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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生活模式固定下来，日复一日按着规律往前走，就有几分机器人的模样；接着，年复一年，不知不觉就退休成为老人家了。如果没有一套经由自己的“好学、深思、力行”而领悟的人生观，那么我们现代人与机器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人，毕竟不是机器，因为他有心智。这个心智会要求自己反省：所知道的是真的吗？所感受的是美的吗？所选择的是善的吗？“真、善、美”是价值，而人生正是实现价值的历程。这个道理不容易说清楚，就算说清楚也显得很抽象。还是举个例子吧！ 大地震过后，一家工厂全垮。老板赶来善后，而对数百名惊魂未定的员工，他只是问一句话：“有没有人受伤啊？”听到员工回报“没有”，他说，“很好，很好”。他完全没有提到工厂的损失。结果员工士气大振，一起投入重建工作。这位老板能有如此的修为与表现，其秘诀何在？ 很简单，因为他读过《论语·乡党》中的一章，并且在关键时刻应用出来。原文只有十二个字：“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孔子在鲁国为官五年间，有一天下朝回家，家人向他报告马厩失火了，他立即询问：“有人受伤吗？”他完全没有问及马的损伤。 马，在古代是贵重的资产，但是再怎么贵重，也不能与人相提并论。这就是一种价值观。有了这种价值观，关于人生何去何从的问题，就不难落实了。这也是《孟子·告子上》所谓的“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在选择人生观时，先确立重要的原则，琐碎的枝节就无法取而代之了。 回到现代的场景。我们享有各种自由，很快就发现自由是一把双刃剑：我可以“自由”选择，但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负责”的压力往往胜过“自由”的诱惑，于是许多人在有意无意中选择了“逃避自由”。按照“别人这么说”“大家这么做”“广告这么宣传”“报纸这么描述”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大势所趋，现代人茫茫然地跟着旋转，已经面临了关键时刻，必须停下来想一想：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哪里？人生有何意义？如何实现生命的价值？ 这些问题并没有现成的、客观的、标准的答案。对每一个人而言，这些并非问题而是奥秘。所谓奥秘，就是“不能被解决”，而只能“与它一起生活”。但是，仍然有一事是我们可以做并且必须做的，那就是进行真诚的、深刻的、周全的思考。在思考的过程中，也许那属于个人所独有的答案会露出端倪。所谓“寻求灵魂”，所寻求的不正是那独一无二的真正自我吗？ 台北 傅佩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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