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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蜀晋南朝的治边方略与云南通道拓建

 無情360 2017-03-07

内容提要

秦至南朝的800余年,是云南早期历史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中原王朝全面建立对云南地区的统治,奠定统治云南的政治格局,也开通了云南地区几条重要的交通线。秦汉蜀晋南朝诸朝的治边方略,对云南通道的开发产生了重要影响。



关于秦汉蜀晋南朝诸朝的治边方略与云南通道开发间的关系, 显然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本文收集相关材料,试为考述。



一、秦汉时期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据有中原,自称始皇帝,开始统一东南与西南地区。秦始皇有开疆拓土的宏愿。始皇二十八年(前219),秦始皇登琅邪台,立石以“颂秦德、明得意”,刻石有“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之言,生动地刻画出其以扬威德于天下而顾盼自得的意态。 


统一六国后不久,始皇发动对岭南越人的进攻。经过数年残酷的战争,征服岭南越人地区。秦朝于岭南地区置南海郡、桂林郡与象郡,其中象郡辖今贵州东部以及广西西南部,管辖范围似未达云南。象郡治所在临尘(今广西崇左)。 


秦国经营西南地区的另一举措,是攻据并积极开发四川盆地。春秋时期,蜀国与巴国分别据有四川盆地的西部与东部。巴与蜀世仇,蜀王伐与巴结盟之苴侯,巴乃求救于秦。 周慎王五年(前316),秦军伐蜀,蜀国亡。秦又灭巴,蜀巴之地尽入秦国版图。 秦于蜀国旧地置蜀相及蜀国守,封蜀王后裔为蜀侯,推行郡县与土长结合而治。周赧王三十年(前285),蜀侯绾因“谋反”被杀,秦未复置蜀侯,而在蜀地彻底实行郡县制。秦蜀守李冰乃开成都两江,溉田万余顷,“姑皇得其利,以并天下。” 经过秦国与秦朝长达110余年的经营,至公元前202年西汉代秦,四川盆地已是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地,成为中原王朝经营西南地区的经济核心区域。


至于与象郡西面而邻、与蜀郡南面接壤的今云南地区,秦始皇似不甚注意,大致以之为蜀郡附带管辖的区域乃至徼外。秦国统治四川盆地期间,官吏常頞开通五尺道,“诸此国(方案:指宜宾至滇东北)颇置吏焉。”“五尺道”因道宽秦五尺而得名,其道始于僰道(治今四川宜宾),经滇东北迄于郎州(唐置,治今云南曲靖), 另据《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司马相如对汉武帝说:“邛笮、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可见秦曾于滇东北部分地区设官守,在今四川西昌等地拓路置郡县,但详情已不可知。《汉书·地理志第八下》又言:秦朝“西南有牂柯、越巂、益州,皆宜属焉”。看来通过五尺道与至西昌道,秦朝的势力延伸或影响到今川西南与滇中等地。


秦大致以蜀郡南面之云南的大部分地区为徼外,还可举以下记载为证。继言“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之后,《史记·西南夷列传》又说:“十余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据《华阳国志·蜀志》:“(汉高祖)虽王有巴蜀,南中(方按:指今滇、黔和川西南地区)不宾也。” 另据《史记·大宛列传》:元狩元年(前122),张骞出使大夏,亲睹通过身毒地区运售大夏的蜀布与邛竹杖,推测蜀地与大夏之间存在民间商道。武帝乃遣使自犍为(治今四川宜宾)四道并出觅通身毒道,使者分别发自駹、冉(即冉駹,今四川茂汶一带)、徙(今四川天全)、邛(今四川西昌一带)、僰(今四川宜宾一带),随后被巂、昆明等部落所阻。 可见上举之冉駹、徙、邛、僰,应是蜀郡实际控制范围在西面、西南面的极边界,秦人认为以外的地区,为荒芜之地乃至迷茫不可知的徼外。


秦对经营今云南地区虽不甚重视,但其拓建今四川联结滇东北的五尺道,并在成都至今西昌一线设治修路,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秦以蜀地为基地经营云南的方略,在较长的历史时期为后世所遵循。


公元前202年,西汉建立。汉初的60余年间,百废待兴,且忙于抵御匈奴,统治者“开蜀故徼”而暂弃西南夷(方按:指今云贵、川西地区)。前141年刘彻继位。经过文景之治,西汉的国力大为增强,武帝开始关注南方。颇具意味的是西汉几次经营西南夷,均与其地的交通线有关。或者说导致西汉经营西南夷的主要原因,是武帝企望开通自僰道沿牂柯江(今北盘江)达番禺的用兵通道,以及自蜀地经西南夷、身毒达大夏的国际通道。


