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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四譜

 末学斋798 2017-04-26

◇序

聖人之道,天地之務,充格上下,綿亙古今,究之無倪,酌之不竭,是以君子「學,然後知不足也」。然則士之處世,名既成,身既泰,猶復孜孜於討論者,蓋亦鮮矣。昔魏武帝獨歎於袁伯業,今復見於武功蘇君矣。君始以世家文行貢名春官,天子臨軒考第,首冠群彥,出入數載,翱翔青雲,彩衣朱紱,光英里閈,其美至矣!而其學益勤,不矜老成,以此為樂。退食之室,圖書在焉,筆硯紙墨,餘無長物,以為此四者為學所資,不可斯須而闕者也。由是討其根源,紀其故實,參以古今之變,繼之賦頌之作,各從其類次而譜之,有條不紊,既精且博。士有能精此四者,載籍其焉往哉?愚亦好學者也,覽此書而珍之,故為文冠篇以示來者。東海徐鉉


◇卷一·筆譜上(附筆格)

○一之敘事

上古結繩而理,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蓋依類象形,始謂之文,形聲相益,故謂之字。孔子曰:「誰能出不由戶?」楊雄曰:「孰有書不由筆?」苟非書,則天地之心,形聲之發,又何由而出哉?是故知筆有大功於世也。《釋名》曰:「筆,述也。謂述事而言之。」又成公綏曰:「筆者,畢也。謂能畢具萬物之形,而序自然之情也。」又《墨藪》云:「筆者,意也。意到即筆到焉。又吳謂之不律,燕謂之弗,秦謂之筆也。」又許慎《說文》云:「楚謂之聿。聿字從[1111]一。又[1111]音女涉反。[1111]者手之捷巧也,故從又從巾。秦謂之筆,從聿竹。」郭璞云:「蜀人謂筆為不律。雖曰蒙恬製筆,而周公作《爾雅》授成王,而已雲簡謂之劄,不律謂之筆,或謂之點。」又《尚書中候》云:「元龜負圖出,周公援筆以時文寫之。」《曲禮》云:「史載筆。」《詩》云:「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又夫子絕筆於獲麟。《莊子》云:「舐筆和墨。」是知古筆其來久矣。又慮古之筆不論以竹以毛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即呼之為筆也。昔蒙恬之作秦筆也,柘木為管,以鹿毛為柱,羊皮為被,所謂蒼毫,非以兔毫竹管也。見崔豹《古今注》。秦之時並吞六國,滅前代之美,故蒙恬獨稱於時。(又《史記》云:始皇令恬與太子扶蘇築長城,恬取中山兔毛造筆,令判案也)

《西京雜記》云:漢制天子筆,以錯寶為跗(音夫),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師路扈為之。又以雜寶為匣,廁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又《漢書》云:尚書令、僕射、丞相、郎官,月給大筆一雙。篆題雲「北宮工作」。

又傅玄云:漢末一筆之柙,雕以黃金,飾以和璧,綴以隋珠,文以翡翠。非文犀之楨,必象齒之管,豐狐之柱,秋兔之翰。用之者必被珠繡之衣,踐雕玉之履。

王子年《拾遺記》云:張華造(一作進)。《博物志》成,晉武賜麟角筆管。此遼西國所獻也。

《孝經·援神契》云:孔子製作《孝經》;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書北向。孔子簪縹筆,衣絳單衣,向北辰而拜。

王羲之《筆經》云:有人以綠沈漆竹管及鏤管見遺,錄之多年,斯亦可愛玩。詎必金寶雕琢,然後為貴乎?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筆佩劍,言文武之道備也。

晉蔡洪赴洛中,人問曰:「吳中舊姓何如?」答曰:「吳府君聖朝之盛佐,明時之俊?。朱永長理物之宏德,清選之高望。嚴仲弼九皋之鴻鵠,空穀之白駒。顧彥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龍章。張威伯歲寒之茂鬆,幽夜之逸光。陸士龍鴻鵠之徘徊,懸鼓之待槌。此諸君以洪筆為鋤耒,以紙劄為良田,以元墨為稼穡,以義理為豐年。」(出《劉氏小說》,又出《語林》)

《文士傳》云:成公綏口不能談,而有劇問,以筆答之,見其深智。吳闞澤為人傭書,以供紙筆。

《世說》:「王羲之得用筆法於白雲先生,先生遺之鼠須筆。」又云:「鍾繇、張芝,皆用鼠須筆。」

魏曹公聞吳與劉先主荊州,方書,不覺筆墜地。(何晏亦同。司馬宣王欲誅曹爽,呼何晏作奏,曰:「宜上卿名。」晏驚,失筆於地)

晉王珣,字元林,夢人以大筆如椽與之。人說云:「君當有大手筆。」後孝武哀策諡文,皆珣所草。(又云是王東亭)

漢書》:張安世持橐簪筆,事孝武數十年,以備顧問,可謂忠謹矣。

《梁書》:紀少瑜,字幼瑒,嘗夢陸倕以一束青鏤管筆授之。云:「我以此猶可用,卿自擇其善者。」其文因此遂進。梁鄭灼,家貧好學,抄義疏以日繼夜。筆毫盡,必削而用之。

隋劉行本累遷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臨軒,掌朝典筆硯,持至御座,則承禦大夫取以進之。及行本為掌朝,將進筆於帝,承禦復從取之。行本抗聲曰:「筆不可得!」帝驚視,問之。行本曰:「臣聞設官分職,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禦刀,承禦亦焉敢取臣筆?」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職。

柳公權為司封員外,穆宗問曰:「筆何者書善?」對曰:「用筆在心正,心正則書正。」上改容,知其筆諫。

《景龍文館集》云:中宗令諸學士入甘露殿,其北壁列書架。架上之書學士等略見,有《新序》《說苑》《鹽鐵》《潛夫》等論。架前有銀硯一,碧鏤牙管十,銀函盛紙數十種。

《楊子法言》云:孰有書不由筆,言不由古?吾見天常為帝王之筆舌也。

《論衡》曰:智能之人,須三寸之管,一尺之筆,然後能自通也。

曹裒,字叔通,嘗慕叔孫通為漢朝儀,夜則沈思,寢則懷鉛筆行則誦文書。當其念至,忽忘所之。

《韓詩外傳》曰:趙簡子有臣曰周舍,立於門下三日三夜。簡子問其故,對曰:「臣為君諤諤之臣。墨筆執牘,從君之後,伺君過而書之。」

司馬相如作文,把筆齧之,似魚含毫。(陸士衡《文賦》云:「或含毫而邈然。」)

梁元帝為湘東王時好文學,著書常記錄忠臣義士及文章之美者。筆有三品,或金銀雕飾,或用斑竹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書之;德行精粹者,用銀管書之;文章贍逸者,以斑竹管書之。故湘東之譽,播於江表。

《東宮舊事》:皇太子初拜,給漆筆四枝,銅博山筆床副焉。

歐陽通,詢之子。善書,瘦怯於父,常自矜能。書必以象牙犀角為管,狸毛為心,覆以秋毫;鬆煙為墨,末以麝香;紙必須用緊薄白滑者乃書之:蓋自重也。

柳惲嘗賦詩,未就,以筆捶琴,坐客以箸扣之,惲驚其哀韻,乃制為雅音。後傳擊琴自筆捶之始也。《史記》:相如為天子遊獵之賦,賦成,武帝許尚書給其筆劄。

又漢獻帝令荀悅為《漢紀》三十篇,詔尚書給其筆劄。江淹夢得五色筆,由是文藻日新。後有人稱郭璞,取之。君子有三端,其一曰:文士之筆端。

漢班超常為官傭書,久勞苦,乃投筆曰:「大丈夫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焉能久事筆硯?」陸雲與兄士衡書曰:「君苗每當見兄文思,欲焚筆硯。」

魏明帝見殿中侍御史簪白筆,側階而立,問曰:「此何官也?」辛毗對曰:「御史簪筆書過,以記陛下不依古法者。今者,直備官毛筆耳。」左思為《三都賦》,門庭藩溷,必置筆硯,十稔方成。

薛宣令人納薪,以炙筆硯。

又魚豢《魏略》曰:顏斐,字文林,為河東太守。課人輸租,車便置薪兩束,為寒炙筆硯。風化大行。

禰衡為《鸚鵡賦》於黃射座上(祖之子),筆不停綴。又阮瑀援筆草檄立成,曹公索筆求改,卒無下筆處。

楊雄每天下上計孝廉會,即把三寸弱翰,油素四尺,以問其異。(見《墨譜》)

史記》:西門豹為鄴令,投巫於水,復投三老。乃簪筆磬折,向河而立,以待良久。

崔豹《古今注》云:牛亨問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史官載事,故以赤管,言以赤心記事也。」

曹公欲令十吏就蔡琰寫書。姬曰:「妾聞男女禮不親授,乞給紙筆一月,真草維命。」於是繕寫送之,文無遺誤。

王粲才高,辨論應機,屬文舉筆便成。鍾繇、王朗,名為魏卿相,至朝廷奏議,皆閣筆不敢措手。袁子正書云:尚書以六百石為名,佩契刀,囊執版,右簪筆焉。

僧智永學書,舊筆頭盈數石,自後瘞之,目為退筆塚。(見《筆勢》中)

《孔子世家》云:孔子在位,聽訟文辭可以與人共者,不獨有也。至於修《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讚其一辭。薛宣為陳留,下至財用筆硯,皆為設方略利用,必令省費也。

王充好理實,閉門潛思,戶牖牆壁各置刀筆,著《論衡》八十五篇,二十餘萬言。

謝承《後漢書》云:楊璿,字璣平,平零陵賊,為荊州刺史。趙凱橫奏檻車征之,仍奪其筆硯。乃齧臂出血,以簿中白毛筆染血以書帛上,具陳破賊之形勢,及言為凱所誣。以付子弟詣闕,詔原之。

王隱《晉書》:陳壽卒,洛陽令張泓遣吏齎紙筆,就壽門下寫《三國志》。

《謝莊傳》云:時宋世宗出行夜還,敕開門。莊居守曰:「伏須神筆,乃敢開門。」

《王僧虔傳》云:齊孝武欲擅書名,僧虔不敢顯跡,常用拙筆書,以此見容。孔稚圭上表曰:聖照元覽,斷自天筆。

庾廙,字幼簡。侍中袁彖雅慕之,贈鹿角書,格蚌硯,象牙筆管。

陶弘景,字彥通。年四五歲,常以荻為筆,畫灰中學書,遂為善隸。

範岫,字懋賓,濟陽考城人。每居常以廉潔著稱。為晉陵太守,雖牙管一雙,猶以為費。《太公陰謀》:筆之書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脫,陷文不活。

蔡邕《與梁相》:復惠善墨良筆,下工所無重,惟大恩厚施,期於終始。(工一作士)

徐廣《車服儀製》曰:古者貴賤皆執笏,縉紳之士者,縉笏而垂紳帶也。有事則書之,故常簪筆。今之白筆,是其遺像。

《禮》云:「史載筆,士載言。」注云:「謂從於會同,各持其職,以待事也。筆謂書具之屬。」

《典略》云:路粹,字文蔚,少學於蔡邕。為丞相軍謀祭酒,曹操令枉狀奏孔融誅之。後人觀粹所作,無不嘉其才而忌其筆。○二之造

韋仲將《筆墨方》:先於發梳梳兔毫及青羊毛,去其穢毛訖,各別用梳掌痛,正毫齊鋒端,各作扁,極令勻調平好,用裹青羊毛。毛去兔毫頭下二分許,然後合扁,卷令極固。痛頡訖,以所正青羊毛中截,用裹筆中心,名為筆柱,或曰墨池承墨。復用青毫,外如作柱法,使心齊亦使平均,痛頡內管中,宜心小不宜大。此筆之要也。

王羲之《筆經》曰:《廣誌會獻》云:「諸郡獻兔毫,出鴻都門,惟有趙國毫中用。世人咸雲兔毫無優劣,筆手有巧拙。意謂趙國平原廣澤無雜草木,惟有細草,是以兔肥。肥則毫長而銳,此則良筆也。凡作筆須用秋兔。秋兔者,仲秋取毫也。所以然者,孟秋去夏近,則其毫焦而嫩;季秋雲冬近,則其毫脆而禿;惟八月寒暑調和,毫乃中用。其夾脊上有兩行毛,此毫尤佳;脅際扶疏,乃其次耳。采毫竟,以紙裹石灰汁,微火上煮令薄沸,所以去其膩也。先用人發抄數十莖,雜青羊毛並兔毳(凡兔毛長而勁者曰毫,短而弱者曰毳),惟令齊平。以麻紙裹柱根令治(用以麻紙者,欲其體實,得水不脹)。次取上毫薄薄布柱上,令柱不見,然後安之。惟須精擇,去倒毛,毛杪合鋒令長九分,管修二握,須圓正方可。後世人或為削管,或筆輕重不同,所以筆多偏握者,以一邊偏重故也,自不留心加意,無以詳其至。此筆成合,蒸之令熟三斗米飯,須以繩穿管懸之水器上一宿,然後可用。世傳鍾繇、張芝皆用鼠須筆,鋒端勁強有鋒铓,餘未之信。夫秋兔為用,從心任手,鼠須甚難得,且為用未必能佳,蓋好事者之說耳。昔人或以琉璃象牙為筆管,麗飾則有之,然筆須輕便,重則躓矣。近有人以綠沈漆管及鏤管見遺,錄之多年,斯亦可愛玩,詎必金寶雕琢,然後為貴也。余嘗自為筆甚可用,謝安石、庾稚恭每就我求之,靳而不與。

《博物志》云:有獸緣木,文似豹,名虎仆,毛可以取為筆。嶺外尤少兔,人多以雜雉毛作筆亦妙,故嶺外人書劄多體弱,然其筆亦利。其雲至水幹墨緊之後,鬈然如蠆焉。所以《嶺表記》云:嶺外既無兔,有郡牧得兔毫,令匠人作之。匠者醉,因失之,惶懼,乃以己須製上。甚善,詰之,工以實對。郡牧乃令一戶必輸人須,或不能逮,輒責其直。

宣城之筆,雖管答至妙,而佳者亦少,大約供進或達寮為之則稍工。又或以鹿之細毛為之者,故晉王隱《筆銘》云:「豈其作筆,必兔之毫。調利難禿,亦有鹿毛。」蓋江表亦少兔也,往往商賈齎其皮南渡以取利。今江南民間使者,則皆以山羊毛焉。蜀中亦有用羊毛為筆者,往往亦不下兔毫也。

今之飛白書者,多以竹筆,尤不佳。宜用相思樹皮,棼其末而漆其柄,可隨字大小,作五七枚妙。往往一筆書一字,滿一八尺屏風者。

《墨藪》云:王逸少《筆勢圖》:「先取崇山絕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取其筆頭長一寸,管長五寸,鋒齊腰強者妙。」今之小學者,言筆有四句訣也:「心柱硬,覆毛薄,尖似錐,齊似鑿。」

歐陽通自重其書,必以象牙犀角為管,狸毛為心,覆以秋毫。(見《敘事》中)蜀中出石鼠,毛可以為筆,其名紵。秦蒙恬為筆,以狐狸毛為心,兔毫為副。(見《博物志》)

李陽冰《筆法訣》云:夫筆大小硬軟長短,或紙絹心散卓等,即各從人所好。用作之法,匠須良哲,物料精詳。入墨之時,則毫副諸毛,勿令斜曲。每因用了,則洗濯收藏,惟己自持,勿傳他手。至於時展其書,興來不過百字,更有執捉之勢,用筆緊慢,即出於當人至理確定矣。

今有以金銀為泥書佛道書者,其筆毫才可數百莖。濡金泥之後,則鋒重澀而有力也。

淮南王《萬畢術》曰:取桐燭與柏木及蠟俱內筒中,百日以為筆,畫酒自分矣。○三之筆勢

《老子》曰:「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夫四譜之作,其用者在於書而已矣,故《筆勢》一篇附之。

《真誥》曰:「三皇之世演八會之文,為龍鳳之章、飛篆之跡,以為頒形。梵書分破二道,壞真從易,配別分支,乃為六十四種之書。」又《真誥》曰:「三君手跡,楊君書最工,不今不古,能大能細。大較雖效郤愔筆法,力兼二王而名不顯者,當以地微,兼為二王所抑。」(掾書學楊而字體勁利)

又云:八會書,文章之祖也。夫書通用墨者何?蓋文章屬陰,自陰顯於陽也。又云:神仙之書,乃靈筆真手也。時人咸云:兔毫無優劣,筆手有巧拙。

王羲之《筆勢論》云:凡欲書時,先幹研墨,安著水中。研墨須調,不得生用,生用則浸漬慢澀,點筆之法,隻可豆許大,濕不宜大點。橫畫之法不得緩,緩即不緊。豎牽之法不得急,宜卓把筆立,筆頭先行,筆管須卓立,豎傍則曲也。輕健妙真,書之法也。草行之法,即任意也。

