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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7日，美国密歇根大学下设的国家冤假错案信息中心（National Registry of Exonerations）发布了上一年度冤假错案年度报告，总结了过去一年刑事案件中获得平反、无罪释放的数据信息。 国家冤假错案信息中心是由民间机构通过公开渠道收集冤假错案信息，旨在推动美国刑事司法制度的不断完善，以期减少和消除这些冤假错案的发生。同时，该信息中心希望以此提高警察、检察官和法官对冤假错案的敏感性，激励他们在出现新证据证明存在冤案时积极为无辜者平反。 一、自1989年至今的无辜者昭雪案数据 国家冤假错案信息中心的统计数据自1989年开始，全面的涵盖了美国全境的冤假错案，统计数据时时更新。自1989年到2017年3月15日，美国共计整整有2000例入刑的无辜者获得昭雪的案例。从这些无辜者被抓进监狱到最终无罪释放，平均每个人在监狱里面白白失去了8.7年，这2000名无辜者共计被冤枉蹲监狱17499年。截止到2017年6月7日，累计有2043名无辜者，被冤枉坐牢时间超过17770年。 （冤假错案中心的数据时时更新） 从美国各州的分布来看，包括阿拉斯加州、夏威夷州在内的所有地方均有冤假错案发生，德克萨斯州、纽约州、伊利诺伊州、加利福利亚州发生的冤假错案数量最多。其中，德克萨斯州与墨西哥接壤，非法移民等地方局势比较复杂；纽约州、伊利诺伊州和加利福利亚州则是美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也是人口密度和数量最多的地区。在这些州，德克萨斯州有309名无辜者，平均每名无辜者蹲监狱5.73年；纽约州224名无辜者，平均每名无辜者蹲监狱9.94年；伊利诺伊州184名无辜者，平均每名无辜者蹲监狱10.79年；加利福利亚洲有173名无辜者，平均每名无辜者蹲监狱8.3年。 在案件类型上，杀人罪、性侵犯罪、毒品类犯罪、抢劫罪成为无辜者比例最高的指控，分别占到39%、26%、12%、5%。在2016统计年度内，166名33%的无辜者来自于杀人罪，15%来自性侵犯罪，37%来自毒品犯罪。其中，毒品犯罪和性犯罪在美国刑事司法案件中的比例本身就占多数，故而一半以上的无辜者也来自这两个领域。与此同时，除毒品以外的非暴力犯罪领域无辜者较少。美国控制毒品的法规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不断的加强，因为涉毒而被判刑的人数剧增，甚至导致美国监狱开始不堪重负。奥巴马任期内提出的一项刑事司法改革措施就是降低对毒品犯罪的打击力度，涉毒的无辜者自2012年开始也快速增加而引人注目。 在无辜者的身份特征上，47%的无辜者为黑人、39%为白人、12%为西班牙后裔人（墨西哥人），包括亚洲黄种人在内的其他人种仅占2%，这个分布比例也基本上与美国各类人种犯罪比例相当。在性别上，90%的无辜者为男性、10%为女性，这也基本与男性犯罪率较高，尤其是男性在容易发生冤假错案的暴力犯罪方面比较突出。 在冤假错案的发生原因方面，主要包括证人指认错误、司法鉴定结论错误、被告人错误的认罪、辩护没有发挥应有的价值。在目前的2000个案例中，涉及证人伪证、受害人诬告导致的冤假错案数量占到56%，共计1128件案例；涉及公共机构的行为不当导致的冤假错案数量占到51%，共计1020件案例。除此之外，涉及证人辨识错误的案件占30%，涉及证据、司法鉴定结论错误的案件占24%，涉及被告错误认罪的案件占12%。除此之外，在825件杀人罪被告昭雪案件中，563个案件涉及证人伪证、受害人诬告，561个案件涉及公共机构的行为不当，199个案件涉及到证人辨识错误，189个案件涉及证据、司法鉴定结论错误，179个案件涉及到被告错误认罪。同时，在儿童性侵犯罪中涉及证人伪证、受害人诬告占到84%，普通性侵犯罪中涉及证人辨识错误占69%。 （上图为Raynella Dossett Leath，于2010年被控谋杀其丈夫入狱，于2017年5月查明其丈夫实际死于自杀，当时的现场侦查人员没有披露其拍照取证前移动了枪支的位置） 最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2000个案例中，最终证明所指控的犯罪事实根本没发生的案例占到了43%，这表明证人做伪证、所谓的被害人控告等问题成为美国冤假错案的重灾区。 二、美国在平反冤假错案方面的努力 （一）设立犯罪确认小组 2003年，美国德克萨斯州哈里斯县的检察官办公室设立了了“犯罪确认小组”，英文名称为Conviction Integrity Unit或Conviction Integrity Unit，一般简称CIU。2007年，达拉斯郡检察官办公室也设立了CIU，该小组持续运营至今。 自此之后，不少地方开始设立CIU，截止到2017年2月底，全美国共有29个地区的检察官办公室设立了CIU，这一数量比2013年的总数增加了一倍，比2011年增加了五倍。其中，2016年有3个地方设立了CIU。 自2003年至今，美国各地的CIU已经发现并平反的冤假错案数量共计225件，比2014年增加了80%，其中2016年通过CIU平反的冤假错案数量就达到了70件。