建元六年(前135),闽越进攻南越,大行王恢受命出击闽越,王恢遣番阳令唐蒙喻晓南越。唐蒙在番禺睹产自蜀地的枸酱,归长安后询蜀贾得知,枸酱为经夜郎地区之牂柯江运来,遂建言开夜郎通道,以备将来出奇兵袭南越,武帝许之。唐蒙率军赴见夜郎侯多同,赠礼许愿,遂置犍为郡(治今四川宜宾),并开通由僰道至牂柯江的道路。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笮可置郡县,武帝以之为中郎将遣往,于卭筰、冉駹之地置一都尉十余县,隶于蜀郡,并复通由成都达邛都(今四川西昌)之秦代旧道。元朔三年(前126),朝廷为抗御匈奴于北方建朔方城,用度浩大,同时西南夷屡反,武帝乃诏罢西夷,仅存犍为郡与夜郎的两县-都尉。 


元狩元年(前122),张骞出使大夏归来,奏所见蜀布、邛竹杖为大夏人购自身毒,应有道路自蜀经西南夷、身毒达大夏,并说由羌中道路出使大夏甚险,走蜀通身毒道近且无寇,大宛及大夏、安息等国“多奇物”。武帝遂复事西南夷,遣四路使者觅通身毒道,被巂、昆明等部落所阻。 


元鼎五年(前112),西汉第三次经营西南夷。其年南越反,汉遣五路兵击之。其中一路兵发自巴蜀过犍为,经夜郎沿牂柯江趋番禺。南越既平,汉军沿原路返回,诛反抗征兵之且兰部落,平夜郎之地设为牂柯郡,治故且兰(在今贵州黄平西南)。汉军又杀邛君、笮侯,冉駹等震恐,请求置吏,汉遂于邛都置越巂郡,治邛都(今四川西昌);于笮都置沈犁郡,治笮都(在今四川汉源东北);在冉駹置汶山郡,于广汉置武都郡。武帝又使汉军威逼滇王入朝,滇王未从。前109年,武帝征发巴蜀兵临滇,滇王举国降,汉于其地设益州郡,治滇池县(在今云南晋宁以东)。 西汉在西南夷地区设置的犍为、越巂、沈犁、益州诸郡,均为重要通道所必经。《史记·大宛列传》集解甚至说:武帝置益州、越巂、牂柯、沈黎、汶山诸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  即认为武帝用兵西南夷且置益州诸郡,是为了打通至大夏的道路。


为彻底开通由蜀经西南夷、身毒至大夏的通道,武帝费尽心机,而终达目的。《史记》说:西汉派出寻觅通身毒、大夏道路的使者,屡为巂、昆明所阻,“终莫能通至大夏焉。”元封二年(前109),西汉遣将军郭昌率兵数万攻巂、昆明,“其后遣使,昆明复为寇。” 次年武帝在长安修昆明池操练水军,欲与巂、昆明作战。六年,汉廷又遣郭昌率兵攻巂、昆明,郭昌因无功夺印。《史记·大宛列传》言:“其后遣使,昆明复为寇,竟莫能得通(大夏)。”司马迁关于西汉终未开通至大夏道路的说法有误。据笔者考证, 自元封六年(前105)郭昌征昆明之后,武帝联合滇王继续用兵,终于打败巂、昆明,并将巂、昆明活动的区域并入益州郡管辖。汉军还击败分布滇西的哀牢夷,开通渡兰沧水(今澜沧江)、经身毒至大夏的蜀身毒道(又称博南山道,因途经澜沧江畔之博南山而得名),并于澜沧江两岸置不韦、巂唐两县。开通蜀身毒道之时,《史记》或已杀青,因此上述史实未能载入。