又云:初學書時,不得盡其形勢,先想成字,意在筆前。一遍正其手腳,二遍須得形勢,三遍須少似本,四遍加其遒潤,五遍加其泄拔。須俟筆滑,不得計其遍數。又云:手穩為本,分間布白,上下齊平,得其體勢。大者促之令小,小者放之令大,自然寬狹得所,不失其宜。

又《書法》云:點之法,如大石當衢,或如蹲鴟,或如瓜子,或如科鬥。落手之法,峨峨若長鬆之倚溪;立人之法,如鳥在柱首。又云:一點失,如美人之無一目;一畫失,如壯士之無一肱。

吳沈友少好學,時人以友有三妙:一舌妙,二力妙,三筆妙。

趙壹《非草書》曰:十日一筆,月數丸墨。領袖如皂,唇齒皆黑也。

王羲之與謝安書曰:復與君,此真草所得,極為不少,而筆至惡,殊不稱意。

蔡伯喈入嵩山學書,於石室內得素書,八角垂芒,頗欲似篆。伯喈得之,不食三日,惟隻大叫歡喜。

鍾繇見蔡邕筆法於韋誕,自搥三日,胸盡青,因嘔血。魏太祖以五靈丹救之,得活。繇求之,不與。及誕死,繇令人盜掘其墓而得之,故知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其後消息而用之,由是更妙。臨死啟囊授其子會。繇能三色書,然後最妙者八分。

《陣圖》云:夫紙者,陣也;筆者,刀<矛肖>也;墨者,盔甲也;水硯者,城池也;心意者,將軍也;本領者,副將也;結構者,謀略也;颺筆之次,吉凶之兆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

右軍云:弱紙強筆,強紙弱筆。強者弱之,弱者強之。又云:草書欲緩前急後,斯至訣也。又云:古謂之填書,今之勒字也。《墨藪》云:凡書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

又云:凡筆,乃文翰之將軍也,直宜持重。

又云:凡書,必使心忘於筆,手忘於書,心手遺情,書不妄想。要在求之不得,考之即彰。

王逸少先少學於衛夫人,自謂大能。及渡江北遊名山,見李斯、曹喜書;又之許,見鍾繇、梁鵠書;又入洛,見蔡邕《石經》;又於從兄洽處,見張昶《華嶽碑》。始知學衛夫人徒費年月,遂兼眾家習之,特妙。

衛夫人見王羲之書,語太常王策曰:「此兒必見用筆訣也。妾近見其書,有老成之智。」因流涕曰:「子必蔽吾書名。」(晉安帝時,北郊祭文命更寫之。工人削之,羲之筆已入七分)

虞世南《筆髓》云:夫書須手腕輕虛。夫未解書則曰一點一畫,皆求像本也,乃自取拙見,豈知書耶?太緩則無筋,太急則無骨,側管則鈍,慢則肉多,豎筆則鋒直,幹枯則勢露。宜粗而不銳,細而不壯,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

又云:夫筆長短不過五六寸,搦管不過三寸。真一,行二,草三,宜指實掌虛。

王方慶於太宗時,上其十一代祖導、十代祖洽、九代祖繤,八代祖曇首、七代祖僧綽、六代祖仲寶、五代祖騫、高祖規、曾祖裒,九代三從伯祖晉中書令獻之已下書共十卷。上令中書舍人崔融為《寶章集》,敘其事以賜,舉朝為榮。

貞觀六年正月八日,令整理禦府今古法書鍾、王等真跡,得一千五百一十卷。漢元始中,征天下小學。

張融善草書,自美其能。帝曰:「卿殊有骨力,但恨無二王之法。」答曰:「臣亦恨二王無臣之法。」

梁武帝論蕭子雲書曰:「筆力精勁,心手相應,巧逾杜恕,美過崔宴,當與元帝並驅爭先。」其相賞如此。

齊高帝為方伯,居處甚貧,諸子學書,常少紙筆。武陵王曄嘗以指畫空中,及畫掌學字,遂工書。

夫握筆名指,一指在上為單鉤,雙指為雙鉤,指聚為撮筆,皆學書之因習也。偽蜀士人馮偘能書,得二王之法。然而以二指掐筆管而書,故每筆必二分,跡可深二三分,斯書劄之異者也。

漢穀永,字子雲,與婁護字君卿俱為五侯上客。人號曰:「穀子雲筆劄,婁君卿唇舌。」

晉王獻之,字子敬。方學書,父羲之常後掣其筆,不得,乃歎曰:「此兒當有大名。」後果能以箒帚泥書作大字,方一丈,甚為佳妙,觀者如堵。筆劄之妙,時稱二王。」

僧智永於樓上學書,有禿筆頭十甕,每甕數石。人求題頭,門限穿穴,乃以鐵葉裹之,謂之鐵門限。後取筆頭瘞之,號退筆塚,自製銘誌。

李陽冰云:夫點不變謂之布棋,畫不變謂之布筭,方不變謂之鬥,圓不變謂之環。張伯英好書,凡家之衣帛,皆書而後練。《晉書》:王逸少書字,若金帖墨中,炳然可愛。

張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也。章草入神,八分入妙,隸書入能。

劉德升,字君嗣,能書。胡昭、鍾繇俱善書,胡書體肥,鍾書體瘦,亦各有君嗣之美。

王羲之,曠之子。早於其父枕中竊讀《筆說》,父恐其幼,不與,乃拜泣而請之。

王僧虔博涉經史,兼善草隸。齊太祖謂虔曰:「我書何如卿?」虔曰:「臣正書第一,陛下草書第二,正書第三。臣無第二,陛下無第一。」上笑曰:「卿善為辭也。然天下有道某不與易。」又高祖嘗與僧虔賭書,畢,帝曰:「誰為第一?」虔曰:「臣書臣中第一,陛下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謂善自謀者也。」

歐陽詢書不擇紙筆,皆能如意。褚遂良須手和墨調,精紙良筆,方書。

張旭得筆法,傳於崔邈、顏真卿。自言:「始吾觀公主擔夫爭路,而得筆法之意;後見公孫氏舞劍,得其神。」飲醉輒書,揮筆大叫,以頭揾水墨中,天下呼為張顛。醒後自觀,以為神異,不可復得也。

長沙僧懷素好草書,自言得草書三昧。

魏明帝起淩雲台,先釘榜木題之。乃以籠盛韋誕,轆轤引上書之。去地二十五丈,誕甚危懼,及下,須發盡白。乃誡子孫絕此楷法。

天下名書,有荀輿《貍骨藥方帖》,王右軍《借船帖》。右軍嘗醉書數字,點畫象龍爪,後遂有龍爪書。

宋太祖問顏延之:「諸子誰有卿風?」延之曰:「竣得臣筆,測得臣文,敻得臣義,躍得臣酒。」蕭隸貧無紙,止畫窗塵以學書。

羲之永和九年製《蘭亭序》,乘興而書,用蠶繭紙,鼠須筆,遒媚勁健,絕代更無。太宗後於玉華宮大漸,語高宗曰:「若得《蘭亭序》陪葬,即終無恨矣。」高宗涕泣而從之。

世傳宣州陳氏世能作筆,家傳右軍與其祖《求筆帖》。後子孫尤能作筆。至唐柳公權求筆於宣城,先與二管,語其子曰:「柳學士如能書,當留此筆。不爾,如退還,即可以常筆與之。」未幾,柳以為不入用別求,遂與常筆。陳云:「先與者二筆,非右軍不能用。柳信與之遠矣。」

孫敬事母至孝,每得甘蔗,必奔走奉母。每畫地書,真草皆妙也。

衛恒每書大字於酒肆,令人開之納直,以償酒價。直足,則埽去之。

唐太宗《筆法》云:「攻書之時,當收視聽,絕慮怡神,心正氣和,則契於元妙。心神不正,字則欹斜;志氣不和,字則顛仆。如魯廟之器也。」又云:「為點必收,貴緊而重。為畫必勒,貴澀而遲,為撇必掠,貴險而勁。為豎必努,貴戰而雄。為戈必潤,貴遲疑而右顧,為環必鬱,貴蹙鋒而拗轉。為波必磔,貴三折而遣毫。」

前蜀王氏朝偽相王鍇,字鱣祥,家藏書數千卷,一一皆親劄,並寫藏經。每趨朝,於白藤簷子內寫書。書法尤謹,近代書字之淫者也。○四之雜說

在昔受爵者必置贐於草詔者,謂之潤筆。鄭譯隋文時自隆州刺史復國公爵,令李德林作詔。高宗戲之曰:「筆頭幹。」譯對曰:「出為方牧,杖策而歸,不得一錢,何以潤筆?」帝大笑。

梁簡文為《筆語》十卷。(今書莫得見)

《幽明錄》:賈弼夢人求易其頭,明朝不覺,人見悉驚走,弼自陳乃信。後能半面笑半面啼,兩手兩足並口齊奮,兩筆書成,文辭各異。

齊高洋夢人以筆點其額,王曇哲賀曰:「王當作主。」吳孫權夢亦同,熊循解之。

梁紀少瑜嘗夢陸倕以一束青鏤管筆授之,後文章大進。(見《敘事》中)

《搜神記》曰:王祐病,有鬼至其家,留赤筆十餘枝於薦下,曰:「可使人簪之,出入辟惡,舉事皆無恙。」(又與土類:壬甲李乙,凡與書,皆無恙)

《酉陽雜俎》云:大曆中,東都天津橋有乞兒無兩手,以右足夾筆寫經乞錢。欲書時,先擲筆高尺餘,以足接之,曾無失落,書跡尤楷。

石晉之末,汝州有一高士,不顯姓名。每夜作筆十管,付其室家,至曉,闔戶而出。麵街鑿壁,貫以竹筒,如引水者。或人置三十錢,則一管躍出,十筆告盡,雖勢要官府督之,亦無報也。其人則攜一榼,吟嘯於道宮佛廟酒肆中,至夜酣暢而歸。其匹婦亦怡然自得。復為十管,來晨賣之,如此三十載,後或攜室徙居,杳不知所終。人有後數十年復見者,顏色如故,時人謂之筆仙。

魏末傳曰;夏侯泰初見召還,路絕人事,不畜筆,其謹慎如此。

今之筆故者往往尋不見。或會府吏千百輩,用筆至多,亦不知所之,或云鬼取之判冥。

昔有僧惠遠製《涅槃經疏》訖,咒其筆曰:「如合聖意,此筆不墜。」乃擲於空中,卓然不落。唐越州法師神楷造《維摩經疏》亦然,後迎入長安。

《酉陽雜俎》云:長安宣平坊有賣油而至賤者,人久疑之。逐入樹窟,乃見蝦蟆以筆管盛樹津,以市於人。發掘而出,尚挾管瞪目,氣色自若。

今都會間有運大筆如椽者,寫小字,小如半麻粒許,瞬息而就。或於稻粒之上寫七言詩一絕,分間布白,曆曆可愛。

《闕史》云:術士如得一故筆,可令於都市中代其受刑,術者即解化而去,謂之筆解。

《本草》云:筆頭灰,取筆多年者燒之,水服,可以療溺塞之病。

《列仙傳》云:李仲甫,潁川人。漢桓帝時賣筆遼東市上,一筆三錢,無直亦與之。明旦,有成筆數十束。如此三年,得錢輒棄之道中。

魏王思為大司農,性急。常執筆作書,蠅集筆端,驅去復來。思怒逐蠅不得,還,乃取筆擲地毀之。又蠅集符堅筆以傳赦。(堅與王猛、符融密議於露台,有大蒼蠅入自牖間,鳴聲甚大,集筆端。去於市中為黑衣小人,大呼曰:「官今大赦。」)

《御史臺記》云:台中尚揖,揖者,古之肅拜也,故有「台揖筆」,每署事必舉筆當額。有不能下筆者,人號為「高搘筆」。往往自台拜他官,執筆亦誤作台揖者,人皆笑之。

德宗在奉天與渾瑊無名官告千餘軸,募敢死之士。賜瑊御筆一管,當戰勝量功伐,即署其名授之;不足,即以筆書其紳。

唐相裴休,早肄業於河內之太行山。後登顯位,建寺於彼,目為化城寺。旋授太原節鎮,經由是寺,寺之僧粉額陳筆硯,俟裴分親題之。裴公神情自若,以衣袖揾墨以書之,尤甚遒健。逮歸,侍婢訝其沾渥,裴公曰:「向以之代筆來。」

王子年《拾遺記》云:任末年十四,學無常師。或依林木之下,編茅為庵,削荊為筆,刻樹汁以為書。夜則映月望星,暗則然蒿自照。

劉峻與沈約、範雲、同奉梁武策錦被事,咸言已罄。而峻請紙筆更疏十事,在座皆驚,帝失色。

晉陸士龍云:魏武帝劉婕妤,以七月七日折琉璃筆管,此其時也。(出《時照新書》)

《會稽典錄》云:盛吉拜廷尉,每冬月罪囚當斷,妻執燭,吉持丹筆,相向垂涕。(吉,字君達)

《晉春秋》云:何禎少孤,常以縛筆織扇為業,善為智計,由是知名。

王隱始著《國史》,成八十八卷。屬免官居家,家貧匱,筆劄未能就,遂南遊。陶侃又還江州,投庾元規,規乃給其筆劄,其書遂成。

《天合百錄》云:西天龍猛尊者,常用藥筆點山石為金寶,濟施千人。唐法師楚金刺血寫《法華經》,筆端常有舍利。古者吏道必事刀筆。今亦有藏刀於管者,蓋遺製也。

段成式以葫蘆為筆以贈溫飛卿。(書在《詞林》門)柳公權不能用羲之筆。(見《筆勢》中)

今之職官斷大辟罪者,署按訖,必尋毀其筆,益彰其惻隱也。醫工常取之燒灰,治驚風及童子邪氣。

謝丞《後漢書》云:劉祐為郡主簿,郡將之子出錢付之,令買果實。祐悉買筆墨書具以與之。

魏管輅往見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輅曰:「床上當有大蛇銜筆,小大共視,須臾失之。」果然。

諸葛恪父瑾,長麵似驢。孫權大會群臣,使人牽一驢,長檢其面,題曰「諸葛子瑜」。恪跪乞筆益兩字,因聽與之。恪續其下曰「之驢」,舉坐大笑,乃以驢賜之。

趙伯符為丹陽郡,嚴酷。典筆吏取筆失旨,頓與五十鞭。羅什撰譯,伯肇執筆,定諸詞義,學者宗之。

《魏略》:張既為郡小史而家富,自念無自達,乃畜好刀筆牘奏,伺諸大吏無者,輒奉之。

吳孫權常夢北面頓首於文帝,顧而見日,俄而日變為三日。忽見一人從前以筆點額,流血於前,懼而走之,狀似飛者,復墜於地。覺以問術士熊循,循曰:「吉祥矣,大王必為吳主。王者,人之首;額者,人之上。王加點,主字也;在前而來,王者之群臣也。雖主意未至,而群下自逼矣。血流在前,教令明白,當從王出也。」權乃詢之大臣,遂絕於魏。

大熙中童謠曰:「二月盡,三月初,桑生蓓蕾柳葉舒,荊筆揚板行詔書。」後王瑋殺汝南王亮,帝以白虎幡宣詔收瑋誅之。瑋手握青紙,謂監刑者曰:「此詔書也。」蓋此應也。

《宋雲行記》云:北魏神龜中至烏萇國,又西,至本釋迦往自作國,名磨休王。有天帝化為婆羅門形,語王曰:「我甚知聖法,須打骨作筆,剝皮為紙,取髓為墨。」王即依其言遣善書者抄之,遂成大乘經典,今打骨處化為琉璃。

桐燭筆分酒。(見《造筆》門)《夢書》云:夢筆硯,為縣官文書所速也。又云:夢得筆硯憂縣官。又云:磨硯染筆,詞頌陳也。古詩云:有客從南來,遺我一把筆。

《國語》云:智襄子為室美,士茁懼曰:「臣秉筆事君。記曰:『高山浚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莊子》曰:宋元君將畫圖,眾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筆和墨,在外者半。

《東觀漢記》:永平年神爵集宮殿官府,上假賈逵筆劄,令作《神爵頌》,除蘭台令史,遷郎中。

《晉書》:赫連勃勃謂隱士京兆韋祖思曰:「我今未死,汝猶不以我為帝王;吾死之後,汝等弄筆尚置吾何地?」遂殺之。

《賀循傳》:陳敏之亂,詐稱詔書,以循為丹陽內史。循辭以腳疾,手不製筆。又服寒食散,露發袒身,示不可用。敏竟不敢逼。

《劉穆之傳》:宋高祖素拙於書,穆之曰:「此雖小事,然宣被遠,願公小復留意。」高祖終不能,以稟分有自。穆之乃曰:「公但縱筆為大字徑尺,亦無嫌大。既足有所苞,且其名亦美。」高祖從之,一紙不過六七字便滿。

