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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与我 | 格罗斯曼的白桦林

 圆角望 2017-07-20



朋友和我谈起战争题材的小说,我说印象最深的是《战争与和平》。他说,有一本格罗斯曼的《生活与命运》看过吗?

  

我找来了这本《生活与命运》,一翻开,就在《译者序》里,看到力冈先生发出的直白呼吁:“亲爱的读者,读读这部作品吧!它使人清醒,使人觉悟,使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人,使人知道怎样做一个人!”力冈先生我是熟悉的,他翻译过《静静的顿河》、《复活》、《日瓦戈医生》等一系列俄罗斯经典作品。我手头有一套《安娜·卡列尼娜》,译者即是力冈先生。那是在大学时代,我和同宿舍好友,在湖南长沙的一家新华书店买的。

  

《生活与命运》沉甸甸的,有八百多页。眼睛触到文字,文字便疯长成俄罗斯的白桦林,一片又一片。从前线到后方、从城市到乡村、从高层到基层、从柏林到莫斯科、从希特勒的集中营到斯大林的劳改营……白桦林的上空,有死神看守。

  

什么是生活与命运?无非是死神歇息时的那刻平静罢了。死神挥一下衣袖,生命便如稻谷,被收割机般挟裹而去。然而,这群完全在死神注视下的蝼蚁,却活出参差错落的样貌。这里:炮火暂停时,前线的战士们在讨论他们的国家;集中营里,纳粹军官在和红军战俘讨论哲学……那里:6-1楼的指挥员,竟然让情敌送心爱的姑娘离开危险之地;一个失去儿子的俄国太太,把面包给了德国战俘;一个明明可以活的医生,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执着求死……

  

格罗斯曼用人性来理解来解释,而不简单粗暴地定性为民族劣根性或品德崇高,他说:“人类的历史不是善极力要战胜恶的搏斗,人类的历史是巨大的恶极力要碾碎人性的种子的搏斗。”无论如何,保护好人性的种子。格罗斯曼借书中人物马季亚罗夫,提醒人们:“首先要尊重人,怜惜人,热爱人,不这样绝对不行。”读过这本书的人,将不会忘记这样的细节:埋在废墟里的两个战士探出手,拥抱住了彼此,爬出时发现彼此竟是敌人,两人飞快逃向不同的方向。但是,那埋在废墟时的温暖相拥,将长久地保留在读者的心中。

  

这番白桦林中的喧腾与寂静,矛盾与冲突,困惑与不解……让我陷入沉思,艰于呼吸,也让作者格罗斯曼笃定地相信,这是他本人最好的作品。但这本书在完稿的第一时间,即遭到了逮捕。这场诡异的逮捕书的事件,发生在1961年的情人节,一伙人闯进他的家,将书稿搜走。格罗斯曼曾向当局提出书面抗议:“有什么理由让我人生自由,却逮捕了这部我为之呈献生命的书?”前苏联“灰衣主教”苏斯洛夫指责格罗斯曼:“你为什么要把你的书加入到敌人对准我们的核武器当中?又何必让它引起大家关于苏维埃体制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的讨论呢?”“灰衣主教”断定,这本书在两三百年内都不可能有出版的机会。

  

1964年,格罗斯曼与世长辞,终未看到他视同生命的《生活与命运》获得自由。二十多年后,这本书终于解禁出版。

  

学生杰请我推荐几个文风硬朗的作家,我立即给了他三个名字,其中就有格罗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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