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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伐甘棠

 圆角望 2017-08-17

◎ 冯 娜

祖父家老宅外曾有大片梨园,春来时梨花纷纷,秋时果实压弯了枝条,过路的人伸手可摘。过去的时日,生活艰辛,运输不易,果蔬并不值钱;很多梨子来不及收摘就烂在园子里,化作泥土。年复一年,祖父母都过世了,梨园中的果树也有老迈衰败之态。父亲说,果树也该更新换代了。于是,春雨过后,砍下带芽孢的老梨树枝条,在杜梨树上嫁接新的果树。杜梨树围绕着梨园生长了许多年,和梨树一样,春来开白色细碎的伞状小花,褐色的枝丫长着小小的毛刺。记忆中,我们连梨树上拳头大小的果子都懒得摘食,更不会去理会杜梨树上那些稍比豌豆颗粒大的果子,何况它有一种野生的酸涩、夹口。不过,杜梨是嫁接梨树上好的砧木。

在华北华东一些地方,杜梨长势葱茏,这种适生性极强的植物,喜光,耐寒耐旱耐涝,也耐瘠薄,即使在一些盐碱地上都可见它的影踪。也有人叫它“甘棠”,寄托着一种甜美的想象,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它的出现则洋溢着赞颂和美誉。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国风·召南·甘棠》),“蔽芾”是葳蕤繁茂的样子,不要砍伐甘棠树,也不要攀折它的枝条,召公曾在树下停驻休憩。连一个人曾依傍过的树木都不舍得损伤,说明对于这个人的爱戴和怀念有多么深切。为何会睹树思人呢?诗中略过不提,但从此人的身份中我们可以揣测。《史记·燕召公世家》中也有这样较为详细的记载:“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歌咏之,作《甘棠》之诗。”这与许多民间传说不谋而合,召公是治理西方的贤能之仕,甘棠之树则是作为他清明理政的实证。他在南巡之时,不叨扰民房,只在甘棠树下停车驻马,搭棚过夜,闻听百姓疾苦诉讼,为他们排忧解难。召公去世后,人们思慕他,便小心翼翼呵护着那长在野地里的甘棠树。

《诗经》中不乏赞颂之诗,也有不少讽喻诗,它们都指向一个核心:只有政治清明,官宦以民为心,才会有政通人和的祥和之景。人们爱戴和追思的也永远是那些贤者仁人。纵观漫长历史,试问能在甘棠树下立马理政的人能有几何?我想起当代作家刘震云的小说《我不是潘金莲》;后来改编的电影一帧帧好似中国传统水墨画,山水清丽,想必两千多年前的古中国也这般秀气。不知她家门前是否长有甘棠树,只不过,往来阻止她告状的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个在树下耐心听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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