宋世祖歡飲,令群臣賦詩。沈慶之手不知書,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上令顏師伯執筆。慶之曰:「微生值多幸,得逢金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步過南岡。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悅,眾美其辭意。

齊虞玩之少嫻刀筆,泛涉文史。

後魏世宗常敕廷尉遊肇有所降恕,肇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能令臣曲筆?」稽含《筆銘》曰:采管龍種,拔毫秋兔。

陸雲《與兄機書》曰:案視曹公器物,筆枚所希,聞黃初二年,劉婕妤折之。見此復使人悵然又有感處。筆亦如吳筆,又有琉璃筆一枝。

王允將誅蔡邕,馬日磾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後漢》,為世大典。」允曰:「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今不可使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無益聖德,吾黨復蒙訕謗。」

後漢來歙伐公孫述,為刺客傷腰。召蓋延以屬軍事,自書遺表訖,投筆抽刃而絕。

後漢周磬,字堅伯,年七十三。朝會集論終日,因令二子曰:「吾日者夢見先師東裏先生,與我講於陰堂之奧,吾齒之盡乎!若命終,編二尺四寸簡,寫《堯典》一篇並刀筆各一以置棺前。」

《搜神記》:益州有神祠,自稱黃石公。祈者持一雙筆及紙墨,則於石室中言吉凶。

石晉朝丞相趙瑩布衣時,常以窮通之分禱於華嶽廟。是夜夢神遺以一筆二劍,始猶未寤。既而一踐廊廟,再擁節旄。

近朝丞相馬裔孫幼幹祿,禱於上邏神,夢與二筆,一大一小。後為翰林學士及知貢舉,自謂應之。大拜之日,堂史進二筆,大小與夢相符。

石晉之相和凝少為明經,夢人與五色筆一束。自是文彩日新,擢進士第,三公九卿,無所不曆。

卷二·筆譜下

○五之辭賦

蔡邕《筆賦》序曰:昔蒼頡創業,翰墨作用,書契興焉。夫製作上書則憲者,莫先乎筆。詳原其所由,究察其成功,鑠乎煥乎,弗可尚矣!賦曰:「惟其翰之所生,生於季冬之狡兔。性精亟而慓悍,體遄迅而騁步。削文竹以為管,加漆絲之纏束。形調摶以直端,染元墨以定色。畫乾坤之陰陽,讚宓羲之洪勳。盡五帝之休德,揚蕩蕩之典文。紀三王之功伐兮,表八百之肆覲。傳六經而綴百氏兮,建皇極而序彝倫。綜人事於晻昧兮,讚幽冥於明神。象類多喻,靡施不協:上剛下柔,乾坤位也;新故代謝,四時次也;圓和正直,規矩極也;元首黃管,天地色也。」云云。

晉傅元《筆賦》:簡修毫之奇兔,選珍皮之上翰。濯之以清水,芬之以幽蘭。嘉竹挺翠,彤管含丹。於是班匠竭巧,良工逞術。纏以素枲,納以元漆。豐約得中,不文不質。爾乃染芳鬆之淳煙兮,寫文象於紈素。動應手以從心,渙光流兮星布。柔不絲屈,剛不玉折。鋒鍔淋漓,芒跱針列。

傅元《筆銘》曰:韡韡彤管,冉冉輕翰。正色元墨,銘心寫言。光讚天人,深厲未然。君子世之,無攻異端。

傅元《鷹兔賦》云:兔謂鷹曰:毋害於物,有益於世。華髦被體,彤管以製。蒼頡創業,以興書契。仲尼賴茲,定此文藝。擬則天地,圖畫萬方,經理群品,宣綜陰陽。內敷七政,班序明堂。道運元昧,非筆不光。三皇德化,非筆不章。

梁簡文《詠筆格》詩曰:英華表玉笈,佳麗稱珠網。無如茲製奇,雕飾雜眾象。仰出寫含花,橫插學仙掌。幸因提拾用,遂廁璿台賞。

梁徐摛《詠筆》詩:本自靈山出,名因瑞草傳。纖端奉積潤,弱質散芳煙。直寫飛蓬牒,橫承落絮篇。一逢掌握重,寧憶仲升捐。

晉郭璞《筆讚》:上古結繩,易以書契。經緯天地,錯綜群藝。日用不知,功蓋萬世。

後漢李尤《筆銘》:筆之強誌,庶事分別,七術雖眾,猶可解說。口無擇言,駟不及舌。筆之過誤,愆尤不滅。

庾肩吾《謝賚銅硯筆格啟》:煙磨青石,已踐孔鯉之壇;管插銅龍,還笑王生之壁。西域胡人,臥織成之絳簟;遊仙童子,隱芙蓉之行陣。莫不盡出梁園,來頒狹室。

嵇含《試筆賦》序:騁韓盧,逐狡兔,日未移晷,一縱雙獲。季秋之月,毫鋒甚偉,遂刊懸崖之竹而為筆,因而為賦。

賈耽《虞書歌》:眾書之中虞書巧,體法自然歸大道。不同懷素隻攻顛,豈類張芝惟紥草。形勢素,肌骨老,父子君臣相揖抱。孤青似竹更颼飀,闊白如波長浩渺。能方正,不隳倒,功夫未至難尋奧。須知孔子廟堂碑,便是青緗中至寶。

成公綏字子安,《棄故筆賦》:序曰:治世之功,莫尚於筆。筆者,畢也,能畢具萬物之形,序自然之情也。力未盡而棄之糞掃,有似古賢之不遇。於是收取,洗而棄之,用其力而殘其身焉。有蒼頡之奇生,列四目而兼明;慕羲氏之畫卦,載萬物於五行。乃發慮於書契,采秋毫之穎芒,加膠漆之綢繆,結三束而五重。建犀角之元管,屬象齒於纖鋒(答也),染青松之微煙,著不泯之永蹤。則象神仙,人皇九頭;式範群生,異體怪軀。注王度於七經,訓河洛之纖緯;書日月之所躔,別列宿之舍次。乃皆是筆之勳,人日用而不寤,迄盡力於萬鈞,卒見棄於衢路。

唐張碧《答張郎中分寄翰林貢餘筆歌》:圓金五寸輕錯刀,天人摘落霜兔毛。我之宗兄掌文檄,翰林分與神仙毫。東風吹柳作金線,狂湧辭波力生健。此時捧得江文通,五色光從掌中見。江龍角嫩無精彩,晝日揮空射煙靄。誰能邀得懷素來,晴明書破琉璃海。揚雄得之《甘泉賦》,胸中白鳳無因飛。他年擬把補造化,穿江入海剜天涯。昨宵夢見歐率更,先來醉我黃金觥。手擎瑟瑟三十斗,博歸天上書《黃庭》。夢中擺手不相許,悵望空乘碧雲去。

梁吳均《筆格賦》:幽山之桂樹,恒縈風而抱露。葉委鬱而陸離,根縱橫而盤互。爾其負霜含液,枝翠心赤,剪其片條,為此筆格。趺則岩岩高爽,似華山之孤生;管則員員峻逸,若九疑之爭出。長對坐以銜煙,永臨窗而儲筆。

梁元帝《謝宣賜白牙鏤管啟》:春坊漆管,曲降深恩;北宮象牙,猥蒙沾逮。雕鐫精巧,鏤東山之人物;圖寫奇麗,笑蜀郡之儒生。故知嵇賦非工,王銘未善。昔伯喈致贈,才屬友人;葛龔所酬,止聞通識。豈若遠降鴻慈,曲覃庸陋;方覺琉璃無當,隨珠過侈。但有羨卜商,無因則削;徒懷曹植,恒願執鞭。

白樂天《雞距筆賦》:足之健者有雞足,毛之勁者有兔毛。就足之中,奮發者利距;在毛之內,秀出者長毫。合為手筆,正得其要。象彼足距,曲盡其妙。圓而直,始造意於蒙恬;利而銛,終逞能於逸少。斯則創因智士,製在良工。拔毫為鋒,截竹為筒。視其端,若武安君之頭小;窺其管,如元元氏之心空。豈不以中山之明,視勁而俊;汝陰之翰,音勇而雄。一毛不成,采眾毫於三穴之內;四者可棄,取銳武於五德之中,雙美是合,兩揆相同。故不得兔毛,無以成起草之用;不名雞距,無以表入墨之功。及夫親手澤,隨指顧,秉以律,動以度。染鬆煙之墨,灑鵝毛之素,莫不畫成屈鐵,點成垂露。若用之戰陣,則摧敵而先鳴;若用之草聖,則擅場而獨步。察所以,稽其故,雖云任物以用長,亦在假名而善喻。向使但隨物棄,不與人遇,則距蓄縮於晨雞,毫摧殘於塞兔。安得取名於彼,移用在茲?映赤管,狀紺趾乍舉;對紅箋,疑錦臆初披。輟翰停毫,既象於翹足就棲之夕;揮芒拂銳,又似乎奮拳引鬥之時。苟名實之副者,信動靜而似之。其用不困,其美無儔。因草為號者質陋,折蒲而書者體柔。彼皆瑣細,此實殊尤。是以搦之而變成金距,書之而化出銀鉤。夫然則董狐操,可以勒為良史;宣尼握,可以削定《春秋》。夫其不象雞之羽者,鄙其輕薄;不取雞之冠者,惡其柔弱。斯距也,和劍如戟,可係可?。將壯我之毫芒,必假爾之鋒鍔。遂使見之者書狂發,秉之者筆力作。挫萬物而人文成,草八行而鳥跡落。縹囊或處,類藏錐之沈潛;團扇忽書,同舞鏡之揮翟。儒有學書臨水,負笈登山,含毫既至,握管未還。過兔園而易感,望雞樹以難攀。願爭雄於爪距之下,冀得雋於筆硯之間。

竇紃《五色筆賦》(征諸佳夢,藻思日新):物有罄奇,文抽藻思。含五采而可寶,煥六書而增媚。豈不以潤色形容,昭宣夢寐。漬毫端之一勻,潛合水章;施墨妙於八行,宛成錦字。言念伊人,光輝發身;拳然手受,灼若迷真。載帛驚纈文漸出,臨池訝蓮彩長新。效用辭林,驚宿鳥之丹羽;呈功學海,間游魚之彩鱗。所以成盡飾之規,得和光之道;輕肆力於垂露,暗流精於起草。俾題橋之處,轉稱舒虹;當進牘之時,尤宜奮藻。掌握攸重,文章可驚。揉鬆煙而霞駁,操竹簡而淚凝。倘使書紳,黼黻之容斯美;如令畫象,丹青之妙足征。卓爾無雙,斑然不一。摛握彩以冥契,刷孤峰而秀出。紛色絲兮宜映練囊,暈科鬥兮似開緗帙。動人文之際,懷豹變於良霄;呈鳥跡之前,想烏凝於瑞日。當其色授之初,念忘形而獲諸;魂交之次,驚目亂之相於。相發揮於拳石,幾遷染於尺書。秉翰苑之間,媚花陰而蔚矣;耕情田之上,臨玉德以溫如。是知潛應丹誠,暗彰吉夢;嘉不亂之如削,意相宣而載弄。混青蠅之點,取類華蟲;迷皓鶴之書,思齊彩鳳。故可以彰斯薤葉,點綴桃花;舒彩箋而增麗,耀彤管而孔嘉。彼雕翠羽而示功,鏤文犀而窮奢,曾不如被翰藻而發光華。

僧貫休《詠筆》詩:莫訝書紳苦,功成在一毫。自從蒙管束,便覺用心勞。手點身難棄,身間架亦高。何妨成五色,永願助風騷。

白樂天《紫毫筆》樂府詞:紫毫筆,尖如錐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飲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為筆,千萬毛中揀一毫。毫雖輕,工甚重,管勒工名稱歲貢,君兮臣兮勿輕用。勿輕用,將何如?願賜東西府御史,願頒左右台起居。搦管趨入黃金殿,抽毫立在白玉除。臣有奸邪正衙奏,君有動言直筆書。起居郎,侍御史,爾知紫毫不易置。每歲宣城進筆時,紫毫之價如金貴。慎勿空將彈失儀,慎勿空將錄製詞。

韋充《筆賦》:筆之健者,用有所長,惟茲載事,或表含章。雖發跡於眾毫,誠難穎脫;苟容身於一管,豈是鋒铓。進必願言,退惟處默,隨所動以授彩,寓孤貞而保直。修辭立句,曾無點畫之虧;遊藝依仁,空負詩書之力。恐無成而見擲,常自悚以研精,擇才而丹青不間,應用而工拙偕行。所以盡心於學者,常巧於人情。惟首出筒中,長憂挫銳;及文成紙上,或翼知名。以其提挈不難,發揮有自,縱八體之俱寫,亦一毛而不墜。何當入夢,終期暗以相親;倘欲臨池,詎敢辭於曆試。今也文章具舉,翰墨皆陳,秋毫以削,寶匣以新。但使元禮之門,不將點額;則知子張之手,永用書紳。夫如是則止有所托,知有所因,然後錄名之際,希數字於伊人。

衛公李德裕《斑竹管賦》(有序):予寓居於郊外精舍,有湘中太守贈以斑竹管,奇彩燦爛。愛玩不足,因為小賦以報之。山合遝兮瀟湘曲,水潺湲兮出幽谷。緣層嶺兮茂奇筿,夾澄瀾兮聳修竹。鷓鴣起兮鉤絺,白猿悲兮斷續。實璀璨兮來鳳,根聯延兮倚鹿。往者二妃不從,獨處茲岑,望蒼梧兮日已遠,憂瑤瑟兮苔更侵。何精誠之感物,遂散漫於幽林。爰有良牧,采之岩趾,表貞節於苦寒,見虛心於君子。始操截以成管,因天姿之具美;疑貝錦之濯波,似餘霞之散綺。自我放逐,塊然岩中,泰初憂而絕筆,殷浩默以書空。忽有客兮贈鯉,因起予以雕蟲。念楚人之所賦,實周詩之變風。昔漢代之方侈,增其炳煥,綴明璣以為柙,飾文犀而為玩(見博元)。徒有貴於繁華,竟何資乎藻翰。曾不知擇美乎江潭。訪奇於湘岸。況乃彤管有煒,列於詩人;周得之而操牘,張得之而書紳。惟茲物之日用,與造化之齊均。方寶此以終老,永躬耕乎典墳。

韓愈《毛穎傳》:毛穎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示,佐禹理東方土,養萬物有功,因封於卯地,死為十二神。嘗曰:「吾子孫神明之後,不可與物同,當吐而生。」已而果然。明示八世孫幹,世傳當殷時居中山,得神仙之術,能匿光使物,竊姮娥,騎蟾蜍入月,其後代遂隱不仕雲。居東郭者號曰甗,狡而善走,與韓盧爭能。盧不及,盧怒與宋犭足謀而殺之,醢其家。秦始皇時,使蒙將軍恬南伐楚,次中山,將大獵以懼楚。召左右庶長與軍尉,以《連山》筮之,得天與人文之兆。筮者賀曰:「今日之獲,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長須,入竅而趺居。獨取其髦,簡牘是資。天下其同書,秦其遂兼諸侯乎!」遂圍獵毛氏之族,拔其毫載穎而歸,獻俘於章台宮,聚其族而加束縛焉。秦皇帝使恬賜之湯沭,而封之管城,號曰管城子,日見親寵任事。穎為人強記而便敏,自結繩之代以及秦事,無不纂錄。陰陽、卜筮、占相、醫方、族氏、山經、地誌、字書、圖畫、九流百家、天人之書,及至浮圖、老子、外國之說,皆所詳悉。又通於當代之務,官府簿書、市井貨錢注記,惟上所使。自秦始皇帝及太子扶蘇、胡亥、丞相李斯、中車府令高,下及國人,無不愛重。又善隨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隨其人。雖見廢棄,終默而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見請亦時往。累拜中書令,與上益狎,上嘗呼為「中書君」。上親決事,以衡石自程,雖宮人不得立左右,獨穎與執燭者常侍。上休方罷。穎與絳人陳元、宏農陶泓及會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處必偕上召穎,三人者不待詔輒俱往,上未嘗怪焉。後因進見,上將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謝。上見其發禿,又所摹畫不能稱上意,上嘻笑曰:「中書君老而禿,不任吾用。吾嘗謂君中書,君今不中書耶?」對曰:「臣所謂盡心者。因不復召,歸封邑,終於管城。其子孫甚多,散處中國夷狄,皆冒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繼父祖業。太史公曰:毛氏有兩族:一姬姓,文王之子,封於毛,所謂魯衛毛聃者,戰國時有毛公、毛遂;獨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孫最為蕃昌。《春秋》之成,見絕於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將軍拔中山之豪,始皇封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無聞。穎始以俘見,卒見任使。秦之滅諸侯,穎與有功,賞不酬勞,以老見疏,秦真少恩哉!

