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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子

 二十四小时开放 2017-06-29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就是从这远古的平平仄仄而来,从“一滴汗水一粒米”的谚语中而来。平凡而伟大、精致而朴实的稻子!它就是我的生命之源,我一边赞美它,一边泪眼盈盈。
  
  享有“鱼米之乡”美誉的湘南是我的家乡,一年两次的稻浪滚滚是家乡最壮观、最欣喜的景观。
  
  春天,当春雷惊醒了大地,潺潺的春水流进了田野,农人们把稻田犁开、耙平、施肥,将育好的秧苗插下去。秧苗在春寒料峭的风里,打了个寒颤,又迅速挺直了身子,细细的根须使劲地钻进了泥土深处,一株幼小的秧苗就牢牢地立在了天地之间了,长成了一株结实的禾苗了。
  
  春风一阵比一阵温暖了,阳光也变得温热了,禾苗在稻田里拔节,大地也蓬勃向上了。农人们继续向稻田施肥、灌水。母亲在稻田里除杂草,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哥抱着一大盆肥料,一把一把地洒向了稻田;继父为了不让虫蛾啃噬禾苗,背起了喷雾器,站在了稻田里,成了禾苗的守护神。
  
  禾苗抽穗了,稻花香了,长稻谷了,稻谷灌浆了,一天天鼓了起来。那是多么神圣的时刻啊。一株株稻子相依相连,挨挨挤挤,从一座村庄连到下一座村庄,有些还翻过一道道山梁,连到天边去了。风来了,稻浪滚滚,稻香氲氤了整个江南大地。继父走进稻田里,身影迅速被稻浪淹没了,只听到继父高兴地说着“好、好、真甜”。我就知道,此刻,继父摘下了一粒刚灌浆的稻谷,用牙轻轻一咬,米浆便甜滋滋地从继父的嘴里流进了心田。
  
  季节来到了烈日炎炎似火烧的夏天了,广袤的田野里,早稻熟了。继父把镰刀磨得白程亮,拍去脱粒机上厚厚的灰尘;母亲则把风车、箩筐、麻布袋、扁担、薄膜、谷耙子一件件搬到晒谷坪里。
  
  割稻子咯,一年里,最忙最苦的双抢开始了。一大早,农人们走进稻田里,刷刷刷,稻子一茬茬倒下了,再一把把塞进了脱粒机,然后稻谷欢腾地离开了禾苗。夏天的阳光啊,才日上三竿就变得毒辣毒辣了。农人们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被晒黑了,手磨出了血泡,肩膀被扁担压得通红,腰板都酸了,可农人们不能丢下手里的活计躲进树荫纳凉,这“节令就是命令”啊,谁要是不听“命令”,就是耽误了节气,谁家的稻子就要减产,甚至失收。
  
  稻谷用箩筐装好,一担一担被挑到晒谷坪里。稻田里散落了很多稻穗,大人们无暇去管,母亲便命令还小的我捡稻穗。母亲说,一粒稻谷都不能烂在稻田里,稻谷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啊。母亲的话,让我瞬间成长,我便苦苦寻找着散落在稻田里的稻穗,哪怕是一粒稻谷也不能漏掉,像寻找黑土地里的金子。
  
  早稻割完了,稻田空了。但稻田还来不及喘息一口气,便又被犁开了。稻田开始孕育新一轮的生命——晚稻。晚稻是必须赶在阳历八月前插下去的,不管土地愿意不愿意,也不管农人们忙得有多么疲倦。
  
  晚稻秧苗插进了稻田,农人们松了一口气,可一场雷雨说来就来,急吼吼地把农人们往晒谷坪里赶。稻谷还在晒谷坪里,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稻谷被雨淋啊!阳光怎么这样毒?雷雨怎么这么狠心?农人们无暇去得到答案,在每一个农人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稻谷。稻谷不仅可以填饱肚子,也可以卖钱,钱可以用来盖房子、娶媳妇、生儿育女……
  
  经过反反复复地翻晒,稻谷终于晒干了水分,再经过风车这么一吹,干瘪的稻谷就吹走了,留下那些饱满金黄的稻谷,装进了麻布袋子。留下自家用的稻谷,剩下的卖给大米加工厂、国家粮库。粮食有了,钱有了,农人们笑得合不拢嘴了。
  
  当然,那些黄灿灿的稻草,农人们是万万舍不得随手丢弃的,有些被烧成了灰烬,成了稻田里的肥料;有些被扎起来,堆成一个大大的稻草垛,东一垛、西一垛,任由孩子们围着它嬉戏,甚至钻进它柔软的身子里撒欢。最后,稻草垛渐渐矮了下去,稻草一点点变成了牲口过冬的粮食、被褥。
  
  稻子,就这样一次次轮回着自己的生命,永远都不知疲倦,生生不息。我不知不觉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可,当我走进一片稻田,摘下一粒新生的稻谷,放在嘴里磕一下,我就尝到了继父当年尝过的味道——好甜!
  
  其实,站在一丘稻田里,我本就是一株稻子。
  
  作者:朱钟洋,笔名: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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