西汉经营西南夷的另一重要方略,是充分发挥蜀地管辖今云南地区的重要作用。西汉在全国设十三刺史部,益州部刺史管辖蜀地诸郡,以及今云南及其附近地区之犍为郡、越巂郡、益州郡、牂柯郡。 为巩固蜀地与西南夷的联系,西汉极力发展两地之间的交通。在前代旧道的基础上,西汉将始自僰道的五尺道由今云南曲靖延至滇池地区,元光五年(前130),又开通由僰道经南广(治今四川筠连西南)至平夷(在今贵州毕节县)的南夷道,次年于此道设驿亭。 西汉积极经营南夷道,可能与巩固经五尺道进而沿牂柯江南下番禺的道路有关。在此前后,司马相如受命率众于孙水上架桥,开通由成都南下邛都(今四川西昌)的零关道(因途经蜀地之零关而得名)。为拓建这几条道路,朝廷大量征用蜀地诸郡的租赋,并征调汉中、广汉、巴、蜀四郡数万民工。筑路士卒民工劳作数年,死者甚众,西南夷又屡反,汉朝镇压而“耗费无功”,兼之北方建朔方城用度浩大,武帝遂于元朔三年(前126)诏罢经营西夷。 


东汉建立后,大致继承了西汉统治云南的基本方略,即沿袭蜀地对云南的行政隶属关系,确保五尺道、零关道的畅通,并重视经营蜀身毒道。在国际通道的建设方面,东汉取得较西汉更大的成就。


东汉之边郡,多置都尉及属国都尉,“治民比郡。” 实际上把西汉在边疆设置的属国升级为郡级行政机构。安帝在边疆地区设六处属国都尉,益州刺史部辖广汉、蜀郡、犍为等三处属国,其中犍为属国(治今云南昭通)辖朱提(治今昭通)、汉阳(治今贵州威宁以东)二县,西汉的堂琅县(治在今云南巧家县)并入朱提县,存邬县(治在今四川宜宾)并入汉阳县。 对西汉所置犍为郡,东汉保留并增置犍为属国,这些举措对五尺道的安全与畅通颇为有利。犍为属国的辖境,南面达今云南东川,已入今昆明市辖境。犍为属国与益州郡辖地相连,使由僰道南下益州的使臣或商旅,路途中一直处于官府的有效保护之下。两汉时期,由官方组织来自蜀地的移民大量入今云南,尤以今滇东北、滇中一带最为密集。移民带来先进的经济文化因素,有利于云南地区的开发。五尺道与零关道成为今云南联系外地的要道,促进了蜀地与云南的经济文化交流。


东汉加强对蜀身毒道的管理与经营。建武二十三年(47),位今云南保山、永平间的哀牢部落,与附汉之鹿茤部落屡战失败,惧而诣越巂郡请求内属,东汉封其首领为君长,渠帅皆称王。永平十年(67),东汉增设益州西部都尉,治嶲唐(在今云南永平西北)。十二年,哀牢王柳貌率众内属,有称邑王者77人,众55万余人。东汉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领六县合为永昌郡,郡治不韦(今云南保山)。 永昌郡为东汉著名大郡,辖今祥云以西的云南省西部与西南部地区,以及相邻的缅甸东北部。永昌郡的设立,基本上奠定了封建时期中国西南部的疆界。


蜀身毒道入今缅甸后有两种走法,一种是过今缅甸北部、印度阿萨姆邦西部继续前行,可达地中海地区。另一种走法是入缅甸达杰沙(江头城),沿伊洛瓦底江南下,经水路或陆路至伊洛瓦底江口出海。永昌郡计辖八县,即巂唐、比苏(治今云南云龙)、楪榆(治今大理以北)、邪龙(治今云南巍山)、云南(治今云南祥云东南)、哀牢(治在今保山西南)、博南(治今云南永平)、不韦(治今保山)。 值得注意者,为此八县大都位于蜀身毒道云南段之沿途,可见东汉增设设永昌郡,确有保障蜀身毒道通畅方面的考虑。永昌郡的设置,还使蜀身毒道行经的缅甸东北部地区,纳入封建王朝管辖的范围。可以说,东汉因经营蜀身毒道而得以建立永昌郡,永昌郡置立后,又以保护及管理蜀身毒道为其重要职责。


开通由滇中至交趾(今越南河内)的水陆通道,是东汉的又一重要贡献。建武十九年(43),伏波将军马援奉命镇压交趾二征起义,他率军沿麋冷水道出进桑(治在今云南屏边县境),经贲古(治在今云南蒙自东南)、西随(治在今云南金平县境)至交趾,开通此道以运输军粮辎重。其道因经进桑关又称“进桑关道”。 道路的走向为由滇中南下至今蒙自,沿红河经今屏边地界达今河内,沿途“崇山接险,水路三千里”。另据《汉书·地理志第八上》,西汉于进桑县红河畔设进桑关,可见其时红河已有民间的水陆运输活动,西汉因此设关管理。马援遂正式开辟这条通道供官府利用。红河水流湍急,夏秋季水位落差大,逆水行舟不易,走交州道通常是自滇中顺流南下,由交趾陆行北上。由有关记载观之,在五代交趾摆脱中原封建王朝控制之前,中国内陆与交趾的联系主要通过海路,行经交州道者,主要是民间的商旅与朝廷派遣的军队。