平反冤假错案工作最突出的数德州哈里斯县CIU，在美国CIU共计平反的225个案件中，其中有128个是由哈里斯县的CIU查办。 从统计数据来看，CIU自2014年开始在平反冤假错案方面的成效日益显著，美国律师协会发布的《ABA示范规则》第3.8条就将CIU的做法进行了总结，对检察官主动、积极启动冤假错案课加了义务。然而，美国各地共设有检察官办公室2300多个，目前只有十分之一的地区设立了CIU。与此同时，美国各地检察官服务的居民从几百人到几百万人不等，目前的CIU绝大部分设置在大城市，因此CIU的实际效果还有待进一步的接受考验。 （二）DNA技术洗冤计划 1989年，美国出现第一起利用DNA技术宣告被告人无罪释放的案件，此后DNA技术在刑事司法中的应用日益广泛。截止到2016年，22%的无辜者是通过DNA检测分析技术而获得无罪判定，其案件数量达到420余件。在1989年—2008年，通过DNA技术被平反的无辜者中主要是性侵犯罪，自2008年开始则主要应用领域变成杀人罪。在2016年，17个案件的沉冤昭雪过程运用到了DNA技术，其中11件是在杀人罪领域。 1991年，加利福利亚州金丝县检察官办公室通过对冤假错案的反思，撰写了一份报告指出：证人的肉眼观察经常不可靠，美国司法部的一份研究报告也指出：70%的冤假错案是因为人眼所无法观察的事实造成的。在此背景之下，卡多佐法学院的Peter Neufeld和Barry Scheck 于1992发起无辜者计划，致力于通过DNA技术预防和平反冤假错案。2000年，加利福利亚州圣地亚哥郡地方检察官、美国著名DNA专家George Woody Clarke创设了DNA洗冤计划（DNA Innocence Project），随后加利福利亚州圣克拉拉县也创设了自己的DNA洗冤计划。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政府掀起削减开支风潮，DNA洗冤计划成为牺牲品而被迫终止。目前，卡多佐法学院继续通过社会筹资在继续开展DNA洗冤计划，司法机关在复核案件时候也会被动的启用DNA技术。 DNA检测结果也不能保证是100%征求，这导致美国使用DNA技术进行洗冤的方式也在逐步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是同时依靠DNA技术和其他附加证据。尤其在杀人案件中运用DNA技术洗冤过程中，70%的案件在DNA技术外还附加了其他工具。2017年2月，美国特拉维斯县检察官初步通告了奥斯汀警察局犯罪实验室的DNA检测违规问题，预计将对5000名囚犯是否无辜进行筛查。 （三）对无辜者支付经济赔偿 美国各州对于无辜者经济赔偿的范围和标准有不同法律规定，例如德克萨斯州颁布有自己的《错误入刑者补偿法》。一般而言，在无辜者被宣布无罪后，其有权对行为不当的机构向法院申请赔偿，而责任机关此时一般会积极与当事人达成和解协议。 2017年1月，芝加哥警察局分别与两名无辜者达成和解协议，分别对警察不当办案而无辜蹲监狱25年的Shawn Whirl支付400万美元赔偿，对被警察误杀的25岁青年Miller家属支付75万美元的赔偿。2014年，德克萨斯州的Graves在被关押16年后被宣布无罪，最终获得了145万美元的赔偿。对于这些赔偿金额，无辜者接受采访时均表示：再多的经济赔偿都无法挽回蹲监狱而造成的时光流逝。 对于赔偿的范围，有些州作出了特别的限制。例如，许多州要求无辜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是无辜者自认犯罪的错误，则在任何时候被宣布无罪时都无权获得赔偿，这也就是说将有12%的沉冤昭雪者没有获得赔偿的权利。新罕布什尔州律规定：无论无辜在监狱渡过多少年，其赔偿最高额都不能超过20万美元；还有一些州通过其他服务支持代替金钱赔偿。 此外，对于一些州赔偿只限于支付金钱的做法，反对意见则认为还需要为他们购买良好的健康保险。 （上图为Patrick Prince，于1994年被控谋杀罪被判处60年监禁，2017年被查证当时的案件侦办人员通过刑讯逼供使得他作出虚假的认罪，真凶另有其人。） 三、总结 美国的冤假错案并不是亡者归来，也不是法律适用争议，基本都是对证据的重新复核。同时，美国冤假错案的平反充分发挥了社会的公共力量，一方面通过社会非营利组织建立了详实的冤假错案档案库，另一方面依靠社会力量积极为无辜者提供法律援助，这些对于增加司法正义公共参与性，维护社会对刑事司法体系的信任均具有重要意义。 同时，美国的冤假错案将继续保持每年150件左右的增长速度。长期以来，美国冤假错案的平反依赖于律师、公益组织、法学院，一些地区的检察官逐步在平反冤假错案中发挥关键角色。即便如此，国家冤假错案信息中心在2016年的报告中称：许多地区的检察官办公室尚未设置专门的冤假错案调查机构，检察官对无辜者的申诉不断打压，法院对冤假错案的不重视，这导致美国的未来的冤假错案平反机制还有很多路要走。 本文作者：刘云，中国政法大学比较法学研究院2017年应届博士毕业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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