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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皆修的“仲景之学”,伟大之处究竟在哪儿?

 中医药拾掇 2017-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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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学习中医的朋友,相信都会反复研读《伤寒杂病论》,因为《伤寒》乃是方书之祖,有着“一部伤寒医天下”的美誉。不过,大家有没有想过,在那么多的医家和医说之中,为什么仲景之学能够获得如此的地位和大家的认可呢?今天,贠克强老师向我们分享了他的看法。他认为仲景之学既“纯”又“杂”,既“伟大”又“普通”。为什么这么说呢?一起去看吧!

后汉张仲景,后世尊为“医圣”,乃当之无愧。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空前地创立了中医理法方药紧密结合的“辨证论治”诊疗体系,著成了《伤寒杂病论》一十六卷,为中医学术和临床医学奠定了具指南意义的坚实基础。除自身外,后世医者据此为华夏民族的健康和繁衍做出了巨大贡献,其本人的伟大功绩彪炳史册,不可磨灭。仲景能成为独一无二的“医圣”,既有“必然性”,又有“ 偶然性”。

“偶然性”者,“时势造英雄”。首先当时及以前的医学体系至少是不十分完善和成熟,虽《汉书·艺文志》有“凡方技三十六家”“医经七家”之说,但各家各派,医经医方,散金碎玉,学术和临床有“脱节”, 临床医学缺乏一个强大而行之有效的体系架构和思想“内核”来统领,故此时就需要一个旷世之才来完成这个艰巨任务。

其次,建安以来,军阀割据,战乱频仍,伤寒瘟疫横行,死夭无数,此时亟需有人创立一部可最大限度救民患于水火的临床医学,此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便横空出世了。

“必然性”者,只有仲景之“海纳百川”的包容性才能有此圣功。仲师以前及同时代并不缺乏有其才、有其能、有其勤的医界大贤,即如仲师于其《伤寒杂病论·序》中所举,(不说上古)中世就有长桑、扁鹊,前有公乘阳庆及仓公,还有仲师没有提及大约同时代的华佗等,这些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有奇才奇能,但他们都没能像仲景一样兼容并包地整理、完善、总结、创立并升华当时的医学成就,或者他们均有自己的绝学,但阴差阳错,都没能流传下来。

2013年底,四川成都老官山汉墓出土了10部(有人说9部)医书竹简。有学者言,这些医书是失传已久的扁鹊学派的经典;更有学者通过考证得出,扁鹊最早建立了中医学术体系,中医学术史因之可能要改写。窃以为,即使如此,但从传承性、包容性和成熟度来说,扁鹊学术体系是很难达到仲师体系之高度的,此丝毫不影响仲师“医圣”的地位。

但窃以为,中医界长期对仲师的认识存在“偏见”,不全面。只认定其学术之“纯”,不承认其学术之“杂”;只认定其“伟大”,不承认其“普通”。

仲师学术之“纯”,乃其创立独特的以“伤寒六经分证”为核心的、内涵脏腑经络,又超于脏腑经络范畴的“辨证论治”临床体系。因此,医界纯经方派者谓“六经钤百病”,这也是仲师的“伟大”之处。于此,古今医界谈得太多,这里就不再赘言。

但作为“医圣”,其成就其实是建立在“杂”的基础之上,这个“杂”就是其学术渊源之“杂”。如伤寒六经次序就完全本于《素问·热论》,而六经病证的病位、性质及病机等也是于《素问·热论》基础上的发展和超越;《伤寒杂病论》虽誉为“方书之祖”,然其中一部分方剂乃源于伊尹《汤液经》,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序》云:“伊尹以亚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仲景论广伊尹《汤液》为数十卷(即《伤寒杂病论》),用之多验。”这在南北朝时梁·陶弘景所辑《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汤液经法》的述要之作)中有充分证明,如其中小阳旦汤就是《伤寒论》桂枝汤、大阴旦汤就是《伤寒论》小柴胡汤、小青龙汤就是《伤寒论》麻黄汤、小白虎汤就是《伤寒论》白虎汤等,还有一些伤寒方乃《汤液经》方化裁而来,如此者不胜枚举。