魏傅公選《筆銘》:昔在上古,結繩而治。降及後代,易以書契。書契之興,興自頡皇。肇建一體,浸遂繁昌。彌綸群事,通遠達幽。垂訓紀典,匪筆靡修。實為心畫,臧否斯由。厥美宏大,置類鮮儔。德馨之著,惟道是將。苟逞其違,禍亦無方。

周樸《謝友人贈箋紙並筆》。(見《紙譜》)

段成式寄溫飛卿葫蘆管筆往復二首:桐鄉往還,見遺葫蘆筆管,輒分一枝寄上。下走困於守拙,不能大用。落之實,有同於惠施;堅厚之種,本慚於屈轂。然雨思茶器,愁想酒杯,嫌苦菜而不吟,持長柄而為贈。未嘗安筆,卻省藏書,八月斷來,固是佳者。方知綠沈、赤管,過於淺俗,求太白麥穗,獲臨賀石班,蓋可為副也。飛卿窮素緗之業,擅雄伯之名,沿沂九流,訂銓百氏。筆灑瀝而轉潤,紙襞績而不供,或助操彈,且非玩好。便望審安承墨,細度覆毫,勿令仲宣等閒中詠也。成式狀。

溫庭筠答:庭筠累日來洛水寒疝,荊州夜嗽,筋骸莫攝,邪蠱相攻。蝸脘傷明,對蘭缸而不寢;牛腸治嗽,嗟藥錄而難求。前者伏蒙賜葫蘆筆管一莖,久欲含詞,聊申拜貺。而上池未效,下筆無聊,慚況沈吟,幽懷未敘。然則產於何地,得自誰人,而能潔以裁筠,輕同舉羽?豈伊蓍草,空操九寸之長;何必靈芝,獨號三株之秀。但曾藏戢冊省,永貯仙居,供笑遺民,遽求佳種,惟應仲履,忽壓煩聲。豈常見已墮遺犀,仍抽直幹,青松所染,漆竹非珍,足使玳瑁慚華,琉璃掩耀。一枚為貴,豈其陸生;三寸見稱,遂兼楊子。謹當刊於岩竹,置以郊翰,隨纖利而為床,擬高低而作屋。所恨書裙寡媚,釘帳無功,實<麵見>凡姿,空塵異貺。庭筠狀。

陸龜蒙《石筆架子賦》:杯可延年,簾能照夜,直為絕代之物,以速連城之價。爾材雖足重,質實無妍,徒親翰墨,漫費雕鐫,到處而人爭閣筆,相逢而競欲投篇。若遇左太衝,猶置門庭之下;如逢陸內史,先焚章句之前。寶跗非鄰,金匣不敵,真堪諫諍之士,雅稱元靈之客。謝守城邊雨細,題處堪憐;陶公嶺畔雲多,吟中合惜。或若君王有命,璽素爭新,則以火齊、水晶之飾,龍膏、象齒之珍,窺臨奮視,襞染生春。衛夫人閑弄彩毫,思量不到;班婕妤笑提丹筆,眄睞無因。若自蕺山,如當榧兒,則叨居談柄之列,辱在文房之裏。誠非刻畫,幾受譴於纖兒;終假磨礱,幸見容於夫子。可以資雪唱,可以助風騷,莫比巾箱之貴,堪齊鐵研之高。吟洞庭之波,秋聲敢散;賦瑤池之月,皓色可逃。若有白馬潛心,雕龍在口,鉤羅不下於三篋,裁剪無慚於八斗。零陵例化,肯後於雙飛;元晏書成,願齊於不朽。

陸龜蒙《哀茹筆工辭》:夫餘之肱兮何綿綿,耕不能耒兮水不能船。裁筠束毫,既勝且便。晝夜今古,惟毫是鐫。爰有茹工,工之良者。擇其精粗,在價高下。闕齾叉互,尚不能舍。旬濡數鋒,月禿一把。編如蠶絲,汝實助也。我書之奇,渾源未衰。惟汝是賴,如何已而。有兔千萬,拔毛止皮。散澀鈍铓,緡觚靡辭。圓而不流,銛而不欹。在握方深,亦茹之為。斫輪運斤,傳之者誰?毫健身殞,吾寧不悲。噫!

段成式《寄餘知古秀才散卓筆十管軟健筆十管書》:竊以《孝經·援神契》,夫子讚之,以拜北極;《尚書中候》,周公援之,以出元圖。其後仲將稍精,右軍益妙,張芝遺法,閭氏新規。其毫則景成愈於中山,麝柔劣於羊徑。或得懸蒸之要,或傳痛頡之方。起自蒙恬,蓋取其妙。不唯元首黃琯之制,含丹纏素之華,軟健被於一床,雕止於二管而已。跗則太白麥穗,臨賀石班,格為仙掌之形,架作蓮花之狀。限書一萬字,應貴鹿毛;價抵四十枝,詎兼人發。前件筆出自新淦,散卓尤精;能用青毫之長,似學鐵頭之短。況虎仆久絕,桐燭難成;鷹固無慚,兔或增懼。足使王朗遽閣,君苗欲焚;戶牖門牆,足備其闕也。

餘知古《謝段公五色筆狀》:伏蒙郎中殊恩,賜及前件筆。竊以趙國名毫,遼東仙管,曾進言於石室,奏議於圓邱。經阮籍而飛動稱神,得王繤而形製方大。妙合景純之讚,奇標逸少之經。利器莫先,豈宜虛授?某藝乏鴻彩,膺此綠沈,降自成麟,翻將畫虎,空懷得手之愧,如無落度之憂,春蚓未成,豐狐濫對,喜並出圖而授,驚逾入夢之征。將欲遺於子孫,清白莫比;更願藏之篋笥,瑞應那同。捧戴明恩,伏增感激。謹狀。

殷元《筆銘》云:宣神者言,載言者書。受以毫管,妙旨以敷。彌綸二像,包括有無。

孔璠之《筆讚》曰:亹柔翰,敷微通神。時淪古冥,玄趨常新。

文嵩《四侯傳》:管城侯毛元銳,字文鋒,宣城人也。其先黃帝時,大昴流於東野而生。昴宿一名旄頭,遂姓毛氏,世居兔園。少昊時因少暴農之稼,為鷞鳩氏所擒誅之,以為幹豆。其族有竄於江南者,居於宣城溧陽山中,宗族豪盛。元銳之世二代祖聿,因秦始皇時遣大將軍蒙恬南征吳楚,疑其有三窟之計,恃狡而不從,使前鋒圍而盡執其族,擇其首領酋健者縻縛以獻於麾下。大將軍問聿之能,曰:「善編錄簡策,自有文字已來,注記略無遺漏。」大將軍奇之,用命為掾,掌管記。及凱旋,聞於上,為築城而居,其族遂以文翰著名。其子士載,漢時佐太史公修史,有勁直之稱。天子因覽前代史,嘉其述美惡不隱,文簡而事備,拜左右史,以積勞累功封管城侯。子孫世修厥職,能業其官,累代襲爵不絕,皆與名賢碩德如張伯英、衛伯王、索幼安、鍾元常、韋仲將、王逸少、王子敬並為執友。曆宋齊已來,朝廷益以為重。銳之曾大父如椽,與王珣為神契之交。大父弗聿,與江文通、紀少瑜有彩毫鏤管之惠。皆文章之會友也。銳為人穎悟俊利,其方也如鑿,其圓也如規。其得用也稱旨,則默默而作,隨心應手,有如風雨之聲者,有如鸞鶴回翔之勢、龍蛇奔走之狀者。能屬文多記,不倦濡染,光祖德也。起家校書郎直館,遷中書令,襲爵管城侯。聖朝庶政修明,得與南越石虛中、燕人易元光同被詔,常侍御案之右。與華陰楮知白為相須之友。天子以六合晏然,志在墳典,因詔元銳專掌修撰。銳久蒙委用,心力以殫,至於疲憊,書劄粗疏,懼不稱旨,遂懇上疏告老。上覽之,嘉歎曰:「所謂達士知止足矣。」優詔可之,曰:「壯則驅馳,老宜休息,載諸方冊,有德可觀。卿仰止前哲,宜加厚禮,可工部尚書致仕就國,光優賢之道也,仍以其子嗣職焉。」

史臣曰:管城毛氏之毛,蓋昴宿之精,取髦頭之名以為氏,與姬姓毛伯鄭之後毛氏,不同族也。其子孫則盛於毛伯之後,其器用則遍及日月所燭之地,自天子至於士庶,無不重之者也。朝廷及天下公府曹署隨其大小,皆處右職,功德顯著,宗族蕃昌雲。

◇卷三·硯譜(水滴器附)

○一之敘事

昔黃帝得玉一紐,治為墨海焉。其上篆文曰「帝鴻氏之硯」。又《太公金匱》硯之書曰:「石墨相著而黑,邪心讒言,無得汙白。」是知硯其來尚矣。

《釋名》云:硯者,研也。可研墨使和濡也。

伍緝之《從征記》云:魯國孔子廟中有石硯一枚,製甚古樸,蓋夫子平生時物也。(及顏路所請之車亦存)

王子年《拾遺》云:張華造《博物志》成,晉武帝賜青鐵硯。此鐵于闐國所貢,鑄為硯也。又吳都有硯石山。

魏武《上雜物疏》云:禦物有純銀參帶台硯一枚,純銀參帶圓硯大小各四枚。《開元文字》云:硯者,墨之器也。《東宮故事》云:晉皇太子初拜,有漆硯一枚,牙子百副。

又:皇太子納妃有漆書硯一。

劉澄之《宋初山川古今記》云:興平縣蔡子池石穴深二百許丈,石青色,堪為硯。《說文》云:石滑謂之硯,字從石見。

魏甄後少喜書,常用諸兄筆硯,其兄獻之曰:「汝欲作女博士耶?」後曰:「古之賢女,未有不覽前史以觀成敗。」或云:端州石硯匠識山石之脈理,鑿之五七里得一窟,自然有圓石青紫色,琢之為硯,可值千金,故謂之子石硯窟。雖在五十里外亦識之。

《西京雜記》云:天子玉幾,冬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以象牙火籠籠其上,皆散華文,後宮則五色綾紋。以酒為書滴,取其不冰。以玉為硯,亦取其不冰。

昔有人盜發晉靈公塚。塚甚魁壯,四角皆以石為攫犬。捧燭石人四十餘人,皆立侍。屍猶不壞,九竅之中,皆有金玉。獲蟾蜍一枚,大如拳,腹容五合水。潤如白玉,為盛書滴器。(同見《雜記》中)

張彭祖少與漢宣帝微時同硯席。帝即位,以舊恩封陽都侯,出常參乘。曹爽與魏明帝亦然。(劉宏與晉武帝亦同見《雜記》中)

崔實《四民月令》云:正月硯凍開,命童幼入小學。十一月硯水冰,命童幼讀《孝經》、《論語》。《墨藪》云:凡書硯閏輝墨者。

《隋書》:宇文慶少年時,曰:「書足以記姓字,安能久事筆硯?」(有項羽、班超之志)

柳公權嘗寶惜筆硯並圖書,自扃皞之。常云:「青州石未為第一矣,今磨訖墨易冷。絳州之硯次之。」

劉聰謂晉懷帝曰:「頃昔贈朕柘弓銀硯,卿頗憶否?」帝曰:「焉敢忘之,但恨不能早識龍顏。」

蕭子顯《齊書》云:王慈年八歲,外祖宋太祖、江夏王義恭,施寶物恣其所取。慈但取素琴、石硯而已,義恭善之。

晉範喬,字伯孫。年二歲時,其祖馨撫喬首曰:「所恨不得見汝成人。」以所用硯與之。至五歲,祖母告喬,喬執硯而泣之。《通典》云:虢州歲貢硯十枚。

又《永嘉郡記》云:硯溪一源多石硯。

李陽冰云:夫硯,其用則貯水,畢則幹之。居久浸不幹,墨乃不發。墨既不發,書乃多漬。水在清淨,宜取新水密護塵埃,忌用煎煮之水也。袁彖贈庾廙蚌硯。(見《筆譜》中)

梁武帝性純儉。吳令唐進鑄成盤龍火爐、翔鳳硯蓋,詔禁錮終身。○二之造

柳公權常論硯,言青州石未為第一,絳州者次之。殊不言端溪石硯。世傳端州有溪,因曰端溪。其石為硯至妙。益墨而至潔。其溪水出一草芊芊可愛,匠琢訖,乃用其草裹之,故自嶺表迄中夏而無損也。噫!豈非天使之然耶?或云水中石其色青,山半石其色紫,山絕頂者尤潤,如豬肝色者佳。其貯水處,有白赤黃色點者。世謂之鸜鵒眼;或脈理黃者,謂之金線紋:尤價倍於常者也。其山號曰斧柯山,即觀棋之所也。昔人采石為硯,必中牢祭之。不爾,則雷電勃興,失石所在。其次有將軍山,其硯已不及溪中及斧柯者。

今歙州之山有石,俗謂之龍尾石。匠鑄之硯,其色黑,亞於端。若得其石心,見巧匠就而琢之,貯水之處圓轉如渦旋,可愛矣。

魏銅雀台遺址,人多發其古瓦,琢之為硯,甚工,而貯水數日不滲。世傳云:昔人製此台,其瓦俾陶人澄泥以絺綌濾過,碎胡桃油方埏埴之,故與眾瓦有異焉。即今之大名,相州等處,土人有假作古瓦之狀硯,以市於人者甚眾。

繁欽《硯讚》云:「或薄或厚,乃圓乃方,方如地體,圓似天常。班溫采散,色染毫芒,點黛文字,耀明典章。施而不德,吐惠無疆,浸漬甘液,吸受流芳。」蓋今制之,令薄者光。觀見之,令一夫捧持,匠方琢之。或內於稻穀中,出其半而理之,其鏨如粗針許。製畢,有如表紙厚薄者。或有全良石之材,工其內而質其外者。或規如馬蹄,銳如蓮葉,上圓下方如圭如璧者。圓如盤而中隆起,水環之者,謂之辟雍硯,亦謂之分題硯。腰半微坳,謂之郎官樣者,連水滴器於其首而為之者,穴其防以導水焉。閉其上穴,則下穴取水,流注於硯中。或居常則略無沾覆。繁之銘見之矣。

又繁欽《硯頌》曰:「鈞三趾於夏鼎,象辰宿之相扶。」今絕不見三足硯。仆嘗遊盱胎泉水寺,過一山房,見一老僧擁衲向暘,模寫梵字。前有一硯,三足如鼎,製作甚古。仆前舉而訝之,僧白眼默然不答,仆因不復問其由。是知繁頌足可征矣。

傅玄《硯賦》云:「木貴其能軟,石美其潤堅。」因知古亦有木硯。

作澄泥硯法:以墐泥令入於水中,挼之,貯於甕器內。然後別以一甕貯清水,以夾布囊盛其泥而擺之,俟其至細,去清水,令其幹,入黃丹團和溲如麵。作一模如造茶者,以物擊之,令至堅。以竹刀刻作硯之狀,大小隨意,微蔭幹。然後以刺刀子刻削如法,曝過,間空垛於地,厚以稻糠並黃牛糞攪之,而燒一伏時。然後入墨蠟貯米醋而蒸之五七度,含津益墨,亦足亞於石者。

唐李匡乂撰《資暇集》云:稠桑硯,始因元和初,其叔祖宰虢之朱陽邑。諸阮溫凊之隙,必訪山水以遊。一日,於澗側見一紫石,憩息於上,佳其色,且欲紀其憩山之遊。既常攜鐫具隨至,自勒姓氏年月,遂刻成文,復無刓缺。乃曰:「不利不缺,可琢為硯矣。」既就琢一硯而過,但惜其重大,無由出之。更行百步許,至有小如拳者,不可勝紀。遂令從者挈數拳而出,就縣第製琢。有胥性巧,請琢之,遂請解胥籍。於是采琢開席於大路,厥利驟肥。後諸阮每經稠桑,必相率致硯,以報其本焉。稠桑石硯自此始也。

○三之雜說

古人有學書於人者,數年,自以其藝成,遂告辭而去。師曰:「吾有一篋物,可附於某處。」及山之下,絕無所付,又封題亦甚不密。乃啟之,皆磨穴者硯數十枚,此人方知其師夙之所用者也。乃返山,服膺至皓首方畢其藝。是知古人工一事,必臻其極焉。

