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手的胸怀和用人问题,清朝能消灭流寇是能够向一线统军汉将放权(当然,这也可能是不得已之举),明亡于李自成主要是崇祯急于求功,猜忌过盛,屡诛大将所致。打仗,尤其是平定内乱,远比单纯对外作战要复杂得多,因为身为合法政府在顾及各方面的情况,而乱军则无所顾及,这时就不能责一城一地之得失,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计日课功,在给前线统军大将以极大的权利和信任,胜之固然要奖励,败了则不能马上临阵易将,要求其长功。
历来政府军比起外来的敌人,更怕内部的流寇。明清两朝五百年,最大的流寇有两股,一股是灭亡明朝的李自成,另一股是清末的捻军。明朝其实是亡于李自成,清军不过是乘机而起。
官军之处以怕流寇有以下四个原因:
攻守异势。流寇可以随处攻取,而官军就必须处处驻守,兵力看似几倍于敌,在局部战场上兵力却少于敌人。
流寇不用携带军需辎重,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捻军尤其喜欢抢马骡,既可以骑行,也可驮东西,还可以当做会行走的军粮,所以捻军平均每人的都五匹马,随时换乘,行军速度极快(这也是捻军能够战胜蒙古骑兵,击杀僧格林泌的主要原因)。而官军却要讲究军纪,如果也抢掠,则会逼民为匪,军需补给要供后方供应,行动更加缓慢。
流寇动向不定,有利则进,无利则走,今天在河南,明天就可能到江苏。而地方政府和官军都是划地而守,各管一段,特别是在讯息极不发达的时代,很难形成合力。
流寇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被了匪灾,生产力大受破坏,不但当年租税不能上交,以后几年也难以恢复,有时还要靠政府赈济,否则老百姓吃不上饭,往往就变成流民匪寇。
捻军纵横于皖、豫、鲁、苏、鄂、陕、晋、直(冀)八省十余年,极盛时期兵力高达二十万众。比起太平军,捻军更让清廷头痛,全是清一色的骑兵,行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不像太平军可以集中消灭。1865年,清朝满蒙第一名将僧格林沁中伏被全歼之后,宣告以骑兵对骑兵对的追击战术彻底失败。清军满蒙主力沦丧,捻军一度接近京师,华北震动,首都戒严。
清朝看到满族、蒙古的军队彻底失败,只好把剿灭任何全权交给汉族大臣,先是曾国藩制定了“画河圈地”变追为堵的战略,随后左宗棠、李鸿章贯彻执行,把捻军分割成东、西两部分,李鸿章剿灭了 东路捻军,左宗棠剿灭了西路捻军。
曾国藩说:“贼成流寇,若寇流而兵与俱流,则彼之资粮无限,我之兵力有穷。”“自四镇设而变尾追之局为拦头之师,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寇,以应流寇之一胜着。”左宗棠说:“捻投流窜数省,畏圩寨甚于畏兵。”正是由于这种正确的战略,纵横中原十几年的捻军被剿灭干净。
当时清朝刚刚经历了为时十四年的太平天国之乱,江南半壁糜烂,又刚刚经历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京城失守,英国在沿海和西藏不怀好意,俄罗斯在新疆虎视眈眈,情况一点不比明末崇祯时候好。可是为什么清朝能够消灭捻军,而崇祯就死于李自成呢?
是明朝无人,没有人像曾国藩、左宗棠一样看到正确的战略吗?不是的,1637年(崇祯十年),杨嗣昌就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各个击破,最后歼灭。此举在二年内颇见成效。
朝野都知道,抵御流寇最好的办法,是兵以逸待劳,限以河道,守以长墙,逐渐缩小包围圈。可是,一 旦流寇突破包围,朝中总会有不满的弹劾之声,这时就要看皇帝的胸怀了。在围剿过程中,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也多次受到弹劾,清廷的做法时“记过效功”,并不进行实质性的处罚,而且多有嘉奖。
反观崇祯的做法,几乎就是杀鸡取卵。崇祯严苛、猜忌、多疑,对大臣动辄怒斥、问罪、砍头、凌迟,其残忍和冷酷与魏忠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工作出点小问题,或者有言官攻击,轻则撤职,重则杀头。17年间他竟然换了17个刑部尚书和50个内阁大学士,大军区司令员(督师、总督)被处死和被逼自杀的,包括袁崇焕在内合计有11人,如蓟辽总督刘策,漕运总督杨一鹏,督师熊文灿,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蓟州总督范志完、赵光抃等。换一个领导就换一套政策和战术,统兵大将都心存忌惮,战局稍有好转,就急于收功解去重任,有心报国的志士既不肯也不敢请缨效命,以至李自成、张献忠都死灰复燃,终至不可收拾。
崇祯的失败,只怪他自己,与朝臣大将无关。
当领袖,做领导,胸怀比能力重要,如果事事都觉得下属不如自己,一点不合心意就想考核之威,这个团队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