然自古至今,医界虽承认其学有渊源,但多以为仲师体系独一而少牵涉其他,如以胡希恕为代表的一派认定仲师之学只源于《神农本草经》《汤液经》这一派系,而与《内经》或其他者少涉或无涉,认定仲师不谈五行,甚而不涉脏腑经络,更不谈气运变化。那么,我们可以看看《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此篇除以“脏腑经络”入题外,其中还以脏腑经络为基础,谈及五行生克对应以及气运变化,这里也不一一细述了。而这些思想则多本于《内经》。仲师即用这篇以《内经》思想为主的文篇,从病因、病机、诊断、治疗、预防等方面以举例的形式为全书做了原则性的提示,具有纲领性意义,属于全书总论性质。而其后各论则屡屡直接论及脏腑经络病患。《金匮要略》乃宋臣以馆阁蠹简《金匮玉函要略方》(《伤寒杂病论》之删节本)校订勒成,故此篇乃仲景之撰,当为定论。置于宋本《伤寒论》第三的《伤寒例》文之“ 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决病法”亦具运气意义。正文首虽明示“《阴阳大论》云”(因《阴阳大论》失传,无从考证仲师此篇引用其文之多少),但文中思想多与《内经》合,有些甚至直接引用《内经》之文,整篇文风则和上述《金匮要略》第一篇相一致。由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这篇文章亦为仲师所辑。至于其中“今搜采仲景旧论……”之语,学者常引用借以否认《伤寒例》非仲景所作,实乃叔和于整理过程中的自注之言,被传抄者列为正文矣。那这篇文章在全书中的作用以及和其后伤寒“六经分证”之关联又是什么呢?乃从广义角度、常规理论角度论述了外感伤寒、温热、疫毒病之分类与辨治,具有伤寒热病之准则范例和指导性作用(包括气运变化之影响),为其后重点论述狭义伤寒“六经分证”夯实基础、廓清视野,并补六经辨证之不逮,而其后六经分证次序则直接效法于此篇所引《内经》之文,六经病证亦多依本于此。其后“六经分证辨治”主文则明言脏腑经络、五行气运少者,实乃其义已寓于其中焉,识者不难看出或悟出。

再看置于第一和第二的“辨脉法”和“平脉法”,大家可以比较和体悟一下,看其是否和后面“伤寒”脉法以及“金匮”脉法有一致性?至于这两篇脉法的意义和作用,除了仲师强调脉法于伤寒六经分证和杂病辨治中的重要性外,也是仲师对其“伤寒脉法”的前期“培训”,为读者准确理解并掌握伤寒六经分证以及《金匮》杂证的辨证施治打下脉法基础。由此又可得出什么结论,相信大家不言自明。

金匮要略》第一篇、《伤寒论》之“辨脉法”“ 平脉法”“ 伤寒例”为仲师所辑撰,以及其兼容并包、糅合升华之学术轨迹亦和《伤寒杂病论》自序之所述相互印证。其序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可知,“辨脉法”和“平脉法”和《平脉辨证》的关联),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见病知源。如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细细体会这些话,方能领略仲师六经学术不是突兀的空中楼阁,“楼阁”下及其周围“铺垫”或“夯实”一些基础性、相容性的“材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此又映衬出仲师作为“医圣”为学之路的“普通性”。

然而医界自古就有学者和医者单以伤寒六经分证之“纯”而否定《伤寒杂病论》其他思想内容之“杂”,认定非仲景所撰,甚至有者因序文含有所谓“杂项”而认为《伤寒杂病论·序》亦非仲师所作,而有者则认为其中“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并《平脉辨证》”一句因所谓“韵律句式”不同,并且为了切割《伤寒杂病论》和其他医典之关系,以彰显圣论之“纯”,而言此句乃他人杜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序文后面之“上古有神农、黄帝、岐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师、仲文,中世有长桑、扁鹊,汉有公乘阳庆及仓公”一句,难道亦为他人添加?

而这样认定者,则多把矛头指向仲景的首席大功臣王叔和,认为从“序”到正论,皆是叔和借仲景之书而夹带自己的“私货”,其中最具代表性者就是清代医家、重订错简派中坚人物喻嘉言了。喻嘉言这样讨伐叔和:“不察大意,妄行编次补缀…… 碎剪美锦,缀以败絮,盲瞽后世,无由复睹黼黻之华。”对于叔和在整理过程中是否存在错乱仲师原著条文次序的问题,余无从评定(即使存在这样的情况,也是客观因素所致,非叔和初衷),但责叔和夹带“私货”,余本于以上的分析,则不敢苟同。此外,观叔和《脉经》,知其“撰集岐伯以来,逮于华佗”;其卷五即首选“张仲景论脉”(其后又录“扁鹊脉法”),此正乃《伤寒论》“平脉法”文首部分,而所述脉法又与叔和自己脉法有别,可见叔和之实事求是。以叔和如此之严谨为学,岂可在仲师原著中穿凿附会大篇自己的东西。

总之,每个厥功甚伟的学术圣贤,其学术轨迹皆由博返约、由杂至纯,其事功之伟大皆由普通道路而来,博中有约,纯外有杂,伟大和普通互为化育。“医圣”张仲景就是这样,研究其著作亦应从这两方面着手,不能执一端而排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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