西域無紙筆,但有墨。彼人以墨磨之甚濃,以瓦合或竹節,即其硯也。彼國人以指夾貝葉,或藤皮,掌藏墨硯。以竹筆書梵字,橫讀成文,蓋順葉之長短也。常見梵僧沸唇緩頰曆眸之間,數行俱下,即不知其義也。

藍田王順山悟真寺,有高僧寫《涅槃經》,群自空中銜水添硯,水竭畢至。曾聞彼山僧傳云,亦見於白傅百餘韻詩。

常有蟻為精為王者,遊獵於儒士之室。儒士見之,甚微且顯。乃於几案之上硯中施罾網,獲魴鯉甚多。

鄭朗以狀元及第覆落,甚不得志。其几案之硯忽作數十聲,鄭愈不樂。時洪法師在座,曰:「硯中作聲,有聲價之象。」朗後果出入台輔,斯吉兆也明矣。今直閣範舍人杲,言頃自大暑直館於史閣中,與諸學士清話,聞范公几案之上所用硯,或作一十五聲,丁丁然,甚駭之。範獨內喜。迨半月,有朱衣銀魚之賜。亦異事也。

魏孝靜帝有芝生銅硯。

今睹歲貢方物中,虢州鍾馗石硯二十枚,未知鍾馗得號之來由也。

越州戒珠寺,即羲之宅。有洗硯池,至今水常黑色。今金州廉使錢公言。

僖宗朝鄭畋、盧攜同為相,不協,議黃巢事怒爭於中書堂。盧拂衣而起,袂染於硯而投之。

《開天傳信記》云:元宗所幸美人,忽夢人邀去縱酒密會,因言於上。上曰:「必術人所為也。汝若復往,宜以物誌之。」其夕孰寐,飄然又往。半醉,見石硯在前,乃密印手文於曲房屏風上。悟而具啟,乃潛令人訪之於東明觀,見其屏風手文尚在,所居道人已遁矣。

梁元帝忠臣傳曰:劉宏,沛國人。常寄居洛陽,與晉武帝同硯席。《筆陣圖》:以水硯為城池。

《異苑》:蔣道友於水側見一浮柤,取為硯,製形象魚。有道家符讖及紙,皆內魚硯中。嘗自隨二十餘年,忽失之。夢人云:「吾暫遊湘水,過湘君廟,為二妃所留。今暫還,可於水際見尋也。」道友詰旦至水側,見罾者得一鯉魚,買剖之,得先時符讖及紙,方悟是所夢人棄之。俄而雷雨屋上,有五色氣直上入雲。有人過湘君廟,見此魚硯在二妃側。

《宣室志》云:有蔣生者,好道之士也。逢一貧窶人,自稱章全素,自役使來,怠惰頗甚。蔣生頻檟楚之。忽一日語蔣生曰:「君幾上石硯,某可點之為金。」蔣生愈怒其誑誕。時偶蔣生忽出,迨歸,章公已死矣,然失幾上之硯。因窺藥鼎中有奇光,試探得硯,而一半已為紫磨金矣。蔣因歎憤終身也。

近石晉之際,關右有李處士者,放達之流也。能畫馴狸,復能補端硯至百碎者。齎歸旬日,即復舊焉,如新琢成,略無瑕類。世莫得其法也。○四之辭賦

傅玄《硯賦》:采陰山之潛璞,簡眾材之攸宜。即方圓以定形,鍛金鐵而為池。設上下之剖判,配法象乎二儀。木貴其能軟,石美其潤堅。加朱漆之膠固,含衝德之清元。

楊師道《詠硯》詩:圓池類辟水,輕翰染煙華。將軍班定遠,見棄不應賒。李尤《硯銘》:書契既造,硯墨乃陳。篇籍永垂,記誌功勳。

魏王粲《硯銘》:爰初書契,以代結繩。人察官理,庶績誕興。在世季末,華藻流淫。文不寫行,書不盡心。淳樸澆散,日以崩沈。墨運翰染,榮辱是懲。念茲在茲,惟元是徵。

唐李賀《青花紫硯歌》: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雲。傭紘抱水含滿唇,暗灑萇宏冷血痕。紗幃晝暖墨花春,輕漚漂沫鬆麝薰。幹膩薄重立腳勻,數寸秋光無日昏。圓毫促點聲清新,孔硯寬頑何足雲。

傅玄《水龜銘》:鑄茲靈龜,體象自然。含源味水,有似清泉。潤彼元墨,染此柔翰。申情寫意,經緯群言。

韓愈《瘞硯文》序曰:隴西李元賓始從進士,貢在京師。或貽之硯,四年悲歡否泰,未嘗廢用,與之試藝春官。天寶二年登上第,行於褒穀間,誤墜地毀焉,乃匣歸埋於京師里中。昌黎韓愈,其友人也,讚而識之曰:「土乎成質,陶乎成器。用復其質非生死類,全斯毀不忍棄。埋而識之仁之義,硯乎硯乎瓦礫異。」

張少傳《石硯賦》(山水清輝,墨妙筆精):硯之施也被乎用,石之質也本乎山。溫潤稱珍,騰異彩而玉色;追琢成器,發奇文而綺斑。蓋求伸於知己,爰得用於君子。故立言之徒,載筆之史,將吮墨以濡翰,乃操觚而汲水。始爛爛以光澈,終霏霏而煙起,或外圓而若規,或中平而如砥。原夫匠石流盼,藻瑩生輝,象龜之負圖乍伏,如鵲之緘印將飛。設之戶庭,王充之名允著;置之藩溷,左思之用無違。徒觀夫清光景耀,真質霜淨,符彩華鮮,精明隱映。皎如之色,比藏冰之玉壺;煥然之文,壯吐菱之石鏡。當其山谷之側,沈冥未識;韞玉吐雲,懷珍隱德,因入用以磨礪,由其人而拂拭。故能撫之類磬發奇音,對之若鏡開新色。既垂文以成象,亦澄瀾而漬墨。硯之用也,詎可興歎而焚;石之堅然,孰謂有時而泐。斯可以正典謨之紀,垂篆籀之則者也。遂更播美六書,傳芳三妙。用之漢帝,嘗同彭祖之席;存之魯國,猶列宣尼之廟。是以遺文可述,茲器爰匹。匪銷匪鑠,良金安可比其剛;不磷不緇,美玉未足方其質。光鳥跡於青簡,發龜文於洪筆。則知創物作程,事與利並。茲硯也,所以究墨之妙,窮筆之精者也。

黎逢《石硯賦》:有子墨客卿,從事於筆硯之間,學舊史之暇日,得美石於他山。琢而磨之,其滑如砥。欲硯精而染墨,在虛中而貯水;水隨暈而環周,墨浮光而黛起。明而未融,是以為用;久而不渝,故以為美。成器尚古,征闕裏之素王;匠法增華,參會稽之內史。且王言惟一,道心惟微,於以幽讚,由之發揮。從人之欲,委質莫違;代若遐棄,民將疇依。肅觀光而霧集,賴設色而煙霏;實將振文而為邦,豈惟蘊玉而山輝者哉!君無謂一拳之石取其堅,君無謂一勺之水取其淨,君其遂取,我有成性,苟有補於敷聞,固無辭於蘊映。惟聖人有大寶,昊天有成命,莫不自我以載形,因我以施令,誌前王之事業,作後人之龜鏡。夫物遷其常,天運不息,水有涸兮石有泐。代貴其不磷,我則受其堅;代貴其不染,我則受其黑。象山下之泉,為天下之式。因碌碌於俗間,類棲棲於孔墨。嗚呼!辭尚體要,文當絕妙,雖濡翰其不疲,無煩文而取誚。爰貢君子,以其勁質,或升之堂,或入之室。對此大匠,廁諸鴻筆,見珍於殺青之辰,為用於草《元》之日。夫氣結為石,物之至精;攻之為硯,因用為名。事若可久,代將作程。斯器也,不獨堅之為貴,諒於人之有成。

吳融,字子華,《古瓦硯賦》:勿謂乎柔而無剛,土埏而為瓦;勿謂乎廢而不用,瓦斫而為硯。藏器蠖屈,逢時豹變。陶甄已往,含古色之幾年;磨瑩俄新,貯秋光之一片。厥初在冶成象,毀方效姿;論堅等甓,鬥縹勝瓷。人莫我知,是冬穴夏巢之日,形為才役,乃上棟下宇之時。扶同杞梓,回避茆茨。若乃台號姑蘇,殿稱枵詣;樓標十二之聳,閣起三重之麗。莫不瓴甋凝輝,鴛鴦疊勢,縫密如鎖,行疏若綴,銜來而月影重重,漏出而爐香細細。觚棱金爵,競托岧嶢;玉女胡人,爭來睥睨。陵谷難定,鬆薪忽焉:朝歌有已秀之麥,咸陽有不滅之煙。是則縱橫舊址,散亂荒阡;風飄早落,雨滴仍穿。藏彌迤之春蕪,耕牛腳下;照青熒之鬼火,戰骨堆邊。誰能識處,亦莫知年。何期邂逅,見寵雕鐫;資乎有作,備我沈研。磬在水以羞浮,鍾因霜而謝響;玉滴一墮,鬆煙四上。山雞誤舞,澄明之石鏡當頭;織女疑來,清淺之銀河在掌。異哉!昔之藏歌蓋舞,庇日幹霄;繁華幾代,零落一朝。委地而合墮塵土,依人而卻伍瓊瑤。天祿石渠,和鉛即召;風台雪苑,落筆爭邀。依依舊款,曆曆前朝。沈家令座上回看,能無淚下;江中書歸來偶見,得不魂銷。有以見古今推移,牢籠眇漫;成敗皆分,短長一貫,何樹春秋各千年,何花開落惟一旦?星隕地以為石,盡滅光輝;雞升天而上仙,別生羽翰。異類猶然,浮生莫!

王嵩萼《孔子石硯賦》:昔夫子有石硯焉,邈觀器用,宛無雕鐫;古石猶在,今人尚傳。從歎鳳兮何世?至獲麟兮幾年?爰止爰定?幾徂幾遷?任回旋於幾席,垂翰墨於韋編;時亦遠矣,物仍在焉。非聖人之休祐,安得茲而不捐。洎乎俗遠聖賢,教移齊魯,列廟以居,先師攸主。上熒熒以光徹,旁冪冪而色固;介爾堅貞,確乎規矩。昔有諸侯力政,周道無聞,嗟禮樂之仍缺,歎《詩》《書》之未分。聖人乃啟以褒貶,垂以典墳;必藉斯器,用成斯文:蓋石固而人往,亦有事乎硯雲。至乃方質圓形,銅模龜首;雕飾為用,陶甄可久。橫彩煙而不絕,添淥水之常有;豈如是石,斯為不朽。昔偶宣父,厥容伊何;旁積垂露,中含偃波。時代遷移,去遊夏而彌遠;日月其邁,變炎涼之已多。別有縫掖書生。獻策東京;仰望先哲,攻文後成;叨秉筆以當問,愧含毫而頌聲。

李琪《謝朱梁祖大硯瓦狀》:蒙恩賜臣前件硯者。伏以記室濡毫於楯鼻,刃側非多;史臣染翰於螭頭,筒形甚小。尚或文章煥發,言動必書,為號令之詞,作典謨之訓。如臣者,坐憂才短,行怯思遲,自叨金馬之近班,常愧玉蟾之舊物。豈可又頒文器,周及禁林。製作泓渟,規模廣滑;閉宮苔而色古,連池石以光凝。敢不致在坐隅,酣茲筆陣。餘波浸潤,便同五老之壺;終日拂磨,豈得一丸之墨。如承重寶,倍感殊恩。

僧貫休《詠硯》詩:淺薄雖頑樸,其如近筆端。低心蒙潤久,入匣便身安。應念研磨久,無為瓦礫看。倘然人不棄,還可比琅玕。

魏繁欽《硯頌》:有般倕之妙匠兮,頫詭異於遐都。稽山川之神瑞兮,識璣璿之內敷。遂縈繩於規的兮,假卞氏之遺模。擬渾噩之肇樸兮,效羲和之毀隅。鈞三趾於夏鼎兮,象辰宿之相扶。供無窮之秘用兮,禦幾筵而優遊。

莊南傑《寄鄭碏疊石硯歌》:媧皇補天殘錦片,飛落人間為石硯。孤峰削疊一尺雲,虎幹熊跪勢皆遍。半掬春泉澄淺清,洞天徹底寒泓泓。筆頭搶起鬆煙輕,龍蛇怒鬥秋雲生。我今得此以代耕,如探禹穴披崢嶸。披崢嶸,心骨驚,坐中仿佛到蓬瀛。

李琪《詠石硯》:遠來柯嶺外,近到玉堂間。乍琢文猶澀,新磨墨尚慳。不能濡大筆,何要別秋山。

劉禹錫《贈唐秀才紫石硯》詩:端溪石硯人間重,贈我應知正草《元》。闕裏廟中空舊物,開方灶下豈天然。玉鋋吐水霞光淨,彩翰搖風絳錦鮮。此日傭工記名姓,因君數到墨池前。

文嵩《即墨侯石虛中傳》:石虛中,字居默,南越高要人也。性好山水,隱遁不仕。因采訪使遇之於端溪,謂曰:「子有樸質沈厚之德,兼有奇相,體貌紫光,噓嗬潤澈,頗負材器,但未遇哲匠琢磨耳。《禮》不雲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子其謂矣。今明天子禦四海,六合之內無不用之材,無不成之器。吾今奉命巡察天下風俗,采訪海內遺逸,安敢輒怠厥職,見賢不薦者歟?子無戀溪泉自取沈棄耳。」虛中曰:「仆生此南土,遠在峽隅,自不知材堪器用。既辱采顧,敢不唯命是從。」采訪使遂命博士金漸之規矩磨礱,不日不月,果然業就。虛中器度方員;皆有邊岸,性格謹默,中心坦然,若汪汪萬頃之量也。采訪使以聞於省司,考試之。與燕人易元光研核合道,遂為雲水之交。有司以薦於上,上授之文史,登台省,處右職。上利其器用,嘉其謹默,詔命常侍御案之右,以備濡染。因累勳績,封之即墨侯。虛中自歷位常,與宣城毛元銳、燕人易元光、華陰楮知白,常侍上左右,皆同出處,時人號為相須之友。史臣曰:衛有大夫石碏,其先顓帝之苗裔也。出靖伯之後曰甫,甫生石仲,仲之後曰碏,春秋時仕衛,世為大夫焉。即墨侯石氏與衛大夫碏不同也。蓋出五行之精,八音之靈,嶽結而生,稟質而名,懷寶為玉,吐氣為雲,發硎利刃,與天地常存者也。

◇卷四·紙譜

○一之敘事

《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大事書於策,小事簡牘而已。而古又用劄,《釋名》云:「劄者,櫛也,如櫛之比編之也,亦策之類也。」漢興已有幡紙代簡,而未通用。至和帝時,蔡倫字敬仲,用樹皮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奏上,帝善其能。自是天下咸謂之「蔡侯紙」。

左伯,字子邑,漢末益能為之。故蕭子良《答王僧虔書》云:「子邑之紙,研妙輝光;仲將之墨,一點如漆。」

《說文》云:「紙者,絮一苫也。從糸氏聲。」蓋古人書於帛,故裁其邊幅,如絮之一苫也。《真誥》云:一條有楊掾,掾名曦。書兩本,一黃箋,一碧箋。

魏韋誕云:蔡邕非紈素不妄下筆。張芝善書,寸紙不遺,有絹必先書後練。桓元詔平淮,作桃花箋紙,縹綠青赤者,蓋今蜀箋之制也。

《真誥》云:三君多書荊州白箋紙,歲月積久首尾零落,或兼缺爛。前人糊搨,不能悉相連補。《釋名》曰:紙者,砥也。謂平滑如砥也。幡紙,古者以縑帛,依書長短隨事截之,以代竹簡也。

服虔《通俗文》曰:「方絮曰紙,字從糸氏,無氏下從巾者。

又桓元令曰:古無紙,故用簡,非主於恭。今諸用簡者,宜以黃紙代之。

虞預表云:秘府有布紙三萬餘枚,不任寫御書。乞四百枚付著作吏,寫起居注。

廣義將軍岷山公以黃紙上表於慕容緌,緌曰:「吾名號未異於前,何宜便爾?」讓,令以白紙稱疏。古有藤角紙。範寧教雲「土紙不可作文書」,皆令用藤角紙。

古謂紙為幡,亦謂之幅,蓋取繒帛之義也。自隋唐已降,乃謂之枚。

魏武令曰:自今諸掾屬、侍中、別駕,常於月朔各進得失,給紙函各一。

張華造《博物志》成,晉武帝賜側理紙萬番,南越所貢。漢人言陟釐與側理相亂,蓋南人以海苔為紙,其理縱橫邪側,因以為名。

《東觀漢記》曰:和熹鄧後臨朝,萬國貢獻悉令禁絕,歲時但供紙墨而已。

李陽冰云:紙常宜深藏篋笥,勿令風日所侵。若久露埃塵,則枯燥難用矣,攻書者宜謹之。《墨藪》云:紙取東陽魚卵虛柔滑淨者。

《三輔決錄》曰:韋誕奏:蔡邕自矜能書,兼明斯籀之法,非得紈素,不妄下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張芝筆、左伯紙及臣墨,皆古法。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後可盡徑丈之勢,方寸之言。

