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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是我国第一部文人创作的、以家庭生活为主要内容的长篇小说。它择取西门庆的三个妻妾(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名字中的一字为书名，详细描述了西门家族的兴衰际遇，形象而深刻地表现了明代以追逐享乐安逸为主要特色的市民生活，反映出一个时代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的重大变化。在这样一部小说中，酒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酒不仅时常出现在小说的重要情节中，而且在小说的情节结构中还起到了链条和纽带作用。 即以小说的开篇而论。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兄弟”，写十月初三那天，西门庆摆酒设宴，和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祝实念、孙天化、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卜志道乙白赍光等十人结为兄弟，这一帮帮闲篾片在西门庆家大吃大喝，酒过三巡，猜枚行令，耍笑哄堂，真个是“才见扶桑日出，又看曦驭衔山，醉后倩人扶去，树梢新月才弯”。通过这一十场酒席，把全书中和西门庆相关的一些重要人物先交代出来。紧接着就是王婆定下“挨光计”，把西门庆和潘金莲这一对男女撮合在一起，成就他们的好事。在王婆的'挨光计'中，酒充当了重要角色。王婆谎称请潘金莲做衣服，先把她请到家中，然后西门庆自动上门，王婆让西门庆出钱，她去买来酒菜，三人对饮起来，一连饮了三巡，·王婆借口酒没了，以买酒为由离开，留下西门庆和潘金莲二人。人得此机会，以酒为媒，成就了好事。这时，王婆忽然闯入，撞破他们的好事，声言要去告诉武大郎逼潘金莲随时听候西门庆的召唤，并要二人各自留下信物为证。故事从此展开，于是有了潘金莲毒杀武大郎、西门庆偷娶潘金莲，有了潘金莲与吴月娘、孙雪娥、春梅等人的争风吃醋，有了潘金莲与陈经济的珠胎暗结，进而引出了西门庆的种种秽迹丑行。 在《金瓶梅》中，但凡西门庆偎红倚翠、再续新欢，总是少不了酒。他梳笼李桂姐时，经常到她那里饮酒。他第一次到李桂姐家，桂卿和桂姐姊妹两个就“金樽满泛，玉阮同调，歌唱递酒”，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煞是热闹。西门庆一见桂姐，就想梳笼她，让她唱一支南曲。李桂姐的姐姐李桂卿明白西门官人的意思，说：“我家桂姐从小儿养得娇，自来生得腼腆，不肯对人胡乱便唱”。于是，西门庆就取出五两银子，并说改日再送几套织金衣服。桂姐这才忙起身谢了，唱了一曲《驻云飞》：“举止从容，压尽构栏占上风。 行动香讽送，频使人饮重。嗏!玉杵污泥中，岂凡庸?一曲清商，满座皆惊动。何似襄王一梦中，何似襄王一梦中。”这段曲子，是表白，是自夸，也是桂姐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一句：“何似襄王一梦中”，唱得西门庆心花怒放，“喜欢的没人脚处”。正月十五那天，西门庆又被祝实念等人拖到李桂姐家，安排酒上来吃，“肴烹异品，果献时新，倚翠偎红，花浓酒艳”，李桂姐满泛金杯，双垂红袖，殷勤地劝人饮酒。酒过两巡，桂卿和桂姐一个样筝，上个弹琵琶，一同唱了一套《霁景融和》。在西门庆的生活中，除了酒色，还是酒色，美酒和美色相生相伴，都是特意为他安排的，所以，他拼命享受，不可日缺之。 作者借酒写西门庆的日常生活，也借酒掲露西门庆花天酒地，荒淫无耻。李瓶儿原是西门庆的朋友花子虚之妻，花子虚死后，西门庆乘虚而入，和李瓶儿勾勾搭搭。正月十五这天，他又逛到李瓶儿哪里，“重酾美酒，再整佳肴”。与李瓶儿对饮起来。李瓶儿原就对西门庆有意，见西门庆也有意，遂借酒向西门庆表明心迹：“拙夫已故，举眼无亲。今日此杯酒，只靠官人与奴做个主儿。休要嫌奴丑陋，奴情愿与官人铺床叠被，与众位娘子作个姊妹，奴死也甘心。不知官人心下如何?”西门j庆虽假意推脱，实则正中下怀。于是，'李瓶儿同西门庆万猜枚吃了一回，乂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西红 苫条，两个灯下抹牌饮酒······又在床上、紫锦帐中，妇人露着粉般身子，西门庆香肩相并，玉体厮挨。两个看牌，拿大钟饮酒。”二人饮酒求欢，恣意而为，种种丑行不一而足。这里，乍一看作者是在写二人饮酒，实则借写饮酒巧妙地揭露了西门庆奢侈无度、荒淫无耻的生活，表现了暴发户西门庆卑鄙龌龊的精神世界。 《金瓶梅》中的酒令也很有特色。第二十一回吴月娘与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孟玉楼等陪西门庆饮酒，又是掷骰子，又是猜枚，又是划拳。轮到吴月娘时，她提议行曲牌贯骨牌令，要求曲牌与骨牌合为《西厢记》一句唱词：“既要我行令，照依牌谱上饮酒。一个牌儿名，两个骨牌名，合《西厢》一句。”吴月娘先说：“六娘子，醉杨妃，落了八珠环，游丝儿抓住荼蘼架。”掷的点数无六点、八点，不饮。接着是西门庆掷，西门庆说：“虞美人，见楚汉争锋，伤了正马军，只听'耳边金鼓连天震'。一掷，果然是正马军，于是西门庆吃了一杯。下面该李娇儿掷，李娇儿说：“水仙子，因二士人桃源，惊散了花开蝶满枝。只做了落红满地胭脂冷。”不遇，下家掷。轮到潘金莲，她说：“鲍老儿，临老入花丛，坏了三纲五常。问他个罪奸做贼拿。”一掷，果然是三纲五常，潘金莲于是也吃了一杯。下面到李瓶儿，她说：“端正好，搭梯望月，等到春分昼夜停。那时节，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不遇。接着是孙雪娥掷，说：“麻郎儿，见群鸦打凤，绊住了折足雁。好教我两下里做人难。”不遇。最后该孟玉楼掷，她说：“念奴娇，醉扶定四红沉，拖着锦裙襕。得多少春风夜月销金帐。”一掷，正好是四红沉。吴月娘叫小玉给孟玉楼斟上三大杯，对孟玉楼说：“你吃三大杯才好。今晚你该伴新郎宿歇。”西门庆的众多妻妾虽然没有一个出身名门，但多少都认得一些字，也算是识文断字的人，所以，吴月娘出的酒令尽管一般人很难对上来；但由于她们这些人平日里主要的消遣就是打牌看戏，对骨牌和《西厢记》都有所了解，因而都能随便诌上几句。从她们说的酒令来看，大都比较切合各自的身份。吴月娘所说的'六娘子”虽是曲牌名，但实际上暗合西门庆的六个妻妾西门庆说的“虞美人，见楚汉争锋”，既是曲牌，也是他的六个妻妾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的写照；潘金莲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说话很少顾忌，行酒令也是指桑骂槐，“坏了三纲五常”，“问他个非奸做贼拿”，实际上都是在说西门庆，李瓶儿说的酒令，更是她的心里话。她和西门庆原就是一墙之隔，花子虚死后，二人陈仓暗度，如胶似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料想却出来个蒋竹山横刀夺爱，使二人的好事险些化为泡影。后来多亏西门庆略施手段，才把她又从蒋竹山手里夺过来，真个是“隔墙儿险化做望夫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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