东汉时期,与东南亚、南亚及其以西地区的联系堪称频繁。据《后汉书·西南夷传》:永昌郡盛产铜铁、铅锡、金银、光珠、虎魄、水精、琉璃、轲虫、蚌珠等珍物,其中一些来自永昌以外的地区,如蚌珠主要产自今缅甸丹老海岸。通过蜀身毒道与交州道,中南半岛的掸国、骠国与地中海东岸的大秦,曾多次遣使至汉。据《后汉书·本纪》:永元九年(97)、永宁元年(120)与永建六年(131),掸国三次遣使至汉。《后汉书·西南夷传》对永宁元年的入贡作如下记载:“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又善跳丸,数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掸国西南通大秦。”袁宏亦言安帝时掸国至汉献幻人,并说:“自交州塞外檀国(按:即掸国)诸蛮夷相通也,又有一道与益州塞外通。”  可见其时中南半岛诸国远赴中国北方,可选择走经由缅甸或过越南北部的两条通道。



二、蜀汉时期


中平五年(188),东汉以刘焉为益州牧。刘焉阻断斜谷道,与子刘璋统治益州20余年。其间对南中(今云贵地区)能有效控制的区域,主要是犍为属国与益州郡。顺帝前后至蜀汉延熙初年,今四川汉源一带的牦牛夷,隔断由成都达邛州的零关道,行旅由成都赴南中,须改走安上(今四川屏山)一线,新道“既险且远”。 


刘备据有益州之前,诸葛亮向他提出占据荆州与益州,待天下有变乃问鼎中原的方略,“西和诸戎,南抚夷越”为其内容之一。建安十六年(211),刘璋为拒曹操迎刘备入蜀,十九年刘备驱刘璋占据益州。以平定南中诸族反叛为界,蜀汉对南中的统治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因控制程度有限,蜀汉的基本策略是安抚笼络地方势力,任命南中大姓与夷帅为官吏;大姓、夷帅若有反叛,多从宽处理,不轻易用兵。平定南中后,诸葛亮对南中进行全面深入的统治。主要做法是:注重揽收人心,树立威信,同时镇抚兼用。坚持以强大武力为后盾,决非如后人所说,蜀汉在南中不留将、不留兵,也不运粮。在南中积极发展生产,并大量征收赋税,从诸族中征调丁壮,为蜀汉北伐服务。  


刘备据有益州,于建安十九年(214)以邓方为犍为属国都尉,不久改朱提郡。又设南中最高统治机构庲降都督,治南昌县(在今云南镇雄县)。章武二年(222)庲降都督邓方卒,刘备以李恢继为庲降都督,改驻平夷县(在今贵州毕节县境)。 以后,蜀汉相继恢复东汉时的越巂郡、益州郡、牂柯郡与永昌郡,但于后数郡的控制程度十分有限,真正掌握的地区仍是今滇东北。


章武三年(223),刘备攻吴失败病死白帝城,越巂郡叟帅高定元据郡称王,牂柯郡大姓朱褒、益州郡大姓雍闓闻风响应。越巂、益州、牂柯三郡相继脱离蜀汉,永昌郡大姓吕凯闭境坚守,仅朱提郡仍被蜀汉控制。建兴三年(225)春,诸葛亮率军南征。征讨以打败越巂、牂柯反叛势力为突破口。诸葛亮亲率主力攻越巂,令马忠从东路击朱褒,派庲降都督李恢由平夷伐建宁(今云南曲靖一带)。由于准备充分,对策正确,出兵11个月即平定南中。


蜀汉把庲降都督从平夷移至味县(今云南曲靖),在味县驻扎重兵并屯田。《华阳国志·南中志》说:“建宁郡(蜀汉置,治今曲靖西),治故庲降都督屯也,南人谓之屯下。”蜀汉又分越嶲、建宁两郡地置云南郡,郡治弄栋(在今云南姚安北)。蜀汉加快滇中以西地区的开发,似与保护经过此地的蜀身毒道有关。庲降都督李恢又迁永昌郡濮民数千落于云南郡和建宁郡,“以实二郡。”这是蜀汉在南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有力地促进了云南郡与建宁郡辖地的开发。此后的数百年间,今曲靖一带成为云南地区的行政文化中心。