《晉書》:為詔以青紙紫泥。貞觀中,始用黃紙寫敕製。

高宗上元二年詔曰:詔敕施行,既為永式,比用白紙,多有蟲蠹。宜令今後尚書省頒下諸司諸州縣,宜並用黃紙。歐陽通,紙必堅潔白滑者方書之。

陶侃獻晉帝箋紙三千枚,極妙,並墨。

《東宮舊事》:皇太子初拜,給赤紙、縹紅麻紙、敕紙,各一百張。雷孔璋曾孫穆之,猶有張華與其祖書,所書乃桑根紙也。

王右軍為會稽,謝公就乞箋、筆,庫內有九萬枚悉與之。桓宣武云:「逸少不節。」

《抱樸子》曰:洪家貧,伐薪賣之以給紙筆,故不得早涉藝文。常乏紙,每所寫皆反覆有字,人少能讀。

《御史故事》云:按彈奏白簡為重,黃紙為輕。今一例白紙,無甚差降矣。

古彈文白紙為重,黃紙為輕。故《彈王源表》云:「源官品應黃紙,臣輒奉白簡以聞矣。」

《國史補》曰:紙之妙者,則越之剡藤、苔箋,蜀之麻麵、屑骨、金花、長麻、魚子、十色箋,雲陽州六合箋,蒲州白薄、重抄,臨川滑薄。唐韋陟書名如五朵雲,每以彩箋為緘題,時人譏其奢縱。

《抱樸子》曰:吳之杪季,有不知五經之名而饗儒官之祿,不嫻尺紙之寒暑,而坐著作之地,筆不注簡而受駁議之勞。

干寶表曰:「臣前聊欲撰記古今怪異非常之事,會聚散逸,使自一貫。博訪知古者,片紙殘行,事事各異。又乏紙筆,或書故紙。」詔答云:「今賜紙二百枚。」

晉令,諸作紙:大紙一尺三分,長一尺八分,聽參作廣一尺四寸。小紙廣九寸五分,長一尺四寸。

石虎詔曰:先帝君臨天下,黃紙再定。至於選舉,於銓用為允,可依晉氏九班為準格。《京邦記》:東宮臣上疏用白紙,太子答用青紙。

崔瑗《與葛元甫書》:令送《許子》十卷,貧不及素,但以紙耳。

徐邈《與王瑉書》:東宮臣既黃紙奉表於天朝,則宜白紙上疏於儲宮。或說白紙稱表,吾謂無此體。

山簡表:臣父故侍中司徒濤,奉先帝手筆青紙詔。○二之造

漢初已有幡紙代簡。成帝時有赫蹄書詔。應劭曰:「赫蹄,薄小紙也。」至後漢和帝元興中,常侍蔡倫剉故布及魚網樹皮而作之彌工,如蒙恬已前已有筆之謂也。又棗陽縣南蔡倫宅,故彼士人多能作紙。又庾仲雍《明州記》云:「應陽縣蔡子池南有石臼,雲是蔡倫舂紙臼也。」一雲耒陽縣。

黟歙間多良紙,有凝霜、澄心之號。復有長者,可五十尺為一幅。蓋歙民數日理其楮,然後於長船中以浸之,數十夫舉抄以抄之,傍一夫以鼓而節之,於是以大薰籠周而焙之,不上於牆壁也。由是自首至尾,勻薄如一。

蜀中多以麻為紙,有玉屑、屑骨之號。江浙間多以嫩竹為紙。北土以桑皮為紙。剡溪以藤為紙。海人以苔為紙。浙人以麥莖稻稈為之者脆薄焉,以麥槁油藤為之者尤佳。

漢末左伯,字子邑,又能為紙。故蕭子良《答王僧虔書》云:「子邑之紙,研妙輝光;仲將之墨,一點如漆;伯英之筆,窮神盡思:妙物遠矣,邈不可追。」(仲將,韋誕字也)

宋張永自造紙墨。

蜀人造十色箋,凡十幅為一榻。每幅之尾,必以竹夾夾之,和十色水逐榻以染,當染之際,棄置捶埋,堆盈左右,不勝其委頓。逮幹,則光彩相宣,不可名也。然逐幅於方版之上砑之,則隱起花木麟鸞,千狀萬態。又以細布,先以麵漿膠令勁挺隱出其文者,謂之魚子箋,又謂之羅箋。今剡溪亦有焉。亦有作敗麵糊,和以五色,以紙曳過令沾濡,流離可愛,謂之流沙箋。亦有煮皂筴子膏,並巴豆油傅於水面,能點墨或丹青於上,以薑揾之則散,以狸須拂頭垢引之則聚。然後畫之為人物,砑之為雲霞,及鷙鳥翎羽之狀,繁縟可愛。以紙布其上而受采焉,必須虛窗幽室,明槃淨水,澄神慮而製之,則臻其妙也。近有江表僧於內庭造而進之,禦毫一灑,光彩煥發。

晉武賜張華側理紙,已具《敘事》中。《本草》云:「陟釐味甘,大溫無毒,止心腹大寒。溫中消穀,強胃氣,止泄痢。生江南池澤。」陶隱居云:「此即南人用作紙者。」唐本注云:「此物乃水中苔,今取為紙,名為苔紙。青黃色,味澀。」《小品方》曰:「水中粗苔也。音陟釐。陟釐與側黎相近,側黎又與側理相近也。又云即石發也。」(薛道衡《詠苔紙》:今來承玉管,布字銀鉤轉)

拓紙畫紙法。(見《雜說》門)

永徽中,定州僧修德,欲寫《華嚴經》,先以沈香漬水種楮樹,俟其拱,取之造紙。

《丹陽記》:江寧縣東十五里有紙官署,齊高帝於此造紙之所也,常送凝光紙賜王僧虔。(一雲「銀光紙」也)《林邑記》云:九真俗,書樹葉為紙。

段成式在九江出意造紙,名雲藍紙,以贈溫飛卿。○三之雜說

《鄴中記》:石虎詔書以五色紙,著木鳳凰口中,令銜之飛下端門。

庾永興《答王羲之書》曰:得示連紙一丈,致辭一千,增其歎耳,了無解往懷。

江南偽主李氏常較舉人畢,放榜日,給會府紙一張。可長二丈,闊一丈。厚如繒帛數重,令書合格人姓名。

每紙出,則縫掖者相慶,有望於成名也。仆頃使江表,睹今壞樓之上,猶存千數幅。

《畫品》云:古畫尤重紙上者。言紙得五百年,絹得三百年方壞。

紙投火中,煙起尤損人,令肺腑中有所傷。坐客或云:「天下神祠中巫祝間少有肥者,蓋煙紙煙常熏其鼻息故也。」

山居者常以紙為衣,蓋遵釋氏雲「不衣蠶口衣」者也。然服甚暖,衣者不出十年。麵黃而氣促,絕嗜欲之慮。且不宜浴,蓋外風不入,而內氣不出也。

亦嘗聞造紙衣法:每一百幅用胡桃乳香各一兩煮之,不爾,蒸之亦妙。如蒸之,即恒灑乳香等水,令熱熟陰幹,用箭幹橫卷而順蹙之,然患其補綴繁碎。今黟歙中有人造紙衣段,可如大門闔許。近士大夫征行亦有衣之,蓋利其拒風於凝沍之際焉。陶隱居亦云:「武陵人作穀皮衣,甚堅好也。」

今江浙間有以嫩竹為紙,如作密書,無人敢拆發之,蓋隨手便裂,不復粘也。

羊續,字叔祖,以清率下。紙帷布被,以敗紙糊補之。時為南陽守。

在昔書契以還,簡策作矣。至於厥後,或以縑帛。蔡侯有作,方行於世。近代以來,陰陽卜祝通於幽冥者,必斫紙為幣,以賂諸冥漠君。每睹諸家玄怪之語,或有鬼祈於人而求之者,或有賂之而獲洪福者。噫!遊魂為變,綿古而然,漢室已前,鬼何所資乎?得非神不能自神,而隨世之態乎?(唐末,太學博士邱光庭亦有《紙錢說》,文多不錄)

《杜陽編》:德宗朝有朱來鳥,常啖玉屑,聲甚清暢。及為鷙鳥所摶,宮人皆以金花箋寫《心經》,薦其冥福。

張平子《與崔子玉書》云:「乃者朝賀明日,讀《太元經》,《元》四百歲其興乎?端力精思,以揆其義,使人難論陰陽之事。足下累世窮道極微,子孫必命世不絕,且幅寫一通,藏之待能者。」幅寫者,絹帛代紙以寫也。

邢子才少在洛陽,會天下無事,專為山水之遊,時人方之王粲。其文一出,京師為之紙貴。陳後主常令八婦人襞彩箋,製五言詩。魏收,文襄令為檄梁文,初夜執筆,三更便成,文過七紙。

《唐書》:杜暹為婺州參軍,秩滿將歸,吏以紙萬張贈之,暹惟受百幅。人歎之曰:「昔清吏一大錢,復何異!」《異苑》張仲舒在廣陵,天雨絳羅箋,紛紛甚駛,非吉兆也。

馬融《與竇伯向書》曰:「孟陵奴來,賜書手跡,歡喜何量,次於麵也。」書雖兩紙,紙八行七字。

延篤《答張惟奐書》曰:惟別三年,夢想言念,何日有違。伯英來惠書,書盈四紙,讀之反覆,喜不可言。

張奐《與陰氏書》曰:舊念既密,文章粲爛。名實相副,來讀周旋。紙弊墨渝,不離於手。

羲之永和九年製《蘭亭序》,乘樂興而書,用蠶繭紙,鼠須筆,遒媚勁健,絕代更無。太宗後得之。洎玉華宮大漸,語高宗曰:「吾有一事,汝從之,方展孝道。」高宗涕泣引耳而聽,言:「得《蘭亭序》陪葬,吾無恨矣。」

鄭虔為廣文博士,學書病無紙。知慈恩寺有柿葉數屋,遂借僧房居止,取紅葉學書,歲久殆遍。

《歷代名畫記》云:背書畫勿令用熟紙,背必皺起,宜用白滑漫薄大幅生紙。紙縫先避畫者人麵及要節處。若縫之相當,則強急卷舒有損,要令參差其縫,則氣力均平。太硬則強急,太薄則失力。絹素彩色不可搗,理紙上白畫,可以砧石安貼之,仍候陰陽之氣調適。秋為上時,春為中時,夏為下,暑濕之時不可也。《歷代名畫記》云:江東地潤無塵,人多精藝。好事者常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摸寫。古人好拓畫,十得七八,不失神彩筆跡。亦有禦府拓本,謂之官拓。

拓紙法:用江東花葉紙,以柿油好酒浸一幅,乃下鋪不浸者五幅,上亦鋪五幅,乃細卷而硾之。候浸漬染著如一,拓書畫若俯止水窺朗鑒之明徹也。(今舉子云:「宜齎入詞場以護試紙,防他物所汙。」)

庾闡,字仲初,造《楊都賦》成,其文偉麗。時人相傳爭寫,為之紙貴。

漢成帝趙婕妤妒。後宮有兒生八九日,客持詔記封綠小篋與獄中婦人,有裹藥二枚,赫蹄書曰:「告傳能努力飲此藥。」孟康曰:「赫蹄,染黃素令赤而書之,若今黃紙也。劉展曰:「赫音兄弟鬩於牆之鬩。」應劭曰:「赫蹄,薄小紙也。」互有所說。

《本草拾遺》云:印紙剪取印處燒灰水服,令人絕產。

撫州有茶衫子紙,蓋裹茶為名也。其紙長連,自有唐已來,禮部每年給明經貼書。(見《茶譜》)

藥品中有閃刀紙,蓋裁紙之際,一角壘在紙中,匠人不知漏裁者。{巫}人入藥用。

孔溫裕因直諫貶柳州司馬。有鵲喜於庭,兒孫拜之飛去,墜下方寸紙,上有「補闕」字。未幾征還,果有此拜。(見《因話錄》)

《資暇》云:鬆花箋,代以為薛濤箋,誤也。鬆箋其來舊矣。元和之初,薛濤尚斯色,而好製小詩。惜其幅大,不欲長剩之,乃命匠人狹小為之。蜀中才子既以為便,後減諸箋亦如是,特名曰薛濤箋。今蜀中紙有小樣者,皆是也。非鬆花一色。

魏人謗邢邵云:邢家小兒常作文表,自買黃紙寫之而送。

司馬消難不知書,書架上徒設空紙。時人云「黃紙五經,赤軸三史」。

蘇綽為人公正,周文推心委任而無間。或出遊,常豫置空紙以授綽,若須有處分,則隨事施行。及還啟知而已。南朝有士人朱詹,家貧力學,常吞紙療饑。

今大寮書題上紙簽,出於李趙公。

唐初將相官告,亦用銷金箋及金鳳紙書之,餘皆魚箋、花箋而已。厥後李肇《翰林志》云:凡賜與、徵召、宣索、處分曰詔,用白藤紙。慰撫軍旅曰書,用黃麻紙。太清宮內道觀薦告文辭,用青藤紙朱書,謂之青辭。諸陵薦告上表、內道觀文,並用白麻紙。凡赦書、德音、建後、立儲、大誅討、拜免三公、命相、命將,並用白藤紙,不用印。雙日起草,隻日宣。宰相使相官告,並用色背綾金花紙;節度使,並用白背綾金花紙;命婦,即金花羅紙;吐蕃及讚普書及別錄,用金花五色綾紙,上白檀木、真珠、瑟瑟、鈿函、金鎖鑰;吐蕃宰相、摩尼師已下,書甲五色麻紙;南詔及青平官書,用黃麻紙。

唐朝進士榜頭粘堅黃紙四張,以氈筆淡墨滾轉,書曰「體部貢院」四字。(或云文皇以飛白書,或云象陰注之象)

宣宗雅好文儒。鄭鎬知貢舉,忽以紅箋筆劄一名紙曰:「鄉貢進士,李(御名)。以賜之。」

孫放《西寺銘》曰:長沙西寺,層構傾頹,謀欲建立。其日有童子持紙花插地故寺東西,相去十餘丈。於是建刹,正當紙花處。

攝生者尤忌枕高。宜枕紙二百幅,每三日去一幅。漸次取之,迨至告盡,則可不俟枕而寢也。若如是,則腦血不減,神光愈盛矣。

《神仙傳》云:李之意,神仙人也。蜀先主欲伐吳,問之意,乃求紙筆畫作兵馬數十,手裂壞之。又畫一大人,又壞之。先主出軍,敗衄。

戴祚《甄異傳》云:王肇常在內宿,晨起出外,妻韓氏時尚未覺,而奴子云:「郎索紙百幅。」韓視帳中,見肇猶臥,忽不復見。後半歲肇亡。

王炎《冥祥記》云:元嘉八年,蒲阪城中大火災,里中小屋雖焚,而於煨燼下得金經紙素如故。

《林邑記》:「九真俗書樹葉為紙。」《廣州記》:「取偲樹皮熟捶堪為紙」。蓋蠻夷不蠶,乃被之為褐也。釋迦佛為磨休王時,剝皮為紙,寫《大乘經》。(見《筆譜》)

王羲之《筆經》云:以麻紙裹柱根,欲其體實,得水不化。

《搜神記》:益州西南有神祠,自稱黃石公。祈禱者持一百幅紙及筆墨放石室中,則言吉凶。

劉恂《嶺表錄異》云:廣管羅州多棧香樹,身似櫃柳,其花白而繁,其葉如橘皮,堪作紙。名為香皮紙。皮白色,有文如魚子箋。雷、羅州,義寧、新會縣率多用之。其紙漫而弱,沾水即爛,不及楮皮者。

《世說》:戴安道就範宣學所為:範讀書,亦讀書;範抄紙,亦抄紙。○四之辭賦

傅咸《紙賦》:蓋世有質文,則治有損益,故禮隨時變,而器與事易。既作契以代繩兮,又造紙而當策,猶純儉之從宜,亦惟變而是適。夫其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則,體潔性真。含章蘊藻,實好斯文,取彼之弊,以為此新。攬之則舒,舍之則卷,可屈可伸,能幽能顯。

梁江洪《為傅建康詠紅箋》詩:雜采何足奇,惟紅偏可作。灼爍類蕖開,輕明似霞破。鏤質卷方脂,栽花承百和。不遇情牽人,豈入風流座。

梁簡文帝《詠紙》詩:皎白猶霜雪,方正若布棋。宣情且記事,寧同魚網詩。

薛道衡《詠苔紙》詩:昔時應春色,引淥泛清流。今來承玉管,布字轉銀鉤。

梁劉孝威《謝官紙啟》略云:雖復鄴殿鳳銜,漢朝魚網,平淮桃花,中宮穀樹,固亦慚茲靡滑,謝此鮮華。

韋莊《乞彩箋歌》:浣花溪上如花客,綠暗紅藏人不識。留得溪頭瑟瑟波,潑成紙上猩猩色。手把金刀裁彩雲,有時剪破秋天碧。不使虹霓段段飛,一時驅上丹霞壁。蜀客才多染不工,卓文醉後開無力。孔雀銜來向日飛,翩翩壓折黃金翼。我有歌詩一千首,磨礱山嶽羅星鬥。開卷長疑雷電驚,揮毫隻怕龍蛇走。班班布在詩人口,滿軸鬆花都未有。人間無處買煙霞,須知得自神仙手。也知價重連城璧,一紙萬金猶不惜。薛濤昨夜夢中來,殷勤勸向君邊覓。

僧齊己《謝人贈棋子彩箋詩》:陵陽棋子浣花箋,深愧攜來自錦川。海蚌琢成星落落,吳綾隱出鳳翩翩。留防桂苑題詩客,惜寄桃源敵手仙。捧受不堪題出處,七千餘里劍關前。

舒元輿《悲剡溪古藤文》:剡溪上綿四五百里,多古藤,株枿逼土,雖春入土脈,他植發活,獨古藤氣候不覺,絕盡生意。予以為本乎地者,春到必動。此藤亦本於地,方春且死,遂問溪上之有道者。言溪中多紙工,持刀斬伐無時,劈剝皮肌以給其業。意藤雖植物者,溫而榮,寒而枯,養而生,殘而死,亦將似有命於天地間。今為紙工斬伐,不得發生,是天地氣力為人中傷,致一物疵癘之若此。異日過數十百郡,洎東洛西雍,曆見言書文者皆以剡紙相誇。予悟曩見剡藤之死,職正由此,此過固不在紙工。且今九牧士人,自專言能見文章戶牖者,其數與麻竹相多。聽其語其自安重,皆不啻探驪龍珠,雖有曉悟者,其倫甚寡。不勝眾者,亦皆斂手無語。勝眾者果自謂天下文章歸我,遂輕傲聖人之道。使《周南》《召南》風骨,抑入於《折揚》《皇華》中,言偃、卜子夏文學,陷入於淫靡放蕩中。比肩握管,動盈數千百人,人人筆下動數千萬言,不知其為謬誤。日日以縱,自然殘藤命易甚桑枲。波波頹遝,未見止息,如此則綺文妄言輩,誰非書剡紙者耶?紙工嗜利,曉夜斬藤以鬻之,雖舉天下為剡溪猶不足以給,況一剡溪者耶?以此恐後之日,不復有藤生於剡矣。大抵人間費用,苟得著其理,則不枉之道在,則暴耗之過,莫有橫及於物。物之資人亦有時,時其斬伐,不為夭閼?予謂今之錯為文者,皆夭閼剡溪藤之流也。藤生有涯,而錯為文者無涯,無涯之損物,不直於剡藤而已。予所以取剡藤以寄其悲。

周樸《謝友人惠箋紙並筆》:范陽從事獨相憐,見惠霜毫與彩箋。三副緊纏秋月兔,五般方剪蜀江煙。宵征覺有文通夢,日習慚無子諒篇。收著不將兩處用,歸山間向墨池前。

段成式《與溫庭筠雲藍紙絕句並序》:一日辱飛卿九寸小紙,兩行親書,雲要采箋十番,錄少詩稿。予有雜箋數角,多抽揀與人。既玩之輕明,復用殊麻滑。尚愧大庾所得,猶至四百枚;豈及右軍不節,盡付九萬幅。因知碧聯棋上,重翻《懊惱》之辭;紅方絮中,更擬相思之曲。固應桑根作本,藤角為封;古拙不重蔡侯,新樣偏饒桓氏。何啻奔走馳聘,有貴長簾;下筆縱橫,偏求側理。所恨無色如鴨卯,狀如馬肝,稱寫璿璣,且題裂錦者。予在九江,出意造雲藍紙,既乏左伯之法,今無張永之功。輒分五十枚,並絕句一首,或得閑中暫當藥餌也:三十六鱗充使時,數番尤得裹相思。待將抱拱重抄了,盡寫襄陽《播掿詞》。(今飛卿集中有《播掿詞》)

文嵩《好畤侯楮知白傳》:楮知白,字守元,華陰人也。其先隱居商山,入百花穀,因穀氏焉。幼知文,多為高士之首冠,自以樸散不仕。殷太戊失德於時,與其友桑同生入朝直諫,拱於庭七日。太戊納其諫而改德,以致聖敬日躋,因賜邑於楮。其後遂為楮氏二十二代祖枝。因後漢和帝元興中下詔,征岩穴隱逸,舉賢良方正之士。中常侍蔡倫搜訪得之於耒陽,貢於天子。天子以其明白方正,舒卷平直,《詩》所謂「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者也。用{艸造}史官,以代簡策。尋拜治書侍御史。奉職勤恪,功業昭著,上用嘉之,封好畤侯。其子孫世修厥職,累代襲爵不絕。博好藏書,尤能遍求,自有文籍以來,經誥典策及釋道百氏之書,無不載之素幅。遇其人則舒而示之,不遇其人則卷而懷之,終不自矜其該博。晉宋之世,每文人有一篇一詠出於人口者,必求之繕寫。於是京師聲價彌高,皆以文章貴達。曆齊、梁、陳、隋以至今朝廷,益甚見用。知白為人好薦賢汲善,能染翰墨,與人鋪舒行藏,申冤雪恥,呈才述誌,啟白公卿台輔,以至達於天子,未嘗有所難阻。隱蔽曆落,布在腹心,何隻於八行者歟?知白家世,自漢朝迄今千餘載,奉嗣世官,功業隆盛,簿籍圖牒,布於天下,所謂日用而不知也。知白以為不失先人之職,未嘗輒伐其功。與宣城毛元銳、燕人易元光、南越石虛中為相須之友。每所曆任,未嘗不同。知白自國子受牒補主簿,直宏文館,為書吏所賂,因潤而墜之。當軸素知廉潔,憐而不問,他日方戒而用之,是以其道益光,曾無背麵。累遷中書舍人,史館修撰,直筆之下,善惡無隱。明天子禦宇,海內無事,誌於經籍,特命刊校集賢御書。書成奏之,天子執卷躬覽,嘉賞不已。因是得親御案。乃復嗣爵好畤侯。史臣曰:春秋有楮師氏,為衛大夫,乃中國之華族也。好畤侯楮氏,蓋上古山林隱逸之士,莫知其本出。然而功業昭宣,其族大盛,為天下所利用矣。世世封侯爵食,不亦宜乎!

◇卷五·墨譜

○一之敘事

《真誥》云:今書通用墨者何?蓋文章屬陰,墨,陰象也,自陰顯於陽也。《續漢書》云:中宮令主禦墨。

漢書》云:尚書令、仆、丞郎,月賜蚗麋大墨一枚,小墨一枚。《東宮故事》:皇太子初拜,給香墨四丸。《釋名》曰:墨者,晦也。言似物晦墨也。

陸士龍與兄曰:一日上三台,得曹公藏石墨數十萬斤,然不知兄頗見之否?今送二螺。

古有九子之墨,祝婚者多子,善禱之像也。詞曰:「九子之墨,藏於鬆煙。本性長生,子孫無邊。」

顧微《廣州記》曰:懷化郡掘塹,得石墨甚多,精好可寫書。今山中多出朱石,亦可以入朱硯中使。

戴延之《西征記》曰:「石墨山北五十里,山多墨可書,故號焉。」盛宏之《荊州記》曰:「築陽縣亦出。」楊雄《詔令》:尚書賜筆墨,觀書石室。

《墨藪》云:凡書先取墨。必廬山之鬆煙,岱郡之鹿角膠,十年之上強如石者妙。

《周書》有涅墨之刑。《莊子》云:「蠙筆和墨。」晉公墨衰,邑宰墨綬,是知墨其來久矣。陶侃獻晉帝箋紙三十枚,墨二十丸,皆極精妙。

王充《論衡》云:以塗傅泥,以墨點繒,孰有知之,清受塵,白取垢青蠅之汙,常在絹素。歐陽通每書,其墨必古鬆之煙,末以麝香,方可下筆。

許氏《說文》云:墨者,墨也,字從黑土。墨者煤煙所成,土之類也。

古人灼龜,先以墨畫龜,然後灼之,兆順食墨乃吉。《尚書·洛誥》云:「惟洛食。」漢文大橫入兆,即其事也。

北齊朝會儀:諸郡守勞訖,遣陳土宜。字有謬誤及書跡濫劣者,必令飲墨水一升。見《開寶通禮》。

酈元注《水經》云:鄴都銅雀台北曰冰井台,高八丈,有屋一百四十間。上有冰室數井,井深十五丈,藏冰及石墨焉。石墨可書。(又見陸雲與兄書雲)

《括地志》云:東都壽安縣洛水之側有石墨山,山石盡黑,可以書疏,故以石墨名山。

《新安郡記》云:黟縣南一十六里有石嶺,上有石墨,土人多采以書。有石墨井,是昔人采墨之所。今懸水所淙激,其井轉益深矣。

《陳留耆舊傳》云:王邯剛猛,能解槃牙、破節目。考驗楚王英謀反,連及千餘人,事竟引入詰問無謬。一見,賜御筆墨;再見,賜佩帶;三見,除司徒西曹屬。

王充《論衡》云:河出圖,洛出書,此皆自然也。天安得筆墨圖畫乎?晉令治書令史掌威儀禁令,領受寫書縑帛筆墨。

《筆陣圖》以筆為刀<矛肖>,墨鍪鑒甲。○二之造

韋仲將《墨法》曰(即韋誕也):今之墨法,以好醇鬆煙幹搗,以細絹簁於缸中,篩去草芥。此物至輕,不宜露簁,慮飛散也。煙一斤已上,好膠五兩,浸梣皮汁中。梣皮即江南石檀木皮也。其皮入水綠色,又解膠,並益墨色。可下去黃雞子白五枚,亦以真珠一兩,麝香一兩,皆別治細簁。都合調下鐵臼中,寧剛不宜澤。搗三萬杵,多益善。不得過二月、九月,溫時臭敗,寒則難幹。每挺重不過二兩。故蕭子良《答王僧虔書》云:「仲將之墨,一點如漆。」

冀公《墨法》,鬆煙二兩,丁香、麝香、幹漆各少許,以膠水漫作挺,火煙上薰之,一月可使。入紫草末色紫,入秦皮末色碧,其色俱可愛。

昔祖氏本易定人,唐氏之時墨官也。今墨之上必假其姓而號之,大約易水者為上。其妙者必以鹿角膠煎為膏而和之,故祖氏之名聞於天下。今太行濟源、王屋亦多好墨,有圓如規,亦墨之古制也。有以栝木煙為之者尤粗。又云:上黨鬆心為之尤佳,突之末者為上。

江南黟歙之地,有李廷珪墨尤佳。廷珪本易水人。其父超,唐末流離渡江,睹歙中可居造墨,故有名焉。今有人得而藏於家者,亦不下五六十年。蓋膠敗而墨調也。其堅如玉,其紋如犀,寫逾數十幅,不耗一二分也。墨或堅裂者至佳。凡收貯宜以紗囊盛,懸於透風處佳。

造朱墨法:上好朱砂細研飛過,好朱紅亦可。以梣皮水煮膠,清浸一七日,傾去膠清。於日色中漸漸曬之,幹濕得所。和如墨挺。於朱硯中研之,以書碑石。亦須二月、九月造之。

宋張永涉獵經史,能為文章,善隸書。又有巧思,紙墨皆自造。上每得永表,輒執玩谘嗟久之,供禦者不及也。

造麻子墨法:以大麻子油沃糯米半碗強,碎剪燈心堆於上,然為燈。置一地坑中,用一瓦缽微穿透其底,覆其焰上,取煙煤重研過。以石器中煎煮皂莢膏,並研過者糯米膏,入龍腦、麝香、秦皮末和之,搗三千杵。溲為挺,置蔭室中俟幹。書於紙上,向日若金字也。秦皮,陶隱居云:「俗謂之樊枿皮。以水漬和墨,書色不脫,故造墨方多用之。」

近黟歙間有人造白墨,色如銀。迨研訖,即與常墨無異。卻未知所製之法。○三之雜說張芝臨池書,水盡墨。

《神仙傳》云:班孟能嚼墨,一噴皆成字,盡紙有意義。

王子年《拾遺》云:張儀、蘇秦同志寫書,遇聖人之文,則以墨畫掌及股裏以記之。葛洪好學,自伐薪買紙墨。《災祥集》曰:天雨墨,君臣無道,讒人進。

《神仙傳》:漢桓帝征仙人王遠,遠乃題宮門四百餘字。帝惡而削之,外字去,內字復見,墨皆入木裏。

楊雄《答劉歆書》云:雄為郎,自奏心好沈博絕麗之文。願不受三歲俸,息休直事,得肆心廣意。成帝詔不奪俸,令尚書賜筆墨,得觀書於石室。故天下上計孝廉及內郡衛卒會者,雄常把三寸弱翰,齎油素四尺以問其異,歸則以鉛擿鬆槧。二十七年於茲矣。

偽蜀有童子某者能誦書。孟氏召入,甚嘉其穎悟,遂錫之衣服及墨一丸。後家童誤墜於庭下盆池中。後數年重植盆中荷芰,復獲之,堅硬光膩仍舊。或云僖宗朝所用之墨餘者。

唐王勃為文章,先研墨數升,以被覆麵,謂之腹稿。起即下筆不休。(幼常夢人遺之墨丸盈袖)

西域僧書言彼國無硯筆紙,但有好墨,中國者不及也。雲是雞足山古鬆心為之。仆嘗獲貝葉,上有梵字數百,墨倍光澤。會秋霖,為窗雨濕,因而揩之,字終不滅。

後周宣帝令外婦人以墨畫眉,蓋禁中方得施粉黛。《漢書》:光武起,王莽以墨汙渭陵、延陵周垣。

仆將起赴舉年,夢今上臨軒親賜墨一挺,仆因蹈舞拜受,旦日言於座客。有郭靖者,江表人也,前賀曰:「必狀元及第。」仆詰之,郭曰:「仆有征方言也。」前春禦試,果冠群彥,而郭公已有他事遁歸江表。後言之於禮部郎中張洎,洎曰:「大墨者,筆硯之前,用時必須出手矣。手與首同音也。」仆亦自解之曰:「天子手與文墨也。」

顧野王《輿地志》曰:漢時王朗為會稽太守,子肅隨之郡,住東齋中。夜有女子從地出,稱趙王女,與肅語。曉別,贈墨一丸。肅方欲注《周易》,因此便覺才思開悟。

《抱樸子》:友人元伯先生以濡墨為城池,以機軸為干戈。汲太子妻與夫書曰:並致上墨十螺。

葛龔《與梁相書》曰:復惠善墨,下士難求,椎骸骨,碎肝膽,不足明報。

干寶《搜神記》曰:益州西有祠,自稱黃石公。人或饋紙筆一丸墨,則石室中言吉凶。

《本草》云:墨味辛無毒,止血生肌膚。合金瘡散,主產後血暈。磨醋服之,亦主眯目,物芒入目點瞳子。又主血痢及小兒客忤,搗篩和水調服之。好墨入藥,粗者不堪。

陶隱居云:樊枿皮水漬以和墨,書色不脫,即秦皮也。

陶隱居云:烏賊魚腹中有墨,今作好墨用之。(烏賊者,以其食烏也)

海人云:烏賊魚,即秦王算袋魚也。昔秦王東遊,棄算袋於海,化為此魚,形一如算袋,兩帶極長。墨猶在腹,人捕之,必噴墨昏人目也。其墨人用寫券。歲久其字磨滅,如空紙焉。無行者多用之。