蜀汉以强硬的武力复通了零关道。自诸葛亮讨定后,越嶲郡“叟夷数反”,郡太守不敢驻治卭都(今四川西昌),而移驻距卭都800余里的安上县。蜀汉以骁将张嶷为越嶲郡太守,他进讨骁劲的北缴捉马部落,擒其渠帅魏狼,奏准封魏狼为邑侯,“诸种闻之多渐降服。”又诛杀降而复叛的苏祁邑君冬逢及其弟隗渠,夺取盛产盐铁及漆的定笮。汉嘉旄牛夷首领狼路接受招降,隔绝百余年的零关道遂得以恢复。 


诸葛亮南征之前,蜀身毒道永昌以东的路段十余年不可行。越巂、益州、牂柯三郡地方势力俱反,永昌郡大姓吕凯与府丞王伉,率吏民闭境拒雍闓,避免战乱破坏。 南征以后,蜀汉先后以王伉、霍弋为太守,加强对永昌郡的统治,并在蜀身毒道所经澜沧江渡口建竹索吊桥,穿索石孔至唐代犹存。 以后,蜀汉及两晋对云南能牢固控制的地域,也凭借五尺道、零关道与蜀身毒道东段,由蜀地南下扩展到洱海以东的滇中地区。蜀汉还在永昌郡增设一些新县,其中的西随(治今金平)、永寿(治今耿马)、南涪(治今景洪)三县在今临沧与西双版纳两地,推测已初通由今景洪至今老挝、泰国北部的道路。


蜀汉治滇的另一重要举措,是竭力保持交州道畅通,以和孙吴争夺交趾。建安十五年(210),孙权以步骘为交州刺史,汉朝交趾太守士燮降吴,岭南遂为孙吴据有。二十年,刘备与孙吴以湘水为界平分荆州: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孙吴,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归蜀汉。 孙吴自据有岭南和今湖南地区后,与南中接界并睥睨其地。士燮暗中联络益州大姓雍闓,嘱雍伺机而动。 蜀汉平定南中后,分建宁、牂柯两郡辖地置兴古郡,治宛温(在今砚山以北);以加强对交州道的控制与管理,同时牵制交趾。


景元四年(263),蜀后主刘禅降魏。吴交趾郡吏吕兴杀太守孙谞投魏。魏以蜀原庲降都督霍弋续任本职,并以霍弋遥领交州刺史,以吕兴为安南将军,使持节、都督交州诸军事。吴为取回交州,与魏进行激烈争夺。霍弋奏准以建宁大姓爨谷为交趾太守,率将军董元等经交州道赴交趾。爨谷死后,晋先后以马融、杨稷为交趾郡太守。泰始四年至七年,交趾晋军凭借通过交州道获得的后援,与从荆州道、建安海道来的十余万吴军进行激烈的拉锯战。最终交趾城中食尽,城池被吴军攻破,九真郡与日南郡“皆降于吴”。 太康元年(280),晋军攻入吴都建业,吴主出降。交州刺史陶璜亦降,交趾遂为西晋所有。


三、晋南朝时期

三晋南朝时期

265年司马炎改魏为晋。西晋统治今云南的基地,仍是晋宁郡(治今云南晋宁)与建宁郡(先后治今云南曲靖和陆良东北)。


西晋立国后,仍以降晋的蜀汉庲降都督霍弋续任原职,并以霍弋遥领交州刺史,许其“便宜选用长吏”。霍弋死后,晋以其子霍在接替任庲降都督。霍氏在南中 “领其兵,和诸姓”,大体上仍实行蜀汉以来的治策。西晋以吴静为庲降都督,“在官数年,抚恤失和”,西晋遂征吴静回还,以鲜于婴代之。泰始六年(270),西晋从南中分出建宁郡、兴古郡、云南郡和永昌郡,设立与益州同级的宁州,以鲜于婴为刺史。太康五年(284),西晋撤消宁州,将宁州四郡仍并入益州,同时在原宁州地区设军事统治机构南夷府,以李毅为南夷校尉。南夷府向诸夷征收沉重赋税,“每夷供贡南夷府,入牛、金、旃、马,动以万计。”“其供郡县亦然。”  以后西晋以广汉太守王逊为南夷校尉兼宁州刺史。王逊之强横粗暴又超过李毅,对大姓多有压迫和打击,导致数十年间宁州大姓激烈争斗,今滇中、滇东北地区也被战火破坏。 东晋建立后,于永昌元年(322)任命零陵太守尹奉为宁州刺史、南夷校尉,但南中残破的政局已无从收拾。咸和八年(333),成汉政权首领李雄攻破宁州,尹奉出降。不久,牂柯郡大姓太守谢恕反正仍奉晋为正朔。元熙二年(420),东晋灭亡。