《國語》晉成公初生,夢人規其臀以墨曰:「使有晉國三世。」故名黑臀。

潁川荀濟與梁武有舊,而素輕梁武。及梁受禪,乃入北。嘗云:「會於楯鼻磨墨作文檄梁。」

今常侍徐公鉉云:「建康東有雲穴,西山有山墨,親常使之。」又云:「幼年常得李超墨一挺,長不過尺,細裁如筋。」與其愛弟鍇共用之,「日書不下五千字,凡十年乃盡。磨處邊際如刀,可以裁紙。自後用李氏墨,無及此者。超即廷珪之父也。」

唐末陶雅為歙州刺史二十年,嘗責李超云:「爾近所造墨,殊不及吾初至郡時,何也?」對曰:「公初臨郡,歲取墨不過十挺。今數百挺未已,何暇精好焉。」

山中新伐木書之,字即隱起。他日洗去墨,字猶分明。又書於版牘,歲久木朽,而字終不動。蓋煙煤能固木也。亦徐常侍言。

今之小學者,將書,必先安神養氣,存想字形在眼前,然後以左手研墨,墨調手穩方書,則不失體也。又曰:「研墨如病。」蓋重其調勻而不泥也。又曰:「研墨要涼,涼則生光。墨不宜熱,熱則生沫。」蓋忌其研急而墨熱。又李陽冰云:「用則旋研,無令停久,久則塵埃相汙,膠力隳亡。如此,泥鈍不任下筆矣。」

初舉子云:凡入試,題目未出,間豫研墨一硯。蓋欲其辦事,非主於事筆硯之妙者也。今之燒藥者,言以墨塗紙裹藥,尤能拒火。

王嘉《拾遺記》:昔老君居景室山,與老叟五人共談天地之數,撰經書垂十萬言。有浮提國二神人出金壺器,中有墨汁,狀若淳漆。灑木石,皆成篆隸,以寫之。及金壺汁盡,二人乃欲刳心瀝血以代墨焉。五老,即五天之精也。景室,即太室、少室也。

王獻之與桓溫書扇,誤為墨汙,因就成一駁牛,甚工。曹不興畫屏,改誤汙為蠅,大帝以手彈之。

義熙中,三藏佛馱跋陁住建業謝司空寺,造護淨堂,譯《華嚴經》。堂下忽化出一池,常有青衣童子自池中出,與僧灑埽研墨。

《宋雲行記》云:西天磨休王斫髓為墨,寫大乘經。(見《筆勢》中)石崇《奴券》曰:張金好墨,過市數蠡,並市豪筆,備郎寫書。趙壹《非草書》云:十日一筆,月數丸墨。(見《筆勢》中)

劉恂《嶺表錄異》云:嶺表有雷墨。蓋雷州廟中雷雨勃起,人多於野中獲得石,狀如黳石,謂之雷公墨也。扣之鎗鎗然,光瑩可愛。

《典論》云:袁紹妻劉氏性妒,紹死未殯,殺其妾五人。恐死者知,乃髡其發,墨其面。

曹毗《誌怪》云:漢武鑿昆明極深,悉是灰墨,無復土,舉朝不解。以問東方朔,朔曰:「臣愚不足以知之,可試問西域胡僧。」上以朔不知,難以核問。後漢明帝時外國道人入來洛陽時,有憶方朔言者,乃試問之。胡人曰:「經云:天地大劫將盡,則劫燒灰。此燒之餘。」乃知朔言有旨。(又曰,出《幽明錄》)

○四之辭賦

後漢李尤《墨銘》:書契既遠,研墨乃陳。煙石相附,筆疏以伸。(一作「煙石附筆以流以伸」)

曹植樂府詩:墨出青松煙,筆出狡兔翰。古人成鴛跡,文字有改刊。

張仲素《墨池賦》:墨之為用也,以觀其妙;池之為玩也,不傷其清。苟變池而盡墨,知功積而藝成。伊昔伯英,務茲小學;棲遲每親乎上善,勤苦方資乎先覺。俾夜作晝,日居月諸;挹彼一水,精其六書。或流離於崩雲之勢,乍滴瀝於垂露之餘。由是變此黛色,涵乎碧虛。浴玉羽之翩翩,或殊白鳥;濯錦鱗之潎潎,稍見元魚。自強不息,允臻其極。何健筆以成文,俾方塘之改色。映揚鬐之鯉,乍謂寓書;沾曳尾之龜,還同食墨。沮洳斯久,杳冥莫測;愛涅者必其緇,知白者成其黑,蘋風已歇,桂月初臨;元渚彌淨,元流更清。所以恢宏學海,輝映儒林;將援毫而悅目,豈發冊而賞心。其外莫測,其中莫見;同君子之用晦,比至人之不炫。冰開而純漆重重,石映而元圭片片。倘北流而浸稻,自成黑黍之形;如東門之漚麻,更學素絲之變。究其義也,如蟲篆之所為;悅其風也,想鳥跡之多奇。將與能也,而可傳可繼;豈謀樂也,而泳之遊之。恥魏國之沈沈,徒開墨井;笑昆山之浩浩,空設瑤池。專其業者全其名,久其道者盡其美。譬彼濡翰,成茲色水。則知遊藝之徒盡,以墨池而竊比。

李白《酬張司戶贈墨歌》:上黨碧鬆煙,夷陵丹砂末。蘭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黃頭奴子雙鴉鬟,錦囊卷之懷抱間。今日贈予《蘭亭》去,興來灑筆會稽山。

僧齊己《謝人惠墨》詩:珍我歲寒煙,攜來路幾千。隻應真典誥,銷得苦磨研。正色浮端硯,精光動蜀箋。因君強濡染,舍此即忘筌。

段成式《送溫飛卿墨往復書十五首》:段云:近集仙舊吏獻墨二挺,謹分一挺送上。雖名殊九子,狀異二螺,如虎掌者非佳,似兔支者差勝。不意吳興道士忽遇,因取上章;趙王神女得之,遂能注《易》。所恨隃糜鬆節,絕已多時;上穀檞頭,求之未獲也。成式述作中躓,草隸非工,惟茲白事,足以驅策。詎可供成篆之硯,奪如椽之筆乎?溫答云:庭筠白:即日僮傒至,奉披榮誨,蒙賚易州墨一挺,竹山奇製,上蔡輕煙,色掩緇帷,香含漆簡。雖復三台故物,貴重相傳;五兩新膠,幹輕入用。猶恐於潛曠遠,建業尫羸。韋曜名方,即求雞木;傅玄佳致,別染龜銘。恩加於蘭省郎官,禮備於鬆[2222]介婦。汲妻衡弟,所未窺觀;《廣記》《漢儀》,何嘗著列。矧又元洲上苑,青瑣西垣,板字猶新,疑簽尚整。帳中女史,每襲清香;架上仙人,常持縹帙。得於華近,辱在庸虛。豈知夜鶴頻驚,殊慚誌業;秋蛇屢綰,不稱精研。惟憂痗物虛投,蠟盤空設。晉陵雖壞,正握銅兵;王詔徒深,誰磨石硯。捧受榮荷,不任下情,庭筠再拜。段答云:昨獻小墨,殆不任用。籍棖之力,殊未堅剛;和麩之餘,固非精好。既非懷化所得,豈是築陽可求。況某從來政能,慚伯祖之市果;自少學業,愧稚川之伐薪。飛卿掣肘功深,焠掌忘倦,齊奮五筆,捷發百函。愁中復解元嘲,病裏猶屠墨守。煙石所附,抑有神手;裁劄承訊,忻懌兼襟。莫測庾詞,難知古訓,行當祗謁,條訪闕疑。成式狀。溫答云:昨夜安東聽偈,北窗追涼,楠枕才<奇攴>,蘭缸未艾,縹繩初解,紫簡仍傳,麗事珍繁,摛筆益贍。雖則竟山充貢,握槧堪書,五丸二兩之精英,三輔九江之清潤。葛龔受賜,稱下士難求;王粲著銘,歎遐風易遠。俱苞輸囿,盡入淙金,遺逸皆存,纖微悉舉。嵒觀鵬運,豈識迢遙;鯤入鮒居,應嗟坎窞。願承謦欬,以牖愚蒙。庭筠狀。段答云:昨更拾從土黑聲之餘,自謂無遺策矣。但愧井蛙尚猶自恃,醯雞未知大全,忽奉毫白,復新耳目。重耳誤徹,謬設生慚;張奐致渝,研味難盡。詎同王遠術士,題字入木;班孟仙人,噴書竟紙。雖趙壹《非草》,數丸誌征;汲媛餉夫,十螺求說。肝膽將破,翰答已疲,有力負之,更遲承問。成式狀。溫答云:伏蒙又抒衝襟,詳征故事。蒼然之氣,仰則彌高;毖彼之泉,汲而增廣。方且驚神褫魄,寧唯矜甲投戈。復思素洛呈祥,翠媯垂貺,龜字著象,鳥莢含華。至於漢省五丸,武部三善。仲宣佳藻,既詠浮光;張永研工,常稱點漆。逸少每停質滑,長康常務色輕。搗乃韋書,知為宋畫。荀濟提兵之檄,磨楯而成;息躬覆族之言,削門而顯。敢持蛙井,猶望鯤池,不任慚伏宗仰之至。庭筠狀。段答云:赫日初升,白汗四匝,愁議墨陽之地,懶窺兼愛之書。次復八行,盈襞交互。訪伏牛之夜骨,豈望登真;迷良獸之沈脂,虛成不任。更得四供晉貳,五入漢陵,隱侯辭著於麝膠,葛元術矜於魚吐。寧止千鬆,政染二丸,可和僧孺獨擅之才,周禺自謂無愧而已,支策長望,梯幾熟眠,方困九攻,徒榮十部,齊師其遁,詎教脫扃。成式狀。溫答云:竊以童山不秀,非鄒衍可吹;眢井無泉,豈耿恭不拜。墨尤之事,謂以獲麟;筆聖之言,翻同倚馬。靜思神運,不測冥搜。亦有自相裏而分,豈公輸所削,流輝精絹,假潤清泉。銘著李尤,書投蘇竟,寧憂素敗,不畏飛揚。傳相見貽,守宮斯主,研蚌胎而合美,配馬滴以成章。更率荒蕪,益慚疏略。庭筠狀。段答云:藍染未青,元嘲轉白;責羝羊以求乳,耨石田而望苗:殆將壯腸,豈止憎貌。猶記煙磨青石,黛漬幕書,施棖易思,號令難曉。蘇秦同志,傭力有而可題;王隱南遊,著書無而誰給。今則色流琅研,光滴彩毫,腹笥未緘,初不停綴。疲兵怯戰,惟願豎降。成式狀。溫答云:驛書方來,言泉更湧,高同泰峙,富類敖倉。怯蒙叟之大巫,駭王郎之小賊。尤有剛中巧製,廟裏奇香;征上黨之鬆心,識長安之石炭。烏黔靡用,龜食難知;規虞器以成奢,默梁刑而嚴罪。便當北面,不獨棲毫。庭筠狀。段答云:飛卿博窮奧典,敏給芳詞,吐水千瓶,有才一石。成式尺紙寒暑,素所不閑,一卷篇題,從來蓋寡。竊以墨事故附,巾箱先無,可謂有騏驥而雖疲,遵繩墨而不跌者。忽記鄴西古井,更欲探尋;虢略鏤盤,誰當仿效。況又劇問可答,但愧於子安;一見之賜,敢同於郅惲乎?陣崩鶴唳,歌怯雞鳴,復將晨壓我軍,望之如墨也。豈勝愁居懾處之至。成式狀。溫答云:庭筠閱市無功,持撾寡效,大魂障聽,蝸脘傷明。庸敢撫翼鵷鵬,追蹤驥騄?每承函素,若涉滄溟。亦有叢憏尚存,戔餘與記。至於縗從權制,既禦秦兵;綬匪舊儀,仍傳漢制。張池造寫,蔡碣含舒。荷新淦之恩,空沾子野;發冶城之詔,獨避元規。窘類轢羹,碎同拾飯,其為愧怍,豈可勝言。庭筠狀。段答云:醞匵遍尋,緘筠窮索,思安世篋內搜,伯喈帳中。更睹沈家令之謝箋,思生鬆黛;楊師道之佳句,才掞煙華。抑又時方得賢,地不愛寶,定知災祥不兩,詎論穹昊所無。還介方酬,鬱儀未睨,羽驛遝集,筆路載馳。豈知石室之書,能迷中散;麻繻之語,隻辨光和。底滯之時,征引多誤,彈筆搦紙,慚怯倍增。成式狀。溫答云:昨日浴簽時,光風亭小宴,三鼓方歸。臨出捧緘,在酲忘答,亦以蚳久罄,川瀆皆隕。豈知元化之杯,莫能窮竭;季倫之寶,益更扶疏。雖有翰海壘石,溳陽水號。煙城倥詠,剩出青松;惡道遺蹤,空留白石,扇裏止餘烏牸,屏間正作蒼蠅,豈敢猶彎楚野之弓,尚索神亭之戟?謹當焚筆,不復操觚矣。庭筠狀。段答云:問義不休,攬筆即作,何啻懸鼓得捶也。小生方更倍鰓,尚自舉尾;更搜屋火,復得刀圭。因計風人辭中,將書烏皂;長歌行裏,謂出鬆煙。供椒掖量用百丸,給蘭台率以六石。棠梨所染,滋潤多方;黎勒共和。周遮無法。傅玄稱為正色,豈虛言歟,飛卿筆陣堂堂,舌端滾滾,一盟城下,甘作附庸。成式狀。

文嵩《鬆滋侯易元光傳》:易元光,字處晦,燕人也。其先號青松子,頗有材幹,雅淡清貞,深隱山谷不仕,以吟嘯煙月自娛。常謂門生邴炎曰:「餘青山白雲之士,去榮華,絕嗜欲,修真得道,久不為寒暑所侵,壽且千歲。然猶未離五行之數,終拘有限。予漸覺形神枯槁,是知老之將至矣。餘他日必為風雨所躓。後因子熾盛,餘當神化為雲氣之狀升霄漢矣。其留者號元塵生,徙居黔突之上,必遇膠水之契,隃糜處士鹿角煎和丹砂麝香數味,遺而餌之。」其後果然,門生皆以青松子前知定數矣。元塵生餌藥得道,自黃帝時蒼頡比鳥跡為文,以代結繩之政,元塵便與有功焉。其後子孫皆傳其術,以成道易水之上,遂為易氏焉。元光即元塵曾孫也。家世通元處素,其壽皆永。嘗與南越石虛中為研究雲水之交,與宣城毛元銳、華陰楮知白為文章濡染之友。明天子重儒,元慕其有道,世為文史之官。特詔常侍御案之右,拜中書監儒林待制,封鬆滋侯。其宗族蕃盛,布在海內,少長皆親硯席,以文顯用也。史臣曰:古者得姓,非官族世功,則多以地名為氏,或爵邑焉,或所居焉。鬆滋侯易氏,蓋前山林得道人也。青松子富有春秋,不顯氏名,其族或隱天下名山,皆避為棟樑之用也。有居太山者,秦始皇巡狩至東嶽,因經其隱所,拜其兄弟五人為大夫焉。其參元得道能神仙者,則自易水之上,後代故用為姓雲。

◇後序

班《志》有言曰:小說家流千三百八十篇,蓋出于稗官,道塗之說也。孔子曰:「雖小道,亦有可觀者焉。」苟致遠而不泥,庶亦幾于道也。矧善其事者必利其器,尋其波者必討其源。吾見其決洩古先之道,發揚翰墨之精,莫不由是四者,方傳之無窮乎?苟闕其一,雖敏妙之士,如廉頗不能將楚人也。嘗觀《茶經》、《竹譜》,尚言始末,成一家之說,況世為儒者,焉能無述哉!因閱書秘府,遂檢尋前志,并耳目所及、交知所載者,集成此譜。問之通識者,亦曰可,故不能棄。其冠序則有騎省徐公焉,敢以胸臆之志復書于卷末云。

時皇宋龍集丙戌,雍熙紀號之三載九月日,翰林學士蘇易簡書

此書向無善本,照曠閣刊《學津》時,出其家藏抄本屬校謬誤,殆不可讀。讎勘再三,粗成句讀。而中如文嵩四侯傳,及《墨譜》中段、溫贈答書狀十五首,不見於他類書征引者,概從闕如,緣是錄副未梓。己卯冬,晤錢塘夢華何君,雲近得鶴夢山房舊抄完本,從之借校。今春夢華何君攜書來,知又新從振綺堂汪氏本校過者,狂喜欲絕。鑒遂從兩本合校一過,補卷一《筆之雜說》脫文四十二條,卷二《筆之詞賦》一條,卷三《硯之敘事》九條。其餘闕文錯字,約計二百八十餘字。其異同處兩通及存疑者,不計焉。是書至是可稱完善矣。特未知視《敏求記》所雲絳雲勘對疑似之本,相去又何如也。

拙經老人黃廷鑒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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