在条件尚不具备的情况下,西晋草率改变今云南地区属蜀地管辖的传统,设立与益州同级的宁州,但遭到失败。西晋还放弃蜀汉依靠南中大姓、重视调整民族关系的做法,代之以残暴、生硬的统治方式,致使宁州地区出现全面的社会动乱。 东晋继立以后,对宁州的统治亦无起色。


南朝继承东晋对宁州的统治,但实际控制的程度明显减弱。刘宋仍置宁州(治今曲靖),下辖15郡,81个县,范围大致包有今云、贵两省,于今川西南地区,则另设辖于益州(治今成都)的越嶲郡(治今西昌)。刘宋时所任命的宁州刺史,大都末赴宁州就职,大致是封南中大姓为宁州刺史代为统治。在南齐的统治下,对宁州仅能控制滇东北和黔西地区。萧梁以萧纪为益州刺史,在蜀统治17年。太清二年(548),内陆爆发候景之乱,梁宁州刺史徐文盛招募数万人赴内陆平叛,一去不返。 陈朝仍遥授爨氏大姓为宁州刺史,徐文盛离滇之后,宁州实际上被爨氏大姓所割据。


晋南朝时期,宁州的通道建设虽无新的建树,但前代旧道大都仍可通行,如零关道与五尺道。晋代左思《蜀都赋》:“驰九折之坂。”九折坂在零关道严道县以南的一段。另据《华阳国志·蜀志》:三缝县,通宁州,“渡沪得蜻蛉县。”三缝县在今四川会理南,蜻蛉县在今云南大姚、姚安一带,可知零关道在晋代仍为可行通道。自滇中赴蜀还可走五尺道。经五尺道由味县(今曲靖)达朱提(今昭通)后,可分别经水路和陆路达僰道(今宜宾)。《华阳国志·南中志》云:水路有黒水(今南广河)、羊官水(今横江)两途,皆“至险难行”。陆路经牛叩头、马博颊诸坂,“亦艰阻。”途经商贾作歌道:“庲降贾子,左儋(担)七里,”以挑担七里始得换肩,来形容路途之艰险。隋初益州总管梁睿也说:“朱提北境,即与宁州接界。”  萧纪为梁益州刺史时,“南开宁州、越嶲,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功,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萧纪开建宁、越嶲之后,“贡献方物,十倍前人。” 看来萧纪统治益州时,五尺道与零关道利用的情形明显改善,南中土产亦运至蜀地。 


自交趾经滇中沿五尺道入蜀的道路,有多处史载提及。《晋书·陶璜传》说:滇南与交趾之间“水陆并通,互相维卫”。左思《蜀都赋》言:从交趾经牂牁、犍为(方案:指东汉犍为属国,治今昭通)的道路,“经途所亘,五千余里。”还见大秦(古罗马)商人浮海至交趾登岸,经云南而北上的记载。两晋时一些宁州大姓受命率军远征交州,或被派到交州任职,也是通过由滇中至交趾的通道。但就有关记载观之,宋代以前,交趾联系中国内陆,主要路线仍是走海路。


这一时期蜀身毒道似可通行。据立于刘宋大明二年(458)《爨龙颜碑》:大姓爨龙颜袭封邛都县侯,“州土扰乱,东西二境,凶竖狼暴,缅戎寇场。”爨龙颜身率五千之众,“身伉矢石,扑碎千计,肃清边嵎。”“缅戎”指今永昌郡南部的少数民族,爨龙颜此次出兵,似与保护蜀身毒道的西段有关。


由唐及清,诸朝的治边方略呈现不同于前代的特点,随着封建王朝与地方政权对云南经营的加强,云南地区的通道又出现新的变化,但这已是另文阐述的内容。


原载《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6期

【编者按:因格式问题,本文注释皆略去,引用请核对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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